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恋人相拥,水面下人影成双。
息昔伏在令狐晞肩头,不敢去看他,空出右手从头顶到下巴,像个盲人般用心感受着他面颊的每一个细节,反复几次后,她才托着令狐晞的下巴,轻咬着淡青的胡渣,痴痴的说道:“你瘦了哦,瞧瞧,下巴尖的都可以当匕首了。”
令狐晞微微一愣,将息昔抱起,在耳边呢喃道:“息昔,我们回家吧。”
一阵怪风刮过,众人睁开眼时,河面上相拥的两个人消失不见。
“咱们今晚真是走运,遇到天上的仙人了!”一个渔夫首先回过神来。
“那里是什么仙人?分明是两个狐妖。”不知何时从柳树林走出一个灰袍书生,他冷冷的说道。
“狐妖又怎么样?她给我香饼吃,还帮我找妈妈呢。”白赤槿凶巴巴的看着谢行远。
“是啊,狐妖也有好的嘛,要是没有那个白衣的公子,我早就去地府见你的死鬼爹爹了。”妇人抚着白赤槿头顶上的乱发,将她抱起,“乖槿儿,我们也回家吧。”
众人很快散开,各自回家歇息,谁都没有理会那个说风凉话的书生,谢行远孤零零的立在河滩边,直到天色泛白才转身离开。
他顺着河道进城,脚下被一软软的物事轻轻一绊,定睛一瞧,居然是前些日子在仙界缠着他阴魂不散表白的蔷薇仙孟霄潇!
谢行远蹑手蹑脚的准备开溜,却别孟霄潇抱住这左腿,将疑似口水的东西蹭到他的裤脚上,喃喃的说着梦话:“姑娘,你终于来了!”
谢行远暴跳如雷,他今天心情很不好,一脚将孟霄潇踹醒了,“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居然叫我姑娘!”
“文曲星官?!”孟霄潇揉揉眼睛,总算是放开了他的左腿,“你有没有见到一个姑娘?”
孟霄潇那么快就“移情别恋”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谁知道他又招惹了那家的姑娘?谢行远不耐烦的敷衍道:“没有,这里鬼影都没一个,那里有什么姑娘。”
“哎呀,我又失恋了。”孟霄潇懊恼的看着胸前半包五香豆干,“居然被一个小狐妖抛弃了。”
“你说谁被小狐妖抛弃了?!”谢行远被孟霄潇戳到了痛处,“我才没有被她抛弃!”
“啊?”孟霄潇看着的谢行远,“我是说自己被一个小狐妖抛弃了,又没说你。”
谢行远跌坐在石墩上,不由分说将孟霄潇半包五香豆干夺过来,塞进一片狠狠嚼着,朗月之下,流水之上,那对狐妖紧紧相拥的画面占据他所有的思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有成为背景和龙套的一天。
“那个小狐妖本该是我的。”谢行远默默的吃完剩下的半包五香豆干,突然砰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什么?”孟霄潇没听明白。
“那个小狐妖本该是我的。”谢行远重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狐狸终于重逢了!!!!!
下章兰舟就要偷窥令狐晞和息昔甜蜜的二人世界啦!
