“不行。”息昔爽快的否决了,“我七你三。”
“我让一步,你四我六。”
“一口价,五五分成.”
没想到看似不通俗世的息昔谈起价格来如此在行,赤槿咬咬牙道:“算你狠!成交!”
息昔扬了扬眉,暗想:跟我斗?我谈除妖生意的时候,你爷爷都还没出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暂时更到这里,这几天苦想《狐说八道》的框架设定,更新慢了。对不住各位。
红线
作者有话要说:过来捉虫子。
当初赤槿觉得“放屁添风”,现在世道不太平,人妖混居,路上多一个法力高强的除妖师总是好的,可是一天后,赤槿就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邀请息昔同行绝对是个错误!
用赤槿的话来讲,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这个息昔比妖精还要美,她又偏偏是个人类,总是一副迷茫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止一个路人偷偷问息昔家住那里?是不是被这个“臭道士“拐骗了?需不需要帮她报官?
听到这些闲言碎语,赤槿气的直咬牙,不过她除了故意挺直胸膛,让路人注意到她胸前的沟壑外,也没有其他办法——看清楚了,我不是“臭道士“,我是“道姑”,“道姑”!
最后她忍痛将自己崭新的道袍借给息昔穿上,盘上发髻,带着竹制的道冠,这才避过一些好事人的围攻。
二、息昔她不仅是个路痴!还是个固执的路痴!自己搞错方向就算了,还坚持认为自己走的方向是对的,非要赤槿跟着她走,结果半天的路程两人走了一天一夜!
不过这些都可以忍受,最令赤槿气愤的是。每当两人走错路,息昔不仅没有任何歉意,而且反过来还数落赤槿:“跟你同行真是麻烦,我要是一个人,御剑飞行三日就到了空空山!你还称自己是除妖世家,连飞行都没学会。”
不过好在息昔也有优点——她从不抱怨,即使赤槿将所有重物都压在她肩膀上,息昔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而且吃东西时息昔从来不和她争,赤槿分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后来赤槿和息昔相处久了,才发现这仅仅是假象——那时候息昔之所以从不和她争,是因为那些东西她不爱吃!息昔碰到喜欢的东西,就是十个赤槿也抢不过她!
息昔现在也非常后悔答应和赤槿同行。
她数落赤槿学艺不精其实是在掩饰自己的不安——自从上次烬炎剑变成匕首沉睡后,任凭她怎么召唤,烬炎就是没有任何反应。息昔修炼的法术大多需要借助法器,现在她法器失灵,遇到小妖她还能对付,万一遇到强大对手怎么办?总不能在这个小辈面前丢脸吧。
息昔做了半辈子除妖师,未有败绩,这次一出山就遭遇重挫。空空山变成恕空堂的所在地,来来往往的人肯定不少,她的紫电剑很可能有了新主人。所以她一路上心思重重,好几次故意走错路,想借机气走赤槿——这样至少她不会在后辈面前难堪了。
不过令息昔意外的是,她这般折腾赤槿,赤槿也没有甩手而去,吃饭时也没忘记分给她食物,只是扔给她几乎所有的行李。
行李的确很沉,压的肩膀酸疼,不过对息昔而言,这些都是小事,她上辈子经常扛着猪头、酒缸回到空空山的道观,给十个师傅解馋。只要不让她拿着那个“招魂幡”似的招牌就行——招牌上的内容太不靠谱,身为除妖师,招牌上连个“妖“字都不敢写,这比捉不到妖还丢人呢,这个丫头居然还扛在肩膀上晃着铜铃吆喝生意!哎,息昔真的不理解如今的世道。
两个人就这样互怀鬼胎同行了三天,相安无事。
三天后,两人才开始第一桩生意,不过这桩生意令赤槿和息昔的紧张关系缓和了许多。
话说两个大腹便便的孕妇骄傲的挺着肚子相约在茶馆里闲聊,被赤槿手中“招魂幡”招牌吸引,将为人母,自然关心未出世孩子的性别,便吩咐店伙计将两人请过来。
