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思峰、孤桐崖,冬天回光返照般再次光顾空空山,小雪在北风的怂恿下肆无忌惮的袭来,纷纷扬扬,无边无际,如同心中难以言说的烦闷,息昔将脚踝处的绳索扎紧,往后纵身一跃,急促的下降并没有带来任何兴奋或者恐惧,跳了大半年,她都可以一边跳崖,一边拿着苹果狂啃,虽不及赤槿磕瓜子那么不羁、但还是做到了心定神闲。
——只是,这一次似乎和平常有那么一点点异样。
是脚踝!脚踝处没有感到徒然一紧!这说明——!
息昔倏地睁开眼睛,只见本该拴在山顶铜环处的绳索若断翅风筝般和她一起坠落!
不好!这样摔下去,会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烂泥的!息昔敛住心神,伸向腰间的烬炎剑,打算御剑托起身体,岂料刚碰到剑柄,石壁上干枯的藤萝毒舌般缠过来,顷刻间将她的手脚裹得像端午节的粽子!全身笼罩在一股淡青色的雾气中,她觉得自己的魂魄像是要被抽离出身体!恍惚中,她似乎都能看见自己在岩石上砸碎,红的血,白的骨,还汩汩的冒着热气,就像凤凰南街张大妈家的招牌鸳鸯火锅!
就这样结束了么?做了两世除妖师,难道真的要死的像鸳鸯火锅,死无全尸?
可是——
猫儿,姐姐还欠你一个风筝。
赤槿、百里秦这厮真的不适合你,其实你真的应该考虑一下整天缠着你报恩的狗尾巴草狐帏。
王疯子、好歹你是我的老师,你戴绿帽子的事情我发誓做鬼也不透露半点风声的。
绻绻,你和师弟李不鸣未婚同居终究不妥,还是择日完婚比较好。
阎小玉,我去了冥界你能不能给我个勾魂使者的差事?在这两世的事情没弄清之前,我不想轮回。
谢行远,我承认那次在温泉设结界偷窥你的美色是很不对的,可是你也不该说我有二个前夫这种惊悚狗血的玩笑啊!
令狐晞,唉,令狐晞,你提到的那本《庄子.逍遥游》我看了好多次,你说书里面讲的是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为什么我觉得那两只鱼相濡以沫的时候最美?
…
“息昔小心!”
一阵金光将束缚息昔灵力的淡青色浓雾般结界驱散,息昔觉得手腕脚腕一松,枯藤被切割成数段,只见赤槿御着斧头星坠直冲下来,刚才的金光是她用金系法术催动手中一把葵花籽,葵花籽变得比匕首还要锋利,切开了结界和枯藤,给息昔自由。
息昔拔出烬炎,烬炎仍旧不理会,此时她离地面只有不过五丈!情急之时,瞥见崖底一株初开的梨树正对着她,她隔空将一朵梨花摘下,催动唯一擅长的木系法术将花瓣变得比雨伞还大,比棺材板还厚,垫在坚硬的岩石地面上。
只能——只能如此了,息昔还没来得及闭上双眼,身体就重重的砸向梨花,花瓣细密柔韧的纤维缓解了大部分压力,但仍旧托不住息昔,碰到岩石的瞬间,息昔清晰的听到自己骨头经脉断裂和血管爆裂的声音。
疼,疼,很疼,居然这样结束呢,息昔阖上双眼。
几乎没有重量、轻飘飘的雪花落在息昔暴露在北风的面颊上,随后又被她嘴角冒出的汩汩鲜血融化,赤槿惊慌失措的降落崖底,哭叫着跑过来,拨开她身上的染着殷红鲜血的梨花瓣,接下自己的绯色长袍披在她身上。
“呜呜!息昔!你不能就这样死啊!这样死的好惨,做鬼都不会看的啊!呜呜!我昨晚不该赌气把你一个人扔在树林…呜呜!我不懂医术啊!呜呜!是谁要害死你!——谁他妈的能过来帮忙救命啊!你要死能不能死的远些!不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啊!”赤槿无助的哭嚎响彻山谷。
“赤槿!你不要这样摇晃!会把她摇散的!”一个男声响起,正是阴魂不散缠着报恩的狗尾草花神狐帏。
“你也不懂医术,瞎说什么!?”赤槿不服气的吼道,不过还是放下了怀中息昔,扯过狐帏的衣袖,抓住救命稻草般不放手,“你来自天界,听说那里有很多灵药能起死回生,我不要你报恩,你只要能救回息昔,我反过来给你报恩都行啊!”
