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知吃完了就发觉身上的钱袋不见了,这才想起方才被人撞了一下,定是被人偷了去。她对小二说暂时赊账,可老板却认为她是骗吃骗喝的,立刻就要找人痛打她一顿。
她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只恐被父亲知道她偷溜出府的事,她便要受重罚。
反正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便把心一横,逃出客栈。
一路上这群人穷追不舍,颇有一番不抓不住她不罢休的架势,当体力渐渐不支,便在心中暗叫糟糕。
“臭丫头,看你往哪儿跑!”一名满脸横肉的壮汉揪住了她的手腕,冲她怒喝。
“我真的会还你们钱的…”手腕上的疼痛让她冷汗淋漓。
“还?那你带路,我们跟你去取。”
“不行啊,不能被我爹知道。”
“臭丫头,还敢骗老子!看我不把你卖到妓院去当苦力。”说着就要拖她离开,可还没迈开步子便见一道身影在眼前掠过,未看清楚只觉手腕一痛,顿时无力。
她的手腕得到释放,立刻后退数步,与他保持着距离。
壮汉捂住酥麻的手腕,这才看清来人,是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他浑身上下皆散发着一抹贵气。“你想多管闲事?”他的声音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胆怯。
“她欠你多少银子?”锦衣少年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可笑中却暗含冷然。
“一钱银子。”
“一钱银子而已就要抓一个小姑娘去妓院。”锦衣少年嘲讽。
“没银子付饭钱,骗吃骗喝,自然要付出代价。”
“我只是钱袋被人偷去了,待我回去拿了自会还你。”她立刻出声辩解,生怕这少年误以为自己真的是个骗子。
话未落音,锦衣少年便从腰间取出一锭银子道:“这些够吗?”
那壮汉一见银子便立刻道:“完全够。”收下银子后,便立即带着人离开了。
她看着那群人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口气,她转头,望着那锦衣少年,感激地笑着道:“今日的恩情我记住了,欠你的银子,以后加倍奉还。”
“不用了,一锭银子罢了,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见了。”锦衣少年回以轻轻一笑。
“有缘,或许会再见。”又是一名少年朝这边缓缓走来,严肃的脸上透着几分戏谑。
她看着这名少年,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看他站在那锦衣少年身边,似乎二人很是熟稔,应该是一起来的吧。
“说得对,有缘便会再见,我叫李媚。”她毫无顾虑,直报姓名。
少年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一般,微微一怔,后出于礼貌,便报了一个名:“羽。”
而锦衣少年亦是报出了一个名:“宸。”
那一年,菩提树下,落叶飘然,铺了满地青郁。
现在回想起当年,才明白,原来慕飘羽与夙宸早在慕家灭门之前便相互认识了。
☆、第52章 菩提树(2)
菩提树(2)
一晃便是两年,那时的她已十一岁,不时会想着当日救下她的那名锦衣少年现身处何处,她欠他的银子一直都没有机会还。
她想,也许真如他所说的,也许以后他们都不会再见了。
那一年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兵马大元帅慕天云私通敌国,皇上革去他全部的兵权,并将其密杀于皇宫。
一时间,整个燕国都在谈论这件事,民间百姓各执一词,有的不相信慕天云会私通敌国,因为慕家三代为国尽忠,为燕国守住了半壁江山;有的认为私通敌国确有其事,只因功高震主,掌控燕国兵权,换了任何人都会有谋逆之心。
民间众说纷纭,她也多多少少的听了一些,而父亲却不准任何人在府中谈及慕家之事,只因父亲与慕天云是多年挚友。
当时燕国有三大名将,她的父亲李元、慕家慕天云、白家白炎,他们三人曾在沙场并肩作战,屡立奇功,名声在燕国那都是响当当的,私底下关系也非同一般。
这一次,慕家出了这样的大事,父亲终究没有坐视不理,她听说父亲将全部兵权交还予皇上,只为保一人之命,就是慕天云的儿子,慕飘羽。