本来赤槿预测一次,收费三个银币,现在是两个孕妇,价钱是六枚银币,但是她们最后赚得了二枚金币。
按照市价,一枚金币可换十枚银币,一枚银币,等值二十枚铜币。
这多出来的一枚金币,四枚银币,还要归功于一直貌似灵魂出窍的息昔。
赤槿先是观两个妇人面相,还询问了丈夫的生辰八字,最后算出圆脸妇人会生男孩,尖下巴妇人肚子里是女孩。
听赤槿肯定都会顺产,两个妇人都是头胎,无论男女都很高兴,赤槿乖巧,还说了一马车吉利话。
最后付钱时,女人爱讨价还价的天性发挥到了极致。本来是一次三个银币,两个人一共六个银币再清楚不过。
可两个妇人团结一致,坚持将价格压到五枚银币,而且振振有词的说:“如果我们分开叫你算孩子性别,你还要花两个银币租车到我们家。而现在我们花钱坐车到茶馆,还请你们两人喝水——虽说茶馆的白水不用花钱,可是如果我们没有点这壶碧螺春,店小二怎么可能给你们上白开水?你看看,从头到尾,我们不仅替你们省下两枚银币,还请你们免费坐在这里喝白开水,是不是?你这个道长是个明白人啊,我们好歹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不会在意几个小钱,五个银币就在这里,两位道长收好了。”
两个妇人就将银币搁在桌子上,自顾自得磕瓜子,不再理会被说的目瞪口呆可怜的赤槿。
赤槿无奈笑笑,碰上这样难缠的主顾算她倒霉,不过人家也好歹请她喝白开水了呢。——呸!呸!呸!别这么不争气,我赤槿再穷也不至于缺一口水喝!
不料赤槿的手刚碰到银币,就被一旁默不作声的息昔拦住了。
“这个钱不能拿,我们走吧。”息昔拉着赤槿的袖子,眨了眨右眼。
赤槿愕然不解。
息昔将银币推回去:“两位夫人,这个钱我们不能收,以后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妇人和赤槿都呆住了,这“以后的事情”是什么事情?
“你们这些道士真是不靠谱,刚才还说的我们会顺产,还是一儿一女,现在又变卦了?”圆脸妇人蓦地站起,差点让瓜子仁卡住了嗓子,喝了尖下巴妇人递过的茶水才顺过气来。
息昔施了一礼,不紧不慢解释道:“我师妹算的样样准,两位的孩子都会健康出世,一儿一女也不会有差错。”
“那你为甚不肯收钱?还说以后会有事。”
“以后的确会有事。”息昔颌首道:“而且是好事,不是什么坏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尖下巴妇人捂着肚子,她总觉得道士话里有话。
“二位的孩子会平安长大,而且会在同一年成婚,你们说是不是好事?” 息昔将行李背在肩上。
“道长留步,既然是好事,还请收下这五枚银币。”园脸妇人将银币塞进息昔手里。
“不是我不想收银币,只是我们修道之人虽然贫寒,但至少都能得到善终,而这两个孩子——唉!”息昔反手将银币扣在桌面,转身就要走。
“道长,您的意思是孩子以后会——?”尖下巴妇人也顾不得体面,拿着息昔的手不放行。
“看二位平时也勤做善事,贫道今天就实话实讲。”息昔放下行李。
两个妇人赶紧请息昔上座,吩咐伙计上壶新茶,赤槿莫名其妙,也不好说些什么。
息昔抿了口香茶,缓缓道:“其实两个孩子一身都会平安,只是婚姻上会颇为坎坷。我师妹善于相面,预测胎儿性别,而我则精通姻缘一事。”
想到孩子以后会在婚姻上栽跟头,妇人哪有不急的,忙着询问有什么挽救的办法。
“姻缘天注定,除了月下老人,神仙都做不了主,不过呢,孩子们都还没出生,改命的机会还是有的,只要找到了贵人,我自有破解的办法。”息昔故弄玄虚,算是给赤槿刚才的尴尬报仇了。“贵人其实就在眼前。”
“肯定是道长您了,还请道长您施法帮帮孩子们。”
“我只是云游四方的除妖师,不是什么贵人。”息昔将两个妇人的手搭在一起,“你们就是彼此的贵人。如果你们腹中的胎儿能结为夫妻,就能化解虐缘,结一世佳缘。”
“道长是说如果我们结为亲家,孩子们就能平安一生?”
