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平时懒散漫不经心的语气,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配上他那把低沉沙哑的嗓子,多了股成熟男人的沉稳有力。
画水慢吞吞地抬起头。
果然,一双清澈干净的鹿眼,此刻氤氲着雾气,眼睛湿漉漉的。原本她垂着脑袋,沈放只能看到她抿的死死的唇角,此刻似乎是因为要和他对视,抬头的过程中,唇角一点一点地松开,然后,
扯了一个特别难看的笑出来。
沈放眉心一跳。
他伸手按了按脖子后颈,松开手的瞬间,脚尖一勾,撑着餐桌站了起来。
上半身前倾,挡住大片光亮。
他黑眸沉沉,似是酝酿着什么情绪,神情阴郁,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了似的。
画水往后仰了仰,背抵着椅背的时候,有了那么一丝的安全感。
她声音怯怯地:“沈放哥哥。”
沈放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画水说:“你离我太近了。”
沈放说:“不离近一点,看不清。”
“你…… 看什么?”
“看你啊。”
“我有什么好看的?”
“都好看。”
画水看着他,他说话时眉眼认真而又专注,他的眼型生得很好,内勾外翘,典型的桃花眼,眼眸含春,眼尾微微往上翘起,即便不说话,也是带笑的模样。
一副很典型的多情浪子的模样。
她原本以为自己知道他的性格之后,不会再脸红了。
可他们两个离得这样这样的近,面对面看着对方,他的眼神那样的认真而专注。
画水的脸,又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
这会儿,那些恼怒自卑沮丧的情绪都倾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不好意思,是害羞,还有那么一点的,讨厌。
他怎么这么讨厌啊!
沈放看到她脸红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慢腾腾地回到位置上,翘着个二郎腿,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大筷子的菜,说:“吃吧。”
画水看到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碗,有点无措:“这个……太多了呀。”
沈放说:“你太瘦了,多吃点。”
画水:“可是……”
可是我吃不下呀。
她还没说出口这句话,就听到沈放的一声压迫感十足的“嗯?”,画水抿了抿唇,她快速地把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没多久,沈放就吃完了。
画水面前的小山,才消灭了三分之一。
“画水。”沈放突然叫她的名字。
画水抬起头,啊了声,眼神茫然地看着沈放。
就看到沈放双手相扣,放在餐桌上,整个人微微往前。
漆黑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吊儿郎当的,“不就是吃饭嘛,我们沈家,养得起你。”
说完,他又伸手,动作粗鲁地揉了下画水的头发:“别什么话都往心里去,我好歹被你叫一声哥哥,没那么小气,知道没?”
沈放说完,看到面前的小姑娘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他又用力地揉了下她的头发。
画水伸手拍了下他的手,小姑娘手劲不大,拍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蚊子咬过似的。
沈放收回手,嘴角勾着笑起身,转身上楼。
离开前,扔下一句话来:“我叫的外卖,你洗碗,分工明确,没意见吧?”
画水说:“没意见的。”
等到沈放回房之后,画水盯着他的房门,在阒寂无声中,她很轻很轻地说了声:“沈放哥哥,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沈放:说谢谢没用,要以身相许。
第8章 中国银行
沈放隔天就回学校了。
原本他是不打算回家的,沈家在南城多处都有房产,沈放当初考上南大的时候,秦沁也给他在学校边上买了一套房。
他回家是因为秦沁给他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去旅行了,让他回来照顾一下画水。
沈放拒绝的话都在耳边了。
可脑海里浮现出少女跌入他怀里时的迷茫而清澈的双眼,话到嘴边,变成了:“妈,你使唤我上瘾了是吧?”
秦沁说:“那你答应不答应啊?”