慕飘羽,在燕国也是后起之秀,这些年也常听府中人提起过,十四岁便随慕天云出征,大大小小历经几十场战役,小小年纪便多次辅助慕天云直捣皇龙,取下主帅首级,因而扬名军中,深受将士钦佩。
在听闻父亲将慕飘羽带回府中的消息后,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动身奔赴前厅,打算去瞧一瞧这个慕飘羽到底是何方神圣,让父亲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只为保全他一人。
来到前厅,远远便听闻里边传来父亲浑厚的声音:“今后你就将这里当成你的家。”
她听着父亲的声音而放轻了脚步,隔着玄关处那道屏风,朝正厅内望去,一个背对着她的少年笔直地站在父亲面前,光看背影便觉他的身上有着一抹霸气,隐隐带着几分苍凉的孤寂。
她不自觉地对他多了几分好奇,躲在屏风后悄悄探出身子,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媚儿。”父亲的声音惊了她一下,立刻缩回屏风后。
“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躲什么。”父亲的声音虽有威严,却含着笑意。
她这才从屏风后出来,而此时背对着自己的少年转身,正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却如千帆过尽,一石惊起千层浪。
她只觉这人眼熟,忽而暗自回想,搜索自己所见过的人,却忽然想不起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眉目渐渐深锁。
“这就是慕飘羽,今后他就住在府上了,你们要好好相处。”父亲轻声告诫。
“是,叔父。”慕飘羽对着父亲,是满满的尊敬。
“我带你去住处。”父亲领着慕飘羽就要出去,才走几步又回头对她道:“今天要抄的诗集都抄写完了?”
她脸上一烫,立即道:“我这就去抄。”
在转身的一刹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回头看着慕飘羽的背影,耳边似乎又回荡起那句:有缘,或许会再见。
原来是他!
她的脸上浮出淡淡地笑意,真的被他说中了,有缘,真的会再见。
☆、第53章 菩提树(3)
菩提树(3)
时光荏苒,一晃慕飘羽便已在府上住了大半年,而她见慕飘羽也不过寥寥数面,多是在下人口中听到一些消息,父亲待慕飘羽犹如亲生儿子,常带他出门,并将府中一部分的事交予他打理。
听到这些,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只觉这些日子父亲将全部的关注都给了慕飘羽,反而忽视了自己,就连平时一直严厉要求她读书习字之事也松懈了许多。
而今日,父亲却突然要她打扮一番,说是白炎的长子成婚,要带她出府参加婚宴。
一听到可以出府,她兴奋了一整天。直到黄昏将近,管家终于来传话,待出府见到站在父亲身边的慕飘羽后,满脸灿烂的笑意便悄然敛去,心中有些不快。
坐在马车上,她始终闷不吭声,而父亲似乎看出了她此刻心中所想,勾起嘴角淡淡地笑着对慕飘羽说:“当年你父亲第一次见到媚儿时,便说要等她长大,给你当娘子。”
慕飘羽不曾惊讶,只是抿了抿嘴角道:“父亲曾和我提起过。”
她听到此,瞪圆了眼盯着父亲。
父亲似乎没有看到她眼中的疑惑:“我与你父亲相交多年,自然是乐见其成这桩婚事的。”
“爹,你开玩笑吧!”她提高了嗓门,愤愤地盯着父亲。
此时的父亲却收起了笑,若有所思地对着慕飘羽道:“虽然此时此刻你的父亲已不在,但只要你愿意,这桩婚事依旧作数。”
“若我不愿意呢?”她不曾想到父亲一句话就把她的终身幸福给许了出去。
父亲仿若未听见她的话,继续道:“你的父亲在进宫前曾来找过我,当时他已预见了进宫后便凶多吉少,唯一托付我的就是你,慕飘羽。这些日子,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儿子看待,我相信你的才华与能力定然能在燕国干出一番大事业。不是我夸媚儿,虽然现在的她还小,但将来她的聪慧与才智定能辅助你成就大业。”
慕飘羽垂首而沉默着,许久后才道:“一切皆凭叔父做主。”
看着慕飘羽沉默许久,她以为他会拒绝,却不曾想到他竟一口答应了,心下着急:“爹!”
