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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抱着王悦,发现自己的腰比他粗。大梦初醒,危机感顿生,没有王悦漂亮也就罢了,还比他胖!
王悦把清河的手放在他上臂鼓起的两团肌肉上,“放心,你的驸马喜欢打铁,胳膊的力气早就练出来了,你再胖我也能把你抱起来。”
清河听了,破涕为笑,“我才不会再胖了。”
王悦把清河一把抱起来,还转了一圈,“你看,轻松轻松的,一点都不累。”
清河双脚腾空,紧紧搂着王悦的脖子,那些痛苦似乎被甩出去了一些,和命运抗争失败之后,幸好我还有他。
王悦见她喜欢,又抱着她旋转,娄湖倾盆大雨,亭中红裙翻滚,他们一出娘胎就相伴左右,兜兜转转,他们依然相逢,心意相通。
雨下一整晚。
黎明时,檐角的雨滴敲窗,王恬被食物的香气唤醒了,堂弟王羲之睡的早起的更早,仆人送来早餐。
王恬打着呵欠从卧房里走出来,王羲之放下碗筷,对王恬行礼,“二堂哥。”
“不用多礼,你接着吃。”王恬伸了个懒腰,顺手从桌上拿个块饼,并没有正经跽坐用餐,而是歪在胡床上,衣襟散开,头也不梳,就这么穿着寝衣,翘着光脚,半躺在胡床上吃起来。
王羲之抱着粥碗愣住了,士族讲究礼仪,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他很想问二堂哥你怎么了,但是不敢开口。
王恬以前不是这样的,从昨天开始,他就像被人夺舍了,换了一个灵魂。
饼有些干,王恬对着小堂弟勾了勾手指,“给我来杯茶。”
王羲之寄人篱下,乖乖倒茶,双手捧给王恬。
王恬一饮而尽,往后挪出一块位置,拍了拍胡床,“你来试试,躺着吃东西真舒服。”
王羲之摇头表示拒绝。口吃嘛,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王恬一把把堂弟拉到胡床上,自己起来了,给王羲之端茶喂粥,“不要管那些规矩礼仪了,都是人们编出来欺骗世人,欺世盗名而已,虚伪。还不如随着自己的喜欢而活着,随心所欲多好。”
王羲之被二堂哥伺候的战战兢兢,“不不不不不……不好。”越紧张越口吃。
王恬摇着食指,“论冠冕堂皇,你我注定都做不到极致。我是个庶子,你是个孤儿,还是个小结巴,人生才刚开始,就已经看到头了,怎么虚伪也无用,不如放飞自我,按照自己心意而活,岂不快哉?”
王羲之:“别别别别……别人会说。”
王恬说道:“像我大哥这样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和爵位,他必须做个端方君子。我们这种庶子和孤儿,完全没必要学他,反正无论多么努力,都比不上他一个手指头,一辈子都要活在大哥的阴影之下,仰望他。”
王恬双目放空,与其是说服小堂弟,不如说是开导自己,“都这样了,为什么要走大哥的路,永远在背后仰望他?不如另辟蹊径,走自己的路,不用仰望大哥,也不用崇拜虚伪的父辈。”
王羲之:“家家家……家门荣誉。”
王恬说道:“王戎抠门;王衍干脆全军覆没,亡了大晋国;王敦亲手杀了堂哥王澄、我爹王导养外室,搞出三个私生子,琅琊王氏以他们四个为耻吗?没有,那么,你我躺在胡床上吃个早餐就给家门蒙羞了?”
王恬诡辩,王羲之又不傻,他话少,但是内秀啊,说道:“王戎竹林七七……七贤。王衍大大大大……司徒。王敦大大大大……将军。王导导……宰相。”
意思是说,王戎有名气,王衍当大官,王敦能打,是统领江南军队的大将军王导是宰相,家族需要以他们为荣,你王恬有啥本事给琅琊王氏长脸?
小堂弟有些意思。王恬思索片刻,说道:“我是父亲不喜的庶子,你是个孤儿还结巴,走官途我们想不不要想了,那就走偏路,在某个地方做到极致,让家族以我们为荣,我善下棋,发誓成为大晋第一棋手,你会什么?”
