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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弟在荡阴之战大获全胜后,二次废羊献容,只要找到皇帝弄死他,皇太弟就能立刻登基,成为名正言顺的新帝。
皇太弟即将攀上人生巅峰,其他处于观望态度的藩王们坐不住了——一个白痴皇帝好控制,还是一个年轻力壮、血统还纯正的新皇帝好控制?
毫无疑问,肯定是前者。
于是乎,河间王司马顒等藩王纷纷起兵“勤王”,也是满世界寻找失踪的皇帝,期间和皇太弟的军队狭路相逢,时有冲突。
皇太弟本来想直接去洛阳登基的,这一下被藩王们的军队给绊住,走不动了。
如此一来,原本是风暴中心的洛阳城暂时出现了权力真空,闻讯赶来的荀灌说动了留守在洛阳的叔父荀藩,伙同刘琨,刘墩等等希望大晋重获安宁的大将,以及王悦郗鉴等人,一起杀进了防守薄弱的金墉城,把羊献容给救出来。
如今皇帝生死未卜,急需羊献容出来稳定局面,这次由王悦亲手执笔,写下诏书,第二次复立了羊献容为皇后。
☆、第69章 消失的皇帝
颍川荀氏为何改变了主意, 听从一个才刚刚十三岁的女孩子的主意?
还是那句老话,只有刀砍到自己身上, 才会觉得疼。
本来荀氏都迁徙的差不多了, 荀灌的祖母因在临行前生了一场大病, 受不了路途颠簸, 暂时留在洛阳养病, 打算等身体好一点再启程。
结果病养好了,接老母亲出城, 路上遇到兵祸,皇太弟的兵追着“御驾亲征”的逃兵疯狂追杀, 把荀家的车队给冲散了。
本来士族都是本着“个人自扫门前雪,那管他人瓦上霜”的规则行事,两边都不帮, 等着司马家解决内部纷争。
可是皇太弟不敢动这些大族, 他手下大头兵可不管那么多啊,荀家的车队被冲散后, 有一辆车翻了,里头的箱笼砸下来,全是金银珠宝, 名贵香料衣料等等,每一样拿回去就够一辈子花用了。
财帛动人心,士兵们顾不得追杀勤王之师, 变成了比土匪还凶残的劫匪, 把荀家车队洗劫一空, 还仗着人多势众,杀了荀家的部曲私兵。
等荀灌带着自家部曲前来接应祖母时,老太太头上的珠翠首饰,甚至外袍都被扒下来抢走,正要被杀灭口时,荀灌一箭射来,将军士杀穿了。
荀灌连连放箭,士兵们见来个狠人,且都抢得差不多了,纷纷逃走,荀灌为了救祖母,没有去追,但是祖母被吓得旧病复发,当天就咽气了,临死前要孙女把她的尸体运到洛阳去,叶落归根,她不想死在外面。
老太太生在洛阳,长在洛阳,这里就是她的根,她觉得这次飞来横祸是因为离开她的根,之前洛阳也几次大乱,她不都活的好好的?一出城就遇到了兵祸。
所以临死前坚持要回家,这样灵魂才能得到安息。
荀灌的父亲荀崧听说老母亲死了,顿时悔恨不已,荀家从不参与皇室内部纷争,为何老母亲还是逃不过一死?
