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们回到各自巡逻岗,留在白术一个人忙活。
白术把锦衣卫打发走,去了地下冰窖,将冷藏的正德帝吊上去,像一块冻肉似的搁在桌子上。
乘着还没有解冻,白术从墙角吃力的拖出一把用来切割药材的铡刀……
她想了一天,为了安全,正德帝的尸首太危险了,最好尽快销毁掉,白府眼线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蚂蚁搬家”似的销毁。
山东曲阜道士对付“旱魃”的方法也是先砍后烧,以绝后患。
先剁成小块,藏在冰窖里,每次出来做饭,就拿出一小块先扔进炉膛里烧着,做菜的油烟会掩盖味道,即使炉灰有少量残骸,都烧成炭状了,在草木灰和各种木炭灰的掩盖下,不会有人发现异样。
要乘着还冻着的时候切,不然会流出液体。
白术将铡刀搬到桌子上,将“龙头”搁在铡刀上。
动手之前,白术双手合十,露出不舍之意,“我不想这样对你,你毕竟是我的……但是没有办法,你的尸身病了,如果你咬到活人,我都想不到是什么可怕的后果。”
白术双手扶住铡刀的刀柄,闭上眼睛,往下一按。
轰!
外头有人将门踢飞,门板拍向白术,白术连忙低头,躲在桌子底下,双手也从铡刀上放下。
一伙农夫打扮的刺客涌进来,与此同时,外头还传来兵戈相击的交战之声,这伙人已经和锦衣卫打起来了。
他们是预谋的!故意挑选天黑之后行动。
因为乡下地方为了省昂贵的灯油钱,加上白天农活劳累,早早吃了晚饭,天一黑就睡觉了,基本没有夜生活。
什么轻罗小扇扑流萤,卧看牵牛织女星之类的夜间游戏是有钱有闲的城里人才干的事情,乡下人晚上很少有出门的。
白府是推平大片耕地而建的私人山庄,远离村庄聚居区,加上有高门大院的阻隔,熟睡的村里人是不会知道这里发生的厮杀。
借着地窖的灯火,刺客们看见铡刀上的正德帝,“皇上?”
白术暗暗叫糟了。
短暂的吃惊之后,刺客们扑过来“解救”正德帝,白术灵机一动,将小桌上的烛台推翻了。
两对蜡烛落地,熄灭。
地窖一片黑暗。
刺客有所准备,吹燃了火折子,地窖恢复照明。
就在短暂的时间差里凭着记忆,白术跑到了密室机关处,按动机括,地板松动,正德帝连同解救他的几个刺客一起掉进了三层冰窟里。
白术乘机顺着台阶跑出去,她打算上去之后关上门,将他们都冻在冰室。
然而没有用,她刚刚重见清冷的月光,脖子上就架上了一把刀。
“不要动。”
外头锦衣卫和刺客厮杀在一起,由于触不及防,一百锦衣卫已见颓势,这群刺客明显身经百战,是受过训练的死士。
白术站着不动,“我不管你们是谁的人,你们犯了一个大错,如果让冰窖的里怪物跑出来,你们今天都会死。”
对方鄙视一笑,“怕死,还当什么死士。”
白术说道:“如果你们放冰窖的里东西出来,你们会发现,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白司药是说正德皇帝的遗体吗?”这时掉进冰窖的刺客已经用踹飞的门板抬着正德帝的遗体上来了!
刀架在她脖子上的刺客冷笑道:“白司药好大的胆子,果然是你偷盗龙体!”
抬尸体的刺客说道:“她不仅仅偷,她还亵渎龙体,我们下去搜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用铡刀砍龙头。”
七月十六仲夏夜,龙体以人眼可见的速度解冻。
白术急道:“皇上的遗体病了,一旦解冻,就像狂犬病一样见人就咬,你们是谁派来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你们现在不砍下龙头,将龙体焚毁,我们今晚都要变成跟他一模一样的嗜血怪物。”
没有人相信她。
众人觉得好笑,“白司药为了脱罪,居然编出三岁小孩都不会信的谎言。”
看着即将暴起的龙体,白术脑子转的的飞快,放缓语气,尽量做出轻松的样子:“你们是谁的人?你们怎么知道龙体被盗?你们为何盯上白府?”
