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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悦痛苦的快速结束了马匹的生命,卸下马车的门板,砍了两棵竹子,做成简易的担架,然后和郗鉴抬着昏昏沉沉的清河继续往南。
幸亏河东公主和曹淑平日身体康健,否则很难熬到现在。
没有马车了,她们两个背着所剩无几的食物继续前行。
清河的状况很不好,这三天来她一直很兴奋,没有睡觉,在马车里手舞足蹈,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胡话,河东公主和曹淑轮流看护她。
到了马匹累死的第四天,清河终于消停了,精疲力竭的入睡,无论担架如何颠簸,甚至在过沟的时候被不小心抛在地下,摔出好几步远,她都没有醒来。
河东公主觉得吓人,拨开她的眼皮看瞳孔,瞳孔对光亮也没有什么反应,“这药会不会把脑子给吃坏了?”
曹淑心下后怕,表面镇定,“服用五石散的人经常狂欢三天三夜,然后睡个几天几夜,不要紧,清河会挺过去的。”
河东公主又把逼清河服药的梁皇后骂了一千遍。
曹淑说道:”别骂了,省省力气吧,食物不多了,这又是春天,没什么可吃的。”
河东公主这才闭嘴。
王悦把自己的袍子撕碎了,干脆将清河的身体绑在担架上,以免再次被摔出去。
荀灌试探着清河的呼吸,觉得太虚弱了,对郗鉴说道,“换成我来抬,郗将军一路辛苦了。”
抬了三天,又经历无数次打劫难民的冲击,除了担架上的清河,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像一群乞丐,终于和所有难民一个模样了。
郗鉴手下最后一个护卫也牺牲了,成了光杆将军。
路不好走,还经常遇到断桥,不得不折返,重新选路,江南似乎离他们那么远。
黄昏,在小溪边生一堆篝火,曹淑和河东公主负责做最简单的饭,她们用铁罐子打了一壶水,放在
火堆上烧开,然后把一块胡饼掰碎,扔进开水里煮成一锅糊糊,六人一人分一碗。
荀灌等人在水边磨刀,这几天兵器砍缺了。
目前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越往南走,就越暖和,之前还有冰雪,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王悦隐隐看到远方似乎有灯火,说道:“前方好像有人家,我手上还有金叶子,我们最好是像前几晚那样去借宿,清河的身体太弱了,不能在外头露宿。”
这是抠门戎传给王悦的独门秘籍,出门在外,一定要带钱,遇到危险的时候,狂撒轻便又值钱的金叶子就对了。
本来沿路百姓都不愿意收留流民的,但是王悦把脸洗干净了,再拿着金叶子敲门,靠着绝世容颜和金叶子,每晚都能找个地方睡觉。
头上有片瓦遮身就好,众人快速喝了胡饼糊糊,浇灭了篝火,往疑似人家的光亮处继续前行。
远远的听到哭声,声音尖利,此起彼伏,是一群女人在哭。
郗鉴抬手,“停,我去看看,若有不对,我马上回来,我们改道便是。”
郗鉴训练有素,在树木的遮蔽下缓缓靠近火光处,消失在夜幕中。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王悦等人听到了马蹄声,以为又是土匪,立刻和荀灌抬着担架,把清河藏在草丛里,用树叶盖住了,然后紧张的握着兵器。
马背上,郗鉴举着一根火把,马后面还拴着另一匹马,火把的红光映着他兴奋的脸,“是王敦!驸马王敦!驸马借了我两匹马来接你们过去!”
