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步履如飞,他终于是个有用的奶兄了。
沐朝夕却若有所思:刚才陆炳其实没有听懂他的问话,郑金莲生了正德帝一个儿子,她还有无其他子女?
这女人生孩子,男女参半,并非只是指儿子,女儿也有可能。
沐朝夕之所以会这么想,是因为以他对白术的了解,白术绝非愚忠之人。
白术天生凉薄,不像为了一个忠字,而冒着杀头的威胁去偷盗龙体。
更不像为了一个忠字,巴巴的找祭祀福神的借口,沐浴更衣,去西南角的咸安宫设香案,写祭文。
当了半个月的贴身保镖,沐朝夕对白术有所了解,白术这个人除了对医学有追求几乎废寝忘食,她对其他方面懒得出奇,懒得经营婚姻和感情,和离之后没有丝毫和麦厂花复合的意思,她能躺着绝对不坐着,真是推倒的油瓶都懒得去扶一扶的主。
为你偷尸,为你给你亲娘写祭文,沐朝夕回想那晚白府丧尸惊魂夜,他吹奏叶片,吸引来了匍匐前行的正德帝。
他拿起了长刀,正要挥刀,砍掉龙头。
可是白术阻止了,她泪流满面,无声的哭泣,泪水珍珠般滚落,她右手捂着胸口,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
她跪俯于冰冷的石板路上,双手撑地,看着朝着她爬过来的龙体,说出为他查清真相,为他复仇的誓言,她最后一句话是: “但愿……但愿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
那时候沐朝夕觉得白术是个冷静得近乎无情的人,可是那一刻,她情感多到不像白术了。
这一幕因而深深印在沐朝夕脑海里,回忆起来,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恍若昨日。
他甚至能够记住他砍下龙头之后,白术一块红布包裹龙头,轻轻打了个一个结。
她打结的时候如此温柔,就像害怕太过用力,会弄疼龙头似的。
她的眼泪砸在红布上,一滴滴在红布上晕开;她的肩胛骨从单薄的夏衣里凸出来,就像两扇翅膀,在夜风中剧烈的颤抖……
若不是亲眼看见,沐朝夕是绝对不相信白术会有如此悲伤深情的一幕。
沐朝夕对此一直不解,觉得这样的白术太反常了。
但是现在知道郑旺妖言案后,沐朝夕心中有个大胆的假设:白术和正德帝是亲兄妹!都是郑金莲所生!
那句“但愿来世,不要生在帝王家”,说的并非正德帝一人,其实说的两个人。
如此,白术在对待正德帝龙体一切反常行为,以及白术在正德朝十年荒唐任性、敢扇正德帝巴掌、敢正面怼张太后,甚至昨晚实力劝退张太后等等令人费解的问题都有答案。
正德朝时,为何白术敢如此嚣张?张太后为何惧怕区区一个六品女医?
正德帝如此荒唐任性,张太后为何无可奈何,任由儿子作天作地,生生断了皇家子嗣?
正德帝为何对人/妻和孕妇情有独钟,不碰完美女人夏皇后?
为何撤销记录皇帝临幸宫妃的彤史女官,宫里即使有人生下孩子,也是不被官方承认的私生子。
同样的,人/妻和孕妇即使生下儿子,也会因混淆皇室血统,而不被承认。
他明知如此,为何执意的自绝子嗣?
他明明知道,皇族一旦绝嗣,母亲张太后会面临怎样尴尬的境地!
这是报复,是无声的反抗。
正德帝的出生是为了弘治帝和张太后为了延续皇室权柄始终掌握在手中。
正德帝干脆自绝子嗣,你不是想要继承人吗?
我偏不给!
我宁可给外人!
我要让你们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至于白术——或许是担心正德帝养不活,中途夭折,所以弘治帝和张皇后故技重施,第二次借鸡生蛋,郑金莲在生下正德帝四年之后,再次怀孕,生下了女儿白术。
然而,女人是不能当皇帝的,帝后需要的是儿子,白术是个残次品。
然而,白术是皇室血统,不好直接弄死她,于是白术就被送到宫外?