“人界生死,天界是管不到的。”狐帏看着有出气没进气的息昔,“不过有个人或许可以就她。”
“是谁啊?”
“我们芳主,令狐晞。”狐帏面有忧色,“只怕他性格寡淡,不肯理会…。”
“啰嗦什么!快叫他过来!”赤槿一脚踢飞狐帏,后面那句话她没听完,也不想听完。
狐帏御起彤云去天界,这时陆陆续续有听到动静的同门除妖师飞到崖底打探消息,甚至有几个号称自己略同医术的除妖师要过来查看伤情,只是赤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就担心刚才割断绳索、欲将息昔置于死地的家伙混在其中——如今,除了狐帏,她谁都不信。
所以她干脆将斧头插在雪地里,驱动金系法术,只见数百柄和星坠一模一样的斧头从地表升起,将她和息昔围在中间,白森森的斧刃朝外,不容任何人靠近。
“赤槿姐姐,我们都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息昔,可是,你应该送她去医馆啊!”身材瘦小如豆芽菜般的琪琪试探着走近,自入恕空堂以来,就一直和赤槿姐妹相称。
“琪琪,你去请医馆大夫过来——还有,请巫山鸣老师,息昔被人偷袭重伤,一定要查清元凶。”赤槿没有抬头,斧刃红光大盛,以示警告。
“可是赤槿姐姐——咦,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雪花?”琪琪抬头指着天空的西北角。
“那不是雪花罢,是云朵。”旁边的辰怡摇头道。
“不是云朵,它是——它是一匹马!是唯一能在空中奔跑的吉量马!” 读书万卷的衍桦看着从
飞速移动的“云朵”中冒出的两缕金光,“吉量马长在天界,只有天界战神才有这样的坐骑。”
似乎在肯定衍桦的猜测,只见空中一匹通体毛色如霜雪、只有颈部长鬣火红、双目金色四射的骏马踏雪而来!它美的匪夷所思、颈补长鬣若白雪皑皑里盛开的夏日红莲。
不过,比起这匹珍贵的吉量马,它的主人显然更吸引众人的视线。令狐晞玄袍白氅、乌发如瀑,在空中肆意飞舞,腰间佩剑。细长的眼眸似乎敛尽这世间的情爱,然后过滤成若有若无的思恋,看着他,总会莫名的想要靠近,却又被他的淡漠逼退。
离地面还有十几丈的时候,吉量马长嘶一声,停在空中,令狐晞翩然而下,他看着血泊之中的息昔,眼角几经抽搐,单膝跪在雪地里,右手轻轻扶起息昔的上身,左手启开她紧闭的牙关,将青瓷瓶里的百花甘露喂过去,不过息昔此时气若游丝,大半的甘露都从嘴角边流下来。
令狐晞双手一颤,低声说道,“不想喝?觉得不够甜?唉,不要每次喝药都闹小脾气,最后受苦的还不是你自己么。”
“芳——芳主。”赤槿提醒道,“她早就没有意识了,你说什么都没用,赶紧想办法救她啊。”
“今天春天我会教你炒新茶,过了几千年的诺言,再拖又不知是几时,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让我兑现诺言好不好。”令狐晞抱起息昔飞上吉量马,展颜一笑,“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不许反悔哦。”
他们消失在茫茫大雪中,赤槿轻声道,“真傻。”
“啊,你说什么?”狐帏琢磨不清。
“我们都很傻。”赤槿叹道。
作者有话要说:开更啦!