王敦是纪丘子王导的亲堂弟、王悦的堂叔,当初就是王敦把王悦和曹淑强行送到江南建业去,不过后来这对母子偷偷跑回洛阳。
永嘉之乱前夕,王敦去洛阳接妻子襄城公主去江南避祸,他们刚刚出城,呼延晏的军队就打过来了,一路往南奔逃,也是遭遇各种困难挫折,因为襄城公主带的行李太多了,公主府里伺候的奴仆就有两百多人,队伍庞大,财富又多,露了富,导致这个队伍遇到的磨难是王悦他们的一百倍。
一路上,各种大汉的、大晋的军队、土匪山匪等等就没消停过,都盯了襄城公主和驸马王敦这块大肥肉。
王敦带了五百多兵马来迎接,还是吃不消这种一轮又一轮的车轮战,一车车财富就在路上慢慢舍弃,扔掉。
在今天渡河的时候,一群土匪杀来,拉着襄城公主马车的马匹眼睛被杀穿了,剧痛之下,骏马发狂,居然直接从桥上冲到了大河,车里的襄城公主就这么凉了——公主自幼养尊处优,是武帝最疼爱的公主,嫁妆也是普通公主的十倍,她不会游泳,遇到危险无法自保,马车沉到冰冷的河里,虽没看见襄城公主尸体浮上来,但没有什么生还的机会了。
土匪来势凶猛,王敦带人闯过大桥埋伏之后,根本无力去跳河寻找襄城公主尸体,只是带着剩下的幸存者一直往南跑。
襄城公主一死,公主府的宫人们哭天抹泪,撞树的撞树,上吊的上吊,责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公主,还有何面目活着?她们都该死。
刚才王悦他们听到的哭声就是公主府的宫人们在哭。
王敦见军队士气低落,宫人们又哭的心烦,干脆做主将襄城公主手下幸存的一百多个宫女们和手下幸存的未婚将士们配对,组成一个个小家庭,说道:
“中原已经陷落,无力回天了,你们都失去了家,我也一样——襄城公主死了。如今你们有了新家,一夫一妻,互相支撑,到了江南,你们生儿育女,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哭什么哭?你们还活着,就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王悦等人骑马过去会和时,王敦正在主持这场集体婚礼。
“堂叔。”王悦下马行礼。
王敦看王悦和曹淑都活着,这是最近唯一的好消息了,不免有些怨气,“现在知道江南好了?以后还动不动就自作主张跑洛阳跑的?以前你父亲在江南多少次要你们母子回去,你们偏不,现在好了,丢盔卸甲往江南跑,却怎么都跑不到地方,处处受阻。”
曹淑说道:“我听襄城公主的事情了,驸马节哀顺变。”
王敦和襄城公主没有什么感情,至今一个子嗣都没有,但毕竟是结发夫妻,王敦心下还是难过的,“当时那种情况……我没办法跳进水里救她,未必救得活不说,如果我跳水了,无人指挥作战,手下士兵一定会乱,到时候所有人都得死。”
王悦问王敦,“叔父接下来往何处走?”
王敦沉吟片刻,“去建业的路好多土匪劫匪,都等着趁火打劫,抢我们这些从中原来的流民,我们可能连建业都看不见,就死在路上了。我们去荆州,荆州刺史是王澄,我们琅琊王氏的人,大司徒王衍的亲弟弟,我们先去投奔他,从荆州到建业,坐着战船就能到,还有族人护送,定能安全到达。”
☆、第100章 重生
众人都觉得驸马王敦说的有道理, 通往建业(既现在的南京)的路太凶险, 很可能到最后无人生还, 不若走个弯道,曲线求生,先去荆州投靠琅琊王氏的族人王澄。
王悦曹淑等人王敦都认识,唯独没有认出来蓬头垢面的河东公主:“这位妇人是——”
逃难中, 河东公主瘦下来了,以前圆润的脸,现在下巴都尖了,连气质也变了,以前高傲蛮横, 现在就是普通逃难的妇人, 王敦这个亲姨夫居然都看不出来。
众人正要解释, 河东公主对着王敦行了一礼, “民妇孙氏, 逃难中和家人走散,承蒙纪丘子夫人收留, 一同前往建业, 期待和家人重逢。”
河东公主不想说出真实身份,干脆从了前夫孙会的姓氏, 大晋亡了, 她这个公主还是“死”了比较好, 她不想当亡国公主——她的骄傲不容许。
荆州刺史王澄驸马王敦的堂弟、是死在危墙之下撒币衍王衍的亲弟弟, 他的性格可以用两个形容, 就是欠揍。
他有多么欠揍?
