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命宫人打赏乐伎,赐给她一套金臂钏。
乐伎站起来,含胸行礼,无声道谢。王悦的裙摆宽大,裙下曲着双腿,看起来只比寻常女子高一些。
太子妃辞别清河,“今日娄湖之行,虽然没能接回公主,很是遗憾。不过我玩的很尽兴,看得好风景,喝的好茶,听得好曲,以后我会常来打扰公主,公主也不要嫌我麻烦。”
清河说着客套话:“怎么会,太子妃忙于宫务,辛苦了。得闲时常来转一转,散散心。”
清河亲自送太子妃,众人纷纷站起来恭送。太子妃路过乐伎时,停住脚步,这个乐伎挂着面纱,但是耳朵露在外面——耳垂上没有戴耳环,也没有耳洞,哪怕是穷人家的女儿,也会戴个铜耳坠当首饰,这个乐伎以前应该出自名门,为何连个耳洞都没有?
面纱一直垂到胸前,遮住了王悦的喉结,掩盖了性别特征,但是他的肩膀显然比一般女子要宽。
难道是个毁容的胡姬?
太子妃对面纱下的脸有了兴趣,“让我看看你脸上的伤,宫廷有御医,他们医术高明,或许能够拯救你的脸。”
荀灌忙道:“伤疤太大,已经没救了,会污了太子妃的眼。”
太子妃坚持要看,“无妨,我赦免你失仪之罪,摘下面纱。”
乐伎含胸弯腰保持谦卑,右手轻轻摘下挂在耳边的面纱,只是露出半个右脸,众人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太子妃更是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被荀灌一把扶住了。
乐伎的右脸有个碗口大的疤痕,从脸颊一直延续到颈部,疤痕的颜色像新鲜的猪肝,上面还有一块块凸出来的黑痂。

☆、第141章 我骄傲

掀起了你的面纱来, 让我来看你的脸。
你的脸儿红又亮啊,好像案板上的肥猪肝。
王悦真狠得下心给自己毁容!
清河明明亲眼所见王悦打开妆奁, 用胭脂水粉和烟墨等等调匀了, 往脸上涂抹, 可是看到到王悦犹抱面纱半遮面的效果,清河还是吓得心头一悸。
太子妃吓得花容失色, 面色惨淡,宫女连忙教训乐伎,挥手要扇一记耳光, “吓坏了太子妃,还不快跪下赔罪!”
荀灌反应最快,轻松一把捏住宫女高举的右手, “公主的别院, 你也敢在此撒野?”
荀灌稍稍一用力,宫女的手腕几乎要被捏碎了,根本无力狡辩,只有惨叫的份。
太子妃说道:“住手。”
荀灌没放,看着清河。
清河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之前说过宽恕她失仪之罪,她才揭开面纱的, 太子妃金口玉言, 难道这话不作数?”
太子妃轻轻咬了咬下唇, 说道:“是我管教无方, 这个宫女任凭公主处置。”
清河朝着荀灌点点头, 荀灌放手, 宫女不顾手腕疼痛,跪在地上求清河饶恕。
清河说道:“乐伎是我的人,宫女是太子妃的人,咱们管各自的。况且只是一件小事,今日太子妃也说玩的开心,何必为此闹得不欢而散?不值得。”
太子妃说道:“既如此,饶她一命,罚俸一年。”
宫女跪地谢清河和太子妃开恩。
太子妃看着将面纱戴回去的乐伎,“公主的乐伎着实不错,公主有耳福了。”
清河心道,我不仅有耳福,我还有艳福呢!