不对,白术是知名女医谈允贤的学生,是半师半母的关系,谈允贤是如何收养白术的?
沐朝夕想起来了,女医谈允贤在夫家杨家遭遇灭门大祸之前,曾经是名扬天下的女大夫,时常被召进宫廷,为皇家效力。
而当时正值弘治朝,后宫无妃,只有张皇后一人而已,宫里又没有公主等女性成员,所以谈允贤只是为张皇后一人看病……
想到这里,沐朝夕飞快冲到了宫廷浩如烟海的卷宗室,白术出生弘治八年,沐朝夕在故纸堆里寻找弘治八年谈允贤进宫的信息。
果然,弘治八年,谈允贤一共进宫四次,春天两次,夏天两次。
谈允贤频繁进宫,是因为张皇后生了太子朱厚照之后,隔年生育另一个皇子朱厚炜,二胎不到一年就夭折了。
张皇后由此悲伤过度,时常生病,著名女医谈允贤为其调养了一年方好。
弘治八年,夏,张皇后诊断出了有孕,怀了第三胎。
弘治帝和张皇后喜出望外,本来对子嗣已经绝望了,以为只有太子朱厚照一人,突如其来的怀孕让张皇后又是高兴,又是紧张,遂再次宣谈允贤进宫,为她安胎。
根据张皇后起居注上的记载,谈允贤诊断,说皇后一切安好,胎儿康健,是药三分毒,只需静养,静候皇嗣出生即可,不要服用安胎药等等药物或者大补之物云云。
张皇后很高兴,重赏了谈允贤。
次年初夏,张皇后生下一女,帝后终于儿女双全,很是高兴,弘治帝封女儿为太康公主,希望小公主健康长大。
然而,两年后,弘治十一年,太康公主夭折。
从此以后,谈允贤的足迹再也没有踏入皇宫半步……
正德四年,被大赦出狱后的郑旺闯进东安门,大呼郑金莲是正德帝生母,被张太后幽闭深宫多年,郑旺妖言案再次爆发。
正德五年,谈允贤的婆家杨家因卷入刘瑾罗织的大案,杨家被灭门,谈允贤唯一的孙子杨濂也被砍头,全家死绝。
同年,白术考入宫廷当女医,被正德帝赐婚嫁给麦厂花,婚礼上,白术在酒里下毒,将刘瑾手下所有势力一天之内全部送上西天,为老师全家复仇。
之后,白术在宫廷里横行霸道十年,拳打皇帝,嘴怼太后,无人敢惹,正德帝却对白术十分纵容,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她称霸宫廷的靠山。
翻完尘封多年的记录,沐朝夕差不多吃了半斤灰尘,将线索全部串在一起,心中那个大胆的念头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笃定。
他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沐朝夕找了白术,白术刚刚给嘉靖帝的小和尚换药,目前嘉靖帝恢复良好,有望十天后愈合。
白术在房间洗手,沐朝夕进屋,关上房门,开门见山:“白司药,或许,我该叫你长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读者早就猜中了,白术和正德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妹哈。
白术身份揭晓,就当送给祖国母亲的小礼物吧哈哈哈哈,今晚送200个红包,祝各位读者节日快乐,吃好喝好玩好摸摸哒

☆、家里有皇位要继承

白术的小白手沉在盆底。
她没有转身, 但是沐朝夕肉眼可见她头上瞬间凝聚了一股杀气。
她手无缚鸡之力, 却在一天之内送走了八虎之首的刘瑾以及全部势力, 一刹那间,沐朝夕感觉白术要杀掉自己灭口了。
沐朝夕是见识过白术那啥无情, 翻脸不认人的。
他本能的后退, 背靠房门, 右手按住刀柄上。
哗啦啦。
白术依然没有转身,继续洗手, “沐佥事,你不用那么紧张, 我一个弱女子, 不会把你怎么样,你的手可以从刀柄上松开了。”
沐朝夕嘴硬,“我没有, 你胡说。”
白术:“你觉得洗脸盆上的镜架只是摆设吗?”