王澄王衍兄弟的父母死的早,母亲死的时候,将还不懂事的小儿子王澄托付给长子王衍和儿媳郭氏,要他们把小弟弟当亲儿子抚养。
撒币衍只懂得清谈搞学术,还散尽家财,用来补贴族人,以获得宽厚贤德的名声,连城里的房子都卖了,全家搬到乡下田庄去住。
丈夫只晓得到处撒钱,还把钱财视为“阿堵物”,小叔子又小,全家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当家主母郭氏头上,逼得郭氏甚至把自己陪嫁的丫鬟叫出去捡粪去卖了换点钱买油盐!
王澄看不惯,劝大嫂爱惜奴婢,别逼丫鬟抛头露面出去捡粪了。
郭氏什么人?她娘家太原郭氏的“特产”就是悍妇,几乎无人不泼,她的堂姐郭槐生的女儿皇后贾南风更是泼妇中的泼妇。
丫鬟不去捡粪,你们全家喝西北风?这小叔子太欠揍了。
郭氏暴怒,揪着小叔子的衣服就打,“婆婆临死之前,要小叔听我的话,不是要我听小叔的话。”
王澄当时十四岁,奋力从泼辣大嫂手中挣扎,最后从窗户里逃跑了。
王衍王澄兄弟经常互相吹捧,王澄说:“阿兄形似道,而神锋太俊 。”
王衍说:“诚不如卿落落穆穆然也。”
一旁大嫂郭氏听这对兄弟商业互吹觉得恶心,道:“别互相夸赞了,家里的米缸已经空了,你们赶紧想办法弄点钱买米去。”
王衍一听到钱字就不舒服,“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字,污秽!”
王澄:“我和大哥正在清谈,莫要用俗事打扰我们清净,粗俗!”
郭氏提起小叔子的衣领就是打。你不是欠清净,你就是欠揍。
弟弟欠揍,大哥王衍依然无脑捧这个亲弟弟的,一直为了弟弟的仕途铺路,评价弟弟和堂弟驸马王敦的时候,不要脸的说:“王澄第一,王敦第二。”
王敦若不如王澄,他还能被选为最受宠爱的襄城公主的驸马吗?,都是琅琊王氏的族人,人家皇帝司马炎为什么不选你弟弟王澄当女婿,你心里没X数吗?
王衍为了提携亲弟弟,一捧一踩,毫无底线。但是也成功为王澄造势铺路,弟弟官运亨通。
八王之乱后,王衍成为执政藩王东海王司马越的心腹,为了琅琊王氏的利益,也为了给弟弟谋个安全的肥差,王衍把王澄安排到了千里之外的荆州当刺史,远离战乱。
不得不说,撒币衍真的具有前瞻性眼光,他死了全家,自身也葬身在危墙之下,弟弟王澄一家子却远在荆州,这一脉得以保全。
王敦王悦等人去投靠王澄,路上王敦还把襄城公主所有仅存下来的财富分给手下刚刚举行完集体婚礼的一对对新人。王敦什么都没要,全部平分给手下。
王敦深谙人性,在乱世中,集体的荣誉和利益变得单薄脆弱,当时当私人拥有了家人,拥有了财富,才会激发他们求生的**,鼓舞了士气。
至于钱财,王敦和撒币衍的态度是一样的,千金散尽无所谓,前途和前程更重要。
琅琊王氏的家风大体也如此,乐善好施。像抠门戎王戎这种善于理财,钻进钱眼里的人是少数派。
通往荆州的路果然消停许多,纵使遇到劫匪,人数还没有王敦一行人多呢,不成气候,看来这条路走对了——似乎。
在路上,清河终于醒过来了,醒来不见母亲,情绪立刻崩溃,听说羊献容被刘曜救了,这才安静下来,吃了点东西,又开始昏睡。
曹淑大喜:“她还记得皇后,看样子没有变的痴傻。”
曹淑嘴上说不要紧,其实心里很怕,服用五石散疯癫甚至痴傻的人时有发生,如果女人变成了惠帝司马衷的样子……不可能的!
河东公主心有余悸,“这就好,我父亲一生都痴痴傻傻的,不过他傻人有傻福,大晋没有亡于他之手。但妹妹是个女孩子,又恰逢乱世,她若变傻了,将来可怎么办啊。”
王悦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娶她,会照顾她一生一世。”
这一路上王悦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荀灌面有钦佩之色: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后知后觉的河东公主瞪大双眼,“你跟我妹妹是什么关系?”