“我来猜一猜,你们杀了锦衣卫,就是和朝廷为敌,所以可以肯定,你们不是当今皇上的人。其实我也不是,一个才十六岁的小皇帝,乳臭未干,还不知能否坐稳皇帝的位置,我实在看不上眼,所以才会辞官出宫,想令寻明主作为靠山。”
“各位,龙体是你们的了,我不会和你们争。你们想利用龙体大做文章,舍不得砍掉龙头,我也可以理解,你们先用锁链将他捆绑起来,待会也好运走对不对?”
“我希望你们把我引荐给幕后之人,你们比锦衣卫和东厂还厉害,抢先一步找到龙体,我很欣赏你们的主人,这才是我想投靠效忠的人。”
白术十五岁进宫,为授业恩师谈允贤复仇,甚至不惜献祭婚姻这种终身大事来绊倒八虎之首刘瑾,因而“名声大噪”。
白术是个有用之人。
白术见刺客有动容之色,又说道:”你们的主人对十六岁的小皇帝心怀不满吧?我可以帮你们除掉小皇帝的。十年前,我婚礼上的事情,想必各位都知道的噢。”
搁在白术脖子上的刀却纹丝不动,刺客对同伙说道:“这个白司药阴险狡诈,她的话不可信,主公吩咐过,如果找到龙体,就将所有人灭口,不能留活口,你们都聋了吗?”
挟持白术的刺客是领头人,他一开口,同伙立刻目露凶光。
“白司药,得罪了。”领头人正要挥刀,将白术斩首。
白术不想死啊!求生欲使得她变成戏精,指着正在解冻的龙体叫道:“皇上动了!他还活着!”
众人看向龙体。
月色皎皎,门板上的龙体张口,发出一声喟叹。
哈——
外面太热了,几句话的时间就解冻,超过了白术的预料,真是误打误撞。
但是白术并没有死里逃生的侥幸,她反而更加恐惧了,“快,砍掉他的头。”
没有人听她的话,领头人甚至暂时将白术扔在一边,走到龙体面前:“皇上?”
咔吧咔吧!
正德帝扭动着僵硬的脖子,寻声而去,蓦地,他睁开眼睛,露出苍蓝色的眼珠。
白术冲过去警告道:“他会咬你的,把他绑在门板上,马上!”
但是没有用,两个刺客将她拦在外头,不准她继续亵渎龙体。
蓦地,正德帝从门板上弹坐起来,坐姿呈九十度,很是端正,龙袍加身,一股天子威仪之气,震慑得刺客们不敢动弹。
皇上复活了?
领头人也没有想到死人会复活,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只得本能的单膝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岁岁。”
领头人一跪,同伙皆跟着放下武器,跪下接驾。
只有白术惊恐的瞪大眼睛,一步步往厨房后退。
咔吧咔吧!
正德帝朝着白术的方向伸出惨白的双手,人在死亡的时候指甲会继续生长,他的指甲足足有三寸长,长到指甲尖端都开始打卷了!
领头人有些害怕,但事已至此,他只得膝行过去,扶着正德帝的胳膊,“草民扶皇上起来。”
正德帝似乎没有起来的意思,双手却捧着领头人的脑袋,苍蓝色的眼珠“端详”着眼前的活物。
由于刚刚解冻,正德帝的手是润湿的,领头人觉得脑子冰凉一片,后脑勺还时不时碰到尖锐打卷的长指甲。
领头人后颈的汗毛竖起来了,“皇——”
嗷呜!
领头人刚刚说出一个字,正德帝就抱着他的脖子声带方向咬过去!
啊!
领头人奋力挣扎,同伙也纷纷跑过去扯开正德帝,为老大解围。
隔着围成一团的人墙,白术看不清里头发生了什么,但是里头发出一声还比一声高的惨叫来看,她必须开始自救了。
她将厨房炒菜的菜籽油和柴火堆里易燃的干草搬出来,在厨房前面一扔,点燃。
腾!