荀灌劝父亲,“身在乱世,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可能了。如今皇帝下落不明,皇后被废关在金墉城,洛阳城没有主心骨,也是乱的不成样子,人人自危,连铜骆街白天都死气沉沉,没有店铺开门。我们送祖母的灵柩去洛阳,恐怕半路也要被劫,不如冲进金墉城,把皇后救出来,有皇后下懿旨,洛阳城或许还有救。”
士族绝大部分都迁徙出走,不过家里依然有几个人在留守洛阳,以便观望,荀崧为了实现母亲的遗愿,遂同意了女儿的主意,和刘琨郗鉴等人联手杀进金墉城,把羊献容救出来了,复立后位。
羊皇后复立之后,临危受命,立刻颁布若干诏令,宣布洛阳城进入紧急状态,招募民兵在洛阳二百二十个里负责巡街,管理治安,天黑就立刻宵禁,若有打家劫舍,浑水摸鱼的,一律下狱打板子,杀人者偿命,乱世用重刑。
外头藩王混战,都在寻找皇帝,甚至为了一条线索而互相开仗,都无暇顾及洛阳城里复立的羊皇后。
藩王们都晓得,控制皇后没有用,只有控制住皇帝才能把住命脉。
就这样,洛阳城得到短暂的安宁。
皇宫,羊献容也焦急的等待丈夫的消息,现在洛阳城成为一座孤岛,临时招募的民兵勉强维持洛阳的治安,根本无法突破层层防线,去前沿阵地找皇帝。
纵使心焦,也只能被动的等待消息。羊献容晓得她目前的任务是稳住洛阳,她不能贸然出城寻夫。
潘美人从四夷里回来了,递给羊献容一张纸条,“已经通过飞鸽传书联系上刘曜了,他说会去皇太弟那里打听皇帝的下落。”
匈奴首领刘渊本来就是个墙头草,左右摇摆,皇太弟这次在荡阴之战中大获全胜,他立刻和皇太弟交好,还被封为冠军将军,鉴于目前匈奴和皇太弟关系良好,羊献容为了救丈夫,不得不拜托身在“敌营”的前任男朋友刘曜帮忙,希望刘曜通过内部消息来营救丈夫。
只要羊献容所求,刘曜性命都愿意给,营救女神的丈夫什么的,刘曜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根本不去考虑他这样做其实背叛了义父和皇太弟。
养恩诚可贵,忠义价更高,为了羊献容,两者皆可抛。
邙山下,洛水边,清河送别王悦。
王悦要出城寻找皇帝,“……你和灌娘留在洛阳保护皇后,找皇帝的事情交给我。至今尚书令和嵇侍中都没有消息,如果我猜的没错,皇帝应该被抠门戎藏起来了。狡兔三窟,王戎在各地都有粮库,这个夏天我去各地收粮食,中原各地都踏遍了,各地粮库了然于心,我一个个的去找,总能找到他们。”
正因王戎和嵇侍中都没有消息,清河心中稍安,嵇侍中对父皇如父如师、如臣也如友,无论父皇遭遇何种境地,嵇侍中始终不离不弃,他们一起消失,或许并不是坏事。
清河道:“如果你找到父皇他们,记住三点,不要回来,不要回来,不要回来,带着父皇逃到江南去,隐姓埋名。我父皇一旦回到洛阳,藩王们肯定会争相攻打洛阳,到时候洛阳城又要遭受战乱浩劫,最后无论谁胜出,都会控制父皇,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请你一定要带着父皇离开,不要回来。”
清河何尝不想一家团聚呢?只是现实残酷,她的父皇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饽饽,如果王悦把父皇带回洛阳,短暂相聚之后,又要迎来永无休止的战乱。
无论怎么打,皇室有家四口都会活着,藩王不会杀清河一家人,顶多废了羊献容,但遭殃的是无辜百姓——就连荀灌的祖母这种名门贵妇都会遭遇劫难,何况是那些没有钱请保镖的平民百姓?
王悦理解清河悲天悯人的想法,这个皇室小公主喜欢市井的喧嚣,从不把别人视为蝼蚁,说道:“等我安顿好了皇上他们,就回洛阳接你们。”
从全家一起跑路到分头逃离,都是无奈之举,乱世风云变幻,谁都无法预料明天会发生什么,但王悦总是会给清河承诺,他想让她尽量安心一些,觉得未来可期。
日子再难熬,总归还有希望。
现实残酷,却总有几个人不离不弃,带来温暖,王悦、灌娘、潘美人、曹淑、嵇侍中、郗鉴,甚至抠门戎,都让她觉得这乱世也都不是冰冷无情的,就像黑夜里的星星,越是黑的深沉,星星就显得越闪耀。
王悦给予承诺,清河明知前路坎坷,也努力笑的自然些,“好,我在洛阳等你。”
王悦拍马而去,清河站在洛水边,朝阳将她的影子投在水面上,到了腊月,她就十四岁了,如果那时候仍然还是傀儡一个,那么,她及笄之后,她的婚姻也会成为掌权人手中的棋子,会被当做福利分给权臣之子。
当年姐姐河东公主就是被伪帝司马伦强行赐婚,下嫁寒门孙会。
清河害怕走姐姐的老路,她心中的檀郎是王悦,她幻想中的丈夫也是王悦,少女怀春,她甚至会幻想将来她和王悦会生一双儿女,都长的和王悦相似的容貌,儿女淘气,看着他们稚气精致的小脸,她舍不得责备他们……
她还没有嫁给他,在她的脑子里,却早就和他走过了一生。
王悦,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王悦找到第五座秘密粮仓时,终于找对了地方!