面对大姨子的质问,王悦说道:“就是你和孙会的关系。”
河东公主要炸了,被曹淑捂住了嘴巴,耳语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清河还在孝期。羊皇后本就打算孝期结束后就赐婚的,而我也早就把清河公主当儿媳妇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变。”
河东公主听了曹淑打了包票,这才平静下来。难得婆婆喜欢儿媳妇,如今清河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但是纪丘子世子王悦在江南地位超然,他父亲王导是江南盟主司马睿的第一谋士,类似丞相,清河如果嫁给王悦,这是她的福气。
虽如此,河东公主以后几乎寸步不离守着昏睡的清河,就怕王悦有什么不好的企图,根据她的经验,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啊,不可以轻易相信的。
终于,到了荆州,这里是一片平原,虽也属于大晋,使用同样的文字,但是这里人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
荀灌第一次离开中原来来到南方的长江流域,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遂问王悦,“你不是在江南过了几个月吗?怎么也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王悦也很懵,“我大体可以听得懂建业话,但是同是南方,荆州和建业的话完全不同。”
刚开始王悦用蹩脚的建业话和荆州人沟通,但是对方叽叽呱呱说了一通根本听不懂。
幸好这一路上也有从中原来的流民,几番打听,终于到了荆州城(晋朝末年的荆州城,并不是后世的荆州,而是襄阳,各位读者不要用现代荆州去想象)。
从南边进城,这里终于有了中原的痕迹,眼前是一座山,山下立着碑文,此外山脚下还有一座祠堂。
“羊祜山?羊公祠?”河东公主很是好奇,“这是荆州百姓为泰山羊氏的羊祜立的祠堂?洛阳都没有羊公祠,居然在江南看到了,羊公在这里居然这么有名气。”
大晋名臣羊祜的生母就是蔡文姬的妹妹蔡贞姬,其实羊祜本不会出生的,他的父亲羊衜原配是孔氏——孔子后代孔融的女儿,但是曹操杀了孔融全家,株连三族,包括已经出嫁的孔氏,羊衜苦苦为妻子求情无果,孔氏最终被杀。
羊衜娶了继室蔡贞姬,生了一儿一女,羊祜和羊徽瑜,羊徽瑜后来嫁给司马懿的长子司马师,后来封为大晋景献皇后,羊祜成为一代名臣。
羊祜在三国争霸时期在荆州当了十年刺史,为平定东吴,一统江山奠定基础,羊祜在任时,以德服人,精心治理荆州,导致很多东吴人慕名而来,投奔魏国荆州,为了纪念羊祜,荆州城百姓甚至把山脉改了名字,叫做羊祜山,山下建了羊公祠,香火鼎盛。
轮到羊献容当皇后时,泰山羊氏后继无人,再也没有类似羊祜这类惊才绝艳的政治家了,羊家在洛阳城的地位远不如琅琊王氏。
如果不是来到荆州,众人都不晓得羊祜在江南影响力其实超过所有大晋的名臣。
清河此时醒过来了,坐在马车里,虚弱的靠着窗户上,好奇的看着这个新鲜的世界,羊祜山是江南新世界与中原旧世界唯一的牵连,是她母族泰山羊氏所留下来的痕迹,这个世界真是奇妙啊。
“你醒了?小心受了风,头疼。”王悦骑马在外面跟车,把马车窗户纱帘拉上。
清河隔着纱帘问王悦,“我在洛阳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的母族在荆州受到如此崇敬?”
老实说,在一个遥远的地方,看到母族羊氏备受当地尊敬,清河的虚荣心大大得到满足,好像减轻了一些亡国之痛。
有点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感觉。好像母族在几十年前种下一颗种子,她这个后人来到此处,种子已经成树荫,大树底下好乘凉,照应着后辈们。
王悦有些尴尬,“这和我们琅琊王氏有关系,我们家族两代族长,王戎和王衍都不喜欢羊祜,要么漠视,要么贬低。时间一长,洛阳的人就很少知道羊祜的功绩了,所以,有了‘二王当国,羊公无德’的说法。”
王悦自揭其短,清河哑然:羊祜居然是被两个王家人合起伙来打压住了!