王羲之:“书法。”说到他最擅长的事情,他就不结巴了。
王恬把一块糕散进小堂弟嘴里,“也对,你虽不善言辞,但是会写啊,将来成为大晋第一书法家。”
想到这里,王恬很是兴奋,”我就期望看到王家讨厌我们不守规矩却不得不以我们为傲的样子。”
小孩子学好很难,“学坏”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王羲之年幼失去双亲,寄人篱下,变成口吃的憋屈全部爆发出来了,提前叛逆了,既然循规蹈矩努力装乖还被人嘲笑口吃,干脆当个坏小孩。
别院仆人来收拾残羹剩饭时,看见王恬王羲之堂兄弟两个并排躺在胡床上,衣襟大开,袒露出雪白的肚皮,左脚脚踝架在右腿弯曲的膝盖上,不停的抖动。快乐似神仙。
不,神仙都没有他们快乐。
两人抖得正开心,突然外头起了喧哗之声,王羲之从胡床上滚起来,往窗外探头,见家丁踏上湖边的竹航,匆匆往湖心亭方向跑去。
“出什么事了?”王羲之问,咦,决心放飞自我后,说话居然不结巴了!
仆人答道:“太子妃驾临别院,下人赶去禀告公主。”
太子妃来了?
王恬也惊得从胡床上起来,问仆人,“就太子妃一人?太子没来?”
仆人称是。
王恬赶紧穿鞋,“你就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去迎接太子妃。”
王羲之见王恬一脸凝重的样子,问:“太子妃来者不善?”
王恬说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王恬觉得太子妃是来找他的,因为太子告诉他王导外室和私生子的事情。王恬不明白,这事和太子妃无关,怎么太子妃跑来娄湖别院了?
王恬匆忙把自己收拾得能够见人了,拜见太子妃庾文君,她出生名门颍川庾氏,十五岁嫁给太子司马绍,现在已经生育两子一女。
太子妃说道:“我来见临海公主,公主在何处?”太兴帝这个改名狂魔已经改封清河为临海公主。
不是找我的?王恬说道:“外臣并不知临海公主所在。”
清河正在湖心竹亭榻上酣睡,王悦躺在她的身边,昨晚两人在雨声中相拥入眠,现实比梦更美。
竹航的脚步声惊醒了两人,清河捂住王悦的嘴巴,问:“什么人?”两人还没成亲,不能让人知道王悦昨晚和她睡在一起。
真睡,字面意义上的睡觉。这也会成为丑闻。
☆、第139章 捉悦在床
“公主, 太子妃驾到。”
论辈分, 清河和太子妃是平辈, 且太子妃年长, 是大嫂。
清河不敢怠慢太子妃, 连忙起床,“把太子妃迎到凤凰台, 那里风景好。”
外头侍女们端来水盆,触不及防推门进来, 伺候清河梳洗。
清河连忙展开薄被, 把床上的王悦盖起来。
清河坐在梳妆台前, 有个侍女要去铺被褥, 清河忙道:“且慢……我听到那边有蚊子声, 你去捉蚊子。”
侍女返回,点燃一盏灯, 用一个铜制的灯罩罩住, 灯罩口弯曲成九十度,嘴巴像个喇叭,蚊虫飞蛾都喜欢朝着温暖的地方飞,飞到灯罩的喇叭口附近, 会被里头燃灯热量产生的虹吸效益给吸进去, 这是最原始的灭蚊灯。
侍女提着灭蚊灯东照照,西照照, 居然真的照进去一只蚊子。
此时清河的头发梳好了, 梳头侍女给她描眉, 灭蚊侍女自觉大功告成,放下灭蚊灯,又要去床榻铺被褥。
清河蓦地站起来,“你们都退下。”
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再古怪的要求,侍女们也只能听从,纷纷行礼退下,关上门。
床上的王悦掀开被子,低声笑道:“公主的应变比过去还快了。”
“你还有时间笑。”清河满脸羞红,拨开青纱帐,“快从后门出去,我去凤凰台见太子妃,侍女们会返回来打扫。”
王悦说道:“你忘记了?我们在湖心竹亭,有后门,但是没有后路。”
清河急道:“那怎么办?”
