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打开,没有一点亮光的室内缓缓的注入光亮。
梁亦封的睡眠素来很浅,见不得一丝的光,这会儿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过来。刚醒的时候咳嗽相对会比平常更严重一些,他单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得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钟念连忙递水给他,冷水入喉,干涸的喉咙涌入一丝沁凉,稍稍好了些。
梁亦封捏了捏眉心,嗓音喑哑道:“几点了?”
“七点半了。”钟念边说边拉开窗帘,室外暖阳洒了一地碎金。
晨光唤醒万物。
梁亦封坐在床上,半靠着床头,他咳得比前几天都要严重了,大概是昨晚在冷水中躺了太久。
钟念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没有这么严重。”
梁亦封拿起床头柜边上的眼镜,戴上,说:“家里有药吗?”
“没有。”她想了想,问,“小区有药店,你要什么药?”
梁亦封自己就是医生,快速的报了几个药名,继而想起了什么,说:“你上班会迟到。”
钟念拿着纸笔记下药名,边记边算时间,估摸着怕是真的要迟到。
她撕下便签纸,语气依然是往日的口吻,没什么情绪,清冷自持,“那就不上。”
要完成的工作已经提早完成,去了那儿也不过是整理昨天的采访资料,在哪儿整理不都一样吗?
她说完,去厨房拿了热水壶过来,在他水杯里倒了点,说:“生病了就别喝冷水。”
梁亦封看着热气氤氲的水杯,再看看一脸淡漠的钟念,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钟念说:“我先去买药,你再睡会儿吧。”
梁亦封鼻音明显的应了一声。
等到门合上,他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要签的合同送到这里来。
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些了,他把身上的睡衣脱了,换上钟念昨天拿出来的浴袍。
他站在窗边,俯视着窗外。
初夏时节,草木茂盛,微风吹来带动树叶发出簌簌声响,空中柳絮漫天飞舞。
高层往下看,人都变得渺茫许多。
她穿着白衬衣与高腰牛仔裤,长卷发披散在肩头。
扭头的瞬间带动着头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痕迹。
这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梁亦封想。
·
钟念下了电梯就看到有人站在自家门前踟蹰,她试探性的叫了声:“你好?”
“你好。”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转过身来,她的脸上画着精致而又美丽的妆,嘴角微往上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请问梁总在这儿吗?”
“在的。”是梁亦封的助理。
钟念打开门示意她进来。
“啊我就不进去了。”她也是受过培训的,知道行事的分寸礼仪,把一袋子的文件递给钟念,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钟小姐,这些是梁总今天要签好的合同,麻烦您转交给他。”
钟念接了过来之后,助理便笑着离开了。
她关上门,把文件和药一并拿进梁亦封的房间里。
梁亦封彼时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注意到她回来,放下手机,说:“回来了。”
“嗯。”钟念把东西放在他床头,“药的吃法你应该知道,文件是你助理刚拿过来的。”
梁亦封:“嗯。”
说完这句话,房间奇怪的陷入沉默。
还是钟念的手机响起,才打破这片寂静。
梁亦封彼时正拿着胶囊,他余光看到钟念手机上的来电名。
——隋禹。
嗬。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拿水,一口咽下了三粒胶囊。
第11章 ZhongNian
隋禹一般很少给钟念打电话,早就过了纠缠对方的年纪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的含义,他如今进退有度,礼貌得当。
这次打电话也是因为有事。
南大附中百年校庆,邀请了一批优秀校友,隋禹就在其中。
不止隋禹,钟念也是在名单之上的。附中当年还是有“太子班”的存在,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出身,钱多的能把对面的南大给买下来。钟念当年受到梁家父母的照顾,因此也在那个班级待了半年。
隋禹打电话和她说:“就在下周三,你要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钟念扯了扯嘴角:“我去不合适吧。”她在那儿就上了半年的学,而且她这人素来薄情,没有什么母校情谊在的。
至少她眼里的母校是UCL,本科加硕士这么多年,UCL更让她难以忘怀。
听了她的回答,隋禹几分失落涌上心头。
他在给她打电话之前也想过大半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得到回答之后依然会失落,毕竟见她的理由并不多,找一个正当并且合适的借口实在太难。
隋禹不甘心,追问道:“真的不去吗?”