亲们,撒几朵花让兰舟得瑟得瑟吧,被霸王的都想撞墙了,呜呜呜呜呜呜。。。。。。。。
霞帔
息昔贪婪的抱着令狐晞,这儿亲亲,那儿嗅嗅,令狐晞不闪也不避,紧紧的抱着息昔,不知不觉中两人回到了青丘山。
“你…。”
“我…。”
两人降落在落雁潭边,相看两不厌,几次张口欲言都是刚说一个字就停住了,因为看到对方的眼神,就知道对自己想说的话已然明了,有的时候,沟通不仅仅是用言语,特别是恋人之间,一颦一笑,甚至只是一个轻轻的扬眉,就代表着无穷意味,而且这种意味只有对方才能体会明白,如同一本需要密码才能解读的书,密码只有一个人懂,也只需要一个懂就够了。
“令狐晞,我要娶你做相公。”息昔横躺在令狐晞的腰间,手指隔着衣服在他的肋骨间磨蹭。
“这个——,你应该说,要嫁给我,做我的娘子。”令狐晞曲左肘为枕,身下就是落雁潭中突起的那块平整的黑曜石,右手和息昔的右手相握。
“都差不多啦,总之呢,就是以后我可以想什么亲你,就什么时候亲你——当然了,反过来你也可以这么做。每天晚上都搂着你睡觉,天冷了给你盖被子,天热了我就——,嗯,天热了我们就到潭水边睡好了。”息昔拍拍身下的黑曜石,“就睡在这块石头上,多凉快啊,还没有蚊虫。”
“息昔,我要娶你做妻子。”令狐晞突然说道。
“嗯,好。”息昔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可是我们是妖界狐族,准确的说应该是双修才对。”
“可是我要的不仅是双修,我要做你的相公。”令狐晞握着息昔的手猛然一紧,“我们可以像人族那样成亲。”
“嗯,双修也好,成亲也行,都差不多啦。”息昔从腰间斜滚到他肩膀旁边,“不过在人界的城市里,他们成亲都是要请媒人,换庚帖,算卦问卜,最后相公骑着马抬着花桥去娶娘子,新娘子全身上下被红布裹得像个粽子,哭的像锅粥似的被塞进花轿里——嘿嘿,哭哭啼啼的,不愿意就别嫁嘛,你说是不是?”
“嗯。”令狐晞若有所思的说道,“后来他们还要拜天地,拜父母,还要拜对方,新娘会被送到卧室里等候,新郎捧着酒接受亲友的祝福,最后才能回卧室揭开娘子头上的红布。”
“然后他们会把对方的衣服全部扒光。”息昔枕在令狐晞的肩膀上,脸不红心不跳的继续说道,“嗯,扒光之后瞪大眼睛看,细细闻,慢慢摸,还要张开嘴品尝,互相验证,就怕对方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因为他们要相伴过一世嘛!所以人族娶亲繁琐是应该的。”
令狐晞闻言心中一颤,“你——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可不是乱说,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息昔认真的说道,“我在房梁上呆了一夜呢,这才看完人族成亲的全过程。”
“哦。”令狐晞觉得额头开始冒冷汗了,“你真的看到他们亲——互相验证的全过程了?除了那些,他们难道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么?”
“我是隔着一层纱帐和一床薄被观察的,也许没看清楚,漏掉一些了。”息昔蹙眉将那晚的过程回顾一遍,“后来我在房梁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新郎在给他的娘子画眉呢!那个小娘子还夸他眉毛画得好,看来他们都很满意对方。”
“哦。”令狐晞松了一口气,“知道就好,卧室是很私密的地方,还是别贸然进去。”
“知道啦,那个新郎穿着衣服没有你好看,脱了衣服就更加不如你了。”息昔咬着他尖尖的耳垂,“现在我就想看你,有了芙蓉汤我干嘛还想着去喝刷锅水呢?”
令狐晞得到“芙蓉汤”的称号,就不再计较息昔看过“刷锅水”了。