“然。”息昔从袖中抽出一根红线,“贫道偶得一根月下老人的红线,现在我将它拴在两位夫人的小指头上,两个孩子的姻缘就是天注定,就是相隔天涯海角,终究也能结为夫妻。”
两个妇人欢喜不已,她们自幼就是手帕交,情同姐妹,现在还有机会成为亲家。
看见息昔手中所谓的“月下老人的红线”,赤槿当场乐的几乎要暴走街头——那根红线明明是用来包粽子普通棉绳!她和息昔早饭就吃的枣泥粽子,她居然把绳子留下来了,而且还胡扯是什么“姻缘绳”。
果然…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根粽子绳都有妙用,这个息昔不能小窥啊。
息昔将红绳一头绑在圆脸妇人左小指,另一头绑在尖下巴妇人右小指,微闭着眼,口中默念有词,过了一会,猛地睁开眼,将两个小指和在一起。
待息昔挪开手,妇人们小指头的红绳已然消失,只余微红的勒痕,像是红绳钻进了血液里,形成一条无形的牵连。
太神奇了!妇人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挺着肚子就要拜谢恩人兼媒人。
赤槿看不过,虚扶了一把。
倒是息昔端坐在首座,受了她们的大礼。
“也不知怎么感谢道长,这是我们姐妹的一点心意,还望道长不要嫌弃。”两人将兜中所有的钱币掏出来,凑成五枚金币,恭恭敬敬奉上。
赤槿看见金币,眼里的光芒立刻比金子还亮堂。
息昔嘴角微微上翘,“二位如此尽心,那贫道再赠给婴儿一份礼物。”
息昔将金币合在手心,如同摇卦般闭眼在空中晃一圈,扔在桌面上,如是三次,最后挑出碰在一起的两枚金币,放在唇边吹了口气,然后分别递给妇人:“这枚金币你们要收好,等孩子出世后戴在他们的脖子上,结为夫妻后才能取下,定能保佑他们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妇人将金币放在贴身香囊里收好,突然想到这本是给息昔的酬金,她们不该收的,可是这枚金币关系到孩子未来的幸福,这——两个妇人左右为难。
不料息昔爽朗一笑,将二枚金币抛给赤槿,又将最后一枚金币退回给妇人,慷慨道:“这枚金币算是我给孩子成亲时的贺礼吧。”
就这样,五枚金币,三枚全部送给主顾,息昔只——取了二枚。
两个妇人感激涕零:“好人啊!”
赤槿第一次主动背着笨重的行李,跟着息昔走出茶馆。
作者有话要说:过来捉虫子。
谁知?谁知!
作者有话要说:兑现承诺,过来更文。
赤槿乐颠颠的跟着息昔后面,手里的“招魂幡”招牌也混乱卷起,今天生意到此为止,看来息昔是个招财的主,她玩的花样赤槿都没见过。
两人穿过三个巷口,找了家饭馆坐下,赤槿得了金币,三天来首次展颜笑道:“息昔,你今天表现很好哇,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
息昔又恢复了灵魂出窍的木然神情,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只是不想天天都吃清汤面。”
嗯,这个回答算是实在,赤槿豪爽的拍拍桌子,“今天你想吃什么顺便点。”
她的回答让赤槿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
息昔说:“那就吃牛肉面吧。”
两人吃完牛肉面,赤槿就催着赶紧上路。
息昔看了看天色,不解的问道:“今晚不住这里么?”
