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立刻瑟缩回去,怒目而视。
麦厂花眼神无辜,好像是无意的,白术倒不好说些什么了。
双手酸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沐朝夕见了,胳膊的酸意瞬间扩散到了全身。
大庭广众之下前夫前妻当众喂药,如此不检点,成何体统!
躺倒在尸堆里的陆炳讨好的对白术说道:“白司药,给我一丸,我实在起不来了。”
啧啧,年轻人不要说自己起不来。
白术给了他一丸,有了刚才前车之鉴,她不喂药了,改为投掷,“张嘴。”
啊!
陆炳张开大嘴,白术精准的扔了进去。
陆大人真是不要脸!公然讨要药物有失官威!
沐朝夕越看越气,干脆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另一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拜司药,俺也要。”
正是来自崂山太清宫的王生小道士,他昨晚非要跟着一起来杀丧尸赎罪,大战一夜,居然还没死。
白术和他距离有些远,没有把握,遂走近过去投喂,冷不防踩到一只手。
哇呀呀!
沐朝夕疼得坐起来,“你不能小心一点,你——”
白术理亏,顺手将一枚塞进他的嘴巴,堵住他的抱怨。
感觉到白术温暖细腻的指腹在唇间蜻蜓点水般滑过,嘴里多了个药丸,沐朝夕怒火消失了。
嗯,药丸有点甜。
沐朝夕不争气的又又怂了,决定原谅她——我是看在药丸的份上,我并没有原谅你的仙人跳。
白术分完药丸,回到湖心亭,嘉靖帝问白术:“那个山东口音的小道士就是王道长的徒弟?”
白术点头,“正是,视若己出,小道士人品还不错,就是性格太倔强。”
嘉靖帝对王道士很有兴趣,招他说了几句话,要他留在宫里。
嘉靖帝尝到了仙丹的好处,有些欲罢不能,心想小道士既然是王道长的徒弟,且出自崂山太清宫这种道教圣地,应该懂得炼丹。
禁军过来火烧琼华岛,众人互相搀扶去了码头登船,浩瀚无边的太液池是最好的屏障。
嘉靖帝坐在船上,看着琼华岛黑烟滚滚,顿时感叹道:“还是永乐大帝有眼光,将都城从南京迁到北京,将太液池围在新皇宫内,这是真是一块好地方,可见一切自有天定。”
经此一场和死人的战役,嘉靖帝开始相信什么命理玄学了,年仅十六岁就断情绝欲。
王道长炼的丹药无意间提高了他的快乐阙值,若不是为了子嗣,他连男欢女爱都不感兴趣,走了鲁荒王的老路,开始追求修仙炼丹之道,当然,这都是后话。
且说嘉靖帝回到乾清宫,因刚刚做完包/皮小手术,以勤奋著称的小皇帝今天罕见的以安全问题而免朝。
琼华岛的黑烟全京城都看得见,东厂和锦衣卫宣称皇室出现敌国内奸,试图在琼华岛刺杀嘉靖帝,但是嘉靖帝是天龙天子,有神明保佑,刺客为得逞,干脆纵火烧岛,想要烧死嘉靖帝。
嘉靖帝逃过一劫,为了保证安全,宣布罢朝三天,以肃清宫廷。
皇宫也宣布戒严,所有人不得擅出宫廷,东厂抄检各宫,寻找敌国奸细,以免奸细再次刺杀嘉靖帝。
为了稳住朝政,嘉靖帝来不及休息,在书房召见内阁,内阁五位内阁大臣见小皇帝四平八稳端坐在御座之后——御座中间其实被掏空了,以安置受伤未愈的龙根。
没事就好。
内阁放心了,其实内阁也担心嘉靖帝被刺杀,与其轮到四个三四十岁的皇叔们当皇帝,还不如这个小皇帝好掌控。
起码从目前来看,小皇帝还是很劝谏(听话)的。
嘉靖帝沉得住气,临危不乱,“朕昨晚差点被刺,受了些惊吓和皮外伤,为了保证安全,这三天罢朝,就不去早朝了,不过,一应政务不可拖延,朕就会在书房批阅奏折,由司礼监传到内阁。”
嘉靖帝如此敬业,内阁甚感欣慰,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这个小皇帝有一代明君的资质啊!