清河客套说道:“乐伎虽好,尚不及宫廷雅乐。”
送走了太子妃,清河又把王恬支开,“劳烦二公子回一趟乌衣巷,将太子妃来娄湖别院的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曹夫人。”
王恬领命而去,顺便把王羲之带回家,谁知王羲之从步步注意,事事小心的乖孩子变成放飞自我的熊孩子之后,连二堂哥的话都不听了,“我不回乌衣巷,我就在这里玩。”
言罢,王羲之脱鞋跳水,下湖摸鱼去了。
王羲之不喜欢乌衣巷,觉得太压抑,雷姨娘表面客气,内心嫌弃他这个孤儿,觉得王羲之将来从她三个儿子这里争夺利益。
小孩子内心最敏感,他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王导对他谈不算喜欢,只是尽一个族长照顾本族人的义务而已;曹淑王悦对他还可以,但是这对母子基本上不在家。
王羲之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孤独寂寞,他又不能说出来——这样他会被人骂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久而久之,王羲之变成了小结巴,众人都以为他是受到父母双亡打击的缘故,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还是清河公主这里住的舒坦啊,不用看人脸色。
王恬一走,王悦去卸妆换装,荀灌把清河拉到里间:“你和王悦是怎么回事?是只有昨晚,还是……还是经常这样?”
荀灌是吃狗粮专业户,但是捉悦在窗这种刺激的事情是第一次,她担心清河吃亏,毕竟清河受过伤,又是被人灌药又是摔破头,脑子不太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清河解释道:“我昨天突然想起过去……我和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我们能够重逢,太不容易了,昨晚我们聊了很久,不知不觉睡过去——”
“胡扯!”荀灌打断道:“我早就不是无知小孩子了,都睡在一起了怎么可能无知无觉?分明就是故意的!哎呀,叫我怎么说你,你也太禁不起引诱了。”
荀灌永远忘记不了王悦披头散发,迈着大长腿爬窗户的那一幕,那是相当深刻啊。
荀灌说的也是事实,清河红着脸,“那是王悦啊,我……我忍不住。”
荀灌急道:“那也不能……那样!王悦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发之于情,止乎于礼。”
清河说道:“我们没有,我们只是睡在一起。”
荀灌:“都睡在一起了还没有!”
清河:“我们只是睡觉,没有做……生孩子的事情。”
荀灌盯着清河的眼睛:“真的?”
清河立刻躺倒在胡床上,“要不你验一验?”
荀灌一愣,随后释然一笑,往清河身边一躺,“看到你今天应付太子妃的样子,又见你这么无耻躺倒,我就放心了。这才是过去的你,不服就战,无论是谁都无法令你弯腰,不择手段,快意恩仇,还有些不要脸。”
清河笑道:“你不喜欢怂怂的我?”
荀灌忙道:“喜欢,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是你希望恢复记忆,早点好起来,我们把你弄丢了,幸亏等到你回来,要不然我自责一辈子的。”
清河呵呵笑道:“王悦不是你朋友吗?”
荀灌道:“好吧,唯二。”
清河问:“周抚呢?他帮你说动周访搬救兵,你也为他们周家助阵,开疆扩土,收回湘州和荆州,这是过命的友谊吧。”
荀灌道:“唯三。我更正一下,你是我唯一的女性朋友。”
清河道:“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
王悦卸妆更衣回来,三个好朋友商议对策。
王悦说道:“太兴帝要太子妃来接你回宫,肯定是想利用你的血统为他稳固帝位,想要控制你。你三年孝期已满,正值婚配的年纪,我猜太兴帝是想把你当做当做礼物去拉拢朝中大臣,以对抗我父亲王导。”
清河点点头,“经历八王之乱,太兴帝这种人我见得多了,之前还好,一旦坐在那个位置,就变得贪婪,想要大权在握。可是太兴帝空有野心,却没有治国的本事。我虽然姓司马,但这次我站在王导这边。王导好不容易开创了一统江南、定都建康、大晋复国的局面,不能被急于夺权的太兴帝给毁了。”
荀灌将风松剑往案几上一拍,“我守在娄湖,谁敢来抢你,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清河含情脉脉的看着王悦,说道:“除了你,我谁都不嫁。我跟太子妃说秋天凉快了搬到台城,只是缓兵之计。等到了秋天,我自有其他法子把太子妃打发走。”
王悦也看着清河,“我昨天让太兴帝夫妻团圆、父慈子孝、想必太兴帝现在最恨的人是我。我爹是他的心腹大患,他肯定不会把你赐婚给我,必定从朝中选个可以与我父亲抗衡的大臣之子。不过,你不用担心,谁当驸马我搞谁,被教训的人多了,自然不会有人敢当你的驸马,到时候我和父亲一起向太兴帝施压,要他认清形势,接受现状,给你我赐婚。”
王导的确是掌控东晋的权臣,国家大事他说了算,但他并非无所不能。皇室宫廷、清河的婚事不是他能插手的,清河的婚事被太兴帝掌控。
如果王导非要强行太兴帝赐婚可不可以?