王悦不慌不忙打开窗户,“没关系,我可以走水路,游到岸上去。”
现在不能让人看见他在清晨大摇大摆的从公主闺房里走出来。
清河说道:“好,你跳水的时候轻一些,不要惊动旁人。”
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简直太刺激了,王悦忍不住搂着她一吻,正要爬到窗户上,听见外头啪的一声有人推门闯入,“清河,乘着曹夫人不在,我们去骑——”
除了荀灌,没有人敢不告而入,擅闯清河卧房。
荀灌看着王悦散着头发、衣冠不整,单腿直立,另一条大长腿撩到窗台上,当即退出,啪的一下关上门。
天啦!我看见了什么!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
荀灌恨不得跳进娄湖,把刚才那一幕从脑子洗干净!
曹淑不准她带着清河做骑射等等任何有危险的动作,且一直守在清河身边,荀灌想偷偷摸摸带着清河疯玩也是不行的。
幸好昨天曹淑带着五十多家丁喊打喊杀的去桃叶渡手撕外室传得满城皆知,还安排宗族将三个私生子认祖归宗,忙着料理家事,荀灌自觉找到了可乘之机,曹淑不在,她就可以带着清河为所欲为啦!
荀灌习武,从小就习惯早起,今日更是黎明时就起床,骑马来到娄湖别院,直闯清河卧房,叫她起床去玩耍,却未曾想会看到王悦爬窗户这一幕!
清河惊慌失措的脸,王悦凌乱的头发、皱巴巴的浅蓝衣裳,荀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本有有情的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在清晨被逼跳窗——不,重点不是清晨发生什么,而是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雨下一整晚,他们——
啪的一声,荀灌猛拍脑门,把邪恶的念头从脑子拍走。不能想!
“灌娘,你进来吧。”屋里传来清河的呼唤声。
荀灌嗖的一下推门,只露出她勉强能塞进去的缝隙,进去后飞快关门,甚至还把门栓给插上了!
荀灌看到披头散发的王悦,简直清河还要着急:“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跳窗户走啊!”
“现在跳不了窗户了。”王悦指着窗外竹航的入口处,一排排宫廷的侍卫,还有盛装的宫人,以及二弟王恬,簇拥着太子妃庾文君踏上了竹航,朝着湖心竹亭走来。
人多眼杂,倘若王悦这个时候跳窗,这么大活人入水肯定会被人发现的。
跳窗的时机稍纵即逝,倘若没有荀灌突然闯入,王悦跳水游到对岸还来得及。
荀灌急的额头都是汗,环顾周围,这里是夏天消暑的竹亭,只有一个小小的房间,摆着案几和一张用来午睡的竹塌,根本没有衣柜等可以藏人的地方。
清河指着竹塌,“你躲在床底下,我把被子垂下来遮掩。”
王悦否决,“太容易被识破了,太子妃来此,公主的屋子怎可不整洁,床铺凌乱?”
清河急中生智,“我躺在床上装不舒服,你躲到被子里去。”
王悦道:“风险太高了,我有办法。”
清河荀灌齐齐说道:“什么办法?”
王悦坐在了梳妆台前……
约一盏茶后,太子妃庾文君在王恬的引领下来到了湖心竹亭。
王恬本不知道清河在那里,不一会,清河要侍女将太子妃引到凤凰台这种隆重正式的楼宇待客,太子妃乘坐牛车走到半路,却被湖心竹航中间露出尖尖角的竹亭给吸引住了。
大雨早就停了,湖心轻雾笼罩,给景色加了一层美颜滤镜,纵使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宫里可没有这样的风光啊。”太子妃赞叹不已,“我要去那边。”
侍女连忙说道:“公主昨晚在竹亭歇息,恐怕——”
“那不正好嘛,公主不用移步去凤凰台见我,我也能一览娄湖风光。”太子妃执意要去,众人阻拦不得。
牛车在竹航入口处停下,因刚下大雨,竹板路有些湿滑,且为了美观,竹航上没有护栏,王恬担心太子妃滑倒,掉进娄湖就麻烦了,连忙命仆人去搬地毯来。
太子妃摆手道:“无妨,我慢点走,正好可以欣赏风景,何况那有那么长的地毯可铺?不用劳烦了。”
太子妃缓缓的走,王恬提心吊胆,他退后几步低声问自家侍女,“大哥怎么还没来?”