他猛然坐起,将藏在怀中的物事抖开,息昔只觉得视线被蔓延在天际的红霞遮拦,再次睁开眼睛时,身体被一块非布非纱的红锦覆盖,这次轮到她像个裹在红布里的粽子了。
“这是——?”息昔诧异的站起,柔软的红锦从肩上一直垂过了脚面,又从脚面延伸下去,将半个黑曜石遮的满满当当。
“这就是人界皇族女子出嫁穿的霞帔,和你在民间看到的嫁衣不太一样。”令狐晞帮她系上腰带,宽大的裙摆,更衬得她纤腰一束。
他卸下息昔的钗环,青丝冰凉如水,混合着夜色的清香与蛊惑,令狐晞将青丝挽成一个松松的发髻堆在脑后,那张早已深深眷刻在他心里的面容完完整整的露出来。
息昔的眼睛清亮润泽,像是清晨花瓣上滚动的露水,几缕青丝垂在面颊,而她的眼神比青丝还要柔软缠绵,此时眼角和眉梢透露出她的迷离和期待。
“息昔,今晚就是我们的婚礼,晚风就是媒人,我的胳膊当做花轿,永恒的月亮做证婚人,虫鸣鸟叫奏喜乐,潭水的鱼儿是婚礼的来宾,他们都在祝福我们。”令狐晞挽着息昔的手,和她一起对着月华三拜。
拜完了月亮,他们转过身体面面相对,静静的看了对方很久很久,而后相视一笑,默契的互相三拜,完成了最后一拜,令狐晞抱着息昔,以胳膊为花轿,将她抬进卧室。
石床很窄,不过容纳一对新婚的夫妻绰绰有余,月华企图偷窥恋人的缠绵,却受制于窗户的大小,目光顿在床下的散落的鞋子和衣服就戈然而止,它非常失望,如果你听觉灵敏,都能听到它发出的阵阵叹息呢。
在桌上和着晚风翩翩起舞的蜡烛倒是能将床上的销魂旖旎一览无余,只是看到最后,它含羞的垂下灯芯,不想再看,晚风撩拨了好几次,可是它的眼眸缩的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腾起袅袅青烟,提前结束了它今晚的使命。
息昔迷离而慌乱抓着身边的红锦,不知为何不敢去触碰埋在胸前细细品尝的令狐晞,她瞪大眼睛,可是她什么都看不见,身体从未有过的异样反应彻底淹没了视觉神经,她唯一能感觉到的是令狐晞的温和而狂乱的亲吻和抚摸,每一个亲吻和抚摸都如同滴落在水面上的雨滴,每一个雨滴都融入她的身体,荡起一圈圈的涟漪,而每一个涟漪都像永不会平静似的,所以后来无数个涟漪串联在一起,如同烧开的热水不安而兴奋的扑腾。
令狐晞听到息昔传出的阵阵嗡鸣,他捉过她的双手,示意她搂住自己的肩膀,俯身过去舔舐她微张的唇,息昔有些委屈的呜咽一声,令狐晞乘机启开她的唇,追逐着她惊慌失措的香醇,舌尖相触的瞬间,息昔倏地抱紧了他的脖子,腾起叹息般的声音。
莫名的刺痛和酥麻几乎同时从传到,息昔惊呼一声,若不是令狐晞及时撤出,她几乎咬到了他的舌头,令狐晞炽热的吻化解了她的本能的反抗,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和欣喜瞬间占据了整个身体,他温柔的抚慰着身下给他带来这种快乐的女子,她散乱在枕边的青丝,她七分柔情二分迷乱加上一分慌张的表情,修长的颈脖微微泛红,胸前的紧翘的凸起,她的一切,甚至她身下褶皱的床单都是那么销魂蚀骨。
息昔初时本能的反抗突如其来的侵入,后来在令狐晞密不透风的拥吻下渐渐放松,初时的惊恐在他轻声呢喃下转换成依恋,她贪婪的紧贴在他肌肉虬结胸膛上,享受着亲密无间的快乐,如果她是一张琴,那么令狐晞就是最熟悉她的琴师,无论他是屏心长弹,还是信手拨弄,每一根琴弦都给他最绝妙的回应,或是飘飘长乐,或者短暂余音,都令他无限畅想回味…。
晨曦在窗户的缝隙边徘徊了很久,不想打扰室内眷属的绵绵痴缠,一丛云朵及时飞来,团团裹住晨曦,于是刚刚泛白的天色又黯淡下去,春宵一刻值千金,就让早晨来的晚些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呀,第一次写H,兰舟自己写的面红心跳,也不知各位看官是否会看的面红心跳?
嘿嘿,首次写H,有不足之处还请各位提出来,兰舟以后一定改进!如果觉得写的还行,那么就拿花狠狠的砸过来吧!
从何开始?从何结束?
