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肯定的呀,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过。”
“啧啧,那秀才郎病的可真不是时候呢,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做弟弟的总该不会也替哥哥去洞房吧?”
“你小声点,被老梁家人听去可不好,乡里乡亲的…“
“嘿嘿…“
锦曦挤在人群里,竖起耳朵,把周围这些听在耳朵里,心里在窃窃冷笑。老梁头还真是个有主见的,决定了要让梁礼辉跟洪家结亲,哪怕天崩地裂也要成功执行。这不,梁礼辉以翘婚来抗拒这门亲事,老梁头就让粱礼胜来代替梁礼辉,帮他把洪氏娶回家。
嘿嘿,不晓得将来某一日梁礼辉回到老梁家了,看到他爷爷给在他不在的时候,给他娶回的好媳妇,不知会不会感激涕零!
当一袭鲜红嫁衣,头披红色方巾的洪氏,被全福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时候,锦曦明显感觉到,虽然鞭炮和唢呐还在齐鸣,但刚才那些议论声却陡地打住了。
因为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新娘子洪氏的小腹处,那里,有些小小的凸起。
虽然是二月,才刚刚开春,但却是乍暖还寒的时候,尤其是这几日大风,更是春寒料峭时节。洪氏穿的新嫁衣,明显比一般新嫁娘的要宽松敞大,若是不弯腰不走动,就袖着手站在那,旁人是瞧不出端倪的。
马车就停靠在老梁家正门口,洪氏从车上下来后,老梁家请来的两位全福人一左一右扶住她,急匆匆就要往堂屋里带,偏巧这时候迎面刮过来一阵大风,吹起了洪氏的盖头,更把她的新嫁衣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的身形。小腹处明显的凸起,再不是宽松的衣摆能遮掩的住的。
偏生洪氏的双手被全福人给搀扶住,等到她抽回来捂住自己的小腹时,那欲盖弥彰的动作,让先前还对她小腹存着质疑之心的人,完全打消了质疑,只要看到洪氏小腹的,现在都可以肯定,老梁家这回是‘双喜临门’了。
“诶,你们瞧见没。新娘子怕是有了呢!”锦曦很快就听到身后面几个妇人在悄声议论。
“奉子成婚啊这是,双喜临门呢!”又有人道,但那语气里明显带着讥笑。
奉子成婚在这个时代。不管是乡下人家,还是达官显贵之家,都是极其忌讳的,因为这样的事情,关乎到男女双方的品行和名节。
“人不可貌相。要不是亲眼得见,还真不晓得老梁家这读圣贤书的大孙子,是这样的品行和做派…”
“一只巴掌拍不响,洪家那闺女做派也不讲究,怪不得这婚期要提前呢,原来是有这么一茬…”
“秀才郎都这副做派。那老梁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好了,锦曦终于听到有人开始把质疑的矛头指向老梁家所有人了。锦曦眼里闪过一抹苦笑,这也早在预料之中了,怪不得别人质疑。
那边,洪氏已经迎进了门,梁家兄弟兵分几路。有的招待前来恭贺的亲戚朋友,有的负责接待洪家那边的‘送娘舅们’入席落座。
过了一会。屋门口,梁愈林喜气洋洋端了一簸箕的‘喜食’出来散发,‘喜食’无非就是花生蚕豆糖豆子什么的,那些看热闹的妇人们上一瞬还在窃窃私语,下一瞬就蜂拥去了梁愈林那边,撅着屁股围抢那些抛洒在地上的‘喜食’。
锦曦趁此机会进了堂屋,里堂屋那边,老梁头和谭氏都换了簇新的衣裳,一左一右坐在八仙桌两侧,八仙桌上设着香案,摆放着花果糕点,焚烧着滚滚红蜡。
在一堆人的簇拥下,粱礼胜和洪氏,两人手指各执花球的另一端红带,双双拜过了天地,祖宗牌位,在蒲团上跪下给老梁头和谭氏磕了头,敬了茶。
老梁头一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谭氏还是如往常一般的神情,脸上带了一点点笑,但锦曦留意到,谭氏在给孙媳妇磕头钱的时候,那嘴角明显抽了抽。
做完这一切,全福人赶紧让粱礼胜送洪氏进了洞房,洞房是梁礼辉的屋子,好好粉刷了一番,床上的被褥也换了全新的,如今再摆上洪氏的嫁妆,看起来当真是十全十美的,当然,如果新郎没有翘跑的话。
老梁头和谭氏也起了身,老梁头忙着去招待宾客,谭氏则是惦记着灶房那块,跟边上几个围上来的妇人寒暄,明显心不在焉。
锦曦瞟了眼混迹在人群中,试图逃过谭氏魔眼的杨氏,微微一笑,她能瞧见她,谭氏就更能了。
相比较杨氏的躲闪,锦曦在谭氏眼皮子底下,则表现的大方多了,见谭氏同样用责怪的眼神投向自己,锦曦不慌不忙,朝谭氏微微一笑,神情坦荡,传递的意思也很明显。
本来嘛,分了家就是两家人,今个锦曦可是跟着爹娘,以亲戚的身份过来送礼的,而且那礼品比老梁家其他亲戚送来的都要丰厚。梁愈忠和孙氏拉不下那脸把自己当客人去坐席,反倒一个前屋一个后院的忙活,锦曦就不这样想了,她很能摆正自己客人的位置。
一会儿功夫,谭氏打发完那几个假寒暄,真打探洪氏肚子的长嘴妇人后,急吼吼从人群中把杨氏母女给揪到一边,压低声怒道:“懒婆娘,你贼头贼脑的看啥看?再不去后院帮忙,三天别指望吃饭!”