“任何事你都可以拒绝,唯独此事你不能拒绝。”父亲的口气强硬,看着她的眼神有着从未有过的逼迫:“我将羽儿视为亲子,自然也希望他娶我的女儿,将来真正成为一家人。”
那时的她还不懂,为何父亲要如此强迫她嫁给慕飘羽,直到燕国灭亡后,她才真正明白父亲的用意。
其实父亲一直都知晓慕飘羽心中对燕国的皇帝有仇恨,毕竟是灭门之仇,慕飘羽如何能够轻易放下。
父亲想做的就是化解他心中那份仇恨,他知道光用亲情无法令他放下,他更希望她能与慕飘羽相爱,这样便能用爱情牵绊住他,才能让他彻底放下心中的恨。
可是父亲错了,他做的这一切从未令慕飘羽少过一分恨,反而与日俱增。
在慕飘羽叛国之后,她一直都想问父亲,有没有后悔过。
可是直到父亲死在眼前,她都未曾有机会问出口。
☆、第54章 菩提树(4)
菩提树(4)
一路沉寂着来到张灯结彩的白府,天色已近黄昏,宾客来来往往,热闹非凡。
一迈入白府的父亲便与许多官员拥簇着侃侃而谈,将慕飘羽与她晾在了一旁,想到自幼与自己交好的白馨,不禁四处环顾找寻她的身影,却始终未见,心下奇怪,自己大哥成亲,她这个当妹妹的怎么也不见踪影。
白炎膝下一子一女,白馨便是白炎的女儿,比她大三岁,因为父亲与白炎交好,相互走动得多了,她自然也就与白馨熟稔许多。
白馨一直是一个很温婉乖巧的女子,让人一见了就忍不住喜欢,身上那股子高雅出尘的气质让人不敢亵渎。
父亲总是拿白馨与她比较,总说白馨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而自己却是一个坐不住的疯丫头。
在正厅待久了,也甚觉无聊,便偷偷溜了出去透气。
迎着无暇月色,春日扑鼻的气息萦绕鼻间,她四处赏景,以往常来白府的院落玩耍,此时此刻少了来来往往的下人,却多了一份静谧的美,别有一番情趣。
走至院落的湖畔,她看着湖光水波粼粼,又想起了父亲今日说的一番话,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将她许给慕飘羽了。父亲从来都未曾勉强过她做自己不愿意的事,这一次定然是非常认真,她不可能拒绝。
想到此处,心中郁郁,一想到将来很可能要一辈子面对着慕飘羽那******冰封的脸,就不由得黯然神伤,若真的嫁给了他,铁定会一生毫无乐趣的。
就在她还满心惆怅之时,水中忽然蹿出一团黑色的东西,水花溅了她一身,她吓得连连后退数步,脚一时未站稳便跌坐在地。
只见那团黑色的东西缓缓游至岸边,然后爬了上岸,她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黑衣人。此时的他似乎受了重伤,右手紧紧按着左肩,有些狼狈地朝她走了过来,眼中有杀意。
跌坐在地的她仰头,迎着月光看着他,脑海中有那么一瞬间地闪神,那一刻仿佛又想到了两年前在菩提树下,那个救她的锦衣男子。
“是你!”她满脸惊诧地看着他,脸上全然是惊奇的笑意。
他朝她走去的步伐顿了顿,看着她似乎已不记得何时与她见过面。
看到他迷茫的目光,她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地说:“两年前,你说也许我们不可能再见面了,但我认定有缘便会再见。我们果真再见了。”
他盯着她许久,迷茫的眼眸渐渐清晰,仿佛已记起她。
“你怎么会在白府,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奇怪地问,却未得到他的回答,便又说道:“难道你是个贼?难怪你那日出手那么大方,随手便是一锭银子。你肯定是个侠盗,偷贪官的银子,然后劫富济贫是吧?”