可以。但是这样的话,王导就和以前的曹操、司马懿没有任何区别了。
王导是老好人、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性格,他适合搞统战工作。唯一的目的是团结一切力量光复大晋,实现政治理想,甚至可能的话,重生后的大晋崛起,强盛,打到江北去,光复中原,重建已经夷为平地的洛阳城。
如果王导挟持皇室,把皇室彻底变成傀儡,走曹操、司马懿的老路,把精力分散到内讧中去,势必会有一部分士族对王导失望,各自站队,勾心斗角——别忘了,汉国的军队还在中原虎视眈眈,随时可能渡江作战呢!
现在重生后的大晋要一致对外,不能还在襁褓之中就把自杀自,把自己给搞死了。
正因如此,经历过西晋政治乱象的王悦和清河太明白这其中的变数,才不会为了立刻成婚而给刚刚复国的大晋添乱,去激化皇室和王导的矛盾,让国家重新陷入混乱。
爱情和责任,清河和王悦都要,因而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拖。
荀灌说道,“希望这个皇帝能够早日认清现实,不要再作妖了,等清河嫁给你,我才能真的放心。”
话音刚落,仆人来报,说周抚来找荀灌。
荀灌很是意外,“找我作甚?”
话虽如此,荀灌还是提剑去见周抚。
荀灌这个人形大灯笼一走,清河和王悦就抱在了一起,就像浑身黏着糖和蜜,难舍难分。
王悦打趣道:“你这张嘴真厉害,一开口,建康城最大最美的消暑之地就成为你的,下午我就和母亲一起把地契房契都改成你的名字。”
这事不用家主王导点头,王家家事是曹淑做主,曹淑只要能够留住清河,啥都愿意给。
恢复记忆后的清河脸皮也越来越厚,“何止,我还把建康城、不,是全天下最美的男人弄到手了——两次!”
我骄傲啊!
周抚在湖畔树荫下等荀灌,树下知了疯狂嚎叫,听得周抚心烦意乱,不远处王羲之在水里摸鱼戏水,他只穿着一块红布兜兜,几乎等于赤身,在碧水中鸡飞蛋打。
小孩子真好,没有烦劳,周抚心想。
王羲之:我不是没有烦劳,我只是不在乎了。
荀灌来了,“你找我?周家又要出征了?”
周抚忙道:“没有,我这次来,跟打仗无关。”
“你要和我切磋武艺啊,行。”荀灌取出一条汗巾绑在额头上,“虽然天热我不想动弹,但是打仗的时候对手可不管天热不热。来吧,是要动兵器还是动拳脚?”
周抚摇头,“都不要。”
荀灌问:“你要比骑射?我要人牵马过来。”
周抚还是摇头,不敢正眼看他,目光落在水里的王羲之身上。
荀灌:“水战?这个我们中原来的人都不擅长,你得教教我。”
周抚鼓起勇气,转身看着荀灌,“我听父亲说,有很多媒人去你家,给你说媒,想娶你过门。
我……我跟父亲说,也请个媒人去荀家。但是我父亲不肯,说我们周家是江左寒门,配不上颍川荀氏这种士族高门,派媒人去肯定会被拒绝,自取其辱。父亲不给我做主,我就自己做主来找你,我心悦你,你心悦我吗?如果你要嫁人,可不可以嫁给我?”

☆、第142章 狗粮专业户

我把你当并肩作战的兄弟, 而你想当我的丈夫?
