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念接过,礼貌应道:“谢谢。”
那人也没再说什么,就坐回原位了。
钟念捻着名片,咬着唇齿念了念上面的名字,
——沈放。
她试着给沈放打电话,接电话的大概是他的助理,声音好听,十分有礼貌,说:“沈总不接受采访的,抱歉。”
预料得到的答案,也没有太多的失落感。
钟念收拾着桌子上的东西,把资料放进包里,起身就往外走。
报社里来来回回走动的人很多,记者嘛,能有几个在房子里安静待着的,跑新闻跑新闻,不动动步子,哪里有新闻。
钟念刚回来,也没买车,此刻也只能打的去CBD。
沈氏集团位于CBD的中心,在高楼耸立之中,以深蓝色为主的楼盘格外的显眼,据说大厦的设计师是普利兹克奖的获得者。
钟念下车之后直奔大堂,自动感应门缓缓打开,钟念进入大堂内。
到底是大企业,进出都要打卡。
钟念试着和前台小姐交涉,嘴皮子都快磨烂了,前台小姐仍旧嘴唇咧着,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钟念说的也累了,她决定还是使用老一套——守株待兔。
她是个有耐心的人,等人的时候是一心一意的等,不像别人一样边等边玩手机,或者是看其他别的什么。
一连三天,钟念都没等来沈放。
前台小姐每天下午三点喝下午茶的时候都会端一杯给钟念,她劝钟念说:“沈总一个月来公司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你呀还是趁早回去吧。”
钟念谢过她的茶,其他的没说什么。
前台小姐叹了叹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像对待旁人一样礼貌劝阻,她的语气很真诚,甚至还透露了点内情:“沈总每年桃色新闻都能上娱乐版块头条,微博热搜也是想上就上的,他哪里会接受同城晚报的专访啊?有钱人,瞧不上这些的。”最后那句话似乎是有点过了,她自己也意识到,有点不好意思的对钟念笑。
钟念倒觉得她说的都在理,但各司其职,她有她要完成的东西。
那天下午,钟念以为会无功而返,却没想到快下班的时候,等到了沈放。
他比照片上更好看,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少年似的,穿着也不似成功人士一般西装革履,他穿着休闲服,国外的潮牌,非常少年气。
钟念小跑过去,在沈放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说:“沈总你好,我是同城晚报的记者钟念,请问你可以抽出十分钟的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吗?”
沈放身边的助理反应很快,一把推开钟念:“不好意思,沈总不接受采访的。”
“——哎,”沈放一把拎走助理,随手一扔,他笑嘻嘻的站在钟念面前,“你说你是谁来着?”
“同城晚报的记者钟念。”钟念掏出工作证给他看。
沈放低头看了眼工作证,证件照,披肩长发被全部扎在脑后,这样的发型其实最考验人,但也确实是个美人,拍的清雅秀丽,嘴角微往上扬,像是江南三月的春风一般温婉。
也难怪他家眼高于顶的梁三少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陈年一壶酒,一饮醉千年。
沈放舔了舔后槽牙,略一歪头,忽地一笑:“行啊,到我办公室来。”
意外的很好说话。钟念倒是有点惊讶。
惊讶的也不只有她,还有沈放的特助以及前台小姐。
钟念离开之前看了那位前台一眼,果然,她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的别有深意,带了某种轻蔑的意味在。
钟念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放于心上。
她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人是为自己而活的,没必要为了他人眼中的评价而去辩解什么。
坐上电梯,直上顶楼。
电梯里,沈放松松垮垮的靠在电梯一旁,嘴角噙着笑看向电梯镜子里的钟念。他的目光带了点审视意味,从上到下,像是想要把她从里到外都看的透彻干净似的。
但那眼里没有任何一点的侵占、□□欲望。
钟念大大方方的站着,甚至还直视着他的目光。
最后不好意思的竟然是沈放。
他歪着脑袋,跟个无赖似的耍赖:“喂,你都不害羞的吗?”
钟念低头,轻笑了声。
沈放陡然上前,凑到她的面前,两张脸离得很近,她脸上的情绪丝毫未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眼里无波无澜的。
太——鸡——儿——像——了——
都是一副性冷淡的模样!