幽闭室
窗台上有两颗干枯的杂草,一根是狗尾巴草,另一根也是狗尾巴草。
赤槿蹲在幽闭室墙角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尽管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片巴掌大、灰蒙蒙的天空而已,偶尔会有几粒细雪从外飘进来,琐碎的仿若灰尘。
她在这间幽闭室已经整整十天了,这十天来陆续有好几个从明辨峰来的除妖师过来问她一些问题。虽谈不上是审问,但语气淡漠,眼神中带着怀疑,好像认定她就是意图谋害息昔的元凶。
赤槿觉得很委屈,但也无可奈何,她是息昔坠落后第一个出现的人,嫌疑自然最大,加上后来她拦住众人不让靠近,这无疑加重了几分嫌疑,尤其刚关进幽闭室的前三天,她只是闭眼浅睡了不到五个时辰,其他时间全都被不同的除妖师轮番问讯,问得到后来赤槿都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些什么。
自打来这空空山恕空堂,她就一直混得风生水起,扶摇直上,那里会想到成为残害同门的疑犯,幽闭在这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能无奈的等待。
“喂,喂,赤槿,是我。”
恍惚中,隐约听见有一个轻微的声音在呼唤着她,赤槿揉了揉耳朵,这里平时安静的连只蟑螂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声呢?
“抬头看窗户,我是狐帏,这株狗尾巴草是我用来传话的。”
赤槿听闻,像一只野猫般从墙角跳起,趴在两个巴掌大小的窗户上,只见刚才还是枯萎的狗尾巴草直立起来,清脆挺拔的草茎,金褐色圆锥型花序在北风中摇头晃脑,刚才的声音便是从这里传出。
“狐帏,息昔的伤好了没?”赤槿强遏制住内心的兴奋,声音都微微发颤,第一次,她觉得狗尾巴草是那么可爱。
狗尾巴草晃了几晃,“我——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芳主带她去群芳司后,单召蔷薇花神孟霄潇和桃花仙陶理枝小议片刻,就一直闭关没有出来,孟霄潇日夜守护在外,陶理枝代替芳主料理群芳司事物,他们都没告诉我芳主在里面做些什么。”
“哦。”赤槿有些失望的垂眸,“如果连芳主都救不了息昔,那么…。”
“赤槿,你不用担心息昔的,芳主大人从来就没有失败过,他既然肯过来救命,就一定有救她的法子。”狗尾巴草毛茸茸的花序蹭了蹭赤槿光洁的额头,“你被幽闭在这里十天了,他们一直不
放你出去,你难道就没担心过自己么?”
赤槿不以为然的说道:“他们不就是怀疑是我杀息昔么?这很正常啊,我们除妖师相当于妖界的铺头,都学过如何查案子的,那些报官的、喊冤的、或者是第一个发现尸首的往往都是真凶,他们把我当做嫌疑犯太正常不过了,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狗尾巴草沉默了一会,吞吞吐吐的说道:“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话罢,你能被关在这里十天都洗脱不了嫌疑,其实是有人从中推波助澜,打算要你背定这个黑锅的。”
“是那个活的不耐烦了?!”赤槿大怒,杏眼圆睁。
“是一个你几乎永远想不到的人——百里秦。”
赤槿顿时面若死灰,“他!——为什么?——我那里得罪过他?——我还曾打算——没凭没据的,他的话大家都相信?”
狗尾巴草没有直接回答赤槿飘移般的几个问题,而是等赤槿缓缓平静下来后,在北风中翻卷几下,淡淡道:“他提出了你你两个疑点,其一,息昔出事的前一天,她的烬炎剑失灵,往返慎思峰孤桐崖都是你最终御着星坠带她过去的,本来早上百里秦御着玄冥剑送息昔一程,半路上你截住了他,然后息昔跳上了你的星坠…。”
“可她踏空掉下去了。”赤槿脱口而出,当时的确很险,幸亏息昔反应快,握住了星坠斧柄。