大火在厨房前面形成一道火墙。
根据山东道士打旱魃的经验,“旱魃”就像狂犬病一样,害怕强光。
果然,火墙外,正德帝胸口被血染红的金龙更加鲜艳了,他像野兽一样吼了两声,然而转身朝着逃跑的刺客群方向追去。
与此同时,门板旁边的鲜血几乎流干的领头人开始像遭遇雷击似的浑身抽搐,而且抽着抽着,就像五百年后某位国际巨星著名的四十五度反重力、倾斜太空舞步非人神奇角度站起来了!
他来了,他来了,他拖着被正德帝咬了一半的歪脖子追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反重力站起来的国际巨星就是迈克尔杰克逊哒,他在歌曲Bad ,dangerous,Beat it,Billie Jean里都有跳过。
舟一直觉得这个太空舞步很像关节失灵的僵尸舞步。
舟很温柔的,惊悚部分也会写的好玩好笑,大家不要害怕,摸摸哒,今晚送200个红包,评论区快点热闹起来嘛~~~~
做个好梦,小天使们,?(°?‵?′??)

☆、砍掉他的头!砍掉他的头!砍掉他的头!

一路都是锦衣卫战死的尸体,沐朝夕的心越来越沉,迎面跑来一群刺客,后面恍惚还有穿着龙袍的正德帝以惊人的弹跳速度扑倒刺客撕咬。
眼前的一幕超出他的认知,沐朝夕本能的挥舞长刀,将跑在最前面的刺客当场斩杀。
但是刺客们并没有停下来和他战斗,而是只顾着逃命,惊恐的朝着大门方向跑去。
本来打算和刺客大战三百回合的沐朝夕横刀站在路中间,刺客和擦肩而过,无一人迎战。
沐朝夕顿时有种独孤求败之感,心中冷笑:你们杀了我的手下,今日一个都别想逃——大门已经被我锁死了!
来啊,互相伤害啊。
这时一个歪脖子刺客跑过来,脖子气管食管已经被咬断了,露出森森白骨,正常情况下应该死透了,可是刺客却呲牙咧嘴朝着他扑过来。
一般人早就吓尿了。
但沐朝夕是见过血的,曾经血染沙场,三年前平定宁王叛乱,他立下不少战功。
此时危险降临,刻在骨子里战士的本能反应让他脑子立刻放空,无惧无怖,
长刀一撩,刀刃切入歪脖子的胸膛。
但是歪脖子不仅没有倒下,还步步前进,刀刃贯穿身体,从背后透出来了,歪脖子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非要把自己穿成糖葫芦。
这是噩梦里才有的情节。
原来真的有杀不死的人。
沐朝夕一时有些懵,歪脖子离他越来越近,都能闻到嘴巴里喷出的血腥之气。
“砍掉他的头!砍掉他的头!砍掉他的头!”
白术左右手各拿着一杆燃烧的火把跑过来,说着红桃皇后的台词。
爱丽丝·沐朝夕猛地清醒过来,没有多想,顺手拔出背后的短刀,挥刀就斩。
歪脖子成了无头尸,尸体也停止了诡异的穿串前行,像是被抽了筋,终于倒下了。
可是白术的示警声引起了草地上和刺客滚成一团的正德帝的注意。
正德帝站起来朝着白术奔去,速度惊人。
白术吓得手上的火把都要握不住了,摇摇欲坠。
沐朝夕目测他的脚程根本追不上正德帝,只得抡圆了胳膊,将圆盾牌扔了过去。
嗖嗖!
盾牌砸在正德帝的腰上,咔嚓一声脆响,尾椎骨断裂。
正德帝倒地,但是他依然没有“死”,开始双手爬行,由于拖着失控的下半身,只有两只手可以活动,正德帝爬的很慢,龟速爬行。
沐朝夕抽出穿在无头尸上的长刀,跑去和白术会和,还没等他开口,白术就指着路中间爬行的正德帝,“砍掉他的头。”
沐朝夕不肯,“你疯了!他是皇上!”
弑君要灭九族的。
白术说道:“他已经死了一年多了,龙体变成刚才那具穿在你的刀上、不惧疼痛的行尸走肉,通过我这段时间的调查,可以肯定只要被他咬到,就会变成和他一模一样的怪物。”
沐朝夕恍然大悟:“你还说你没有偷了龙体!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丧心病狂的事情?”