荀灌这个吃狗粮专业户,最近几年吃过各种味道的狗粮。
清河王悦的青梅竹马狗粮、羊献容刘曜破镜重圆终成眷属的狗粮、王戎和戎妻卿卿我我白头到头的狗粮、河东公主和孙会离婚后爱的相杀相爱狗粮、还有王导曹淑把夫妻过成睡在同一屋檐下的兄弟这种怪异狗粮,吃啊吃啊, 居然开始自产狗粮了。
荀灌沉默, 对她而言,爱情来得太快, 就像龙卷风,她需要时间消化自产狗粮。
周抚在情窦初开时就遇到了耀眼夺目的荀灌,当即就沦陷了,陷入情网无法自拔。得知宛城有难, 他就立刻去找王悦接应荀灌,哪怕那个时候荀家和江南属于两个政权。
颍川荀氏是周家需要仰望的家族, 荀灌也是周抚需要仰望的士族女子。虽然周抚的父亲周访官职和荀灌之父荀崧平行,但是士族和寒族是两个阶级,打破这个阶级, 士族和寒族的通婚屈指可数。
荀灌是士族嫡出贵女, 还是举世闻名的女英雄, 周抚何止高攀了?简直从马里亚纳海沟攀登到珠穆朗玛峰好吗!
然而, 爱情是唯一有实力打破阶级壁垒的东西, 周抚本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向荀灌表白。
表白之前忐忑不安,心中像是有一万只兔子闹腾、一树的夏蝉齐齐叫道知了知了。表白之后, 周抚反而平静了, 就像刑场上看到了刽子手举起大刀, 朝着自己的头颅砍过来。
死就死吧!我至少表白过了。
周抚等待荀灌的回答。
荀灌觉得太难了,比宛城那晚背水一战,单骑闯千人敌阵还难。她一战成名天下闻之后,说亲的人家络绎不绝,女子到了婚龄,定亲结婚再寻常不过,父母也在为她挑选人家。
女英雄也要结婚,荀灌给父母说过她对未来夫婿唯一要求:必须保证她婚后依然可以领兵,可以上阵杀敌,绝对不能解甲归家,以相夫教子为己任。
这个条件赶走了绝大多数的士族。有部分人表示同意,但是父母觉得同意得有些勉强,需要再考量
对方求娶的诚意,反正荀灌只有十六岁,再留几年也不迟。
但是荀家对未来女婿的要求和考量,周抚不知道啊,在他看来,荀灌被那么多士族求娶,个个都是名门后裔,来头不小,荀灌很快就要订婚了。
他现在还能见到荀灌,荀灌一旦结婚,他就没有理由再见。
荀灌终于开口了,“我信任你、欣赏你,但是你刚才问的两个问题,是否心悦你、愿意嫁给你,老实说,我从来想过。从小到大,我的目标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从来就不是嫁人生子。”
周抚的目光黯淡下去,没戏了。
荀灌坐在湖畔柳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娄湖碧水柔波里鸡飞蛋打的王羲之,目光有些迷茫:
“但是,这个世界要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除了出家当和尚尼姑,谁都逃不过。我曾经跟父母说,我不嫁,一辈子单身也挺好,能让我专注的练习武艺,冲锋陷阵,没有后顾之忧,没有家室拖累。但是父母反对,他们说会和未来夫婿事前约定,不能干涉我出去练兵打仗,甚至说未来如果实在过不下去,我可以和离,或者丧夫也无所谓。”
荀灌把“丧夫”说的云淡风轻,周抚觉得颈脖一凉:士族的女子,都是这样看待婚姻的吗?
荀灌问周抚:“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无论是男是女,只要到了婚龄还不结婚,就是失败者,就要被人议论是不是心理或者身体有毛病。哪怕我身为名扬天下的女英雄,也不能跳出这个框框。无论男女,必须要结一次婚,婚姻失败或者丧偶都没关系,一定要走完这个过场,然后才会成为世俗认可的,一个完整的人。为什么?”