“嗯,那时息昔单手吊住斧柄的场面除了百里秦,还有其他同门也看见了,按常理推断,息昔也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除妖师,她踏空的可能性不大,而星坠是你的法器,只要息昔踏过来时,你心念稍稍一动,那么星坠就会挪动,百里秦他——怀疑你是故意的。”
赤槿捏紧了拳头,没有说话,她只记得当时看见百里秦和息昔搂抱在一起时,心中很不是滋味,后来息昔主动要求改乘星坠,妒火中烧的她真的故意挪动半寸,想整整息昔以示警告吗?现在关在幽闭室的她很肯定自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当时的自己是否真的就是故意?毕竟息昔以前经常乘她的星坠,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踏空的情形啊。
“其二,那天晚上是你送的息昔回去,可是你在青松岭就下降了,那天晚上,你们有争执,后来你一个人回去,喝多了酒,还对同屋叫琪琪的同门说息昔总是抢你的东西,而且从来不顾及你的想法。第二天息昔就坠落重伤,你又恰好第一个出现,事后又不准他人靠近,所以百里秦建议巫山鸣查清你和息昔之间的恩怨后再放你出来。”狗尾巴草说完后,见赤槿久久没有回应,便安慰道:“其实我是知道的,你和息昔之间经常发生争执,每次都是些小事,过不了多久肯定会和好。”
“当时你的处境十分凶险,若不是有几个同门苦苦为你求情,息昔的老师王若钦疯癫癫的主张在搜查整个空空山寻找可疑之人,他们差点就决定把你逐出恕空堂,交给官府处置了。”
“那——我还要关在这里多久,空空山那么大,从那里找起啊。”赤槿忧心忡忡。
“你放心,真正的凶手已经找到,相信就这几天你就能放出去了,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这个好消息的。”狗尾巴草说道。
“啊?!”赤槿不解。
狗尾巴草说道:“前天晚上,一群双尾鲛人闯进息昔的住所,他们好像抢走了什么东西,若不是住在附近的李不鸣、绻绻和崔浩玄闻讯过来相助,息昔的师娘阿罗肯定会死在鲛人渔叉之下。”
“你是说元凶是那群半人半鱼的家伙?息昔在无量山时也曾被他们追杀。”赤槿激动地握紧拳。
“也是,也可能不是,因为在酣战之时,突然涌进一大批邪魔,混战中,他们掳走了一个人妖混血的小姑娘,叫做猫儿,听说她是王若钦的私生女,双尾鲛人和魔界邪魔同时出现,这一定是早有预谋,潜伏在空空山,息昔可能是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或者知道些什么,他们就设计暗算了息昔。”
“慎思峰都是些刚刚入门的弟子,法力太浅,自然对付不了双尾鲛人和邪魔的联合夹击,为了安全,他们现在都撤到笃行峰里,堂主王从祈发布召集令,命正在各地赴任的除妖师赶回空空山,共同应对魔界和鲛人的围攻,连梧啼城都开始宵禁了,出入城门都有除妖师和官兵联合盘查,以前有过作案前科的妖族都关在监狱里接受审问,听说鲛人和魔族就是买通了这些妖族才能轻易潜进来。魔族向来好斗,和天界和妖界都有过战争,这次估计是要在人界作乱,他们唯一忌惮的就是恕空堂,这次他们攻进慎思峰,抢走王若钦长老的私生女,估计是向恕空堂宣战吧。”
赤槿惊得下巴都快掉下,“这几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一点消息都听不到,每天都望着这扇窗户,从来就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这并不奇怪,你再看看天空,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狗尾巴草往后仰了仰。
“废话,当然是白天,只是下着小雪,天色有些阴暗而已。”赤槿瞥了一眼天空。
狗尾巴草挺直了草茎,“错,其实雪早就停了,连续晴了几日,现在是半夜子时,下弦月有星,你看到的天空是一个强大的幻术结界,交替着日夜星辰,雨雪雷电,云朵飞鸟、这片天空其实是个最大的幽闭室。如果不是现在恕空堂遭遇外袭,结界力量不如以前,我根本就找不到你。”