这个人还真傻还是装傻?赤槿说:“还是赶紧走吧,你的‘月下老人红线’把戏玩的确高明,我都没看见红线是怎么消失在她们手指头上的,不过要是她们回家说起今天的事情,总会觉得不对,这个小城又不大,去客栈找到我们就麻烦了。”
息昔愣愣的看着赤槿,很认真的说道:“我今天对那两个妇人说的全是假话,但是——但是那个月下老人红线的确是真的。”
如果那个闷热的下午有雷,那么劈到的肯定是赤槿,“你可以骗她们,但是骗不了我,这世上哪有‘月下老人’?更别提红线了,明明是缠粽子的普通红绳。”
“你不相信就罢了。”息昔并不在乎赤槿的反应,拿起未开封的梨花酿,朝着城外走去。
赤槿扔下饭钱,扛起一堆杂七杂八的行李,骂咧咧的跟在后面。
出城后不久,天色就暗下来,两人寻了平整的草地睡下,赤槿裹着毛毡,嘀咕着:“书坊的小说里,在野外肯定能找到个破庙或者荒屋栖身,我们倒好,连个破庙的门都找不到。”
息昔不语,曲肘枕着胳膊躺在草地上,时不时喝一小口梨花酿,她十个师傅从小就教她喝酒,还说不喝酒就不是真正的除妖师。她喝了十多年,酒量长进不少,一个人能把十个师傅全部灌倒。
今晚月亮沉在西边,只露出半个肚皮。漫天的星星倒是比月亮闪耀。
就像是月亮喝醉了,呕吐、呕吐、惊起繁星无数!
赤槿被梨花酿的香气勾的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厚着脸皮站起来,去拿息昔身边酒坛,见她没有反对,就偷偷喝一口。
在酒精的缓和下,赤槿试探的说:“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月下老人红线,我一直以为只是传说而已。”
“起初我也不相信红线之说。”息昔坦白道:“这是一个老朋友送给我的,说是这一世,如果我看上了什么人,就把这个线拴上,我们结为夫妻,这辈子都不会分开。”
“你的老朋友是谁啊?她有那么大本事能得到红线。”
“她是冥界的王,阎王阎小玉,她给的东西不会有假。”
赤槿宁愿被雷劈两次,也很难相信阎王的名字会如此秀气,“小玉”?哈哈!她咬住舌头不让自己笑出来。
息昔摸了摸靴间的宝剑烬炎,它仍旧在沉睡,烬炎和二根红线是阎小玉一同托鬼差送给息昔的,外加一封如何使用红线的信件。
“阎小玉送给我两根红线,告诉我如果对第一个不满意,可以有一次反悔的机会。”
“那么你还剩一根?”赤槿觉得红线非常具有诱惑力,如果她有一根红线——嘿嘿!
“给今天的那对妇人了。”息昔抱过酒坛轻抿一口,“还有一根去年就送人了。”
“啊。”赤槿很失望,仍旧不死心的追问道:“送给谁了?不知他用了没有。”
“那根红绳也是我亲手系上的,当初我也不相信是真的,结果山神娘娘和蜘蛛私奔去了昆仑山。”息昔将酒坛递给赤槿:“你在昆仑山遇到雇你来毋逢山除妖的老太婆,她就是以前毋逢山的山神娘娘。”
息昔有次从天上跌下来,落在蜘蛛网上,砸伤了蜘蛛精,后来蜘蛛精爬到神庙“避难”,得到山神娘娘的悉心照顾,顿时产生了“以身相许”的念头,息昔内心过意不去,总觉得亏欠蜘蛛精,就干脆顺水推舟,将红线绑在两人手指头上,促成一段“神妖恋”。
“那根红线真厉害!”赤槿惊得酒坛都拿不稳,神仙和妖都抵挡不住,“ 可是——可是说实在的,我对今天那个尖下巴的妇人没有把握,她可能会生男孩,你这样牵了红线,那以后岂不是,岂不是两个男人在一起…?”
“嗯。”
“不行,那样不行,你有没有法子解开红线?”赤槿贪财,但是还是有底线的。
息昔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她顿了一会,指着西沉的月亮,“你知道月宫里的嫦娥吧。”
“知道,听说月宫里还有吴刚陪着她。”
“嫦娥心甘情愿呆在冰冷寂寥的月宫里,是因为只有那里才有她的爱人。”息昔顿了一下,“你知道是谁吗?”