晨风起,群鸟鸣。息昔双手抱膝坐在落雁潭水底,仅仅裹着那晚的霞帔嫁衣,宛若一朵在水中燃烧的火焰,霞帔顺着水里的暗流轻轻游动,舒展光洁的身体若隐若现,柔润的似乎要融化在潭水里。
透过幽幽潭水,初升的太阳看起来白白软软的,像一颗煮熟的汤圆,想到香滑的汤圆,息昔的肚皮迅速做出回应,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的双脚轻轻一点,缓缓升上水面。
令狐唏坐在石头上烤着几尾鲜鱼,时不时的看看平静的潭水,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又是一个安静的早晨,啾啾的鸟鸣和炭火不时迸发的脆响听起来是那么怡然自得。
他们新婚三天了,令狐唏最初以为息昔肯定会比以前还要黏着他,可是现实是息昔每天都在他醒来之前早早的跳进落雁潭里游水,而且一潜就是整整一个上午,和他只是简短的几句话交流,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扑过去亲昵,即使得不到回应也毫不在乎,现在每晚和令狐唏把云鬓松,衣带宽,她羞怯的连脚趾头都涨的微红,双眸微闭,有时候令狐唏会逆着她的睫毛方向轻轻吹气,逗弄她睁开眼睛,清亮如露珠的眼睛恍若蒙上了一层轻雾,投在双眸的人影也变得朦胧起来。
每个女人都会有矜持的时候,初为□的息昔也不例外,她的眼神和他相碰时,会躲闪的移开,以前她都是直接盯着他,几乎眼睛都不眨的细看,而现在她总是隔着潭水,或者隔着花丛树林偷偷的打量他,仿佛和他疏远了很多。
不过令狐唏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在息昔刚刚化作人形时,他也是这般避着她的,那个时候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看她,可是心里全是她了.
所以令狐唏很有耐心的等待,等待着息昔适应他们千年的相守后,暗地里埋下爱情的种子,这颗种子无声无息的发芽生根长大,当他们觉察到这一切时,种子早已独木成林,郁郁葱葱的等候在那里,令他们无法忽视,无法绕行,避无可避。
初尝感情的惊喜总是隐藏着对未来莫名的恐惧与迷茫,而这些不安的情愫很快就会消散的,可能是在午夜梦回时,也可能仅仅是一个回眸的瞬间,或者无意中思绪豁然开朗,他们畅游在爱的密林中,欣赏着鸟语花香,听着雨水滴落在叶片上震颤,将足迹踏遍每一个角落。
潭水底陆续腾起水泡,霞披首先浮在水面,息昔从殷红的霞披中探出身来,犹如绽放的红莲中最娇弱的花蕊。
“令狐唏,你看这个太阳像不像汤圆?”息昔问道。
“汤圆?汤圆是什么?”令狐唏微微一愣,平日里息昔看见烤鱼都是先冲过去默不吭声的先吃完一条,今天她的眼光居然没有在火堆上停留,而是盯着东方的太阳,好像在回忆什么绝世美味。
息昔解释道:“汤圆呢就是元宵,元宵就是用石磨把糯米磨成细粉,用水和匀了,搓成圆球,放在开水里煮,煮到它们都浮上来,半透明的时候就可以吃了,烫烫软软的,似乎都可以把牙齿粘住。”
“哦,原来是类似丸子的东西。”令狐晞淡然说道,竭力掩盖内心的落寞,他对人界的了解仅仅限于狐族的藏书,后来去人界寻找息昔,没日没夜的奔波,根本没有留意吃到嘴里的是什么食物。
息昔意犹未尽的继续说道:“不过我最喜欢吃在油锅里炸的元宵,特别是包着红糖或者是豆沙馅的那种,外皮酥脆,里面还是软软的,一口咬下去滚烫的蜜汁顺着嘴角流下来,然后就这么一舔——。”息昔伸出舌头在嘴角一卷,眯着眼睛回味片刻,“不过要是觉得太烫了,老板就拿一根长长的竹签把炸好的丸子穿起来,就像吃糖葫芦,可以边走边吃哦。”
“人界的食物单是听起来就很好吃。”令狐唏帮她擦干头发,“你先去屋子里换件干衣服吧,别着凉了,”
“好,我马上就来。”息昔拖着长长的霞帔行了几步,突然顿住了,转身跑过来抱着令狐晞,“人界的食物确实很好吃,可是每次停止吃东西的时候我就开始想你,那时候无论什么样的美味都不如见你一面——我还是喜欢和你一起在青丘山吃野果子。”
“我知道,我都知道。”令狐晞在额前浅浅一吻,“日子还很长,谁说在青丘山就得天天啃野果呢?”