“我见到的都是假的?”赤槿将双手伸出窗外,明明感觉到雪花在手心融化的冰冷啊
“那是因为你自己先想到了冷,才会有这种感觉,闭上眼睛,收敛心神再试一次。”狗尾巴草提示道。
赤槿照着做了一次,果然再也没有感到麻酥酥的冰冷,她苦笑道:“这大半年来在新晋除妖师中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法术出众,将来一定所向披靡,官运亨通,可如今连个幻术都识不破,我这种三脚猫本事,妖没除一个,自己可能就先被妖除了,还真是没用…。“
“有人来了。”狗尾巴草像是在瞬间历经秋冬,消逝了生命,变成干巴巴的样子,石门机括转动几声,轰然打开。
“赤槿徒儿,这些天委屈你了,我带了一壶薄酒,陪我这个老头子聊聊罢。”来人居然是息昔的疯子老师王若钦,他仍旧一身腌黄瓜颜色的棉袍,十日不见,他添了许多风霜之色,更显憔悴。
“见过王长老。”息昔连忙倾身施礼,虽说私底下都叫他王疯子,见面了还是对他礼数不减。
“本来我是来直接放你出去的,无奈有些话在外面不好说,所以要多留你半个时辰。”王若钦取
出青瓷碗摆好,一一倒上酒,自己先饮了半碗。
赤槿坐在对桌,主动拿起酒壶给王若钦斟满,暗想今天这疯子看起来心情很不好,估计是私生女被邪魔掳走,绯闻师娘阿罗重伤的缘故。
“我那懵头懵脑的乖徒儿息昔和你是朋友,她被邪魔偷袭坠崖,多亏有你帮忙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外面那些说你是元凶的谣言我开始就不相信,唉,恕空堂这些年疏于防范,连臭鱼邪魔潜伏在身边都毫无知觉,息昔寡言少语的,怎么就被他们盯上了?你和她关系熟络,知不知道这些事情?”王若钦端起瓷碗不饮,转了几转,眼睛突然爆发一股肃杀之气,这种压迫力强大的似乎将瓷碗中的酒液都凝固了。
“邪魔没怎么听她说起过,倒是这双尾鲛人我和她一起遇到过两次。”突如其来的压迫力使赤槿往后缩了缩,她不敢隐瞒,将去年夏天在无量山和乱葬岗驱鬼遇到阎小玉“火烧”双尾鲛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抖出来。
“噢?原来天界芳主和冥界阎王早就知道双尾鲛人来内陆的事情,这篓臭鱼离海面千里之外居然还能活下来,而且法力比以前高了不少,看来恶龙族死灰复燃,和邪魔狼狈为奸,区区一个恕空堂如何能应付这场浩劫?唉,想当年妖界青丘山狐族差点被恶龙灭了全族…。”王若钦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后来干脆自斟自饮趁思起来,他对着门口挥了挥手,“你走吧,我徒弟李不鸣会护送你去笃行峰,这段时间要主意安全。”
赤槿起身对着王若钦深深一拜,忙不迭的出去了,走了好远才敢掏出手帕擦额头的冷汗,刚才在幽闭室,王若钦毫无平时疯疯癫癫的模样,俨然是一副开宗立派的大师风范,莫非幽闭室呆久了,幻术结界影响了她的判断?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的内容本来会是一万字的,为了节省篇幅,兰舟将恕空堂的变故变成对话形式。上次兰舟提到要让其实一个跑龙套的变成配角,同样是因为篇幅原因,只能让青蛙王子继续做龙套这份很有前途的角色。不然,原先计划27万字完结的狐说八道会写到30万字,太长了,还是按原计划27万完结吧。
第 68 章(标题无能)
冥界,阎罗殿。
“阎小玉?!”息昔惊的跳起来,“我不会又死了罢!不行不行,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做——总得给个机会让我回去交代几句再过来喝茶罢。”
这里是冥界阎小玉的寝殿,阎小玉斜倚在美人榻的熏笼上有一下没一下梳着头发,这次她的头发是近乎透明的纯白色,看来此时正值人界的黑夜,朝如青丝暮成雪,她的头发比计时的沙漏还要准确。
一个双手拍拍她的肩膀,递给息昔两个大纸包,“凤凰街牛嫂炒货店的葵花籽,你要吃原味还是五香的?”