沉默几秒,他泄气道,
“——行。”
秦沁得寸进尺,“画水今天下午三点放学,你别忘了接她啊。”
沈放垂着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舔了舔牙,说:“妈,您使唤我使唤得很开心啊。”
秦沁说对呀对呀。
她毫不掩饰地承认,沈放反倒说不出什么了。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烦躁之意。
没头没尾。
又揪心挠肺。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他给画水发了条“我回学校”的短信,便走了。
画水醒来之后,意识惺忪。
她揉了揉眼睛,靠在床头,手先于头脑运转,拿过床头柜上的美文,翻了一页开始朗读。
她记性好,不到十分钟就背下了那篇文章。
下床洗漱,路过书桌的时候看到手机震了震。
画水点开,看到沈放发给她的消息。
她揉了揉头发,慢吞吞地回他几个字。
便走到洗手间洗漱去了。
刚出大院门的沈放,嘴里叼了根油条,一只手拿着条豆浆,步调悠闲得很。察觉到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
打开短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唇角咧着的笑僵住。
他停下脚步。
晨光熹微,清晨的风和煦而又温柔。
树叶在微风中簌簌作响,天空中有飞鸟飞过,在天空中留下的痕迹稍纵即逝。
沈放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把最后的一点儿油条塞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很慢、很慢,盛着朝露的眼里渐渐地染上笑意,如四月桃花一般眼眸含情。
腾出手,按了下后颈。
他唇角笑意渐浓。
盯着空气笑了下,摇了摇头,再次看了下手机。
确定小姑娘发的不是别的,真的是:
——祝你一路平安。
沈放垂眸,嗬笑一声:“有意思。”
画水很快就适应了在崇雅中学的生活,虽然是高二初始,但氛围已然是准高三的状态。
每天做作业本上的作业,一个单元讲完就做单元检测卷。
语文和英语是不分什么单元的,每周周五会直接拿高三的试卷考试。
画水在老家的时候,学习也挺好的。
虽然不及沈放的高考状元,但她好歹也是保送进高中的,高一每次的大考,她都稳居前三。
可是两个学校和两个学校的学生相差太多。
之前的班里,她只要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完成作业本上的作业就行,不需要再花心思做课外习题。
现在的学校,上课认真听讲,课后作业是饮料,单元检测是前菜,月考和期末考是正餐,寒暑假的作业则是餐后甜点。
课外习题倒也没有。
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做。
班上除了陈清梦,其他人都在埋头看书、做试卷。
画水有的时候做的累了,会休息一下。
一抬头,看到所有人都在执笔书写,她心里就油然而生一股羞愧感,于是又立马拿起笔做题了。
陈清梦倒是一点儿都不急。
似乎什么事都刺激不了她,除了许星河。
但她和许星河,也没有一丝进步。
某天上体育课的时候,正好他们班和许星河他们班在一起上课。
陈清梦拉着画水,趴在篮球馆观众席处的栏杆上。
她神情惬意,目光专注地盯着底下正在运球的男生。
男生侧脸寡冷,偶尔一个正脸扫过来,引起台上女生的尖叫。
陈清梦在热闹声中叹了一口气,她气韵悠长道:“画水啊~”
画水正拿着单词本默读,闻言,抬起头,“唔?”
陈清梦说:“他和我说,我和他不是一路人,让我别喜欢他。”
画水把单词本放进口袋里,双手扒拉着栏杆,身子前后晃动,她是知道陈清梦昨天和许星河表白去的,今天早上一见到陈清梦,蔫儿吧唧的状态,画水就知道,表白失败了。
画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陈清梦说:“不过不是一路人,什么才是一路人?我觉得我和他就是一路人啊!”
画水硬着头皮:“可能是你俩……男女有别?”
“……”
陈清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的前仰后合地,倚靠在栏杆上,说话声音断断续续的:“画水啊,你怎么、怎么这么可爱啊?”
画水清澈的鹿眼一怔,倏尔,眉眼盈盈。
陈清梦笑完之后,目光又看向篮球场上。
清润少年运球快速,步伐稳健,眼眸专注有神,男子荷尔蒙气息旺盛,吸引不少女生的欢呼和呐喊。
在一阵尖叫声中,画水听到陈清梦恢复斗志,意志坚定道:“我还真就不信了,我追不上他!不是一路人是吧?那他是哪条路的,我过去找他去不就行了?那不是有句话吗,条条大路通罗马。”
画水鼓励她:“加油。”
“——加油!”陈清梦也重复了遍。
陈清梦扭头,扫视了周围为许星河摇旗呐喊的女生一眼,她重整旗鼓,清了清嗓子,双手张开,放在嘴边,呈喇叭状,尖声喊道:“许星河!”
许星河:“……”
他差点没崴到脚。
陈清梦喊:“许星河加油!”
许星河投篮的手一顿,就那几秒的停顿,使得对手夺过他手上的球,转身去了另一个半场。
他回过神,余光往观众席上淡淡地扫了一眼。
引起无数尖叫。
“哇,他在看我!”