周抚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从没想过这些,我只是一想到你会嫁给别人,就难过的恨不得投江。
我一想到妻子,脑子里浮现的人就是你。我吃饭的时候,会想这道菜你喜不喜欢;走路的时候会想你是否也骑着马踏过这个街道;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看到窗外的月亮,我也是想此时你是不是和我一样,看着同一个月亮。”
荀灌:你跑题了吧……答非所问。
周抚见荀灌沉默,这才慌忙解释道:“世俗怎么看待婚姻,用婚姻来框住男女,我改变不了。但是,我绝对不是那种把婚姻当做必须走的一个过场的人。我觉得娶了妻子,有了自己的家,就要把日子往好的方向过,不会想那些和离丧偶的事情。”
荀灌问周抚:“如果我不嫁给你,你将来会娶别人吗?你会和她好好过日子吗?”
这个送命题。
周抚说道:“我从未想过会娶除了你之外的其他女人。”
荀灌:“我是说如果。”
周抚说道:“没有如果,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的。我不会为了失去爱情而寻死觅活。但我是个军人,大晋江山并不牢固,外有汉国隔江虎视眈眈,内有蜀地叛乱,自立为王,大晋还有大大小小许多仗要打,我应该会在家族逼婚之前,战死在某个战场之上,马革裹尸还。”
这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送命”题!
周抚觉得自己还可以抢救一下,说道:“如果你愿意嫁给我,你除了多一个建城县公世子夫人的头衔之外,其他都不会变。你依然可以像现在一样练武,出征。我觉得成家和立业并不矛盾,你想想,那些著名的大将军也有都有家室,他们成亲之后照样上战场立功,你也可以。”
荀灌笑道:“你太天真了,我是个女人,结婚之后,我会怀孕,会生孩子的。”
不愧为是荀灌,提起怀孕生子时云淡风轻,就像谈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周抚脸一红,“你不可能一直都在怀孕、都在生孩子啊,怀胎十月,你将来就是生两个孩子,最多耽误两年。”
周抚竖起两个手指头。
荀灌问他:“你都幻想过我们结婚生孩子了?”要不然怎么脱口而出生两个孩子。
周抚的小心思一下子被荀灌戳穿,恨不得立马跳进娄湖和王羲之一起摸鱼捞虾。
然而,来都来了,说都说了,死就死吧,以后没机会说了。
周抚说道:“嗯,一男一女。无论男女,第一个孩子都叫周楚——你我初见是在武昌大营,那里是楚国的地界,所以头一个孩子叫做周楚。”
“周楚?”荀灌大笑,“你连名字都想好了?”笑着笑着,突然有点动心是怎么回事?
周抚低头,顺手折了一支柳枝在手里绞来绞去,以缓解紧张,“是的,我还想将来你教他骑射、行军布阵,我教他水战,训练水军,制造战船。中原和江南的战法结合,将来周楚岂不是天下无敌?”
见荀灌只是笑,没有揍他,周抚继续说道:“等到将来我们两个都打不动了,就选一个地方退隐,种几亩地——”
“我喜欢闹市。”荀灌打断道:“我不喜欢田园风光,我对种地没有兴趣。我喜欢市井街头,到处都是好吃的,好玩的。”
周抚立刻改口,“好,就在闹市找一栋房子,有个小院子,养两只猫,一条狗。”
荀灌看着周抚。
一瞬间,两人心意相通,周抚再次改口,“一只猫,两条狗?”
荀灌立刻一副孺“夫”可教也的欣慰表情。
周抚继续幻想,“一只猫,用来驱鼠。两条狗,一条用来看门,一只猎犬,打猎的时候牵着。”
荀灌加上一条,“院子要种上一颗王悦他们家的梨树,是洛阳抠门戎家带来的梨种子,又脆又甜。”
周抚说道:“好,再种上一颗樱桃树,还有枇杷,咳嗽的时候吃枇杷管用。那些花花草草就别种了,招蚊虫,会咬我们的孙辈——”
“我不喜欢小孩子,我最近刚得了个弟弟,小孩子哭起来没完没了,烦死了。”荀灌再次打断道,“我不会含饴弄孙,谁生的谁养,我到老了只想清静一些。”
周抚说道:“好,既然没有小孩子,那就挖个小池塘,在家就能钓鱼,夏天还能游水。”
荀灌点头,“这个好,江南的夏天又热又漫长,没有水可不行。”
周抚说道:“就这样老去,然后,你死在我前头——”
“什么?”荀灌看着周抚,你希望我早死一步?