“唔,这些天有些上火流鼻血,来包原味的罢——赤槿?难道你也…。”息昔接过纸包,此人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的赤槿。
“你放心,我们都没死,这不过是个梦境。”赤槿打开纸包借着嗑瓜子来掩饰她的愧疚,那日在青松岭,她对着息昔大放厥词,骂她脚踏两只船,手里还撑着一根竹竿,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当时太过激了,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男人之间的恩怨往往一杯酒就能化解,而女人之间的耿介有时候会在谈笑中,零食灰飞烟灭之时消散。
赤槿嘿嘿笑道:“我连续三天晚上被阎小玉请过来喝茶了,她的茶虽好,喝多了还是腻的,今天下午让狐帏下山捎了两斤瓜子给我,嘿,这些天梧啼城宵禁,牛嫂炒货店关门好几天了,他好说歹说让老板现炒了两斤卖给他,厉害吧?以前倒是看不出他有这个能耐。”
赤槿表面上谈狐帏,实际的潜台词是:息昔啊,那天是我不对,如今我对百里秦是一点兴趣没有,我是彻底弄明白了,狐帏这厮比百里秦好的多,如今座上放着一盘皮焦肉嫩的乳猪,我肯定不会傻到去啃百里秦这根半生不熟的硬骨头啦。
“嗯,他不是说要报恩么,这买瓜子是你第几个愿望?——诶,这现炒的瓜子味道就是不一样,很好吃。”息昔嘴里也不闲着,瓜子的香味在舌尖流转,刺激着味蕾,这种炒货就是吃了第一颗就很难停下来,磕得舌头发麻还甘之如饴。
息昔心领神会,她的潜台词是:行了行了,既然吃了你的瓜子,就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狐帏这头烤乳猪味道的确不错,但是不知道你能吃多久,毕竟他是为了报恩,实现你三个愿望才和你相处到今日。
两人冰释前嫌,瓜子磕得更欢了,赤槿出于礼貌抓给阎小玉一把,却被她冰冷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
这也难怪,瓜子之于阎小玉,如同山药蛋之于凤凰蛋,狗尾巴草之于牡丹花,臭豆腐之于琼浆玉液,河东狮吼之于解语娇花,都是八辈子都不会扯上的关系。
“当然是第二个。”赤槿忙着和瓜子仁缠绵,好不容易抽空答上这一句。
“那么他只需要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就可以去天界群芳司做狗尾草花神了。”息昔貌似不经意的提醒道。
“也对。”赤槿舌尖的瓜子停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哼,最后一个愿望么?那会像前两个那么容易。”
息昔暗想,赤槿你千万别傻乎乎的说出最后一个愿望,那么狐帏就永远在你身边了,既然是报恩,以身相许有什么不对?
“你刚才说道梧啼城宵禁?怎么了?出现大妖怪了?”息昔饮了半杯清茶,压压嗓子的干涩。
“这话说来就长了,你还记得咱们在无量山遇到双尾鲛人…。”磕完二把葵花籽,赤槿将这些天双尾鲛人和邪魔在空空山掀起轩然□、打伤她的绯闻师娘阿罗,掳走猫儿,人魔二界大战一触即发,恕空堂召集出山的弟子严阵以待,王疯子去幽闭室放她出来的事情讲的眉飞色舞,活像茶馆说书的老先生。
啪!赤槿将喝空的茶杯权当惊堂木在桌面上一顿,“事情就是这样,如今空空山恕空堂凶险之极,你还是呆在天界慢慢养伤,等风浪过了再回来。”
“有了谢行远这个魔界天尊,恕空堂和魔界的这场仗就不太可能打的起来。”一直沉默的阎小玉轻飘飘的扔出这句沉甸甸的话,看到息昔和赤槿惊讶的两眼圆睁,暗想:你们两个把我这个主人凉在一边自顾自得的嗑瓜子聊天,我还要搭上茶水——当阎王殿是开茶馆的么?
“息昔,我早就说过了,书生就没有几个是好人,少和谢行远这种人来往,他比我想的还坏,居然是魔界天尊。”赤槿跳将起来说道。
“谢行远即使是魔界天尊,可是肯定不坏。”息昔觉得嘴里的瓜子变了味道,“猫儿被邪魔掳走,他定会把她救回来的。”
“你那么关心这个小姑娘?她可是谢行远和阿罗的女儿。”阎小玉瞥了息昔一眼,放下梳子,端起茶杯,低头看着汤色如碧。
“猫儿很可爱,我喜欢她。”息昔希望谢行远能尽快把猫儿救出来,可是心里莫名的空落,这句话说的也很没有底气。
“什么?谢行远和你的师娘阿罗早就勾搭成奸!还珠胎暗结?哇呀呀!我早就说了书生这种人最不可靠!假装清高、贪财好色,手里捧着圣贤书,心里想着抱女人的大腿,如今他的私生女都会打酱油了,还时不时的来招惹你。”赤槿扯了扯息昔的衣袖,凑在身边耳语道:“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和谢行远——咳咳,敢问你如今清白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