“许星河在看我。”
“胡说!是在看我!”
“……”
陈清梦看了那些女生一眼,不甘认输地加大了声音:“许星河加油!”
“……”
那些女生注视了她一眼。
紧接着,她们和陈清梦叫嚣了起来。
两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画水的耳朵都要炸了。
太响了……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试图将那噪声阻隔掉一些。
然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边突然安静下来。
画水犹疑地放下手,就看到那边带头的那个女生冷笑了下,带着身后五个女生走了过来。
在陈清梦和画水面前停下。
眼神十分不友好,轻蔑地扬了扬下巴,伸手,她边说话,边用食指戳陈清梦的锁骨下方一寸的位置:
“你、他、妈、有、病?”
陈清梦眼神一冷,反手就抓住那人的手指头,轻松地往她手背处掰扯。
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手肘用力,把她的手反剪,压在背上,手肘按着她的背脊。
那人尖叫:“啊——你他妈神经吧?”
她身边的人也不是好惹的,一看到她被欺负了,一个个地都涌了上来。
有人扯着陈清梦的头发,有人抬腿踢陈清梦,还有人手握成拳朝陈清梦的肚子上打。
场面十分混乱。
画水手忙脚乱地劝架,“别打了,别打了呀。”
她的声音消弭在一阵阵谩骂声中。
突然,有人也给了她一脚。
画水反应不及,往后退了几步。
她和陈清梦是站在楼梯旁的,这么一推,画水径直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画水!!!”陈清梦尖叫道。
见到有人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所有人都停下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医务室里。
政教处主任神情凝重,等待班主任过来的途中,他的眼神如激光般一个个地扫过去。
“校服不好好穿,成绩稀巴烂,”他突然走到一个人面前,手指拨了下她的头发,更气了,声音提高了八个度:“还染头发?还打架!”
“还把人推下楼梯!我告诉你们,她要是出事了,你们一个都别想好过,开除,统统开除!”
高志昂就是在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赶到的。
他一听到开除这两个字,不得了啊,连忙求情:“哎呀老陈,先把事情说清楚嘛,不要一下子就开除嘛,都是孩子。”
陈主任冷哼:“都是孩子?孩子就可以打架了嘛?孩子就可以把人推下楼了嘛?”
提到推下楼。
高志昂急了:“画水呢?不是推下楼了吗,情况怎么样?”
校医拉开隔帘。
医务室的病床上,画水靠着床头,小脸煞白。
高志昂关切地走过去:“怎么样?哪里疼?哪里不舒服?还记得我是谁吗?”
陈清梦在身后小声提醒:“老师,画水摔到的是脚,不是脑袋。”
“……”
陈主任怒不可遏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给我闭嘴!”
高志昂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
校医说:“让家里人带到医院看一下吧,她脚崴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去拍个片吧。”
高志昂哦哦地点头,掏出手机,递给画水:“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
画水看着面前的手机,有些犹豫不决。
高志昂催她:“打啊。”
打给谁呢?
秦阿姨吗?可是她今天下午去画展了,根本没有时间过来。
那……打给谁呢?
高志昂还在催,他把手机塞在了画水的手心。
画水捧着只手机,犹如拿着炸弹一般。
只有一个人了……
沈放哥哥……
可他会来吗……
纠结许久,画水最后拿着手机,抿着唇,一个又一个地按出沈放的电话号码的数字。
嘟嘟嘟,
响了三声,对方接了。
微喘着气,语调放松:“老高,什么事儿啊?”
画水轻声说:“是我。”
电话安静了几秒。
画水垂下脑袋来,声音低低的,“沈放哥哥,我是画水。”
她其实觉得没什么的,在给沈放打电话之前,她真的觉得没什么的。
虽然脚崴了之后疼的要命,右脚肿的跟个馒头似的,乌青发黑,丑死了。
但她咬牙忍忍,就忍过去了。
很多东西,熬一熬,就会过去的。
从小到大,无论受了什么委屈、无论吃了多少苦,她都是这样安慰自己的:熬一熬,就会过去的,明天不会比今天更糟糕的,只要我好好生活,明天一定会更好的。
不能哭。
画水,你千万不能哭。
因为没有人会心疼你。
没有。
但此时听到沈放的声音,画水的喉咙瞬间哽住,她捏着手机的手紧握,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声音压得极低,“沈放哥哥,你能来学校接我吗?我摔倒了,脚,很痛。”
我真的很痛很痛。
沈放哥哥,你能来接我吗?