稳住了内阁,也就是稳住了朝政。
接下来,嘉靖帝要内对稳住宫廷了。
昨晚琼华岛大火,幸亏太液池烟波浩渺,隔绝了杀戮之声,守在太液池边的禁军打捞一具具浮尸,皆按照陆炳的命令就地焚烧。
所有宫殿外面都有锦衣卫把手,不准任何外出,其中包括一位太皇太后,两位太后以及正德帝的遗孀夏皇后。
为了不让辛苦操持半生的母亲蒋太后担心,嘉靖帝命令封口,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母亲和瞎子祖母。
太皇太后邵氏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旁边的人缄默不言,她根本不知道,以为一切如常。
蒋太后是看得见火光的,她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儿子身边,但是儿子下了命令,她这个做母亲的虽然不理解,但不能拖儿子后退,于是就在宫里静静等待。
至于夏皇后,她在正德朝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丈夫荒唐,风流成性,喜欢人/妻和孕妇,夏皇后在坤宁宫,正德帝常年在豹房,夫妻常年不见面,只是正德帝对她这个皇后一直保持尊敬——尊敬到只在大婚洞房那夜碰过她之后,就再也没有同房过。
夏皇后在正德朝如此,在嘉靖朝就更加像个隐形人了,她不是瞎子,更胜瞎子,昨晚琼华岛火光冲天,她就当做放烟花,不管不问,嘉靖帝说封锁宫廷,她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夏皇后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修生养性,整天在宫里不是修仙,更似修仙。
然而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仁寿宫的张太后。
一朝六宫无妃的皇后,两朝太后,张太后绝对不是任人拿捏之人。
张太后不仅不听劝阻,在仁寿宫里蹲着,她还在一群嬷嬷太监的簇拥下,一路冲破重重障碍阻扰,到了嘉靖帝的寝宫!
嘉靖帝刚割了包/皮,坐着唬唬内阁还行,走路不便,目前还半躺着看奏折呢,无力起来迎接张太后,倘若张太后发现端倪就麻烦了!
嘉靖帝正着急,麦厂花安慰小皇帝,“无妨,已经开门,放白司药出去‘迎接’张太后。”
嘉靖帝半信半疑,“白司药……能行吗?”
麦厂花十分笃定,“后宫只有她可以拦住张太后。”
宫外,大门紧闭。
张太后坐在敞篷的肩與上,有两个强壮的太监撑着罗盖遮阳,身边宫女太监成群,前呼后拥,很是威风。
一个头戴乌纱帽,女官模样的人叩响宫门。
无人应。
张太后冷笑:“哀家屈尊来看皇上,皇上居然避而不见,既然如此,哀家就去找内阁评评理。”
张太后正要走,吱呀一声,宫门开了。
张太后心道:量你也不敢这样给我吃闭门羹。
可是定睛一看,犹如白日见鬼,张太后差点吓得从肩與上摔下来!
“太后小心。”白术快步过去,扶稳了张太后,“都说岁月催人老,一年不见,太后风采依旧,可见这句话俗话在太后身上是不灵验的。”
张太后难以置信,“你……你怎么回来了?”
白术笑道:“太后这话说的,一日为女官,终身为女官,既然吃终生俸禄,皇上若有召,微臣就是在千里之外,也要赶到宫廷,为皇上效力。”
张太后上下打量白术,说道:“你真是厉害,前面的靠山倒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另一个。”
白术似乎听不出太后讽刺之意,保持笑容,“微臣出身草根平民,当然需要皇帝撑腰,才能在宫里行走自如,哪能比得上尊贵的太后呢?年轻时占据皇帝宠爱,弘治帝为了您六宫无妃。年老后历经两朝,占据正统伦理还有辈分,一辈子就没有低过头,如今太后在宫里等到了第三朝皇帝,您依然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一生荣华贵妃,微臣真是羡慕的紧啊。”
白术口口声声羡慕张太后,但就是聋子也能听出白术的讽刺,但偏偏这话说的规矩漂亮,无可反驳,张太后变了脸色,不和她吵闹,言归正传,“哀家听说皇上昨晚琼华岛遇刺,心下不安,来看看皇上。”
白术拦在前面,“宫里有内奸,企图在琼华岛刺杀皇上,皇上担心还有余党,伤害太皇太后和两宫皇太后,还有皇嫂夏皇后,所以皇上下令后宫戒严,所有人不得外出,为的是保护各位的安全。此乃皇上一片孝心啊!”