“不了。”钟念听出他的失落,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所以此刻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说:“我刚到报社上班,请假不好的。”
这次隋禹没再问了,一个问题问两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应该理智的换话题。
他问了几句近况,钟念一一作答,再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钟念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客厅的梁亦封。
梁亦封应该是听到了她和隋禹的通话,他低头喝了口水,很慢,喉结滚动的速度很慢,似乎连喝水都用了大半的力气。
梁亦封:“下周就是校庆了啊。”
“嗯。”
“你不去吗?”
钟念:“不去。”
梁亦封放下水杯,声音很低很哑,“沈氏是最大的赞助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钟念犹疑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不懂。
但话表三分,再说下去,就太过明目张胆了。
梁亦封拉了拉衣襟,说:“没什么。”
·
那天之后,钟念和梁亦封也没再见面。
报社很忙,她刚来,组长把一堆杂事交给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友好,组员亦然,明里暗里总在嘲讽着她什么。
钟念也听到过那么几句。
“这个时候可不是收新人的时间点?”
“估摸着后台挺硬的。”
“嗬,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一起,得你小半年的工资了。”
“我有次看到她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哎,你知道那车驾驶座上坐着谁呢吗?”
“谁啊。”
“隋家四少,隋禹。”
这个名字一出,便引来一阵惊呼声。
钟念推开厕所门,神情淡然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似乎方才议论的中心不是她似的,她竟然还淡定的对众人露出了个笑脸。
在人背后说了人八卦,还被人逮了个现行,大家都尴尬的不行。但钟念这么一笑,大家心底坐实了这个说法。
——钟念背后有人,那人是隋家花名在外的隋四少,隋禹。
坐在钟念身边的人叫徐佳佳,是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模样青涩,跑新闻的时候比谁都快,人也特别热情。
徐佳佳压低了声音和钟念说:“大家就喜欢聊聊八卦,其实她们人都不坏的,你别往心上去。”
钟念嘴角滑出淡薄的笑意,她说:“我知道。”
她们人都不坏,只是和她不是一路人。
徐佳佳还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被组长抓过去了,钟念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拿过日历数了数,主编还有半个月回来,等主编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定位。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从头开始,只是这里和泰晤士报的环境相差太大,从头开始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一名记者,就应当秉笔直书,代替广大的民众前往事情发生的现场,将事情的真相及其代表的意义,透过报导呈现于大众媒体之上。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她没有兴趣做娱乐版块,她没有当狗仔的想法,来钱快并非是件好事。
人活一辈子,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上次关于沈放的采访做的很好,组长这次给钟念的新任务是去做个报道。
市第一医院要做个消防演习,消防大队和医院联手组织的活动,希望报社能够找个人过来拍点照、记录一下,顺便做个报道,刊登上报。
说实话,这是个轻松至极的事儿,不用怎么费心,也不费力,走个过场似的。一般这种事儿也轮不到钟念这种资历浅的人,但报社实在太忙,抽不开人手,因此,这事儿兜兜转转,到了钟念的头上。
收到通知的当天下午,钟念便收拾好东西去了第一医院。
医院不分工作日和休息天,每天都挤满了人,钟念和领导沟通,领导和下属沟通,最后和她沟通的是外科的一位梁昭昭医生。
但没想到梁昭昭也忙,她匆匆的把钟念推到一个办公室前,扔下一句:“让这位梁医生和你沟通吧,我还有个门诊。”
她说完就步履匆忙的跑了。
钟念无奈之际,只好敲了敲对面的门。
“——进来。”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声音,声线清润,低低沉沉的格外有质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很熟悉。
推开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钟念的疑惑被解开。
嗯,不止是声音很耳熟,人也很熟悉。
熟人好,熟人沟通不费劲,省事儿。
钟念合上门,走到梁亦封的面前坐下。
全程梁亦封都在低头写着病历,没有抬过头。
他不说话,钟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熟人并不太好办事儿。
察觉到来人一直不说话,梁亦封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当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是钟念的时候,他捏着的笔在病历上画了一道难堪的黑线。
他下意识的合上病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开口:“怎么是你?”
钟念此刻才开始解释自己的来意:“我来和你沟通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松开笔,双手插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在片刻的犹豫之后,他才想起来之前开会的时候有说过会找个记者过来记录,但没想到来的人是钟念。
梁亦封微抬了下下巴,“我不清楚。”
“?”钟念都从包里掏出纸笔了,却听到他这么一句话,茫然的看向他,“你不清楚具体流程吗?”