沈放停在原地,他一手抱着书,一只手拿着电话,耳边有车经过,车鸣声喧嚣嘈杂,但他的耳朵里,只听到小姑娘隐忍着哭腔,用着令人心碎的声音求他过来接她。
沈放的室友见他停下脚步,都转头催他:“还有三分钟就上课了,快点儿!”
沈放收起嘴角的笑意,眉眼冷淡,像是有一场海啸经过一般,薄唇微抿,声音沉着冷静,“等我十五分钟,我马上过来接你。”
顿了顿,他说:“别哭,画水,等沈放哥哥来,知道吗?”
他压低了声音,声线里流转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边小姑娘吸了吸鼻子,声音软绵绵的:“沈放哥哥,我等你。”
沈放说,好,你等我。
他挂了电话,和室友说:“我临时有事,课就不上了。”
他说完,转身飞奔到学校的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之后,唰地一下踩住油门,往画水的学校去。
一路上,他的耳边都是小姑娘坚强而又隐忍的声音。
她说:“沈放哥哥,你能来学校接我吗?我的脚很痛。”
沈放的喉结上下滑了滑。
要怎么说,在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沈放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个叫“心疼”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加快一下进度的!高中过得很快的!
第9章 中国银行
沈放来的时候,医务室里只有画水一个人在了。
其余人都被带到政教处里去了。
画水躺在病床上,痛感已经把她的痛觉神经给麻痹了,比起疼痛,她更想睡觉。
临近月考,画水把中午的午休时间都拿来做题了。
她早上七点起,晚上十点睡,九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已经足够了,中午不需要休息了。
而且班里也没有多少人休息。
陈清梦怕她累着,说:“你别以为这个学校的人都很认真地在学习,也就我们班的人每天拼死拼活的学习罢了,别的普通班里,吵得跟菜市场似的。”
午休铃声响起,班里面静悄悄的,除了陈清梦是趴在桌子上,其他人都拿着笔刷题。
画水压低了声音说:“但我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每天都在做题,这样的感觉很好。”
“?”
陈清梦理解不了学霸的世界,“你为什么这么热爱学习?”
画水垂下眼眸,眼神很散,不知道盯在哪里。
默了默,她细声细气地说:“因为要报答每一个对我好的人,也不想辜负了他们对我的期望。”
从小到大,她感受到的爱就不多。
所以得到过一分爱,她就会开心好久,激动好久。
并把那一分的爱视若珍宝、小心对待。
她要好好学习,因为她只有好好学习才能够报答那些对自己好的人。
不是因为在重点班,学习氛围浓厚,压迫感太强,所以她才这样认真学习,不是的。
她必须要好好学习。
但这造成的后果是…… 她现在挺困的。
夏天就是这样,蝉鸣声迭起,微风拂过,在静谧安静的环境里,人就容易犯困。画水原本在午休的时候还是蛮困的,但是她做题,就感受不到有多困了。
现在没题可做,她就忍不住犯困了。
一见到沈放来了,画水的瞌睡虫一下子没了。
她眼前闪过一道亮光,然而没几秒,眼里的火苗便一点点地熄灭了。
整个人蔫儿吧唧地,垂着脑袋,声音轻轻地:“沈放哥哥,对不起。”
沈放在病床前停下脚步,他的视线从一进门就落在她受伤了的脚上。
白皙的右脚肿的跟馒头似的,涂上了碘酒,脚背的颜色十分滑稽。
蓦地听到她说了这么句话,沈放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挑了下眉,视线很慢很慢地从她的脚背上移到她的脸上。
沈放:“和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画水十指缠绕在一起,她闷闷地说:“让你从学校赶过来,太麻烦你了,沈放哥哥,真的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小姑娘声音细细软软的,夹着不易察觉的哭腔,道歉的模样令人心悸。
沈放抿了抿唇,他突然笑了下。
画水茫然地抬起头,她不知道他笑什么。
沈放低垂着眼睑,微微倾下身子,他的瞳仁乌黑,此刻眸光专注地盯着画水,笑意从眼角荡漾开来,懒散而又漫不经心。
他说:“小孩儿,这句对不起,不应该和我说,得和你自己说。”
画水啊了声。
沈放伸手,粗粝地揉了下她的头发,声音润朗,似笑非笑地说:“你把我当什么了,啊,小丫头,说说,把我当什么了。”
他说完,长手一伸,拉了条椅子,在她病床旁坐下。
当成什么了?