“况且,目前皇上并无大碍,太后这是听信谁的谗言,宁可抗旨也要跑来皇上的寝宫?太后不信皇上,还是不信微臣的医术?何况,生病了就应该看大夫,所以皇上把微臣这个大夫召到宫里来了,从来没听说生病了要去看伯娘的,您说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白术:论吵架,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莫让她跑了

张太后被一口气堵在胸口。
白术还不依不饶的追问一群附庸者, ”谁信向太后进的谗言?把太后从仁寿宫里骗出来的?”
张太后的行为说白了就是抗旨不尊。
没有人敢回答。是张太后自己要来的。
白术说道:“我是大夫,没功夫去查是谁进谗言,你今天不自己站出来, 我只能要东厂去查了。”
动不了张太后, 还动不了你的喽啰?
东厂麦厂花是她前夫,这事宫里人都知道。
东厂的手段比锦衣卫还厉害。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
白术说道:“三,二——”
“起驾回宫。”张太后抢先说道。她必须护住手下人,否则后宫之中,还有谁会为一个没有儿子的太后卖命呢。
白术施了一礼, 大声道:“恭送太后!”
守门的沐朝夕等人也纷纷附和,欢送张太后。
大家各退一步, 互相试探,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
麦厂花太了解前妻了,沐朝夕还是个宫廷小白,问白术, “张太后好像怕你。”
白术说道:“因为我讲道理嘛, 我向来是以理服人。”
沐朝夕:这话说得,真是太不讲道理(要脸)了。
白术劝退张太后的消息通过前夫麦厂花传到了嘉靖帝耳边, 嘉靖帝大喜:“白司药真乃朕的一员福将!就让白司药留下来,有了她防着张太后,朕就不用担心后院起火了。”
麦厂花回忆前妻在后宫十年种种“丰功伟绩”, 心想皇上啊皇上, 您太不了解她了,把她留在后宫, 您就是玩火啊。
麦厂花说道:“皇上,白司药是走是留,就让她自己决定吧。”
以对前妻的了解,她临时进宫救场是可以的,但是要长期留在宫廷……我有十成的把握前妻会抗旨。
嘉靖帝心想,老子是皇帝啊,你们一个个都不把老子的话当圣旨吗?
老子这个皇帝难道是纸糊的吗?
但是,如今这个局面,嘉靖帝需要搞好统一战线工作,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以,嘉靖帝压抑怒火,说道:“白司药累了一晚上,你安排她在先宫里歇息,朕的……病情要保密,不能让太医院的人知道,所以朕恢复期间只能让白司药受累给朕治疗,等朕的……伤好了,朕会重赏白司药,你送她出宫。”
嘉靖帝如此灵活变通,这么快找到白术能够接受的解决方法,麦厂花心生佩服,这个小皇帝能够忍耐,将来必成大器。
麦厂花去安顿前妻,嘉靖帝把奶兄陆炳叫过来,“要沐朝夕好好稳住白司药,莫让她跑了,朕还指望她牵制张太后。”
东厂和锦衣卫双管齐下。
陆炳应下,嘉靖帝叫住他,“张太后为何畏惧一个女医,你去好好查一下。”
傻黑甜陆炳:“皇上,这事直接问麦厂花岂不便宜?白司药进宫当年就和麦厂花结婚了,还有谁比前夫更了解前妻呢?”
第三次被怼回去,这次还是奶兄,嘉靖帝爆发了,气得将塌边的南瓜引枕砸过去,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把朕的旨意当什么了?要你去你就去!朕不相信麦厂花会说实话,前朝的事情,咱们都不在宫廷,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的不作数,得自己查才放心,明白吗?”