“娘,我这是稀罕的,过来捧场啊,这就去,这就去啊!”杨氏满脸赔笑道,脚下往灶房那边移,突然,她看见这边毫不闪躲站着的锦曦,跟谭氏告黑状道:“哟,那不是曦丫头吗,怎不在灶房干活还在那张望呢!娘你可得管管!”
先前的眼神碰撞,谭氏早从锦曦的脸上读懂了她传递过来的意思,谭氏也深知锦曦的理直气壮,当下瞪了眼一旁巴巴期待的杨氏,没好气道:“作死的,管好你自个吧,一个大老婆娘对个小丫头眼馋的。还不快滚去后院做你的活?”
………………………………
锦曦听到洞房那边传来妇人和孩子们的哄笑声,也不由挤过去,正好瞧见粱礼胜拿了一杆小秤挑开了洪氏的盖头。
锦曦感叹,老梁头这交代的可不是一般的细致,竟然连挑盖头这事都做了,那要真论起来,洪氏跟粱礼胜还真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呢,除了没有洞房。
算起来,这是锦曦第二回见到洪氏,跟上回的模样没什么变化。唯一不同的是化了妆容。
眉毛描的弯弯的,脸上抹了粉,厚厚几层。白的瘆人的脸上还涂了胭脂,她眼睛不大,颧骨却很高,胭脂涂在俩颧骨附近,看起来怪异的很。嘴唇也涂得红通通的,羞涩的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都显得僵硬。
锦曦觉着洪氏还是不化妆的时候看着更舒服。
虽然自己的准新郎一直没露面,这这似乎一点都没影响到洪氏的好心情。盖头给挑开的瞬间,她还抬眼羞涩的看了一眼挑盖头的人,眼中带着笑意。倒是粱礼胜被自己嫂子这似笑非笑的样子给吓住了。
洪氏随即抄着手坐在床沿边,摆出一副腼腆的笑容,她那羞涩的样子任谁也看不出这闺女。在还没有出门子前,就已和未来的公公搅合在一块。
不时有人妇人进来道喜,洪氏就腼腆着把放在身后喜床上的米糕,掰一些下来分发给这些妇人们吃,锦曦原本是不准备上前的。没想到洪氏却瞥见了人群中的她,微笑着朝她招手。锦曦不得已,换了一副十多岁少女的羞涩模样走去洪氏身前,唤了一声‘嫂子’,还得到了洪氏分来的一块米糕。
这时有三两个小七八岁的小孩子,被母亲推到洪氏跟前,让新娘子给小娃娃抹牙。锦曦顺势逃脱洪氏的手,站到一边的妇人堆里。
粱礼胜像提线木偶似的,憋红着脸,在全福人的指令下,配合着洪氏走完了一系列程序,然后逃也似的逃离了这个新房,‘病了’的梁礼辉,也一直没有露面。
锦曦四下转悠着,也没觉着有多大意思,突然,她的眼前闪过两道明艳夺目的身影,一红一绿,煞是亮目,说说笑笑着进了洞房。
锦曦定睛一看,是挽着手走近的梁愈梅和梁锦兰。
梁愈梅今日头顶盘了如云的发髻,上面插满了各色绒花绢花和坠有细细流苏的银簪子。
这样的一头装饰,锦曦瞧着就觉着脑袋特累,更使她的脖颈看起来粗短。
脸上显然也是精心描画过的,但因为肤色黝黑,即使抹了再多的粉,也还不见白。又粗又弄的眉毛,描的黑黑的,就像两条蚯蚓耷拉在眼睛上方。嘴唇也涂了,但显然唇线没画好,两边嘴角不对称。
大侄子娶亲,梁愈梅作为姑姑,穿了一身比侄媳妇还要喜气洋洋的衣裳,衣裙袖口,领口以及衣裳下摆都绣了大片的牡丹花,走动起来的时候,目击者只觉眼前一片火红花海涌动,她整个人完全埋没在其中。
锦曦听见身边妇人里有人窃窃发笑,梁愈梅还浑然不觉,兀自摆出长辈的样子来上前去跟洪氏贺喜。