梁亦封面前的电脑屏幕亮着,几分钟前他打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清清楚楚的写了明天消防演习的流程,就现在,这张照片都没关掉。
他却视而不见,扶了扶镜框,说:“我不清楚。”
钟念:“可是他们让我来找你。”
梁亦封:“来找我,然后呢?”
钟念:“沟通明天的消防演习的流程。”
梁亦封:“没了?”
钟念想了想,说:“方便我写采访报告。”
梁亦封摊了摊手,“我没有流程。”
钟念思忖了片刻,继而点点头,把纸笔和手机一股脑儿的塞回包里,她起身,作势往外走,“可能是上面沟通没到位,我再去找那位小梁医生。”
梁亦封没拦她,甚至做了个送客的手势,“如果有需要我帮的,尽管找我。”
钟念朝他点了点头:“好。”
门被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
梁亦封双手交握放在腰上,他视线缓缓从纯白门板上移到电脑屏幕上,泛着滋滋白光的屏幕上的消防演习流程第七条:
消防队员需要救援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和病患
微信群消息闪烁不停,梁亦封点了进去,看到大家在为推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而找出各种理由和借口。
他没有什么笑意的笑了一下,继而又笑了一下。
他在上面打字:我来吧。
消息发出去之后,屏幕安静了三秒,继而刷屏不断,满屏都是“我也来”。
梁亦封没什么情绪的合上屏幕,然后给梁昭昭打电话。
梁昭昭那边很吵,似乎是在吵架,她的声音在喧嚣中响起:“喂,三哥。”
“明天的消防演习是不是你负责的?”
“啊……对啊,怎么了?”梁昭昭艰难的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跑到消防通道处和他说话。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说:“不是有报社记者来吗,要想把内容写的出彩,不应该实战体验一下?”
梁昭昭拍了下脑袋:“对哦!这个建议真好。”
梁亦封:“嗯哼。”
梁昭昭:“那我和钟记者说一下,让她明天演被困的病患好了,就不知道到时候和哪些人困在一起。”
梁亦封在这边笑了一下。
梁昭昭又很气愤的说,“你就不能帮我接待一下钟记者吗,我真的很忙哎!”
“不能。”他轻飘飘的砸了两个字下来。
因为如果是他接待钟念,和钟念探讨流程,那么他就不能这样徇私——扮演被困的医护人员,以及,让钟念和他困于一处。
所以他不能接待钟念。
“你真的——你就不能对你的堂妹温柔体贴一点吗?”梁昭昭气不过,虽然知道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但她例行一问。
然而这次没听到他的回复,从走廊处传来尖叫声盈满她的世界,她的耳蜗甚至都忍不住震颤几下,梁昭昭举着手机小跑着离开消防通道,就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秃顶中年男子朝钟念挥着拳头。
梁昭昭失声尖叫:“——钟记者!”
第12章 LiangYifeng
医院最能看出人间百态。
比如说面前的这个家庭,父蛮母横,把小孩高烧不退的责任一股脑儿的推到医生身上,医生解释了很多遍也无济于事,最后两位中年男女竟撒泼起来。
一个作势就要打医生,另外一个赖在地上鬼哭狼嚎,一场高烧硬生生的闹成什么似的。
钟念作为旁观者,向来是不会插手任何的。
中国人喜好看戏,但决计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周围同她一样的人很多。
但她今天忍不住上前,是因为小孩子被他的家长一脚踢开,然后中年男女作势就要掀了办公室。
钟念拨开人群,把小孩一把抱了起来。
男人凶神恶煞的看着她,说话的时候嘴里满是酒气:“你又是谁?”
女人尖叫道:“孩子!有人抢我的孩子啊!”
“……”
钟念走到女人面前,一把把孩子塞回她怀里,神色淡然道:“安静点。”
她又扭头看着男人,他手里还掐着医生的衣领,干净的白大褂被他一把抓着,十分的凌乱,医生满头大汗,头发乱糟糟的,被欺负了也不能还手,模样狼狈至极。
医院有医院的规定,还没涉及到人身安全,医生就得唯唯诺诺、低声下气。
身上穿着白大褂,就是一份责任在身,这时候还手,打的倒是开开心心的了,但隔天就得有处分下来,热搜就有他的名字。
前途比自尊重要。
钟念走到中年男子面前,她个子比他矮,但莫名地,气场很强。
她眉眼清冷,冷冷的扫了他抓着医生衣领的手,说:“放手。”
男人被挑衅了自然不乐意,骂了句脏话,继而说:“你特么是哪里冒出来的人,来管老子我的闲事?”