沐朝夕定睛一看,紫檀木架子的洗脸架上有一面镜子, 镜子里的他手按着刀柄,一副戒备的模样赫然在目,故白术不用回头,就能发现他的紧张。
真是当场打脸啊。
这个女人, 真是该死的聪明。
不过,沐朝夕自从结识白术, 这样的打脸不计其数,他已经习惯(脸皮变厚)了, 被戳穿后,脸不红,心不跳,右手从刀柄上撤退了,自然垂落到大腿侧面。
白术洗了手,用布巾擦干净手,然后拿起架子上的沤子壶,倒了几滴香蜜,细细在手背上涂开、揉搓,没什么事情会耽误白司药做好手部护理。
沐朝夕被晾在门口,有些尴尬,喂,你的身份被我揭穿了,你不解释一下吗?
白术气定神闲,坐在罗汉床上,“沐佥事请坐。”
沐朝夕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白术:“堂堂沐佥事,居然惧怕我一个女人?”
沐朝夕把心一横,坐在罗汉床的另一边,“郑金莲是你生母,你和正德皇帝是同福同母的亲兄妹,白司药,你不用否认,我偷看了那天的祭文,我还知道郑旺妖言案,你和正德帝关系一直是个谜团,我在昨晚终于找到了答案。”
白术上下打量着:“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去告诉皇上邀功请赏?皇上太需要一件事打击张太后了,你刚才的话足够封一个伯爵。”
沐朝夕暗暗吃惊,嘴上却说道:“我已经告诉陆大人了,是陆大人派我来问你,白司药,你现在坦白还来得急。”
“不,你不用装模作样诈我了,你其实谁都没有告诉。”白术笃定的看着沐朝夕,“如果你真有留有后手,刚才就不会如此紧张的守在门口,还握紧刀柄,就是担心我会将你灭口。”
留有后招的人不会那么紧张。
沐朝夕哈哈两声,“我会怕你,真是笑话!”
白术指着罗汉床案几上的时令点心菱粉糕,“你要是真不怕,你就吃一口。”
一瞬间,沐朝夕回想起那晚浴桶里销魂的一吻之后,他失去了知觉,做了个无比幸福的美梦。
不能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沐朝夕还是嘴硬,“我不喜欢吃甜的。”
白术拿起菱粉糕,吃了一块,还喝了茶解腻,“你心虚,正好证明我的猜测。这件事目前你并没有告诉别人。”
吃或者不吃,都会中了白司药的套路。
沐朝夕也绝非以前的傻白咸,“白司药是承认了?”
白术说道:“有些事情,知道了没什么好处,你永远不知道富贵荣华和杀生之祸谁先到达。”
沐朝夕:“你在威胁我,那就是真的了?”
两人互相试探,白术笑道:“看你的样子,好像也不是很确定嘛。”
沐朝夕说道:“当年知道真相的证人除了张太后,应该都死绝了,不过,昨晚咸安宫那个断舌的太监,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会写字。”
白术静默片刻,双目迸出危险的气息,“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玩火?何公公若出事,我才不管你出身沐王府,我一定会弄死你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和上次牛二中暑休克晕倒时说的一模一样。
沐朝夕又又红了耳朵尖:长公主殿下,您是打算用什么手段弄死我呢……
关键时刻,沐朝夕又可耻的想跑题了。
沐朝夕站起来,“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说——反正逼你也没有用。好吧,你猜对了,关于你身份的猜想,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昨晚我看见祭文里有‘金莲’二字,已经告知陆大人,陆大人认为你效忠正德帝,为他生母祭祀,联想到昔日的郑旺妖言案,由此坐实正德帝的生母是就是妖言里的郑金莲,而非张太后,陆大人现在应该告诉了皇上。皇上迫不及待想找张太后的把柄,咸安宫那位何公公——你要早做准备。”
小皇帝和陆大人肯定会找何公公问话的。
白术是个道是无情却有情的人,谈允贤、牛二、何公公,甚至前夫麦厂花,她都尽力去保护他们。
白术一听,不知是该怪罪沐朝夕是个告状精,还是感激沐朝夕为她保密,“你……还真是男颜祸水啊,什么破长公主,爱谁谁当,休想认回我这个沧海遗珠,封了长公主去牵制张太后,我早就玩腻了这套宫廷游戏,我讨厌皇宫,这里的空气都令人窒息。”
沐朝夕不解,“你居然不想当长公主?怎么有女人不想当公主?”