这根本不是重点好吗!
“你不敢动手,我来。”白术来不及解释了,右手拿着沐朝夕的短刀,左手举着火把,就要当场灭了正德帝这只旱魃。
可是白术刚刚走到乌龟爬的正德帝旁边,刚刚被他咬断气的刺客就抽搐着站起来,朝着身边最近的活人——白术猛冲过去。
白术没得办法,只得往回逃。
就在刺客即将扑到白术之时,沐朝夕将长刀举过头顶,当做标枪投掷过去。
寒光一闪,长刀穿过刺客的心脏,将他钉在地上。
刺客顺着刀柄,将自己的身体□□。
啪的一声,一个残破的心脏落地,在地上弹了三下。
此人胸膛呈现一个直径和刀柄一样圆形的空洞,他就像比干一样,没有心了。
透过这个“空心人”胸脯的空洞,白术和沐朝夕能够清晰的看见刚刚往大门方向奔跑的刺客们重新跑回来了,身后是十来具同样打不死的行尸走肉。
他们的脖子干干净净的,只是双手和身体有几处咬伤。
原来刚才正德帝第一次初咬的时候,这群人扑过去拉开正德帝,试图解救领头人,但是被发狂的皇帝无差别攻击咬到身体。
或许是没有咬到脖子这等要害,他们没有当场死亡倒下,跟着惊恐的同伙往大门跑去。
到了大门,才发现门栓绑着铁链,铁链拴着锁,已经被锁死了。
众人拿出武器用蛮力劈砍,将铜锁砍掉,松开铁链,就当他们要拔出门栓时,被咬伤的三五人开始抽搐变身,扑到同伴撕咬起来。
他们挥刀自卫,但是没有用,这群重新活过来的怪物不知道疼痛,根本杀不死,依然如潮水般扑咬过来。
就这样一传十,全须全尾活下来的刺客只有四十来人,大门已经被嗜血怪物堵住了,只得跑回去后门厨房出路。
毕竟后门厨房只有正德帝一个怪物,前门已经有接近二十个人了!
听到后方逃窜刺客的尖叫声,“空心人”愈发兴奋,放过了白术,转身扑向刺客群。
白术乘机拉着沐朝夕撤退,从墙角绕道去了火墙后面的厨房,隔火观战。
后有群狼环视,前有“空心”拦路虎,刺客们快崩溃了,纷纷拔刀劈砍,一群人上去围攻空人心。
乱拳打死英雄汉,何况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死士,其中一人误打误撞砍掉了空心人的头,空心人倒地不动了。
第一个吃到螃蟹的刺客大喊:“大家莫慌!头部是怪物的弱点!咱们跟这群怪物拼了!”
这四十来人都是死士,本就不弱,听到此语,方知怪物并非不可战胜,自行变阵,两三人为伴,合力对付追过来的十来个旱魃。
白术和沐朝夕这两个渔翁透过厨房窗户看鹤蚌相争。
白术说道:“不能让任何一个人逃出白府,万一此人被咬,将祸患无穷。待会分出胜负,你要过去收拾残局。”
其实就是捡漏。
亲眼目睹惊变的全过程,沐朝夕并非迂腐之人,晓得这群旱魃的危险,说道:“你放心,大门已经被我锁死了,这群旱魃看起来不太聪明样子,应该不会开锁。”
白术很惊讶:“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锁?”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
这个……因为我已决定离开北京,变卖了差不多所有家当,连箱笼都买了,只剩几个铜锁。
沐朝夕顿了顿,叹道:“一言难尽——你为什么要偷盗正德帝的龙体?”