皇上已经三天没有骂我了。
陆炳刚刚被嘉靖帝夸了几天,尾巴就翘起来,此番被骂,立刻夹着尾巴跑了。
嘉靖帝躺回榻上,带不动啊带不动,有本事的信不过,信得过的没本事,朕这个皇帝,真是太难了。
且说陆炳被骂,他刚才也是累昏了头,才会说这些昏话,可见熬夜的确有损智商,陆炳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白司药该从那里查起?
陆炳头脑空空,毫无头绪,他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简直尸位素餐不称职。
思来想去,陆炳还是把沐朝夕叫过来,“沐佥事,交给你一个任务……”
沐朝夕刚刚升官,陆炳交给他的任务,恰好也是他所好奇的,遂爽快答应。
沐朝夕领命回去,隔着房门都能听见麦厂花和白术的争吵声。
白术:“……割个包/皮而已,每天换药即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我留在这里毫无用处,我讨厌这里,我要出宫。”
麦厂花:“十天,你就待十天而已,稳住张太后,十天之后,我会一定想办法让皇上放你出宫,你就当是为了牛二的前程——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不是正德年间了,他的锦衣卫指挥佥事是传奉官,正德帝赏的,从历代新帝继位的表现来看,上一朝的传奉官,在新朝会被撤销,不作数的,我已经为他弄到了国子监监生的名额,他能多学些东西,现在轮到你这个当母亲能够为他做一些事情了。”
传奉官,就是不通过科举和战功而获得官职的官,因为不经过吏部等部门同意,直接由皇帝下中旨封官,所以叫做传奉官。
传奉官始于嘉靖帝的爷爷成化帝,他十分宠爱万贵妃,那些讨万贵妃欢心的人乘机索要官职,成化帝为了满足万贵妃的虚荣心,就开了先例,封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奉官。
第一个传奉官干脆就是个木匠,到后来连教坊司的官奴都封了传奉官,泛滥成灾。
后来,万贵妃死了,成化帝伤心欲绝,不过几个月也跟着驾崩了,嘉靖帝的大伯父,也就是正德帝的父亲弘治帝登基。
上回书说道,堕胎小能手万贵妃弄死了弘治帝的母亲纪氏,弘治帝对围绕着万贵妃吹嘘拍马的传奉官十分厌恶,登基之后,几乎把所有成化朝的传奉官裁剪了。
可是弘治帝走向和他父亲另一个极端,他独宠原配嫡妻张皇后、六宫无妃,但是张皇后持宠而娇,她两个弟弟张鹤龄和张延龄更是贪得无厌之人。
人们纷纷向张皇后和她两个兄弟献媚献宝献土地等等,投其所好,以求官职。
张皇后和两个兄弟得了好处,便向弘治帝伸手,要皇帝封这些送礼的人为传奉官。
张皇后吹枕头风,弘治帝不能拒绝妻子,遂又开始封传奉官了。
到了唯一的儿子正德帝登基,正德帝个性叛逆,他厌恶父皇一味满足母亲和两个舅舅永无止境的索求,也为了防备过度膨胀的外戚张家染指朝政,裁剪了一批看不顺眼的、讨好两个舅舅和太后的传奉官——然后封了一批对他吹嘘拍马的传奉官,以压制张家。
白术年纪轻轻生了六品司药,靠的是真本事吗?不,是靠着正德帝亲封。
牛二不到十四岁就封了指挥佥事,也是正德帝的恩典,属于正德朝的传奉官。
到了嘉靖朝,由于嘉靖皇帝是旁支,帝位不稳,在后宫被张太后牵制,在朝政被内阁掣肘,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所以目前正德朝的传奉官们还没有遭遇嘉靖帝的大清洗。
但是,从前面三朝传奉官的册封和撤销规律来看,所有人都明白,一旦嘉靖帝翅膀硬了,他肯定会撤掉正德朝的传奉官,然后自己再封一批传奉官。
麦厂花未雨绸缪,晓得牛二的官职不稳妥,迟早要黄,就为儿子谋了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反正多读些书,将来靠自己本事谋生是不会错的。
干爹已经为儿子付出了,干娘白术是个好强之人,不甘落后,不就是在皇宫留十天吗?