沈放甚至能想到如果有天梁亦封和钟念在一起了,两个人在床上估计就是闷哼着结束一场运动,估计连暧昧的情话,一个热吻都没有。
他有些索然无味的退了出来,正好电梯到了,他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钟念跟在他的身后,走在顶楼的走廊上。
阒寂无声的走廊里,高档羊毛地毯消音很好,走廊两侧的墙边挂了很多画。尽头是总经理办公室,钟念看到上面写了个“梁”,她的脑海里下意识的闪过了梁亦封这个名字。
沈放被助理拦在外边,“沈总,梁总他在休息。”
沈放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把女助理推开,边推门边说:“我就进去谈点事儿,我办公室空调坏了,到三哥这儿来蹭点冷气。”
“可是梁总他刚躺下没多久……”
“哎,这是我公司还是你公司啊!”沈放把杵在门外的钟念拉了进来,大门一关,直接把外面的声音给关了。
合上门后,沈放和钟念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钟念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纸笔,眼前的人起身,不知道干了什么,又回来。
采访的时候沈放确实很配合,钟念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十分的有风度,隐隐之间又有几分气场在,举手投足之间格外的有贵公子气。
采访结束,钟念说:“摄影师今天没过来,如果沈总有时间,我们可以下次约一下,拍张照吗?”
沈放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可以啊。”
钟念把东西收拾好,放进包里,“谢谢。”
“不客气。”
采访结束,钟念起身,转身之后,整个人怔在原地。
她对面站着的人,穿着灰色睡衣,衣领敞开,露出底下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锁骨半露。因为没有戴眼镜脸上少了那么几分锐利,似乎是刚刚睡醒,眉眼格外的柔和。
身后,沈放笑着打招呼:“三哥,你醒了啊。”
梁亦封缓缓的抬手,把眼镜戴上,他下唇紧绷,脸上没有表情的样子分外的可怖。低低沉沉的咳嗽声在房间里响起,声音低哑的不像话:“什么时候来的?”
沈放咧嘴笑着:“刚刚啊!”
梁亦封连个眼神都没有给沈放一个,他只是看着钟念。
钟念一直没有说,梁亦封刚睡醒的时候的状态其实很奇怪,依然是那张脸,依然是沉默的一言不发的状态,但他狭长的眼尾下垂,双眼格外的无神,也格外的病态。他只在睡醒时这样,眼神病态,像是暗夜地狱的一簇幽火。
傍晚六七点了,窗外霓虹灯渐次亮起,如星光般耀眼迷离。
他双眼死死的、直勾勾的盯着她,眼里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她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被他燃尽此生。
钟念到底还是忘了自己在年少时期最怕的是什么了。
十六岁的钟念,最怕的有两样。
一样是,刚睡醒的梁亦封;
另一样是,被吵醒的梁亦封。
第9章 ZhongNian
很多人的身上都有标签。有的人性格善良,活泼可爱;有的人温婉宁静,善解人意;有的人性格乖戾,嚣张跋扈。但在钟念眼里,梁亦封是很难用一个或者几个词去定义的。
他太难以揣测,在读书时代就已经能够那样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人,想要去摸透他、给他贴一个标签,实属难事。
但相处久了,钟念就发现梁亦封有起床气。而且很重。
这是他唯一的标签。
那晚雨夜她沉沉睡去,隔天醒来,发现梁亦封还躺在沙发上,即便是那么窄小的沙发,他的睡姿依然很好看。双手放在小腹上,阖着眼,安静的睡着。
钟念在感动之余还有点抱歉,她下床想让他醒来回房间睡,赤着脚才走了几步,就听到他冷冽的声音:“醒了?”