钟念声音清冷:“我是记者,你现在马上松手。”
男人翻了个白眼,“记者很稀奇?老子还是天王老子呢!”
道理是和通情达理的人讲的;
和蛮横的人之间,你说一二三四,他直接一嘴巴子。
偏偏是想什么来什么,那人见钟念不说话,另外空着的那只手就扬了过来。
那只大手挥了过来,男人狰狞的面孔就在眼前,围成圈的人群里爆发出惊呼尖叫声,钟念反手就掐住男人的手腕,一个巧劲,把他的手反剪在背后。
她伸手使劲的压着他的后背,膝盖往前一顶,直接把他整个人顶的跪在地上。
医生因此逃了出来,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男人疼的嗷嗷大叫:“你放手!臭娘们!”
钟念见医生此刻安全了,于是也松了手。
梁昭昭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大声嚷嚷着:“看什么呐,有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这么说了之后,围在这儿的人才散了。
她跑到钟念身边,关切的问道:“钟记者你还好吧?”
钟念并不喜欢这样突如其来的接触,她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佯装摸头发,说:“还好。”
梁昭昭也没意识到她的疏离,笑了笑,继而对那一大家子人说:“你们烦不烦啊,医院是看病的地方,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那我孩子高烧不退是什么情况,你们医院得给个说法的吧?”女人抱着孩子说。
梁昭昭拍了拍衣袖,拎着那位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医生说:“送过来多久了?”
“昨、昨晚送过来的。”
“那、那你怎么开药的啊?”梁昭昭学着他结巴的说。
两个人讨论病患,钟念也不好打扰,她从里面退了出来,无所事事的打量着办公室外挂着的值班表。
没一会儿,就听到一阵匆忙而又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钟念抬眸,徐徐望去。
走廊那边,梁亦封穿着干净的没有一丝褶皱的白大褂,风吹起他的衣角荡在空中,似乎是接触到她的目光,他的脚步缓缓放慢。
在离她有三米左右距离的时候,梁亦封停了下来。
空气在他们之间仿佛静止了,身边的人事仿佛电影画面般一桢桢闪过,匆忙人间。
钟念疑惑的注视着他。
梁亦封握着手机的手心满是冷汗。
钟念:“怎么了?”
确定她没事,梁亦封的心情稍缓。
他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她点了点头,又看向他,他站在原地没动。
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似乎十分奇怪,在一起,沉默而又安静的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谁也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气氛沉默,却没有分毫尴尬。
钟念想了想,问他:“你身体好些了吗?”
梁亦封说:“好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钟念低了低头,干净温婉的眉眼分外好看。
梁亦封喉结微动,“钟念。”
“嗯。”她抬起头来,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梁亦封往她那里走了一步,颔首看着她,刚想说话,眼神陡然一变,他伸手拉过钟念,用力一拉,把她拉入自己的怀里。
天旋地转之后,钟念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搂着她的人双臂紧锁,把她压在墙上,蝴蝶骨重重的撞在冰冷的墙面,她下意识闷哼出声。
而耳边是更清脆的一阵闷响。
钟念惊慌抬头,看到那个闹事的中年男子手里举着根木棍,重重的砸在梁亦封的后颈上,他面部狰狞,带着得逞的笑意。
钟念慌乱的看着梁亦封,他单手捂着后颈,脸比纸还要白,唇色惨淡,眉头紧蹙,唇齿中发出了破碎的闷哼声。
钟念顾不得自己痛的发麻的后背,叫他的名字:“梁亦封?!”
他扯着嘴角,额上有着涔涔汗意。
钟念问他:“你还好吗,梁亦封?你看看我!”