☆、第101章 你我本不通,全靠我花钱
驸马王敦闻言, 拍马过来说道:“二王并不能代表所有琅琊王氏的族人, 我们王家还是有很多人崇敬羊祜的。”
王敦当然会这么说——因为他的母亲羊氏, 就来自于泰山羊氏,这是他的母族。王敦在预感大晋要完时,还特意把舅舅羊鉴一家提前送到江南建业,避免了永嘉之乱。
从这一层亲戚关系来看, 王敦还是清河表舅。
“停车。”清河说道:“既然路过羊公的祠堂,自是要进去祭拜一下。”
清河这么一说,母族同样是泰山羊氏的王敦也下马,一起去祠堂。
清河和王敦要去,大家自是都要跟去。
二月的洛阳桃花盛开, 南方比北方暖和, 荆州这里已经林花谢了春红, 连樱桃都结了果子。
通往祠堂的路拥挤嘈杂, 樱桃树下挤满了流民——从根本听不懂的口音还有服装来看, 绝大部分流民并非是从中原来的,而像是巴蜀那边的, 这些流民在祠堂附近搭建了无数个窝棚, 就从羊祜山上就地取材,砍了树枝建造而成。
放眼望去, 窝棚连窝棚, 无穷无尽, 这些流民有的哭泣、有的麻木的看着天, 有的见王敦清河等衣着整齐的陌生人去祠堂, 纷纷围过去乞讨。
一路艰辛,被抢劫被追杀,人们的同情心几乎消耗殆尽,为了避免被流民围攻,王悦等人都不敢露财,王敦命手下拔刀护卫,不准任何流民靠近。
在护卫的开道下,清河王敦顺利到达羊公祠堂。
幸好,羊祜在荆州颇有威信,祠堂一直有荆州百姓自发的守护打理,祠堂里没有流民逗留,干干净净的。
他们穿的好,气度不凡,还有盔甲护卫,祠堂理事不敢小觑,捧上蒲团,供他们跪拜。
王悦问祠堂理事,问为何祠堂外头为何有那么多巴蜀流民?
祠堂理事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还唧唧哇哇说了一通,王悦等人也听不懂他的话。
王悦心想,语言不通,但是文字是统一的,这个理事常年打理祠堂,应该识得一些字,于是给了理事两片金叶子,还在理事的手心里写了个“捐”字。
理事眼睛都亮了!这个“捐”字比他的名字还熟悉,意思是两片金叶子是捐给祠堂的。
理事接过金叶子,深深一拜。
看来还是抠门戎撒钱的方法管用。
王悦扶起理事,拉着他的手去了外头,拿起一根树枝,在泥土上写字,“他们是羊公的后人,亲戚。”
连写带比划,理事动了,啊啊大叫,手舞足蹈,用荆州话说道:“他们是羊公的家人!拜自家祖宗,难怪如此虔诚!”
王悦听不懂荆州话,但是从理事的表情来看,应该是懂了他的意思。
你我本听不懂,全靠我花钱。
王悦点头,又给理事两片金叶子,继续在泥土里写字,“巴蜀流民为何来到荆州?”
这些都是常用字,理事懂了,他拿起树枝,写了个“巴蜀流民起事”、“投降”、“王大人杀八千”几个字,写的像鸡爪扒拉过似的,巴蜀流民四个字是照抄,投降的降字还写错了。
王悦似懂非懂,流民起事?是攻打荆州?然后打不过荆州刺史王澄,投降了?但是为什么王澄杀八千?
是说王澄杀了八千战俘的意思?
王悦在地上写道:“王大人杀八千战俘?”
理事面露茫然,在“战俘”二字画了个圈,频频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两个字。
王悦不忙不忙,拿着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简易小人,小人手背捆扎在身后,拴着一跟绳子,被一个人牵着。
第二幅图是牵绳子的人挥刀砍向战俘的头,第三幅图是战俘倒地,王悦在挥刀的小人旁边写到“王大人”。
理事看懂了,慌忙四顾,看是否有人,然后夺过王悦手里的树枝,用力扔掉,还一脚把泥土踩踏抹平了,捂着嘴巴,示意王悦闭嘴。
猜测得到了证实,王悦刚刚放松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连忙回到祠堂里说道:“根据祠堂理事的说法,巴蜀流民起义,夺荆州城,刺史王澄劝流民放下武器,进城投降,又翻脸不认,杀了八千巴蜀流民,以震慑城外这些流民,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尤其不能在流民提到我们姓王。”
众人一听,都不敢相信,王衍的亲弟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王澄是被哥哥评价为“卿落落穆穆然也”的君子啊!