钟念停在原地,“嗯。”
梁亦封缓缓坐了起来,他伸手揉了揉脖子,没有戴眼镜,钟念这才意识到他是双眼皮,只不过很薄,近乎内双。
他单手扶着被子不让它滑下,眼睛盯着她没有穿鞋的脚,视线往上,是她的吊带睡衣。
钟念发育的很好,吊带睡衣下饱满的胸部显现出来,晨光熹微,照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微末光亮,锁骨微凸,在两根丝线下沟壑明显。
唇红齿白的模样,在大清早,对梁亦封来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梁亦封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一样:“回去躺着。”
钟念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的眼眸漆黑,里面像是掀起一场海啸,带着狂风暴雨席卷而来之际的压抑与沉闷。
她不得不听他的话,回去躺着。
“盖上被子。”他说,
“转过去。”
钟念转过身,然后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没一会儿,她房间的门被人打开,然后是一声巨响的“砰——”地关门声。
她感觉到自己的床都在震。
她把这些都归结为,起床气。
但她却不知道,每一个清晨,对于处在青春期的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至少,对于梁亦封而言,在钟念到了梁家之后,每一个清晨,对他而言,是一种磨难。
梁亦封是个很少会提到这种词的人,他的起跑线早就是大部分人的终点线,初中学完高中的知识点,高中时候他发现自己在学习上所向披靡、独孤求败之后,就已经在股市小试牛刀了。
磨难——得不到却又煎熬的事物。
梁亦封是这样定义的。
就像那天早上。
他裹着被子狼狈不堪的回到房间。
洗手间里的超大镜子前,他额角是涔涔汗意。
浴缸里放满了水,水声淅沥作响,梁亦封站在外边,打开外边的喷头,冰凉的水细细密密的砸了下来。
滚烫灼热的身体被柔软的水珠覆盖。
他单手撑着墙,隐忍而又克制的闷哼出声。
另一只手往下,五指绻起,阖着眼,喘气自渎。
·
钟念看着梁亦封,他唇色很淡,这么一会儿工夫额上都有湿汗,碎发被汗水沾染黏在皮肤上,脸色苍白,比起那双眼,整张脸更显病态。
等不到她的回答,梁亦封又问了一遍:“什么时候来的?”
钟念意识到了他是在同自己说话,回答:“大概有十五分钟的样子。”
梁亦封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沈放表现的异常的活跃,“三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医院不忙吗?大白天的睡觉干什么,你这个人很奇怪哦!”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语气十分冷淡:“出去。”
沈放一副受伤的表情:“三哥你凶我!”
梁亦封没了耐心,“滚出去。”
“……”
沈放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挑战他的耐心了,麻溜一声:“好嘞。”
瞬间就不见了。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梁亦封扯了扯衣领,转身回了里边的休息室,留下钟念一个人站在外边。
她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思忖着自己到底是走还是留在这儿,最终还是没有走。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待在这儿干什么,但梁亦封没让她走,她也不敢再走。
说到底,年少时不敢得罪的人,时隔多年依然高高在上,心悦臣服。
梁亦封出来的很快。他似乎洗了个澡,空气里有着好闻的沐浴乳的香味。不同于之前每次见面的西装革履,他今天穿的十分的休闲风。
五月末,初夏时节,他身上穿着白衬衣加黑色休闲裤,裤脚略微收紧,十分的显腿长。
他走到钟念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天花板上的灯光都遮挡住了大半。
钟念的个子并不高,一米六三,因为每天跑新闻而常穿一双板鞋,此刻仰头看着梁亦封,他比以前似乎还要高一些了,高二的时候体检出来是一八二,这会儿估计得有一八五了。
梁亦封:“你待会准备干嘛?”
钟念说:“回家。”
“我正好回去,顺路。”梁亦封转身开门,领她出去。
钟念跟在他身后出来,见她走了出来,松手,门缓缓的合上。
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的助理目瞪口呆,吃惊的看向钟念。
梁亦封走到她办公桌前,扣指敲了敲桌子,“下班。”
“可是梁总……”助理欲言又止的看着梁亦封,梁亦封的本职工作是外科医生,其次才是沈氏的副总经理,他在医院的上班时间极其不规律,早晚班交替,但助理都能摸清这些,然后把该处理的文件在他来公司的时候给他签。
秘书处的人管梁亦封叫冰山,也管他叫永动机,因为自从进了公司以来,就没看到过梁总有过休息的日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似乎天天都在工作。像是台永动机一样。
像今天这样,刚到公司休息一会儿,却又离开的时候可不常见,或者说,从来没见过。
而且他竟然为一个女人开关门,简直是罕见!
梁亦封不容置喙道:“下班。”
“……好。”
钟念跟着梁亦封下楼,到了停车场,看到他的车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做记者的,记忆力比常人都会好一点,对车、人都会敏感很多。
钟念坐进车里,在副驾驶座上缓缓扣着安全带的时候说:“这辆车我好像见到过。”
梁亦封正专注的开车,闻言,轻哼一声:“嗯?”
“我刚回来的时候,隋禹来接我,差点和一辆车撞了。”钟念言简意赅的描述那天的事情。
梁亦封挑了挑眉,评价道:“他的车技可真不怎么样。”
“……”
钟念无语的叹了口气,“我说的是车。”
“嗯,是我的车。”梁亦封很坦然,没有一丝避讳。
钟念诧异的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解,“你?”