周抚说道:“我听说白头到老的夫妻,后走的人总是凄凉一些,把你送走了,我再去。”
周抚就这样简单的说完了他幻想过无数遍的一生。当然,中途被荀灌修正过了。
荀灌听完,做了个决定,说道:“你明天让你爹带着媒人去我家提亲。我会说服家里人屏除门户之见。”
周抚顿时傻了:“啊?”
荀灌说道:“我对你有一点点动心。我荀灌看中的人,寒族或者士族都无所谓。”

☆、第143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周抚嗖地从石凳上站起来, “我怀疑我在做梦。”
荀灌一掌将周抚拍到湖水里了,“清醒一点,你没有做梦。赶紧回家和你父亲商量提亲的事情, 再晚的话——”
荀灌一笑, “周楚就没有了。”
这个名字还不赖。
荀灌雷厉风行,选择了周抚为夫婿后, 立刻去告诉好朋友清河。
周抚落水,落得心花怒放,王羲之好奇的游过来,“你你……你怎么那那那么高兴?捉到大大大……大鱼了?”
周抚捏了捏王羲之的包子脸, “不是,我捉到了媳妇。当你长大了, 就知道捉到媳妇比大鱼更开心。”
王羲之脸一红,“我我……我才不要媳妇。”
王羲之一头栽进湖水,继续摸鱼。
且说凤凰台上, 清河和王悦卿卿我我, 蓦地门被推开, 又被荀灌看到了相拥的场面。
两人一僵, 随后分开, 心想以后一定要记得先关门!
荀灌都见王悦爬窗的名场面,拥抱不算啥,说道:“正好, 我宣布一件事。刚才周抚向我求婚。”
王悦清河:“啊?”
荀灌:“我答应了。”
王悦清河:“啊!”
荀灌:“我现在要回去和父母说这件事。你们慢慢聊。”
荀灌转身要走, 清河连忙跑过去, 堵在门口,“不行,你今天从头到尾交代清楚,怎么才一会功夫,你就要和周抚成亲了?你不说清楚,我寝食难安。”
王悦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冷静下来,荀灌和他师出同门,都是在刘琨手下学武,一直把荀灌当成师妹的,就怕荀灌吃亏,说道:“灌娘,周抚求娶,是不是挟恩图报?为了那次宛城解围之功?周家的恩,你可以用其他方式偿还,我也可以帮你还,但是以身相许不可以。婚姻岂可变成买卖?”
清河一听,也是着急,“灌娘三思,外头热,你别头脑发热,你冷静下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王悦道:“我这就去追周抚。一切还来得及。”
荀灌一把拉住王悦的胳膊,“周家若挟恩图报,早就派媒人去我们家提亲了。正因周访因门户之见而回绝了周抚求娶的请求,周抚才来娄湖找我……”
荀灌把娄湖下两人一起幻想未来的经过说了,“我觉得嫁给周抚是一举两得的决定,我能继续实现理想,也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共度余生,何乐而不为?”
清河惊呆了,问:“你喜欢周抚?你刚才不是还说把周抚当朋友吗?他是唯三的朋友。”
“当周抚说未来我们第一个孩子叫周楚,以纪念我们初次在武昌见面的时候,我这里——”荀灌把清河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口心脏部位,“跳的厉害,我想我对他动心了。我有些喜欢他,如果嫁给他的话,我想我不会拒绝婚姻这种东西。”
荀灌例行公事似的讲述自己的心动瞬间,平静的像是讲述别人的故事。搞得
清河还是不敢相信,“可是你……你不像是你喜欢他的样子啊。”
荀灌镇定自如,那里有半点少女怀春的样子?
在清河两次恋爱的经验里,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心里不停呼唤他为卿卿,喜欢得满床打滚,一日不见就想,见面更是心生各种非分之想,各种邪念顿生,简单的说,就是馋他,馋他的身子,也馋他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