王恬满头雾水,搞不清楚太子妃的目的,况且这么大的人物来到娄湖,大哥这个嫡长子都没出面,他这个庶子怎可出头接客?
王恬再狷狂,也不会在女人面前放飞自我,何况此人还是太子妃,大晋帝国地位最高的女人——因太兴帝一直没有立继后,宫中只有几个低等的嫔妃,所以太子妃地位最高。
侍女低声道:“世子不在别院。”
王恬更懵了,“不可能,我昨天明明看见大哥回来了。”还抢了我的船,逼我跳湖,自己游到岸边呢。
侍女说道:“公主夜里召见过世子,后来或许有什么事情,世子夜里出去了,还没有回来,至今未归。”
王恬问:“大哥去了那里?”
侍女道:“世子的行踪,岂是奴婢能够过问的,自是不知。”
王恬跺脚,他本不想应付皇室,但是大哥不在家,只有个小堂弟王羲之,他不出头谁谁出头呢?
王恬快步追上去,指着绿水青山为太子妃讲解。
太子妃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几步一停,慢慢走,慢慢看,“这地方真美,早知如此,我必定常来看看。”
王恬心道,太子妃是什么意思?是说我们王家的家产比司马家还大吗?
王恬心生警惕,说道:“娄湖虽美,只是小家碧玉罢了,不及皇宫华林园雍容华贵之态。”
太子妃笑了笑,话头一转,“听说曹夫人和世子经常在此小住避暑,今日怎么都不见他们两人?”
为什么?还不是太子告诉我桃叶渡外室的事情,嫡母跑去手撕外室,闹得家里鸡犬不宁,真是明知故问!
原来如此,太子妃今日是看热闹的。
王恬压住怒气,轻轻的怼回去,“原来太子妃今日不是来见公主的?”你来见公主,提我嫡母和大哥作甚?
太子妃假装听不出来王恬的话中话,继续赏景。
此时竹亭四周的竹帘全部卷起来了,换上轻薄的纱帐,点燃了香炉,清河公主站起来迎接太子妃,荀灌站在公主身边,有侍女在烹茶。
此外,还有一个蒙着面纱的乐伎抱着一把古琴弹奏乐曲。
“太子妃,这边请。”清河将太子妃引到尊位上,太子妃跽坐,“公主好雅兴,这湖光山色配上一首《长清》,真是妙绝。”
《长清》是嵇康所作的古琴曲。
清河笑道:“我在这里休养身体,平日无事,找些乐子罢了。”
太子妃对荀灌点头示意,“今日真是巧,灌娘也在啊,久闻灌娘孤身突围,搬救兵营救宛城的英勇事迹,是当世的女英雄,我好生佩服。本想下帖子请灌娘去东宫说话的,又怕影响灌娘操练军队,便歇了心思,今日得见,我真是不虚此行。”
荀灌最烦和人应酬,说场面话,回了一句干巴巴的话,“太子妃谬赞了。虚名而已,我愧不敢当。”
王恬看到荀灌,很是吃惊:今天怎么回事?该在的不在,不该来的来了。
侍女煮好了茶,一一献上。
太子妃抿了一口,赞道:“好香啊。似乎有荷花的清香,也有竹子的香气,这是什么茶?”
清河说道:“把炒制好的竹叶塞进荷花里,再合上花瓣,放上一夜,拿出来烹煮,取天然之味。”
太子妃又赞道:“公主真会过日子。”
太子妃指着弹琴的乐伎,“她的琴声胜过宫廷乐师,为何不露真容?”