白术说道:“不自由,宁勿死。富贵是牢房,皇权是枷锁。如果皇位真是什么好东西,正德皇帝为何要自绝子嗣?不生一个小奴隶当继承人?因惦记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又要一人一世一双人的名声,把无辜女子圈禁在深宫当生育工具,她是人,又不是畜牲,不停的给她配种、受孕、生产——”
白术顿住了,悲怆和绝望扑面而来,她不忍心说下去,郑金莲悲哀的一生,刻骨铭心,深深镌刻在白术的心里。
她无比厌恶自己的诞生。
她和兄长正德帝的出生,是一场维持帝后旷世恩爱、传为千古佳话背后的阴暗面。
表面有多光鲜,背后就有多么龌龊无耻,见不得光。
郑金莲一直活着,幽禁咸安宫,连正德帝都不知道生母的存在。
当郑旺二次作死,在东安门叫嚣郑金莲被张太后幽禁,他是皇帝的姥爷当天,张太后怕真的出现一个和她平起平坐的圣母皇太后,下令弄死了郑金莲!
正德帝第一次看到生母,是她已经凉透的遗体。
由于弘治帝对张家的纵容,张太后两个兄弟张鹤龄和张延龄的势力遍布朝野,连正德帝都不敢动这两个舅舅。
正德帝刚刚登基,帝位不稳,迫于孝道,将错就错,弄死了郑旺,但从此也和张太后貌合神离,母子情薄如纸。
张太后并不在乎正德帝对她态度的转变,反正她是独一无二的太后,娘家张家永远是皇上的外祖父家,这就足够了。
张太后催促正德帝和夏皇后早日生下嫡子,将来好继承家的皇位,以便继续给她、给张家带来富贵。
张太后有恃无恐,谁不想生儿子呢?毕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血脉需要延续。
我养了你十九年,给你嫡长子和太子的位置,你应该感激我。
你对一个素未谋面、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分开生母能有什么感情呢?
一个卑贱的宫女,一个千古以来唯一一个六宫无妃的皇后,就是个白痴也知道认谁当母亲。
然而,张太后低估了正德帝的叛逆和怨恨。
正德帝:你要我当明君,光宗耀祖,延续你们帝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佳话?我偏要当一个昏君,成为你们完美爱情婚姻的耻辱。
你要我生儿子?你好抱孙子?老子屁都不生一个,只爱人/妻和孕妇。
你想效仿当年借腹生子,抱一个男婴,按头要我认下一个婴儿当儿子?
我就撤销彤史女官,管她是谁生的儿子,是不是我的种,没有记录承恩时间地点的彤史,就不会被官方承认,私生子是不能继承皇位的。
我要你亲眼看见,我是如何败家的,如何毁了你的如意算盘。
白术和正德帝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是可以选择如何结束。
正德帝只爱人/妻和孕妇,撤销彤史女官,冷落夏皇后。
她干脆嫁给了麦厂花,成为太监的妻子。
一切是为了自绝子嗣。
兄妹两个都有违背封建人伦的自毁倾向,明明都才华横溢,却叛逆乖张,都不在乎世人对他们的评价。
所以,正德帝和白术都看起来不“正常”。
沐朝夕看着陡然悲伤的白术,不需要答案,他就有了答案,“我发誓,我绝对不会把你长公主的身份抖落出去,若有违誓,就要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沐朝夕发了毒誓,经历太多尔虞我诈的白术并不相信他:明明昨天还野心勃勃,一心往上爬,决心要出人头地的。
沐朝夕说道:“是真的,我一直想生一个儿子继承千户的官位,怎么会拿断子绝孙这种重誓开玩笑。你只需解开我一个疑团,从你这里说开了,何公公那边我会帮你圆下去,郑金莲的存在,仅仅限于正德帝,不会涉及你。”
“你是女孩,皇室不至于养不起一个公主,况且,张太后手里如果多一个公主,也是多一个筹码,按照张太后一贯的行事风格,将来必定把你下嫁到娘家张家的某个侄儿,亲上加亲,确保张家永世富贵荣华,为何当年你被送出宫廷,由女医谈允贤抚养?”