梁亦封:“沈放开的车。”意思就是和他无关。
“……”
钟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张了张嘴,最后吐出一句:“你以后开车小心点。”
她说完这句话便扭头看窗外的炫彩霓虹灯光,整座城市的星光映在她的眼底,她也浑然不知车厢里的某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把它理解为“关心”。
把着方向盘的手有丝的松动,像是突然从暗处到了满是光亮的地方,瞳孔微缩。
她在车上,梁亦封在心里漠声说,
她的命在你的手上,镇静点。
开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了钟念住的小区。
在单元楼下他停下车,钟念背上包,开门离开。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绕过车前到驾驶座边上,敲了敲车窗。
梁亦封缓缓的降下车窗,气定神闲的看着她。
白兰花样式的路灯发出淡薄的光,映着她的眉目格外的清冷,有距离感。
钟念想了想,说:“你有时间吗?”
梁亦封看着她,问:“有事吗?”格外的有距离感。
钟念说:“欠你一顿饭。”
梁亦封:“现在还?”
“嗯。”钟念说,“如果你不忙,上楼吃个饭吧。”
梁亦封忙,而且很忙,堆积了一周的文件等他签署,但他勾了勾唇,语气难得温和的说:“不忙。”
钟念往后退了几步,给他指了个地方停车。
等他停好车,两个人上楼。
这次比上次要轻车熟路的多,换鞋的时候钟念没有犹豫的把鞋子递给他,然后换好自己的鞋。
她放下东西就往厨房跑去,冰箱里有她昨天买回来的蔬菜和肉类,她挑了几样便开火炒菜了。
厨房里油烟机呜呜的声音响起,梁亦封坐在客厅沙发上,厨房的门并未拉紧,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在里面忙碌的身影,他唇角上扬,神态放松,缓缓的睡去。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钟念在餐厅边叫他:“梁亦封。”
他睡意一贯很浅,听到她叫他立马醒了。
梁亦封走过来,看了眼桌子上的饭菜,三菜一汤,他坐下,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已经将近九点了。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漆黑的夜晚,大风吹得新绿树木簌簌作响,瓢泼大雨砸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梁亦封站在客厅阳台边,背对着钟念,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到钟念洗完碗出来,他说:“我先走了。”
钟念“嗯”了一声,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不太礼貌,说:“我送你下楼。”
梁亦封没有拒绝。
等到了楼下,两个人才知道外面的雨有多大。
天空像是破了个洞似的,雨丝密密斜斜,大风卷过打在人的身上像是石子砸在人的身上似的。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席卷着这座城市。
梁亦封和钟念都没带伞,两个人站在单元楼大厅里,看着外面暴雨阑珊。
梁亦封:“我先走了。”
他迈着步子往外走去,没走几步,身后的人就叫住他。
“梁亦封。”她的声音很轻,似有紧张,带着几分颤抖,“别走了。”
梁亦封停下脚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扬起嘴角,转身回来的时候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嗯?”
钟念说:“在这儿睡吧,有客房。”
世外暴雨阑珊,他眉间的倦意那么明显,而且一路上他都在咳嗽,估计是那次淋雨的后遗症,从婚礼的时候她就发现了。下雨天开车的专注度要比平时要高百倍,钟念有点不放心。
更何况他们也不是没有一起住过。
梁亦封扶了扶镜框,咳嗽使得他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一个“好”都讲的有些许的支离破碎。
·
“她是钟念。”
“嗯。”
“她名字里有心,但她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因为她的心在我身上。”
梁亦封摸着自己锁骨下方的位置,上面的文身正在燃烧、散发着灼热。
“你这个变态。”
“……嗬。”
第10章 LiangYifeng
钟念刚回国,再加上独居,家里自然是没有男人的衣服。她在浴柜里找了许久,最终找了件买两件睡袍送一件浴袍的浴袍给梁亦封穿。
梁亦封伸手接过,问她:“家里几个浴室?”