荀灌说道:“这是我今日献给公主的乐伎,她的容貌毁于战火,会污了公主的眼睛。”
☆、第140章 掀起你的盖头来
乐伎额头贴着几个花钿, 穿着青衫绿裙,一身绿, 仿佛要融入娄湖湖水中, 看起来很是清爽怡人。
面纱挂在耳后, 遮住口鼻,她跽坐在案几后操琴, 琴声在水波间荡漾,就像融入和荷花香气的竹叶茶,集两家之所长, 赏心悦目。
众人陶醉期间,王恬心道:这个荀灌能打,眼光也不错, 献上的乐伎实在难得, 色艺俱佳,可惜毁了容貌。就像小堂弟王羲之,什么都好,可惜是个小结巴。
看来老天是公平的,给了好处,就要给了歹处, 给了我容貌和才华, 也给了我庶出的身份——不对, 老天只对大哥王悦例外, 什么都给了他。
一曲终了。
太子妃叫好, 问乐伎:“你是何方人氏?师从何人?定是名师所传。”
乐伎指着自己的嘴巴, 摇摇头。
荀灌解释道:“她的脸和嗓子都被火灾所毁,已是不能说话了。”
太子妃叹道:“哎,真是可惜又可怜。”
王恬对乐伎也心生同情,从乐伎露出的眉目来看,分明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啊,腰身如柳,盈盈一握……
乐伎低眉信手继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这一首《短清》也是嵇康所作。
太子妃寒暄道: “娄湖真是个养人的地方,最适合养身,我看公主面色红润,精神颇佳,想必身子已经康复了?”
昨晚和王悦一起睡觉,能不脸红精神爽嘛?
清河不愧为是血统纯正的皇家公主,心中情意绵绵,早就化为娄湖的柔波,面上镇定如雕像,“汤药还未断,不过比起以前好多了。”
太子妃终于开始聊正事了,“公主既然已经没有大碍,是时候回宫了。”
清河:“回宫?”
我没听错吗?建康的皇宫和我有什么关系,论血统,我们已经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我去你家干什么?
太子妃顿首,“正是。我今日来此,就是奉皇上的口谕,来看望公主的。皇上说司马家都是高祖皇帝(司马懿)的后裔(清河这一支是嫡妻张春华所生,太兴帝这一支是侍妾伏夫人所生),本就是一家人。公主是惠帝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因战祸而流落在外,公主历经艰辛来到江南,一直由故旧曹夫人照顾着,现在身体康复了,皇上岂能一直坐视公主在外居住呢?”
“当然,曹夫人把公主奉为上宾,照顾的很好,娄湖别院风光也远胜过皇宫,最适合养病,皇上很感激曹夫人,今日已经送了许多赏赐到了乌衣巷,以感谢曹夫人的照料,同时也命我来接公主回宫。娄湖虽好,不是公主的家啊。”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清河才不会信太子妃的鬼话,她在娄湖自在逍遥,一旦进宫,无论辈分还是地位,都被皇帝,太子和太子妃压着,且不管皇帝接她进宫有什么目的,单是居住环境,台城远不如娄湖舒服。
太兴帝没有立继后,宫中几个嫔妃还不够资格和清河说话,所以派出太子妃来接清河回宫。太兴帝自以为这样做够给清河面子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来接我去台城?把我当皇室的附庸吗?
清河有多次被人逼宫的经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比起逼宫,太子妃逼她搬家算什么!
清河已有些恼了,面上一笑,“谁说这里不是我的家?王家已经将娄湖别院献给我了。这里就是我修身养性之地,我想来就来,想住就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清河谎话张口就来。
王恬:有这事?
荀灌:啥时候献的?王家还真大方啊。
乐伎王悦:编,你放心大胆的接着编,你说献给你了,那么娄湖别院从此就是你的,我能接得住。
太子妃一噎,她对清河在洛阳时骄奢弄权的事迹略有所闻,只是没有料到她成了落地的凤凰还能如此张狂,居然把王家最豪奢的别院都弄到手了?
太子妃不信,从未听过此事,这个公主着实难缠。
太子妃指着王恬:“既然已经是公主的地方,为何王家二公子一清早就在此?”几乎明示清河不注意男女大防,一个未婚女子怎能和外男住在一起。
王恬暗道:关我什么事!