王戎看到王悦前来,并不意外,“我算是服了你这个臭小子,有这种执着,当宰相未来可期啊。”
王悦装作听不懂抠门戎反讽的样子,“我来带皇帝去江南,远离中原这个是非之地。”
王戎把王悦带到坞堡中,一个大夫正在给平民打扮的皇帝把脉,待开了方子,手下送走大夫,嵇侍中才从隔间出来,拿着冷帕子给发烧昏迷的皇帝降温。
王悦很是感叹,问道:“你们是如何逃过追兵,双双找到皇上的?”
老仙鹤嵇侍中: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皇帝本无缘见面,全靠我的颜值逃过一劫。没办法,我长的太帅了。
老狐狸王戎:我和他们都无缘,全靠我花钱啊!一袋袋的狂撒金叶子逃生。
嵇侍中说道:“去江南是明智之举,不过皇上病情十分凶险,中了三箭,需要治疗,等皇上退烧再走。”
于是王悦留下来和老仙鹤,老狐狸他们一起照顾皇帝。
且说邺城皇太弟这边,麻烦重重,皇帝没找到,藩王们争相加入寻找皇帝的队伍,各自为阵,另一边,兵败逃走的东海王司马越跑到了自己的藩地,并且联合了几个他的亲兄弟,招兵买马,似乎有卷土重来的架势。
四面楚歌,皇太弟司马颖真是愁死了,催促心腹卢志加派人手,赶紧把皇帝找到。
刚刚获封冠军将军的匈奴首领刘渊乘机向皇太弟进言:“如今邺城人心浮动,外面藩王各有异心,我为皇太弟忧心啊,我想回到匈奴,召集匈奴五部的勇士们参战,为皇太弟解围。”
皇太弟一听,刘渊是雪中送炭,当然答应了,要刘渊赶紧去征兵。
刘渊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魏武帝曹操将匈奴分为左、右、南、北、中五部,我虽实际上拥有五部,却并没有大单于的名分,无法服众啊。”
曹操是一代枭雄,盖世雄主,他对匈奴一直有防范之心,将匈奴分为五部,故意激发矛盾,分而制之,用匈奴来制约匈奴,以此来保证中原帝国对西北的控制。
刘渊乘着大晋内乱,统一了匈奴,但是还没得到中原皇帝的承认,这次刘渊乘人之危,从皇太弟这里许下搬救兵的诺言,想得到正式册封。
皇帝失踪了,那么皇太弟就是唯一的的正统。
皇太弟急病乱投医,不过,他还能保持理智,没有封刘渊为大单于,而是封了北部单于,参丞相军事,要刘渊去匈奴征兵救驾。
刘渊也是厉害,他偷偷把北字上面贴了一个“大”字,成了匈奴大单于,以此来确定他一统匈奴五部的地位。
当然,这都是后话,且说刘渊拿着皇太弟的册封诏书回去,义子刘曜主动请缨留在邺城为人质,以安皇太弟的心。
此时刘渊已经计划改“北”为“大”,他不想帮皇太弟,只想借着大单于的封号巩固地位,招兵买马,把鲜卑等族都收揽在旗下。
如今天下大乱,除了司马家的男人,稍微有些实力的人都想当皇帝,成为天下霸主,匈奴五部英勇善战,刘渊有起兵逐鹿中原之心,匈奴不可能永远对中原皇帝称臣。
如果把刘曜留在邺城,的确能稳住皇太弟,但是,一旦他登上大单于的事情/事发,传到邺城,皇太弟恼羞成怒,势必会砍死刘曜。
不过,刘渊有六个亲生儿子,刘曜只是他的养子,他的一把刀而已。
舍弃一把刀,对刘渊而言并不是什么艰难的决定。
一旦我成为匈奴大单于,振臂一呼,天下勇士皆归在我的营帐,会有无数个刘曜这样善战的人。
于是,刘渊同意了义子刘曜的请求,要刘曜留在邺城“辅佐”皇太弟。
刘曜在邺城和皇太弟的心腹卢志交好,抱紧卢志大腿,要求跟着卢志去找失踪的皇帝,好立功请赏。
卢志被刘曜的马屁拍得飘飘然,同意了。
这一天,传来一条消息:皇帝藏身在一个乡村坞堡中。
卢志为了找皇帝,宣赏十万钱,一个大夫过来告密,说他前些天被请到一个坞堡里给人看病,病人和画像里的人有七分相似。
最近不少人为了赏钱过来告密,但每一次都是高兴而去,失望而归,都不是皇帝。
卢志把画像怼到了大夫面门,“你看清楚,确定是他?”