此后七天,令狐晞每天都是风尘仆仆的早出晚归,每次看到息昔疑问的目光,他都是神神秘秘的说他在做一件所有狐族都未做过的事情,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明白的。
七天后的一个早晨,息昔被久违的香气唤醒,令狐晞穿着一件旧衣改成的围裙,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端到床前的石桌上。
“尝尝看,刚刚煮好的汤圆。”令狐晞笑眯眯的说道,衣角上还沾着些糯米粉。
“这——你是从那弄来的?”息昔难以置信。
“当然是为夫自己做的,这些日子我天天去人界收罗各种菜谱还有做菜的材料,人界厨房有的东西落雁潭都有,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就照着菜谱做就是了。”令狐晞催促道:“你先尝尝这碗汤圆,里面的红糖汁里还伴着新鲜桂花,吃起来会更香甜。”
七天前,令狐晞还不知道汤圆是什么东西,七天后,他带着息昔来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厨房,指着灶台上挤得满满当当的油盐酱醋,又指着东墙一排排南北菜谱说道:“我把皇宫御膳房的藏书全搬过来了,即使我们每天都吃不同的菜,也需要好几年才能把这些书翻完呢。”
那个时候,总觉得日子很长,幸福会更长。
息昔托腮思咐着明天吃红烧鲤鱼,后天吃炸酱面,再后天改吃清炖山鸡。
令狐唏兴致勃勃的盘算着明天去那里钓鲤鱼,后天炸酱面的酱汁少了一味黄瓜,该用什么蔬菜代替呢?息昔这些天精神不太好,后天的清炖山鸡应该加上一颗老山参。
他们只是一对普通的饮食男女,没有花前月下的你侬我侬,山盟海誓,像凡间最平常的夫妻一日三顿饭的平平淡淡度过每一天。
令狐晞在晚饭之后必然会自然的问一句明天想吃什么,这句话胜过千万句我爱你。
息昔将餐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给自己和令狐唏都倒上一杯热茶,娇嗔道别总是问我吃什么呀——反正你做的菜我都爱吃,你不是很喜欢竹笋的清香么,明天就做清炒笋片吧。
这句话经过令狐唏的耳朵,脑中得到的信息不仅仅是确定明天吃清炒笋片,而是在说:我也爱你。
偶尔息昔也会按捺不住好奇心,将令狐唏关在厨房外面,坚持要亲自下厨,无奈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息昔可以吃东西在行,可是她做出来的菜,即使饿了三天的狗闻到了都会翻着白眼离开。她分不清糖和盐,酱油和醋的,做出来的菜好吃才怪。
令狐唏于是将厨房的瓶瓶罐罐全部刻上糖盐等字样,方便息昔辨认,端正沉着的字体在油盐酱醋的这种瓶瓶罐罐上看起来极不协调,但是足够的温馨。
息昔对首次到人界小城时那个夜市上的梧桐木烤鸡翅念念不忘,可是青丘山没有梧桐树,令狐唏开辟了一大片荒地,随后御风出山,扛着好几大捆梧桐树苗,在一个夜晚全部都种上。
那个时候,他们相信彼此能相伴到永远,日子还长着呢,等梧桐树长大了,砍下的枝桠可以烤无数根鸡翅,一起啃到地老天荒也用不尽。
千年以后,令狐唏从回故地,却已物是人非,他捡起滚落在地面上的罐子,石罐上的字迹依旧,刻纹在时光的磨蹭下变得圆润光滑,像是天生就长在上面似的,原来自己避雨的石屋,就是他们的厨房,
远处的梧桐树林森然而立,小指粗的树苗都长成了参天大树,雨水透过梧桐树的枝叶间的缝隙砸向令狐唏,他抱着石罐在梧桐林中怅然而立,一切是都已经结束,还是才刚刚开始,往事如云烟,昔日情难追吗?