当然是哥哥啦。
但他这样问是为什么呢?
……不喜欢吗?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叫他嘛?
画水陷入纠结之中。
她放在被子下的十指下意识地绞着,想了许久,她仍旧选择坦诚交代。
无法判断对方喜怒的情况下,最好的方式便是坦诚。
坦诚至少不会让自己后悔纠结、萌生愧意。
人这一生,首当其中的,应当是待人以诚。
画水说:“沈放哥哥。”
沈放翘着个二郎腿,两只手把玩着手机,眉眼散漫,眼眸里流露着丝丝的笑意,他唇角一勾:“把我当哥哥?怎么,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了?”
画水连忙摆手:“没有的,我真的把你当哥哥的!”
少女激动时,眼睛里泛着透亮的光。
沈放的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他舔了舔后槽牙,语气戏谑道:“那在你眼里,你沈放哥哥的话,都不记在心里是吧?”
“我都记着的啊。”画水歪了下脑袋。
沈放抬了抬下巴:“我不是说了吗,我愿意为了你逃课。”
虽然是故意逗她才这么说的,但沈放今天确实为了她逃课了。
画水眉头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
沈放也没说话。
窗外送来一股清风,裹挟着桂花芳香。
蓦地,沈放站了起来,他伸手,动作粗鲁地揉了揉画水的头发,看着梳理干净柔顺的头发被自己弄的乱糟糟的,他唇角上扬,笑得十分开心。
语气轻飘飘的,没了往常的散漫,多了一抹认真:
“——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画水,你就要知道,无论你怎么麻烦我,我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沈放顿了顿,他伸手,按了下后颈,语气有点点的不自然,带了股挫败,说:“说实话,我还挺乐意被你麻烦的。”
少女愣在原地。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脚太疼还是别的原因,眼泪从脸上滑过,她连哭都是安静无声的,低着头,眼泪落在握在一起的手背上。
须臾,眼睛上被一只温热的掌心覆盖住。
后背有只手,温柔而又笨拙地拍着。
沈放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哭什么,你沈放哥哥不是来了吗?有什么委屈,都和哥哥说,哥哥帮你解决。别怕,有我在呐。”
后来沈放被高志昂叫走。
到了政教处,沈放大爷似的坐在椅子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家小孩今天早上上学前还是健健康康活蹦乱跳的,这才几个小时,脚就成那样了?”
高志昂看不惯他跟大老爷们似的懒散样子,抬腿很轻地踹了下他的脚,“沈放,差不多得了。”
“什么得了?我可没准备得了。”沈放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地收起,他冷着脸的时候,格外的寡冷淡漠,眼里的清冷令人心悸。
沈放说:“她是好欺负的,但我不是好欺负的人,这事儿,我需要一个说法,一个交代。”
陈清梦上前,先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把事情一字一句地给交代清楚了。当然,隐瞒了有关许星河的部分。
沈放笑了下。
又笑了下。
陈清梦看着他这个样子,头皮发麻:“沈放,是死是活给个痛快,你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害怕。”
沈放挑了下眉,神色晦涩:“你会怕?陈家大小姐还有怕的时候?”
陈清梦头都要炸了。
沈放突然站了起来,他停在那堆人面前,一个个地看过去,嘴角抿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声音也很冷,说:“我就想知道,学校这边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高志昂说:“聚众斗殴,是要给留校察看的处分的。”
沈放哦了声,声音里像是裹了层霜似的,“所以我家小姑娘劝架不成,还弄成这个样子,就一个处分就没了?”
陈主任尴尬地:“这个……”
沈放轻笑了声:“我不明白啊,就因为是学生,所以打架就一个处分就了事了?”
陈主任和沈放也是认识的,沈放刚毕业,而且高中三年,给学校拿了无数奖,是位名人。
之前接触的时候,陈主任觉得沈放特好相处,为人处事圆滑周到,长袖善舞,但今天着实是……
陈主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那你觉得……要怎么样做才好?”
沈放抿了抿唇,面无表情地说:“我么,要求也不高,开除什么的,确实过分了,毕竟是学生是吧。”
陈主任见有转圜的余地,忙点了点头:“对对对。”
沈放语气轻松道:“留级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