大夫:“就是他!我是大夫,绝对不会看错骨相,那人发了三天高烧,比画像中要瘦一些,左脸也有摔伤和几道血疤,但我确定就是他。”
卢志又问,“除了相貌,还有没有其他的身体特征,他……是不是有些痴傻?”
大夫摇头,“他发烧昏迷,我不知道他是否痴傻,但是……”
大夫努力回忆着坞堡见闻,“我给病人把脉的时候,发现他的左手的食指僵硬,无法自由动作,应该是以前断裂过,受过伤。”
卢志顿时狂喜,应该就是白痴皇帝了!
两年前伪帝司马伦废帝,该封白痴皇帝为太上皇时,他指使手下抢夺国玺,皇帝紧紧抓住国玺不放,手下强行掰断了皇帝食指,才把国玺抢到手。
皇帝的食指断裂,虽然后来经过大夫接骨疗伤,但从此不能弯曲和伸直。
此事只有皇室的人才知道,一个街头大夫肯定不会说的如此精准。
卢志立刻点兵出发,前往乡下坞堡。刘曜连忙跟上。
卢志一万精锐对付区区一个乡下坞堡简直易如反掌。
卢志有皇太弟密令,毒杀皇帝,为了方便下毒,遮掩弑君的丑事,他必须除掉皇帝身边的所有亲信,所以,他下令,“除了皇帝,所有人杀无赦!”
☆、第70章 战坞堡
坞堡, 起源于汉朝王莽篡位时混乱期间,中原百姓为了自保, 纷纷自发建立了堪比军营堡垒似的建筑, 四周铸有高墙, 四角有用于瞭望的高塔, 墙上有射箭的口子, 就像一个乌龟壳似的,起着防御的作用。
在战乱时期, 坞堡有效防御了土匪和逃兵的骚扰,中原百姓得以在乱世中求生, 到了太平时期,朝廷会下令强制拆除坞堡,但是最近这几年朝廷动荡, 坞堡一个个死灰复燃, 在中原兴起。
王戎的坞堡是用来存储粮食的,看守的私兵并不多, 如今逃难到此,虽百秘却一疏,没想到被一个大夫给出卖了。
坞堡被一万精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王悦忙问王戎:“此处有无通往外面的密道?”
王戎道:“有——得现挖。”
啊!这里是粮库, 你当我是神仙啊,谁会提前预知未来,在粮库里头挖密道?
王戎是老狐狸, 但他并非无所不能。
王戎说道:“我这里有粮食, 有水井, 围十年都不怕饿死,但是我们人手太少,对方强攻之下,坞堡挺不了多久。”
坞堡适合短期的防御,应付下山打劫的土匪和逃兵,但是无法抵御正规军一轮轮的强攻。
卢志是文人出身,觉得野蛮攻击没有意思,定要先智取,不战而屈人之兵,才能表现出他的智谋,于是卢志施展口才,想要哄骗他们投降。
卢志并不晓得坞堡里头保护皇帝的是何人,他大声说道:“里面的人听着!我奉皇太弟之命,接皇帝回洛阳!皇太弟说了,皇帝是被东海王挟持,不得已才发布勤王诏书,此次御驾亲征,并非皇帝所愿,皇太弟不会怪罪君王,他一直惦记着皇帝的安危,命令我来迎接皇帝陛下!”
“坞堡里的人这次为了保护皇帝,立下大功,我会为你们论功请赏,或升官,或要赏金,你们都可以提出来嘛!”
“快快打开坞堡大门,我们一起护送皇帝回洛阳!”