他听到她的一番话,冰冷的目光中渐渐闪过温度,轻轻地笑了起来。
看着他的笑,她以为自己猜对了,便道:“白炎可是个好官,你不该来白府偷窃。”
“那看来是我错了。可我已经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他问。
她的眼光一转,便已有计较:“你放心,我带你出去。”
说罢,便搀扶着他的手臂,朝那深深庭院走去。
☆、第55章 菩提树(5)
菩提树(5)
一路来到白馨的庭院,果真在幽静的小院中瞧见了白馨,此时的她正坐在秋千上,仰望天空那一轮明月,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馨姐姐。”她低声唤道。
白馨收回沉思,侧首看着李媚扶着一名受了伤的黑衣人朝这边走来,眉头微蹙:“媚儿?”
“馨姐姐,他是我的朋友,能不能救他一命,让他安然出府。”她的声音中有明显的恳求。
“朋友?”白馨戒备地看了眼黑衣人:“你怎会有这样一个朋友,而且还是在我的府上受的重伤。”
“他是侠盗,不了解你的父亲是个好官,今日入府盗窃不料却被白府的侍卫发现,现在身受重伤,希望你能够救他一命。”
“他要盗窃的可是我白府,我怎可能放过他?”白馨冷硬着说道。
“他是劫富济贫的大好人,两年前我被人追杀,是他救了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救他一命吧,这份恩情我定然加倍还你。”她紧紧握着白馨的手摇晃着,撒着娇,希望她能够网开一面:“我知道馨姐姐是心地善良之人,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白馨看着她那楚楚可怜的眸子,无奈地叹了一声:“媚儿,你可真是为难我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她再三重复。
黑衣人侧首,看着她那纯净单纯的侧脸,心念一动,只道:“不要求她。”
“你倒是有骨气。”白馨瞅着他,冷笑一声:“既然媚儿如此央求我,我便救你一次。”
说罢便望向院落盛草丛生之处,纤纤玉指一指:“那儿有一个狗洞,钻出去便能离开白府。”
她面上一喜,立刻拉着黑衣人朝狗洞走去:“快钻出去。”
“男儿顶天立地,怎可钻这狗洞?”黑衣人不屑地冷哼。
“韩信还忍胯下之辱呢,更何况钻出这狗洞便能救你一命,你何必拘泥于这些呢。”她着急地说,只担心他再不走就会被人发现。
“我不保证若是父亲抓住了你会对你用何等酷刑。”白馨的眸子对上黑衣人的瞳子,声音亦是冰冷如霜。
“宸哥哥,快走吧。”
她的一声呼唤让黑衣人身子一震,诧异地看着她,“你记得我叫宸?”
“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记得。”她笑答。
这些年了,她竟还记得他的名,而他却因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忽视了她的名字,想了许久依旧想不起她的名字:“可我却不记得你叫什么。”
“我可以再告诉你一次呀,我叫李媚。”她似乎一点不介意他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依旧笑得纯真。
“李媚。”他轻轻地重复了一遍。
此时,一阵嚷嚷声伴着脚步声朝这边传来,三个人皆是一惊。
“生死关头了,还这么多废话,走不走?”白馨的面上终于闪过一丝惊慌,只是这短短的相处,她便觉得这个黑衣人不像是坏人,恻隐之心闪过。
“快走吧,你若是出事了,将来如何劫富济贫呢?”她催促着。
他咬了咬牙,终是把心一横,最后看了眼白馨与李媚,沉声道:“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定加倍报答。”
音落,便忍着身上的伤拨开了狗洞前的盛草,弯腰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那一日,单纯的她真以为这个黑衣人是侠盗,是劫富济贫的好人,一直未曾后悔过救他。
直到那一年,就在白露宫内,第一次见到了魏国的皇帝,她才真正明白,那日她所救的宸哥哥,便是这魏国的皇帝。
那一刻,她才真正后悔。
常想,如若那一日她没有偷溜出正厅,就不会在湖畔边遇见他,更不会阴差阳错地救了他。
如果真的是那样,是否燕国就不会灭亡呢?