白术想了想,也叹道:“一言难尽啊。”
两人对视一眼,陷入沉默。
这时火墙外头也分出了胜负——刺客或被咬,或与旱魃同归于尽,或变异,最后剩下十来个旱魃,已经没有活人了。
沐朝夕低声说道:“我们需要躲起来,厨房有没有密室?凭我一个人是无法打过十几个怪物的。”
“没有密室。”白术指着隔壁柴房,“你没发现这些怪物畏光,不敢靠近火墙吗?我们有足够的柴火熬到天亮。”
两人各自搬着一捆草给火墙加燃料,果然,怪物果然像野兽一样不敢靠近火光。
沐朝夕说道:“似乎挺有效果,只要不下雨,我们今晚就能逃过一劫。”
白术往火墙里扔一截木头,“北京都快一个月没下雨了,不可能那么巧今晚下。”
话音刚落,乌云遮月,夜风蓦地停止了,一道闪电划破天际,霎时地面如同白昼,闪电的强光刺激着旱魃抱头倒地嚎叫,叫声和三声炸雷和在一起。
哗啦啦!
下起了暴雨,暴雨几乎瞬间将火墙浇灭,腾起一股白烟!
没有了火墙的阻隔,他们就像蝗虫一样朝着厨房冲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砍掉他的头”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反派红桃皇后的口头禅,感觉沐朝夕很像爱丽丝,沐朝夕遇到白术,就像爱丽丝掉进兔子洞,从此走近新世界的大门。
大明古风言情+非末世丧尸元素。一切都有科学解释,不搞封建迷信和玄学,医学战胜疾病,正义战胜邪恶。
你们即使不相信兰舟,也要相信白术妹子的坚强和职业操守,她不会放弃治疗的,她会用科学的方法分析病情,寻找病源。
因白术妹子和她团队的坚持,所以末世是不可能末世的,所以本文是非末世丧尸元素哈,解决太平盛世里暗藏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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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粗陶烧制的大米缸上头用楷书写一个“满”

沐朝夕拉着白术的手逃进厨房,关上门,隔着薄薄的门板,屋外的敲门声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旱魃奔跑的速度太快了,大长腿沐朝夕估计勉强跑个平手,但是他体力有限,旱魃却是无限。
白术就更不用提了,身娇腿软,三步之内必被扑倒撕咬。
所以两人目前只能死守厨房。
沐朝夕凭着蛮力,将碗橱推倒在门后,暂时抵挡一阵子。
然而十几个旱魃的力气太大了,不要命(本来就没有命)似的往门上撞击,门框上的灰尘随着震动散开,落下,这扇门即将承受不住了。
沐朝夕堵门的时候,白术将火把浸在油里,准备迎接旱魃的攻击——她不知道火把能够撑多久,但她总不能在室内点火堆,除非她想被烧死熏死在这里。
白术说道:“就你乌鸦嘴,非要说下雨。”
“你也说了。”沐朝夕用身体撑住碗橱,此时一只旱魃的手已经从大门缝隙里伸进来了!
和前夫吵架十年,早就练出了话里挑漏洞的本事,白术说道:“你是先说的。”
昨天曲折的经历,涉世未深的沐朝夕尝到人间险恶。
近墨者黑,沐朝夕学会了官场精髓——一出事就甩锅给别人,推卸责任的本事,说道:
“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是谁偷了龙体?是谁把龙体藏在白府?外头的空心怪物是谁咬的?”
白术不说话了。
方才沐朝夕投掷长刀,贯穿空心人,如今身边的武器只有一炳砍头的短刀,白术点燃火把,找遍厨房,寻到的武器有菜刀、锅铲,以及一根烧火棍。
都不堪大用。
一旦旱魃破门,他们撑不了多久的。
沐朝夕说道:“你别浪费时间了。”
他从兜里摸出一把铜锁,扔给白术,“你从后门先跑,然后把后门锁死,能跑多远跑多远,找个地方躲起来,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白术接过铜锁,“我把门锁死了,你怎么逃出去?”