卢志的话起了作用,的确,皇太弟和诸位藩王都在寻找皇帝,目的是挟天子以令天下,皇太弟不会杀了皇帝。
但是,老狐狸王戎和老仙鹤嵇侍中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们不会轻易相信卢志的话。
王悦用左手写了一个纸条,还用黑布蒙着面,用箭射到了阵前泥土里。
卢志捡起来一看,纸条上写着:“要中领军郗鉴、刘琨两位将领前来迎接皇帝。”
郗鉴和刘琨都是皇室信任的将领。
卢志说道:“洛阳太远了,快马也要跑一天一夜才能到,把刘琨和郗鉴叫来不现实,且皇帝在这里的消息很快会传到其他心怀叵测的藩王那里,他们会派兵过来抢夺皇帝,到时候皇帝想走都走不了了!”
王悦又用左手写了个纸条,射到阵前。
卢志展开纸条一看,气得跳脚,上面写着,“我们考虑一下。”
考虑个屁啊!
一旁刘曜看到纸条,顿时觉得坞堡守护者是个有脑子的,并非普通军士,他晓得卢志只是哄他们放下武器,打开大门投降,然后杀光所有人灭口,于是故意示警,假装气愤,大声做狮子吼:
“你们睁大狗眼看看这位将军是谁!这是卢将军,皇太弟的心腹大臣,卢大人说话算数,你们这些不知抬举的无名小卒还敢和卢将军讨价还价?”
坞堡为了防御,围墙建的很高,王悦视野有限,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万士兵当中的刘曜。
但是,王悦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顿时一僵,寻声望去,终于看到了卢志身边高大的盔甲武士。
面目依旧模糊,但是,刘曜那双标志性的白眉毛一下子就能认出来。
是刘曜!
王悦晓得刘曜和羊皇后有不可言说的往事,因而刘曜数次出手帮助羊皇后,这次狮子吼,名为大骂,其实是示警!
王悦连忙下去对王戎嵇侍中说道:“情况不对,卢志此时来者不善。”
王戎道:“他是皇太弟的人,当然不善了。”
王悦不能把刘曜和羊皇后的关系说出来,只得道:“我觉得卢志所图并非只有皇帝一人,他恐怕要对我们不利。”
刘曜刚才明显话中有话,是暗示不要开门放卢志进来。
王戎对琅琊王氏的姓氏还挺有自信的,“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和皇帝在一起,我是琅琊王氏的族长,你是琅琊王氏麒麟子,加上嵇侍中,他才不敢胡来。”
嵇侍中没有王戎乐观,说道:“县侯不要忘记陆机陆云兄弟是怎么死的。卢志此人心狠手辣。”
陆机陆云兄弟就是被卢志嫉恨,在七里涧之败后,被卢志以通敌的罪名杀害,从此这对兄弟再也看不到吴郡的华亭鹤唳了。
王戎颇有自豪感,道:“陆机陆云兄弟虽有才华,但是他们出身的吴郡陆氏只是江南的名门,朝中大多是中原人,素来鄙视江南人,陆姓岂能和我们琅琊王氏相提并论?”
王戎说的也有道理,王悦说道:“我已经放出纸条,说我们为了保证皇帝的安危,需要再考虑一下,此乃缓兵之计,让卢志以为我们真的在考虑,如果卢志现在就发动强攻,坞堡防守薄弱,恐怕撑不住一个时辰。”
嵇侍中觉得王悦的主意不错,“先拖延时间,看是否有转机,如果卢志要强攻,我先走上城楼,公开身份和他交涉一番,提出条件,如果谈不拢,再让县侯上去压轴,卢志可以杀陆机陆云兄弟,但是琅琊王氏他恐怕不敢惹的。”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王戎点头道:“就按照嵇侍中说的去做。不过,王悦,你这个拖延之法能撑多久?天快黑了,我担心卢志失去耐心。”
王戎无奈的看着地下,“如果拖一个月,我或许还能现挖出一条地道逃走。”
这是不可能的。
没有任何退路可走,王悦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连县侯都拖延不了,这就证明卢志对我们起了杀心,到时候大家拼命一战吧,反正卢志不至于杀了皇帝。”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不甘,王悦耳边回想起洛水边清河那句“等你回来”,难道要她空等一场吗?
王悦看着坞堡外面乌压压的士兵,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卢志带着一万精兵来到这里,必然会引起各路藩王的主意,现在只能寄望藩王们都想抢皇帝,挟天子以令天下的野心,闻讯赶来,藩王们自杀自起来,我们乘乱逃走。
王悦唯恐天下不乱的言论安慰了老狐狸和老仙鹤,如此说来,乱才是他们逃生的希望。
王悦有这个想法,卢志也有啊!