☆、第56章 长夜行(1)
长夜行(1)
一晃便已过了半个月,夏澜玥依旧每日在御前打扫,见到夙宸的机会也寥寥无几,即便是见着了,他也未曾注意到她,时常埋头批阅奏折,或与大臣商议朝政。
她也不心急,只觉得夙锦似乎有意要让计划缓一缓,小卓子许久未传信过来,她明白,夙锦对夏紫曦的死难以释怀,他一定觉得是他间接害死夏紫曦的,若非他要夺取帝位,陷害慕嫣然,到如今也许夏紫曦还安然无恙地在采薇宫等着他。
想到那一日,夙锦站在风雨中那悲伤的表情,她知他的悲伤,所以站在雨中陪他一同悲伤。他爱了她一辈子,最终却连她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何其可悲。
“宫中马上又要选秀了,不知又会有哪个主子能够得到皇上的眷宠?”
“这次选秀,惠妃想必又要大动肝火了。”
“就是,如今的四妃位上仅有惠妃与端妃,九嫔之位上也空缺了四位,不难想象有多少主子要为这些位份谋算了。”
“小声一些,这些我们自个儿知道便好,不要被主子听到,否则可没有好果子吃。”
在一旁清扫的夏澜玥听着几名心不在焉清扫院落的宫人说起即将选秀之事,算一算时日,来宫中三年了,今年又到了选秀之期,又少不了新进的主子,这后宫的血雨腥风将永无止尽。
打扫完院落后,安公公便指派了夏澜玥等数名宫人去长安殿打扫,听闻这一次齐国使臣带着齐国皇帝的求和意愿而来,并带来了齐国的公主施静柔,夙宸将在长安殿设宴款待齐国使臣与公主。
夏澜玥一边打扫倒是一边疑惑起来,齐国不是一直与夙锦之间关系密切,为何突然间向魏国求和,最重要的是这一次施静柔竟然来到了魏国,据她所知,这位公主是齐国皇帝最宠爱的公主,他对这位公主的宠爱更甚于齐国的太子。
此次施静柔的到来,可预见齐国求和的诚意,难道夙锦没有掌控好与齐国的关系,中间出了纰漏?
若是如此,那夙锦这么多年所谋划的一切将付之东流,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着想着竟在不知觉中打碎了龙案上摆放着的杯子,顿时这声清脆的碎响让所有打扫大殿的宫人一惊,纷纷向夏澜玥注视而去,目光中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安公公亦是闻声而望,脸色一变:“夏澜玥!”
“奴婢不是有意的!这杯子我赔。”夏澜玥还未意识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你赔?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不够赔,你仔细瞅瞅,这可是皇上御用的九龙夜光杯,素闻你做事仔细,为何此次这么不小心?”安公公一脸的失望,似乎对夏澜玥此举甚为伤心。
“一个杯子而已,罢了。”爽朗之声传遍整个大殿,所有宫人停下手中的活,恭敬地拜倒,低呼万岁。
“谢皇上开恩。”夏澜玥柔腻的声音中含着满满地感激之意。
“夏澜玥?你调入御前清扫了?”夙宸注视着跪地的夏澜玥,眼中微闪惊讶。
“来了有大半个月了。”安公公诌媚地抢先答道。
“朕倒是没注意。”夙宸环顾了整个大殿一周后,沉思片刻道:“朕记得你念过书,识得字,在御前为清扫倒是可惜了,明个儿来御书房当差吧。”
未想到这样一个机缘便能够调入御书房当差,忙谢恩:“谢皇上恩典。”
☆、第57章 长夜行(2)
长夜行(2)
夙宸未再看她,步履轻盈地朝殿上走去,犀利地目光扫了大殿一圈,侧首对安公公道:“今日的晚宴若是出任何差错,唯你是问。”