为了牛二,我干了。
白术遂不闹腾了,乖乖留下。
知前妻者,前夫也。
白术中了麦厂花的套路。
门外听壁角的沐朝夕心下暗爽:白司药,你也有今天!
麦厂花一走,接到抄底白术任务的沐朝夕乘虚而入,走到房间,却不见人。
沐朝夕心头一紧,“白司药?”
浴房传来哗啦啦扑打水花的声音,“我在洗澡。”
白术喜洁,不能忍一身臭汗和血腥。
沐朝夕蓦地想起那晚仙人跳,他看到了白术脖子以下不可描述部位,顿时耳朵尖又红了,此时隔着一扇门,他什么都看不到,可是在他脑子里,真是什么都看见了。
“哦,你慢慢洗,我……我奉命保护你,在外头守着便是。”沐朝夕赶紧往外跑。
“慢着!”
沐朝夕的左脚从门槛里迈回来,“白司药有何事?”
沐朝夕脑子里浮想联翩:莫非是看了一夜杀戮,她又“空虚寂寞冷”了?
呀呸!你就是真的空虚寂寞觉得冷,我也不会再上当了!
心里虽如此想,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那晚白术伸出来小白蛇般的腿、微翘的大拇指,以及百里透粉的脚指甲。
小白蛇从身后滑过来,缠绕他的腰间,他就像被俘获的猎物,呆在原处,一动不动,不知道反抗,不知道拒绝。
脚尖一勾,他就沉沦了……
白术:“要宫人送些助眠的安息香来,我要补眠。”
一夜未睡,老娘快累死了。
“哦。”沐朝夕出了门,不知为何,他有些失望。
仙人跳呢?怎么不搞了?
因为我不再有被她利用的价值了。
宫人送来安息香,白术累极,很快入睡,到了黄昏时才醒,晚饭她要了素斋,又要宫人准备供桌果子等供品,说昨晚大难不死,定是神灵保佑,想要拜祭一下福神。
若是大明初期的洪武朝,在宫廷私下祭祀就要砍头的,但是正统之后,宫规逐渐废弛,太监都能娶妻养干儿子,在宫外公然开府过小日子了,宫规形同虚设,只要有权势,就没有敢管。
白术看了黄历,“上头写着今日福神在西北,我得找准位置再拜。”
言罢,白术还煞有其事的拿着一个罗盘定方位,沐朝夕作为贴身保镖,被迫提着沉重的祭品充当打杂的,跟着白术找福神。
沐朝夕昨晚射了一晚上的火箭,此刻胳膊还没恢复,他时不时停下来,换一只手提装着供品的食盒,不禁抱怨道:“喂,你不是不相信鬼神之说吗?今天怎么巴巴的要祭福神?”
白术嫌弃脸:“我今天就是相信福神了,怎么滴?把食盒给我,你回去休息。我还不愿意你跟着呢。”
甩不掉沐朝夕,白术只得带着他。
沐朝夕任务在身,那里肯放弃?少不得咬咬牙坚持一下。
谁知白术越走越偏,越走越远,一直走到了后宫西北角的咸安宫。
“就是这里了。”白术笃定的点点头,收起来了罗盘。
咸安宫是一所空宫殿,空了足足三十多年了,一直没有主人。
因为弘治帝只有张皇后一人,六宫无妃。
正德帝荒唐,没有正儿八经的嫔妃,人/妻和孕妇都跟着他在豹房里厮混。
嘉靖帝甚至还没有大婚,所以咸安宫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看房子的老太监。
白术叩响宫门。
老太监开门,看到白术,他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默然的打开宫门,“啊……啊……”
沐朝夕这才注意到,老太监没有舌头。
白术走近咸安宫,到了一处庭院,“就在这里,这里有福神。”
老太监没有舌头,却不是聋子,他搬来一个供桌,熟练的设了香案等物。
白术把供品摆上,开始祭拜了。
作者有话要说:沐朝夕即将揭开白术身世之谜,这是个惊天大秘密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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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天大秘密

沐朝夕从未见过如此虔诚的白术。
在他印象里, 白术有些厌世、禁欲、性格暴躁、蛮不讲理、善于应变、冷静沉着, 好像除了医学,她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作为一个大夫,她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
可是今晚, 白术沐浴更衣、晚上吃的还是一水的素斋, 身着素衣,梳着道髻,簪着通体无雕饰的白玉簪,这那里是临时起意祭福神?