王敦是琅琊王氏的族人,自然有些护短,“莫非是你和理事沟通有误,听错了?‘二王当国,羊公无德’。荆州百姓崇拜羊公,自然不喜欢王澄这个琅琊王氏的族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悦说道:“我们语言不通,理事认识不了几个字,可能沟通有问题,但是此地不能留,我们赶紧进城找王澄当面把话讲清楚。”
流民围城的荆州城,城内都是荆州本地人和王澄的驻军,流民是进不去的,且羊祜在荆州呕心沥血治理了十年,城墙坚固,城内区划合理,百姓富足,比较安全。
众人匆匆拜别了羊公,坐上马车,到了荆州南城城门,城门口设了数道路障,所有进出的人都要检查户籍和路引,以防流民混进城里。
王敦道明是荆州刺史王澄堂哥的身份,递上名帖。
守军有从中原的人,虽然他的地位低下,不认识王敦,但是听到熟悉的洛阳官话,再看王悦绝世容颜,就是洛阳顶级士族翩翩公子的范儿,连忙放了众人进城,快马加鞭去刺史府报信。
队伍通过荆州城区,城是好城,但是沿街起码一半铺面都是关闭的,行人脸上也罕有笑容。
因为周围护送的是王澄从中原来带来的军队,外头骑马的王敦和王悦不便开口,只是相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荆州城是个军事重地,也是富饶之地,荆州刺史是个肥的流油的肥差,所以最疼弟弟的撒币衍才会使出浑身解数把王澄安插/在荆州。
怎么如此富饶之地在王澄手中变得萧条衰弱起来了?
难道王澄真是羊公祠堂里理事说的杀死八千俘虏的伪君子?
不过,如今到了王澄的地盘,历经艰辛的众人晓得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车里车外,大家都是会心的交换眼神。
曹淑在每个人手心写字:“不要暴露清河和荀灌的身份,就说她们是我外甥女和外甥。”荀灌一直是个男装大佬。
众人到了刺史府,王澄才摇摇晃晃的过来迎接,王敦是驸马,王澄见他要行拜礼,这一拜下去,差点当场栽倒给王敦磕头。
王悦反应最快,扶起伯父王澄,这一扶,立刻闻到王澄口鼻之间强烈的酒气。
原来王澄白日酗酒,喝得昏睡过去,被手下强行叫醒,此时就像梦游,基本没有意识。
王悦把王澄扶到胡床上躺着。
看着醉成一滩烂泥的王澄,王敦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你亲哥哥王衍费尽心机,把你安排在荆州远离战乱,结果你不思进取,把好端端的荆州搞成这个样子,杀八千俘虏!这是人干事?城外那些巴蜀流民会把你活撕了!
好好的一盘棋被下成这样,众人刚刚脱离虎口,又入狼穴,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处能够安生?
烂醉昏聩无能还残暴的王澄令众人大失所望。不过众人都是有涵养,表面还是一副亲人见亲人,两眼泪汪汪的样子。
因王澄烂醉如泥,由他的心腹幕僚热情接待众人,曹淑等女眷被安排到后院内宅里休息,曹淑赶紧拜托刺史府的人找来大夫给清河看病。
清河现在走路发飘,精神不好,有时候半夜还不由自主的抽搐。
王悦作为纪丘子世子,自是在宴会上应酬,大家都是洛阳来的人,交流起来毫无障碍。
说道亡国、王衍一家人死绝了,幕僚掉泪,“我们刺史就是惊闻亲哥哥死全家而日夜以酒消愁,刺史大人和哥哥自幼亲厚,长兄如父,如今父亲没了,刺史悲痛欲绝啊,恨不得跟着一起去,但因守护荆州的重任在身,不得不强撑着当这个官,如今大晋亡了,听说中原一口气建了五个行台,四个皇太子,我们刺史大人不知道该效忠谁,唉,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