“一个。”钟念说。
他示意:“你先洗。”
钟念想了想,点头:“好。”
钟念收拾好衣服进了卫生间,没一会儿,里边儿就响起了淅淅的水声,客厅里只点了两盏廊灯,此情此景,格外暧昧。
梁亦封在她洗澡的时候,走到玄关处,抬手一勾,把他的行李箱给放平,打开,从里面拿出换洗的衣服。然后合上,放回原位,仿若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来到客房。
客房的色调是与客厅一样的原木色,床上被套是纯色灰色的,枕套也是。所有的一切干净如新,昭示着这间房从未有人入住。
他满意的在床边坐下。
没多久,手机上的闹钟响了起来,提醒着他要吃药了。梁亦封自从上次来钟念这里给她送礼服之后便感冒生病了,也有小半个月了,咳嗽断断续续的,好了又复发。再加上这段时间他坐门诊,遇到不少流感患者,导致自己也染上流感了。
药估摸着落在公司了,他喝了杯热水,想着今晚就这样算了。
没一会儿钟念洗完澡,站在他房门外敲门,敲了三声,“我洗好了。”
梁亦封打开门,正好看到她进门的身影。
钟念关门前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她头发湿漉漉的垂在一侧,未施粉黛的脸格外的清秀温婉,抬眸的时候眼里有着盈盈秋波。
她关门的动作停下,目光很浅,瞳孔仿佛失焦般看着他,“早点休息。”
梁亦封单手抄兜,默默回望,勾了勾唇,说:“你也是。”
她的房门合上,梁亦封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转身回房,拿了自己的换洗衣服。
浴室里残留着方才的余温,窗边雾气氤氲,水珠沿着玻璃缓缓落下,空气里有着好闻的栀子花香。
温度比外边大概要高两度,空气中黏稠的雾汽湿漉漉,扑到人身上黏腻感湿重。
梁亦封脱下衣服,任雾气裹挟全身,阖上眼,全身被蒸汽包围,像是一双温热的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
浴缸里的水满了,溅了出来。
梁亦封抬腿走进去,缓缓的躺下。
直到整个人都藏在水下,他才在水中缓缓的睁开眼。
灯光明晃晃的,在水波中荡漾。
梁亦封理智、早熟,在很早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与常人不一样,他对大部分的人事都不敢兴趣,甚至在十几岁的时候初看成人电影的时候,即便他硬了,但他也没有任何的欲望。
情/欲最是常见,但他发泄欲望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年,直到遇到了钟念。
他一直没说,或许也只有他记得,那天的相遇是个意外。
八月台风季,暴雨席卷了这座城市。
梁亦封出了便利店,撑伞过马路,正好遇见了失魂落魄走过来的钟念。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肩上挂了一块黑布,显然是家中奔丧,吊唁结束的人。
微雨湿襟,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发育良好的胸部。梁亦封站在马路牙子上,眼波无澜的看着她的背影。
内衣被雨水描边,形状明显。
及肩的头发贴在脖颈处,格外的狼狈。
有风吹过,带起她的裙摆,露出她又长又白的两条腿。
台风季天气变幻莫测,此刻大雨初歇,天光乍泄。
在半城皆空的末世黄昏里,梁亦封的眼神牢牢的缩在钟念笔挺的脊背上,她的蝴蝶骨骄傲而又美丽,像是恋人的吻。
满城花香。
碎金黄昏下地老天荒的爱情俯仰皆是。
他像个变态的尾随者,跟在她的身后,穿过无数条街道。
贪婪而又卑微的看着她的身影。
梁亦封觉得自己疯了。
但又无法控制自己这样的病态行为。
她甚至连余光都没给过他一眼,但他却已为她着迷疯狂。
那晚他在她家楼下抽了一包烟。
烟雾缭绕,似梦似真。
她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觉得自己这长久以来的幽闭寂寞,甚至不见天日的黯淡生活,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还没有结束。
喉腔紧闭,鼻腔呼吸困难,甚至耳蜗处都发出嗡嗡声的时候,梁亦封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他整个人在浴缸里坐了起来。
眼睫上一片洇湿,浑身发烫。
这看似光明实则没有任何期待的人生,他似乎活的体面光鲜,但常人不曾得知,在她离开之后的每一天里,他重复着每一天的忙碌工作,在黑暗中生活。
他应该告诉她的,关于他爱她。
可是他的爱,变态且自私。
他想要她,想要她所有的一切,颈间锁骨,纤细脊背,窈窕腰肢,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皆属于他。
“钟念,你敢看别人一眼,我就敢把他给杀了。”
这样病态、占有欲强的令任何人都无法喘息的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更何况是她。
但梁亦封想,得不到她,这辈子连死去都不甘愿。
爱过她以后,再也爱不了任何人。
·
隔天钟念醒的很早,家里有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早起熬了一点粥,下楼买了点包子油条榨菜。
回家之后,客房的门一直紧闭着。
钟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前,礼貌的敲了三下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梁亦封?”她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时间不早了,她还要上班,她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私人领域常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