分明是蓄谋已久。
为了搭配一身素服,白术又换了一副白铜的眼镜, 整个人就像豆腐一样寡淡。
而且,看守咸安宫的断舌太监好像和白术很熟的样子。
选择在咸安宫祭祀,绝对不是巧合。
白术祭祀的时候, 断舌太监在一旁默默的递送各色祭品,还端来笔墨等物, 白术信笔撰写祭文。
沐朝夕伸长脖子,想看她写些什么,但是断舌太监拦在前头, 不让他看。
白术写了祭文, 连同黄表纸、彩帛等物, 一起投进火盆焚烧。
眼看祭文要烧光了,沐朝夕灵机一动, 捡了小石子,往庭院中间的紫藤花架上一扔。
哗啦啦。
沐朝夕抽刀跑过去, 做警戒状,“什么人?”
那个断舌太监护在白术跟前,然而并没有什么人,倒是惊跑了花架上一只猫。
喵呜!
是一只虎斑猫,体型庞大,就像一条狗,对着沐朝夕瞪起了胡子,露出凶相。
沐朝夕收刀,“我刚才看见花架上有黑影,担心是……那种东西。”
白术瞪了他一眼:“那种东西会爬花架?”
沐朝夕驳道:“你要是昨晚杀了一夜那种东西,一到晚上也会疑神疑鬼,那会考虑那么多。”
虎斑猫围着白术转圈圈,闻着她的气味,白术觉得这只猫很眼熟,问断舌太监,“何公公,这是骠骑将军吗?”
何太监点点头。
白术啧啧称奇,难以置信,半蹲下来,伸手摸着胖猫的毛皮,“骠骑将军,一年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白术问何公公,“骠骑将军的俸禄还照发吗?”
何太监摇头。
白术不解:“那它怎么还长这么胖?”
何太监拿着纸笔写了一行字,“豹房里的猫都被张太后驱赶到宫外了,只有骠骑将军被夏皇后抱走养着,还在宫里头。”
白术问:“张太后对夏皇后此举没意见?”
不受丈夫正德帝宠爱,以前夏皇后是一点都不敢违抗这个婆婆的。
何太监写到:“夏皇后说想养着骠骑将军,留个念想。”
白术吃力的抱起这只大肥猫,在怀里揉搓道:“难怪长这么肥了,原来是被夏皇后喂胖的,唉,也难怪,深宫寂寞,她无事可做,只能喂你解闷。”
树倒猢狲散,正德帝突然暴卒,豹房被张太后清洗,昔日比人尊贵的猫狗都抓到笼子里,驱除到宫外,成了京城里的流浪猫、流浪狗。
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猫狗那里是外头本地流浪猫的对手?估计到现在已经无猫生还了。
也就这只骠骑将军因夏皇后的庇护,得以继续在后宫生存下去。
骠骑将军发胖之后,行动不便,不复以前的威风,只剩下一身“膘肉”了。
它似乎和白术很熟,无论她如何揉搓,它都不反抗,还舒服的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经历数次午夜惊魂杀丧尸,一直杀出个黎明,沐朝夕得了丧尸PTSD(应激障碍),一听这种呼噜噜的吼吼声就打怵,他右手按住刀柄,时刻防备着。
沐朝夕不解,“你们说的是啥?我怎么听不懂?一只猫怎么会取骠骑将军这种名字?还有,它的俸禄是怎么回事?”
白术说道:“先帝喜欢养宠物,尤其喜欢猫,豹房里一百多只猫都是有爵位的,公猫封官,母猫封诰命夫人,每只猫都有专人照料,每个月按照爵位发放俸禄,这只虎斑猫是先帝的爱物,封了骠骑将军。”
不可能!
我的爵位不如牛二这个臭小子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不如一只猫!
沐朝夕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太魔幻了,人不如人也就罢了,怎么还人不如猫?
他自以为出身名门,各方面还算过得去,但自从遇到白术,他就踏入另一个世界,这里简直是权势的奶与蜜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