清河不慌不忙,“哦,王恬棋术精妙,我就拜托了曹夫人,要王恬过来指教我下棋。”
太子妃看向王恬,“公主的棋技可有长进?”太子妃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清河的大嫂,“关心”小姑的学习。
王恬不傻,晓得厉害,既然公主都提到嫡母曹淑了,那么他必须帮助公主圆谎,王恬说道:“公主还需多加练习,若有不解,随时召微臣过来答疑解惑。“
关键时刻,王恬靠得住,毕竟在昨天以前,王恬都在模仿亲爹王导,虽说画虎画皮难画骨,王导是奠定东晋基业的国柱,学的他一片皮毛就够用了。
太子妃不死心,道:“听说始兴郡公世子也时常来此。”
清河顿首,“没错,世子在洛阳时就教我音律,本就是我的老师,来到建康,也经常过来指点,我最近学会了弹阮。”教着教着,老师就成了驸马。
清河朝着荀灌笑道,“灌娘那时候教我骑术和一些粗浅的武艺,本是用来强身健体的,没想到永嘉之乱,我流落民间,这些技艺都派上了用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请名师过来教我学一些东西,活到老,学到老。”
荀灌说道:“公主最近养病,武艺和骑术有些荒废了,既然身体大致康复,以后我就时常来娄湖督促公主把过去学的东西重新拾起来。”
荀灌拍着案几上的风松剑,“灌娘自觉习武天赋远高于公主,但也是一天不练手就生。”
荀灌一副严师的做派。
清河镇定自若,加上荀灌王恬作证,坐实娄湖别院就是她的私宅。
太子妃有太兴帝给的任务在身,眼珠儿一转,说道:“虽然娄湖别院是公主修身养性之地,然公主尚未出嫁,台城才是公主的家。公主自从来到建康,就从未在台城住过一天。公主春天归来,台城许多宫室尚未完工,所以暂时将公主安置在宫外,如今台城宫室大功告成,我已经为公主挑选了灼华宫,一应都布置好了,就等今日接公主回去。”
太子妃用规矩来压清河,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地步,未出嫁的公主不能在宫外独居,哪怕娄湖是清河的私产。皇室无论作为长辈,还是皇权,都有权力要求清河搬到宫里去。
别人逼宫,是把人逼出宫外,清河被人逼宫,是把她逼到宫里去。
既然规矩上处于下风,清河就不和太子妃强辩了,改用缓兵之计,“太子妃有心了,一直惦记着我,我很是感动,只是现在是夏天,台城炎热,娄湖凉快,我已经住惯了,突然换个地方,万一旧病发作,岂不前功尽弃,辜负了曹夫人这些日子的悉心照顾。”
清河把曹淑这座靠山搬出来,妻凭夫贵,王导在东晋是什么地位?王导那么厉害的人物,都被曹淑整得服服帖帖,出了名的惧内。
曹淑在东晋地位超然,到了什么地步呢?太子和太子妃在宫外见到曹淑,都要以家礼来拜见曹淑,须知太子和太子妃是君,曹淑是臣妻,君拜臣,也只有曹淑敢受。
太子妃也怕性格火爆的曹淑,昨天还刚刚带着五十家仆磨刀霍霍向“外室”呢,把曹淑惹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逼得王导不得不去母留子,如今桃叶渡外室居所人去楼空,外室不知被送到何处了。
太子妃只得说道:“既如此,我到了立秋天气凉爽了,再来接公主回台城。”
清河对着太子妃微笑点头,“辛苦太子妃为我操心了。”
《短清》已经结束,乐伎开始弹奏《酒狂》,今天是嵇康专场演奏会,全是他作的曲子。
《酒狂》的古琴曲就像喝醉的人在山间跌跌撞撞行走,恣意盎然,自然随性,向阳而生,听得王恬不禁轻轻叩着茶杯拍打节奏,妙哉!这个乐伎古琴造诣不亚于我的大哥王悦。
王恬怔怔的看着乐伎,越看越美,对着面纱生出无数遐想,她若不毁容、没有变成哑巴,还不知是什么样的妙人呢。
《酒狂》结束,众人的心还跟着余韵狂跳,好像跟着琴声醉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