梁亦封咬牙,他晃了晃脑袋,朝她露出一个笑来,“没事。”
钟念怎么会信,“我们马上去看医生,真的。”
“——不急。”梁亦封苍白着脸说,他伸手,把钟念放在墙边,继而转过身,对着那位手持棍棒的中年男子露出森森笑意。
他慢条斯理的解开白大褂的纽扣。
一颗,两颗,三颗。
动作格外的缓慢,像是电影特意拉过的长镜头似的。
轻松一勾,白大褂被他放在走廊边的休息椅上。
脱了白大褂,梁亦封整张脸就变了似的,眼神狠戾,满腹杀气喷薄而出,他薄唇紧抿,后槽牙紧咬着,一副要杀人的惨厉模样。
“梁亦封。”有个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的手腕被人拉住,肌肤相贴,她身上的体温灼灼,接触到的部位都像是火在燃烧。
梁亦封停下脚步,扭头看她。
钟念仰着头,扯了个笑:“你冷静点。”
梁亦封语气非常温和,“我很冷静。”他此刻非常冷静,是这些年从未有过的冷静,理智占据了整个脑海,他身上每一个部位都在疯狂叫嚣怒吼。
——杀了他。
他小心翼翼连想念都不忍用力的人,差点就被打了。
梁亦封当下、此刻,只想杀了他。
他说完,扯了个笑,那笑里满是寒意。
钟念瞳孔陡然一缩,下意识的伸手拉过梁亦封的后颈,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
“咚——”地一声巨响。
中年男子的棍子打在了梁亦封的背上,以及,钟念的手腕处。
钟念小脸煞白,疼的手直颤。
正好这个时候保安赶了过来,两个人架住闹事的中年男子。
梁亦封当下恨不得杀了那人,但看到她痛的牙直颤的模样,心里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了似的,生疼。
他咬牙,“钟、念。”
钟念双手打颤,她一把推开他,走到中年男子面前。
两个保安死死的架着他,钟念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似乎不服气,面部狰狞的瞪着钟念。
钟念:“报警。”
保安:“……这……”
梁昭昭此刻跑了出来,她观察了下情形,抓着边上瑟瑟发抖的小护士问了下情况,立马站出来说:“不能报警。”
钟念扭头看着她,语气非常坚决:“我说,报警。”
梁昭昭急的直跺脚,她拉着钟念小声说:“虽然是他打人,但毕竟是在我们医院,这对医院影响不好的。”
钟念垂了垂眸,继而说了声:“对不起。”
梁昭昭正疑惑她为什么突然道歉,就看到她拿起手机,快速的拨了110出去。
梁昭昭:“……”
“!!!”
她作势要抢过钟念手里的手机,双手却被人架住,轻松一抛,抛的远远的。
梁昭昭怒了:“梁亦封!这对医院影响不好!”
边上有护士小声提醒:“梁医生背上被人打了两棍子。”
梁昭昭双眼瞪得极大,继而愤怒的说:“妈的,你说什么!老子一刀杀了他!”
“……”
钟念打完电话,走过来,直接忽略梁昭昭的暴跳如雷,她走到梁亦封面前,一直紧绷着的脊背在此刻松懈下来。
双手无力,手机陡然掉落在地。
她看着梁亦封,问他:“你的背?”
梁亦封扯了个笑,“不碍事。”
梁亦封突然缓缓的弯下腰来,傍晚斜阳从窗外斜斜地照了进来,扫下一地金黄光影。他就站在光影边缘,上半身向她靠近,融入暗色之中。
他挡住了大半的光,目光幽幽的从她的眉眼往下扫去。
最后停在她垂在身侧的右手上。
他盯着她控制不住发颤的手,眼眸幽深,许久,说:“没必要替我挡。”
钟念无力的牵起嘴角,她的声音像是浮在空中一样:“控制不住。”
梁亦封只觉得此刻天地大变,仿佛经历了一千万次浩劫,醒来发现不过梦一场。
“真巧。”他说。
钟念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梁亦封掌心托起她发颤的手,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温度明显比周边的高了几度,像是要灼烧他的心原似的。
真巧,我保护你,也是控制不住,下意识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再也没有办法控制住我自己。
爱是至死方休。
第13章 ZhongNian
院领导赶了过来,彼时那中年男子被拖到了会议室,领导和他进行谈话。
钟念被梁亦封拉进他的办公室里,她的手很肿,梁亦封从药柜里拿出药物给她做处理。
钟念坐在病床上。
五月末的傍晚,天边是绚烂霓虹,橙光照拂整个世界。
梁亦封的办公室里有张临时病床,钟念坐在上面,鼻端是干净清冽的消毒/药水味儿,她侧头,看到白色窗帘随风摇摆,投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幅写意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