沐朝夕会这样想,是因为嘉靖帝为了保护唯一的亲妹妹永福公主不被张太后染指,找借口下嫁张家,干脆将公主以为了大明祈福的方式养在宫外清静之地。
简直像防狼一样防着张太后。
张太后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她仗着自己是太后,把张延龄的女儿赐婚给了衍圣公世子孔贞干——也就是说,将来张家女会是衍圣公夫人,从此张家的血脉融入孔家,千秋万代。
衍圣公孔家因祖先是孔子,无论改朝换代,孔家都是衍圣公,铁打的衍圣公,流水的朝代,一旦嫁入衍圣公,就是旱涝保收了,张太后习惯用联姻这种手段为张家谋利。
公主是稀缺资源,就凭张太后和张家人的贪婪,她如何肯放过白术?
白术仰天长笑,“你真是太天真了,我怎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猜测,我可什么都没说。”
白术不信沐朝夕。
沐朝夕向门外走去,开门时转身说道:“过了今晚,你就会明白我的誓言是真的,我不会出卖你的。”
白术:“不准你碰何公公。”
沐朝夕道:“我没那么蠢。你低估了我的信誉,还低估了我的智慧。”
作者有话要说:沐朝夕:白司药不相信我,嘤嘤嘤~

☆、从二愣子到二狗子

沐朝夕气吼吼的走了。
白术一直以为他是个二愣子, 不料变成了发毒誓的忠犬二狗子。
从二愣子到二狗子, 这段时间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白术依然不相信沐朝夕, 因见不得光的出生,她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 她绝对不是将个人安危完全寄托于某个男人信誉之上的人。
天家无情,倘若沐朝夕向嘉靖帝泄露她长公主的身份, 嘉靖帝正急于壮大宫廷势力对抗张太后呢, 肯定会把她拖进宫廷斗争的泥沼。
这不是白术想要的生活。
与其和皇室成员打交道, 一辈子勾心斗角, 她宁可拥抱丧尸!
是的,苛政猛于虎, 而天家比丧尸群更可怕。
丧尸的目的只是繁殖, 亲爱的,你让我咬一口,把你变成和我一样的活死人, 我就松口了。
天家则是吃人不吐骨头,你说可不可怕?
白术遂以问儿子牛二近况为由,召唤前夫麦厂花。
麦厂花一进门, 白术就开始摔花瓶, 外头服侍的人隐约听见这对夫妻的争吵声。
这才是这对夫妻正确的打开的方式, 所有人都坚定他们在吵架。
然而, 并没有, 摔碗捶桌子只是掩饰,麦厂花的神情无比凝重, 眼神腾出一股煞气,“乘着现在他还没透露出去,我去处理他。”
作为正德帝敢以亲妹妹相托付的心腹,前夫哥一直知道他娶的其实是长公主殿下。
正德帝将唯一的亲妹妹赐婚给一个太监,一来是政治婚姻,利用婚礼对付实际是张太后的心腹刘瑾,二来是兄妹都决定自绝子嗣,为什么一定要把亲妹妹嫁给太监、掩盖白术的身份以及坚持不孕不育不动摇?
老实说,麦厂花也难以理解。
这对兄妹的神经都不正常,没有什么道德感,想法容易极端、偏执,骨骼清奇非俗流,鬼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白术为了掩盖偷盗龙体的本意,甚至说出“因为我疯狂的迷恋他,爱他。我得不到他,就偷了他的尸身聊以藉慰”的虎狼之词!
没有这对极品兄妹干不出来的事情。
如今白术的身份被沐朝夕窥破,麦厂花要灭口。
白术说道:“不行。”
麦厂花难以置信,“你居然相信沐朝夕?”