作者有话要说:此卷“往事如云烟,昔日情难追”的标题是直接取自于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中的两段配乐,分别是“世事苍茫如云烟”和“昔日情难追”。
这段音乐后来被可爱的葡萄导演的《大话西游》借用,周星驰饰演的孙悟空抱着逝去的紫霞仙子悲痛欲绝时响起的就是这段配乐。
下章,就要轮到书生了,从他的角度看息昔和他的十五年姻缘。
书生番外
谢行远的番外(衔接楔子的前情)
饥饿彻底击溃了疲倦,从五脏六腑扩散到全身,手脚不由自主的痉挛蜷缩,生生把他从梦中唤醒。
“他妈的,做梦都梦见自己挨饿。”谢行远骂骂咧咧的喃喃道,不舍的睁开眼睛。
这座破旧的瓦屋就是他今晚栖身之地,除了他之外,还横七竖八的躺着十几个乞丐,尽管这件破屋无处不漏风,屋子还充斥着汗臭味和食物败坏的酸味,透过屋顶碗口大的裂缝,可以看见月亮肚皮吃的浑圆,舒舒服服的躺在天上,这是他居无定所以来第十二次看到满月,转眼间流浪生涯已经满一年了。
想到这里,心中涌起莫名的惆怅来,这种情绪他很久没有了。饥饿、寒冷、轻蔑、嘲笑…对他来讲如同家常便饭,就像无时无刻都要呼吸一般,贫穷催眠了他除了饥饿之外的所有神经,每日醒来,他唯一考虑的就是如何让自己吃饱,或者至少不要饿的那么难受。
谢行远推开搭在他胸口上的一只污秽的小腿,从头下取出被他当作枕头的破皮靴,这双皮靴是一个月前他从街头一个醉酒的军官脚下脱下来的,他坚持说是脱而不是偷,尽管那个冬天他在睡梦中被人偷去了鞋子,醒来后暴跳如雷,骂了三条街,寻遍半个城市都没有找到那双破烂的鞋子,最后的结果是他被一群乞丐打了一顿,在滴水成冰的夜晚冻掉了两个小脚趾头。
有了这些经验,他宁愿挨冻,也不穿着鞋子睡觉,每次都是宝贝似地把鞋子抱在怀里或者放在头下当枕头——谁知有没有好命再碰到醉酒的官兵,而且还那么轻易的让他脱下靴子,还顺手拿走钱袋。
谢行远踮起脚尖,蹦蹦跳跳的绕过地下熟睡的人们,斜靠在门框上,穿上鞋子,开始了新一天的觅食路程。
他走路的姿势很特别,双手抱胸,缩着脖子,低着头,蓬乱的头发披在前面,当然这只能让别人看不见他的脸,而他还是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表面上他看起来摇摇晃晃,永远一副没有睡醒,快要饿死的瘦猴模样,可实际上他一直都非常警觉的关注地面上的任何东西,从闪亮的钱币到角落里的残羹剩饭都逃不过他的视线。
他曾经异想天开的许愿,路上行人的口袋都有窟窿,那么他每天只需要蹲在街头捡银子就好,不用那么难堪的乞食,老天似乎挺眷顾他,好几次都随愿让他捡到了细碎金银,这是昏暗日子里少有的几抹亮色,正因为那几次的偶然,让他可以有段时间不用出去乞讨,像野狗一样混迹街头寻觅吃食,这种机遇,让他觉得冥冥之中,会有些什么在等着他,只要没有被饿死、冻死、打死,他就有可能的等到他的娘子息昔,明知深陷淤泥不能自拔,却还能躺在烂泥里欣赏风景的秉性。
今天早上的运气很不好,街道上除了几滩新鲜的马粪外,什么都没有,远处东方天色慢慢亮堂起来,城门已经打开,陆续有车马进城。
谢行远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步行在消耗他的体力,还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人流多了再说,在这样走下去,他就要饿昏在街头了。主意拿定,他朝着杭州城最热闹的湖泊——西湖走去,天亮后那里的码头会有大量的货物流动,说不定可以漏下些东西。
正值昼夜交替之际,天色略显昏暗,初春的凌晨仍然有些寒冷,谢行远看见石拱桥上有个漆黑的人影站在桥中间,初春的微风吹动发带,四处飘扬。
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谢行远才晃到桥头,白天终于驱赶了黑夜,天色慢慢亮起来,隔着轻薄的晓雾,他看见一直站在桥中间的是一个披着黑色旧斗篷的少年,定定的看着脚下的河水,兜帽垂在后背,头发用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在头顶。
突然,少年身体往前一探,双脚离地,半个身子都悬在桥外!
“不要跳啊!有事好商量!”谢行远情急之下纵身一跃,双手死死抱住少年往后拖,青石板铺就的桥面被露水湿透,双双后仰,摔倒在地。少年躺在他身上,并没有怎样,而谢行远却是结结实实的倒在冷硬的石板上,后脑一热,估计是出血了。
“哎呀!”一身惨叫惊飞了晨起的鸟儿,谢行远捂着受伤的后脑勺,
“你干嘛?!”黑斗篷的少年退后几步,怒气冲冲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