“吴刚?”这个答案脚趾头都能想出来,月宫里不就两个人嘛,哦不,是两个仙。
“不是。”息昔诡异一笑:“其实是那只兔子。”
“啊!”赤槿今天第三次被雷劈到。
息昔不依不饶道:“而且那只兔子还是母的。”
第四次雷击,赤槿脑子里刮起了龙卷风。
原来嫦娥姐姐喜欢的是妖,而且还是同性,仙兽恋?同性|爱?这个——这个…。
关于月宫似是而非的八卦都是上辈子阎小玉请息昔喝茶时讲给她听的,息昔还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起过。
息昔两百年没喝过酒,今晚半坛梨花酿她就醉了。
可是息昔有个特点,她醉的越厉害,外人看起来就越清醒,现在息昔醉的胡言乱语——或者是醉后吐真言。
至少在赤槿看来,现在的息昔比白天灵魂出窍的模样要正常许多。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我给你讲个笑话。”息昔取过酒坛,却抱着不饮,“有个商人去庙里拜神,说他明日要出行,如果土地神保佑是晴天,他就送一头猪。一个农民过来跪拜,说田地麦子缺水,如果明天下一场大雨,他就宰了小牛过来拜祭。后来土地奶奶问该怎么办,土地神说明天如果是晴天,就吃猪肉,如果是雨天,就吃牛肉!”
息昔猛灌一口酒,“其实所谓料事如神,都是胡扯!就像如果揭开骰盅,谁都知道往那里下注,谁都能赢一把。神仙每次都在揭开骰盅后下注,所以人类总是以为他们是对的,都跟着神仙下注。”
赤槿悟道:“那么按照你的意思,如果真的存在月下老人,他只是在两人相爱后系上红绳?”
“没错哦,神仙只会锦上添花,那里会雪中送炭,所以我肯定红线是真,但是能不能成就姻缘,谁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兑现承诺,过来更文。
鸡(脊椎动物鸟纲稚科类家禽)
作者有话要说:爬过来更新,兰舟谢谢各位看官的支持,此章有段烤鸡的描写十分香&艳,可能看完后,部分喜欢吃烤鸡的看官从此会有心理阴影,若没有足够承受能力,请自动屏蔽第六段。
赤槿酒量浅,没喝几口就醉倒在地,临睡时息昔仍旧把酒问青天。
到了后半夜,息昔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草地上,半醉半醒之间,有人挪开她手中的酒坛,将她裹在毛毯中,息昔醉的睁不开眼,模模糊糊道了声谢谢,然后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两人都觉得昏沉沉的,而且舌头发硬,将头埋在溪水里泡了很久缓过来。
赤槿抬头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水珠,一股勾魂摄魄的肉香味钻进鼻尖,刺激着本来就敏感的味觉神经,大脑开始飞速搜索记忆中这种香味的来源。
当赤槿抖去睫毛上最后一滴水珠时,记忆中的某种食物与这股香味开始重合:
某个脊椎动物鸟纲稚科类家禽拔毛洗濯完毕,涂上盐巴,抹匀香料,打扮一新,然后与去赴木炭的约会,两者相见甚欢,黏在一起缠绵缱绻,禽类香油淋漓,滴在木炭上腾起阵阵火焰,约半个时辰后,禽类便外焦里嫩,散发出令人馋涎欲滴的香味。
赤槿吸着鼻子,望见不远处有轻烟升起,和香味同源,不知不觉挪着步子走过去。
一个布衣书生转动着刚烤好的野鸡,小心翼翼吹气散热,然后扯下鸡翅和鸡腿搁在荷叶上,递给同样目不转睛看着烤鸡的息昔。
书生很大方的说:“两位姑娘如若不嫌弃在下的手艺,今天早饭我请。”
息昔也不推辞,直接接过荷叶。
赤槿暗暗着急,她看中了肥嫩的鸡腿,可是被息昔捷足先登,她总不能当着书生的面和息昔抢吧?