如今皇太弟四面楚歌,藩王们虎视眈眈,卢志也担心拖延太久,皇帝被别人抢走了,他没有耐心等待坞堡里的人“考虑”,他现在就需要答案,立刻,马上。
卢志大声说道:“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后,再不开门,我们就攻打坞堡。”
卢志点燃一炷香,此时是秋天,夜凉如水,秋风萧瑟,在风的摇旗呐喊之下,一炷香时间很快就烧完了。
一旁刘曜很是焦心,如果真要打起来,他再勇猛,也打不过一万人啊。
卢志正要挥手攻城,一个人出现正坞堡城楼,此人白衣若雪,飘然出尘,其风采令所有人赞叹不已。
正是著名的美男子,鹤立鸡群嵇侍中。
刘曜一看嵇侍中,觉得有了希望,卢志应该不敢杀他。
但是卢志一见嵇侍中,就立刻起了杀心:嵇侍中忠于皇帝,如果不杀掉他,嵇侍中恐怕一路都要跟着,根本没有机会毒杀皇帝。
所以,卢志假装不认识嵇侍中,当即下令放箭,“有人挟持皇上,杀进坞堡救皇帝!”
军令如山,万箭如雨点般射去,顷刻间遮拦了黄昏时的彩霞。
变故来的太快,刘曜提醒卢志,“那是著名的嵇侍中,难道卢将军不认识他?将军若杀了嵇侍中,恐怕不好对朝臣交代的。”
卢志心想,我杀的就是嵇侍中!嘴上说道:“凭他是谁,挟持皇帝都是死罪。”
嵇侍中习惯现身就惊艳全场,震慑四方,却不曾想卢志早就起了杀心,丧心病狂,暴风骤雨的箭矢袭来,嵇侍中立刻当胸中了一箭,幸好王悦反应快,用盾牌拦住了箭矢,将嵇侍中扶下去。
这种暴风雨的攻击下,坞堡的守军根本没有反击之力,被箭阵射成刺猬后,守军死了一半,卢志命人搭起云梯,爬向坞堡楼顶。
王悦等人拼死保卫坞堡,推翻云梯,但是人手有限,东边推翻了,西边又爬上来一群人。
很快,坞堡城楼沦陷敌手,敌人从内部打开坞堡大门,卢志指挥士兵涌入坞堡,“所有人杀无赦!只留皇帝一人性命!”
刘曜跟在卢志身后,心想就凭卢志这个杀人灭口的架势,皇帝的命暂时保住,估计也活不长,若皇帝死了,羊献容就成了寡妇……其实成了寡妇也没什么,我只是担心她会哭死。
不过幸好,我留有后招……
敌人从四面八方涌来,蒙着面的王悦且战且退。
王戎七十多岁了,不便战斗,他守在皇帝身边,皇帝昨晚退了烧,身体还很虚弱,半躺在床上,突然,嵇侍中推门进来,浑身是血,胸口还插着一把箭,“快去粮库地下躲着,卢志起了杀心。”
嵇侍中把柔弱无力的皇帝架起来,和王戎一左一右扶着皇帝,身上的血沾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懵懵懂懂,“嵇侍中,你怎么流血了?你身上有箭,痛不痛?”
嵇侍中把两人往地下粮库一推,叮嘱王戎,“把门从里面反锁,多堆一些粮食在门口,能撑一刻是一刻,千万不要放弃皇帝。”
王戎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绝望,银白的胡须颤抖着,“你呢?”
嵇侍中浑身是血,仗剑而立,“我会在外面和王悦一起,能战斗一刻是一刻,为保护皇帝而死,是我的荣光。我若不在了,希望县侯帮我照顾皇帝,告诉他,大晋分崩离析,不是他的错,生在帝王家,不是他的错,老天和他开了个玩笑,给他独一无二的地位,却没有给他智慧,不是他的错。”
王戎含泪关闭了粮仓门,将一袋袋粮食往门口搬运,堵住大门,隔着门板,他似乎听见了喊杀声和兵戈之声,心头一悸,但是,他没有时间感伤,他不能停,一把老骨头了,还搬着百来斤一袋的粮食,一袋袋垒砌在门口,做着最后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