安公公诚惶诚恐地颔首,犹疑了片刻,才问:“奴才方才已通知太后娘娘今夜赴宴之事,皇后娘娘那边…”他的话音顿住,伺候皇上多年,自然知道哪些事能够自作主张,哪些事必须谨慎而行。
夙宸想也没想便道:“她整日就知吃斋念佛,这种大场面她未必有兴趣,去知会馨惠妃,由她代替皇后赴宴便是。”
“奴婢这就去长乐宫通知馨惠妃。”安公公说罢便即刻退了下去。
夏澜玥瞅了眼安公公远去的身影,目光一黯,接见齐国使臣与公主本就是一件格外隆重之事,皇后母仪天下自然应该赴宴,而夙宸却让白馨赴宴,可见其颇有取皇后而代之的趋势。
如今的白馨已经不是多年前她所认识的那个馨姐姐了,她是为了爱肯放弃一切的女人,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荣登后位,夙锦就再也控制不了她了,就连白炎的性命也非他所能掌控。
月半清风,宫灯点缀长安殿四周,晃得人眼花缭乱。
夏澜玥站在殿外,不时朝殿内望去,正座的夙宸嘴角含笑,正一口饮尽齐国使臣敬来的酒,那深入潭水的眼眸中亦看不出他此刻真实的喜怒。
殿中一红衣少女正翩翩起舞,眉眼间尽是柔情媚意,正是齐国公主施静柔。她纤柔的身姿在光影的照耀下翩然动人,眉间一点花钿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歌声婉转,明眸似水,举手投足间的气势让在场众人无不惊叹。
一舞罢,满殿喝彩。
施静柔的面上含着傲然的姿态,缓步入席。
“公主不仅人美,歌舞更是一绝。”白馨适时开口,声音中无不充斥着当家女主人的姿态,仿若此时此刻的她便是这魏国的皇后。
施静柔朝白馨望了去,嘴角勾勒出一个冷然地笑意:“这位是皇后娘娘?”
白馨对她毫不掩饰的敌意视若无睹:“本宫是惠妃。”
施静柔嗤鼻一笑,齐国使臣便接话道:“今日我与静柔公主是代表齐国前来,却是一个小小的惠妃接见,太不尊重齐国了。”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本宫只是暂代皇后赴宴,并无不尊重齐国之意。”白馨回答的云淡风轻,可齐国使臣却是咄咄逼人道:“妃终究是妃,皇后岂是你能代替得了的。”
白馨的脸上瞬间青白了一阵,将目光投向了主位上的夙宸。
夙宸倒是一笑,淡然地说:“皇后常年礼佛,馨惠妃奉旨协理六宫,已同朕接见过多位他国使臣,她在魏国的地位等同皇后。”
“看来皇上很看重馨惠妃。”施静柔的声音柔柔地响起。
“静柔公主若是入了后宫,皇上看重的将会是您。”使臣恭敬地朝施静柔一拜,随即朝夙宸看去:“皇上,您说是吧?”
“朕,将一样看重。”
夏澜玥细细听着殿中的一字一语,她不笨,自是听出了双方的意图,齐国是要与魏国结盟,将齐国最受宠爱的静柔公主送入魏国后宫,以表诚意。既然魏国有意要与齐国结盟,那必然要表示出他的诚意。
果然,殿中再次响起了夙宸的声音:“朕封齐国公主施静柔为静贵妃,与惠妃一同协理六宫。”
听到这里,夏澜玥忽而轻轻地笑了起来,却正对上慕飘羽那冷漠的目光,她没有慌乱,只有嘲讽。她缓步跟上了慕飘羽的步伐,朝那深深的冗廊走去。
☆、第58章 长夜行(3)
长夜行(3)
“接见齐国使臣如此大事,皇上竟没召你入内,而是命你在殿外守候,看来慕昭仪失宠之事对你颇有影响。”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冗廊中细细沉沉。
“我警告过你,让你收手,可你却不听劝阻,甚至调入了御书房当差。”慕飘羽的声音那么沉郁且暗藏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