白术说道:“我不相信他,但是你不要杀他,找其他办法解决,为什么威逼利诱都行,除了杀他。”
白术觉得,二狗子沐朝夕若死了,挺遗憾的。
真是奇怪,麦厂花上下打量着白术,“你变了,不过杀一个人而已,你以前没有这么优柔寡断。难怪我有时候觉得沐朝夕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对劲,这段时间,你和他朝夕相处,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一个一心向上爬的锦衣卫,为何要发毒誓包庇你?这小子对你有意思?”
十年夫妻,麦厂花直觉前妻和沐朝夕有问题。
我和他没发生什么实际的东西,只是一场误会(仙人跳)。
白术摇头:“你还不了解我?谁能对我这种人有意思?除非他脑子有病。”
拳打兄长正德帝,死了还砍掉他的头;婚姻关系一塌糊涂,贤妻良母和她绝缘,邻里关系紧张,窦家村人人对她避退三舍,名声不佳。
白术和正德帝一样,没有正常的家庭关系,天生凉薄,自毁倾向严重,别说正常婚姻关系了,就连和麦厂花的形式婚姻她都能弄失败。
看来脑子有病的不止我一个人。
麦厂花一噎,“你怎么了?你并没有你想象中的不堪,何必总是妄自菲薄。”
十年夫妻,麦厂花刚开始也是把丈夫和婚姻当成一份工作来做,对白术毫无感情,但时间一长,白术不经意流露出的优点和温情又戳动他的心。
白术对自己的优点不自知,因见不得光的出生,出生即原罪,她和正德帝一样自我厌恶、自我厌弃,却又骄傲的要命。
十年宫廷生活,兄妹两个彼此依赖又互相折磨,白术看不惯越来越荒唐的正德帝,屡次提出要离开宫廷,但是正德帝强拉住不放。
“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要你一直陪着我,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白术反手就是一巴掌。
龙脸瞬间出现五个手指印,正德帝不生气,还呵呵笑道:“打得好,只有你有资格打我,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死在你手里。”
麦厂花围观这对兄妹相处,简直就是两个变态的日常,时常觉得自己不够变态而无法理解这对兄妹的想法。
他可是东厂的公公啊,别人眼中最应该变态的人了,然而他却是最正常的。
不同的是,麦厂花觉得正德帝已经没得救了,而白术还可以抢救一下,或许是被女医谈允贤抚养长大的,她看似天生凉薄,冷情冷性,没有道德感,羞耻感,其实有一颗悲天悯人医者之心。
白术像是第一次认识麦厂花,“怎么你脑子也有病?你居然觉得我是个好人?”
以前夫妻吵架时,麦厂花无数次说她是个变态,不可理喻。
麦厂花像是发现了一道曙光,说道:“你不容许我杀沐朝夕,嘴上说不相信,心里却希望相信沐朝夕,你以前从来没有试图去相信一个人,包括我。为什么?你想过没有?”
我不相信你,因为你总是指责我性格扭曲变态么,至于沐朝夕……
白术一副迷惑的表情,“可能是我和沐朝夕一起经历过生死,他救过我好几次,不过,他不是出于见义勇为,或者对我有意思的那种救,他救我只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麦厂花心一颤,“你跟他……有交易?”
什么交易?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可描述的样子。
白术淡淡道:“那时候我偷盗龙体,安置在地下室冰窖里,沐朝夕监视我,我就玩了仙人跳,把他迷晕了,偷偷去看龙体。这个二傻子以为真和我春风一度,说要负责,还曾经以为我怀孕,说要娶我,还发誓对牛二视同己出,啧啧,男人不可理喻的保护欲和自以为是,真是——”
“等等。”麦厂花瞬间抓到了重点,打断道:“什么春风一度,你是怎么玩的仙人跳?”
什么仙人跳会让一个男人腆着脸要求负责,还发誓把重磅拖油瓶视为己出?迫不及待的喜当爹?
白术环顾四周,“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麦厂花的心越来越沉,“你到底是怎么玩的仙人跳,这小子还要娶你?”
白术双手高举,表示无辜,“这都是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和他解释清楚了,告知真相,他现在已经对我完全死心,发誓不会再有类似荒唐的想法,他对我说过,他现在只是为了执行锦衣卫拍给他的任务,而不得不贴身保护我,例行公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