出乎意料,息昔只取了巴掌大的鸡翅,剩下两个鸡腿全都分给了赤槿。
赤槿向书生点点头表示感谢,接过鸡腿,心中暗笑:原来你息昔也有死穴,居然在男人面前扮淑女,装斯文去啃没几两肉的鸡翅。
书生望着低头啃鸡翅的息昔,笑意牵动着嘴角,暖声道:“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书生听闻眼睛蓦地一亮。
息昔埋头说道:“你就是前些天去毋逢山拜山神老头的书生。”
“噢,小生谢行远,你——你可以叫我行远。”书生脸色黯淡下来,嘴唇蠕动良久,终究没说什么,最后没话找话的问道:“这鸡翅的味道你还喜欢么?“
嗯,息昔含含糊糊的应着,继续啃着鸡翅。
“这只野鸡我是用梧桐木烤制的。”谢行远笑道:“梧桐木最适合做瑶琴,今天我算是‘焚琴煮鹤’了。”
焚琴煮鹤?息昔觉得这个词很耳熟,像是在那里听过,细想却了无痕迹,反而觉得烦闷起来,嘴里的鸡翅仿佛没有了滋味。
息昔放下半根鸡翅,拿出手帕擦干净手指,从袖兜里取出一枚银币递给谢行远,“谢谢你。”
谢行远默然伸出右手接住,息昔将银币放在他手掌的瞬间,食指指腹轻轻划到他的掌心,谢行远身形一颤,右手紧握,像是要留住她手指的温软。
“息昔姑娘。”
息昔停住脚步,不解的问:“一枚银币还不够吗。”
篝火堆旁的谢行远恢复了他一贯随意爽朗的笑容,“如果下次我们再次相逢,希望你能叫出我的名字。”
早说嘛,不是向她要银子就成,息昔松了口气,“好啊,你叫谢行远,我记住了。”
直到息昔和赤槿的身影完全消失,谢行远才坐下啃着剩下的烤鸡,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的一个下午。
那天他午睡醒来,书房的千年七弦古琴不见了,院子里炭火未熄,息昔刚啃完最后一个鸡翅膀,意犹未尽的眯着眼睛躺在葡萄架下。
他望着化为灰烬的千年古琴,懊恼的说:“娘子,切莫再做这种焚琴煮鹤之事。”
“相公,冤枉啊,我那有焚琴煮鹤,明明是焚琴烤鸡嘛!”葡萄架下的娘子不以为然道,慵懒着晃着摇椅。
那个时刻,阳光透过葡萄架的缝隙钻进来,放肆的轻吻她的脸颊,谢行远坐在躺椅边的扶手上,嫉妒的用扇子拦住阳光…。
两人行了约一里路,赤槿问道:“你以前是不是认识那个谢行远?我记得你说梦话叫了好几次‘行远’。”
“噢,前些天刚认识。”息昔不想谈论谢行远,因为她那次很没面子从天上掉下来,砸在他身上,“至于说梦话,也许是你听错了,或者他恰好与我梦到的人同名——六合叫行远的人很多的。”
赤槿咂了咂嘴,鸡腿余味尚在,“那个谢行远的手艺还真不错呢,好久没有吃到那么香的烤鸡了。”
“的确不错。“息昔颇有同感点点头,开始后悔最后居然忘了把剩下的半根鸡翅带上。
赤槿飞快回望一眼远处渐渐淡去的青烟,“我觉得他人也很好,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呢。”
“他是个书生。”息昔想起初见谢行远时,他的竹筐里满是书本和纸砚,“我最讨厌书生了。”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赤槿难得一次认同息昔,“我父亲说过,书生比我们除妖师还穷呢,而且还死倔,不肯老老实实赚钱养家。整天做白日梦,逛青楼赖账不给钱,写几首破诗当嫖|资,说来也奇怪啊,就是有那么多花魁娘子愿意倒贴钱养他们,可等有一天他们出息了,最后娶的还不是皇帝的女儿,宰相的妹妹…。”
两人行了二里路,除了口干舌燥停下来喝水,赤槿一人围绕着书生的话题絮絮叨叨没完,从当今六合状元郎讲到她小时候邻居家的二大爷家的外甥的同乡的秀才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