到时候沐朝夕会成为十几个旱魃的夜宵。
沐朝夕涉世未深,虽然屡经现实的打击,但心还没黑透,他还有种朴素的观念——睡都睡过了,身为男人,总要负责。
作为一个欠了小摊主二十文豆腐脑油条钱都记在心里念念不忘、有借有还的小人物,沐朝夕多少是有底线的。
与其两个人同时葬身在怪物之口,不如让白术从后门跑出去,再把门反锁上,拖延旱魃破门的时间,虽不能保证她能逃走,但至少让她有一线生机。
至于自己……
沐朝夕说道:“我决定拿着短刀和火把与怪物们拼一把,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摔破油罐,点燃厨房,和怪物们共归于尽。我就是烧死也不愿意变成这种死不了的怪物,到时候还请白司药将我的骨灰送到南京,落叶归根。”
这时怪物们已经从门缝里伸出三只胳膊,惨白的手指几乎要抓到沐朝夕的后脑勺。
沐朝夕反手就是一刀,将三只胳膊一起斩断。
鲜血喷涌,速度足足飙到八十迈。
白术没想到沐朝夕会自我牺牲,她第一次正眼看这个无知者无畏的新手锦衣卫,首次注意到他扁平的后脑勺。
白术说道:“你放心,我会辨认出你的尸骸,脑袋和切菜板一样平的人不多。”
因后脑勺太过扁平而得了“沐大脑袋”的外号,沐朝夕心想老子都和你睡过一晚了,难道只有一个扁脑壳让你记住吗?
他继续堵门,吼道:“我谢谢您咧!快走!”
十五岁进宫当女医,把婚宴变成鸿门宴除掉刘瑾,为老师谈允贤复仇,白术绝非优柔寡断之人。
复杂的身世以及曲折的人生,她甚至有些冷血凉薄,她放弃了沐朝夕,从后门跑出去,将铜锁挂在门栓上,正要锁门,屋檐下大风裹着暴雨淋向她的颈脖。
白术打了个激灵,一记闪电刮破夜空,也点亮了她的大脑。
听着厨房前面旱魃们咚咚的撞门声,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多年行医经验,一个大胆的推测在脑海里形成。
她抽出门栓里的铜锁,打开后门跑进厨房。
这时旱魃已经把前门撞得半开了,一个旱魃探出了上半身,沐朝夕一刀将其斩首,“你又回来干什么?还不快跑!”
沐朝夕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一喜。一夜夫妻百日恩,白司药并非那啥无情,她还是在乎我的。
白术拉着沐朝夕的手,“你跟我一起赌一把,或许我们都有活下来的机会。”
“什么?”沐朝夕不敢信。
白术说道:“开门,让怪物进来,我们跑到外面暴雨中。”
沐朝夕:“你疯了!这样我们都会死的!”
白术:“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就信我一次,反正你也没得选。”
沐朝夕看白术如此自信,决定赌一把,说道:“你速度慢,你先跑出去,我随后就到。”
白术二话不说拔腿就跑,等她出了后门,沐朝夕一咬牙,迈开大长腿就逃,身后的门板几乎同时被十来个旱魃推倒,哐当一声巨响,砸在地上格挡的碗橱上。
沐朝夕跑出后门,白术配合默契,随手关门,上锁,两人一起跑到暴雨中。
沐朝夕蹲在地上,拍了拍背,“上来!我背你跑!”就你那速度,乌龟都比你快。
但是背上一直空空,白术没有趴上来。
沐朝夕回头一看,差点当场气绝:白术居然回到厨房后门屋檐下了!
一瞬间,沐朝夕真想撂挑子不管了。
那也只是一瞬。
沐朝夕无奈,跑去拉白术离开,刚到屋檐下,白术对着他嘘声,压低声音说道:“你听见没有?”
沐朝夕一手握刀,一手拉着白术的手腕,“老子什么都没有听到,快跑。”
白术说道:“那群怪物没有追过来撞后门,厨房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沐朝夕刚才愤怒又紧张,外头又雷雨交加的,因此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沐朝夕看着后门门栓上的铜锁,纹丝不动,确实没有怪物撞门。
这就奇怪了,明明刚才撞前门的时候撞得地动山摇,一个碗橱加一个沐朝夕都扛不住。
厨房里头发生了什么?
两人相视一眼,走到厨房的窗台前,用刀轻轻划开窗纱,借着闪电往里头看:
他们看见,泛黄的春联还残留在墙上,依稀可见几个字“岁岁平安”,一个粗陶烧制的大米缸,上头用楷书写一个“满”字(注1)。
大米缸旁边还有一缸去年酿造的豆瓣酱。
十来个怪物纷纷抱着脑袋,有的钻进碗橱里,有的跳进米缸里,还有的往生火用的稻草堆里钻,顾头不顾腚的露出下半身,反正他们已经死了,不需要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