相比之下,站在梁愈梅一肩后的梁锦兰,那就赏心悦目多了。
梁锦兰早把先前在灶房干活时的那一身旧衣裳脱了,换了一身绯绿色碎花百褶长裙,乌黑的秀发垂在腰际,只从俩耳畔各挽起几缕来,编成细细的发辫,绕到脑后用一朵粉色的绢花压住。
原本就娇美妩媚的脸上,略施粉黛,眉眼越发俊俏有神。
婀娜纤细的腰肢上,系了一根无色丝带,勾勒出那腰肢的盈盈一握,走动间,如三月的杨柳,不胜春风的娇羞。
她和梁愈梅挽手而来,梁愈梅像一只高傲的孔雀,高昂着头,梁锦兰却微微垂着眼,轻抿着唇,两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这二女一路走来,吸引了里堂屋那些宾客和围观者的目光,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力,没人可以抵挡。
锦曦目光从这二人身上扫过,不由抿嘴笑了,梁锦兰这用心,分明就已长得极美,可却还是要把梁愈梅给拉出来,说得好听点是做陪衬,说的不好听,梁愈梅就是垫脚石,进一步凸显梁锦兰的美丽,而梁愈梅却悲哀的自我感觉良好,锦曦暗暗摇头。
洪氏刚刚给一个小孩摸完牙,一抬头,闯入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强烈冲击震撼视觉的画面。
锦曦明显注意到洪氏在看到梁愈梅时的错愕,和看到梁锦兰刹那的惊羡,洪氏从床沿边起身,朝这二女羞涩却友善的一笑。
锦曦对她们的寒暄不感兴趣,又猜测着洪氏或许会把自己也喊过去跟梁愈梅她们一起说话,加之心里还惦记着在后院忙活的孙氏,当下便悄悄溜出了洞房,去了后院。
“曦儿,娘正要去前屋找你呢!”灶房门口就遇到了孙氏,孙氏道。
“娘找我什么事?”锦曦问。
“是这样的,刚你四叔来说,今个来家里恭贺的宾客比咱预想的要多,这不,你爷临时让人在隔壁的陈家堂屋添了一张桌子,你帮娘的忙,先把这些瓜子米糕送去隔壁陈家那桌,我那锅里还闷着肉,省的我跑一趟。”孙氏道,从一旁的案桌上端来一只木托盘。
“嗯,我这就给送过去。”锦曦道,接过那木托盘,转身走了。
梁愈梅和梁锦兰象征性的在新房里陪洪氏说笑了一会,梁锦兰悄悄捏了捏梁愈梅的胳膊,梁愈梅会意,便找了个由头两人携手走了。
“兰儿,你当真听见我二哥说,他们也来咱家恭贺了?”出得屋子,二女并未急着回后院,而是去了梁锦兰的屋子,关上门梁愈梅拉住梁锦兰急问。
梁锦兰连连点头,笑着道:“我爹亲口跟爷说的,当时我就在边上听着,千真万确说的正是他家!”
“可是,我也听娘说,咱家在他家面前,可是低矮了好几分,都没脸子送请帖去,他们怎么会反过来恭贺呢?”梁愈梅喃喃着,是又惊又喜又不敢相信。
梁锦兰眼里快速闪过一丝讥诮,面上却笑的真切,按住梁愈梅的手,压低声道:“姑,你这聪明人怎么糊涂了呢?那人家能过来咱家恭贺,那铁定是冲着你来的呀!”
梁愈梅更加惊诧莫名,但听梁锦兰又道:“小姑可别忘了,年前咱两去镇上扯衣裳,拱桥下面有人说书,你被人撞了一下差点从拱桥上栽下来,可不就是他拉住了你么?”
“可,可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呀,指不定他赶巧路过,就搭了把手呢!”梁愈梅结巴道,但眼睛里却大放神采。
“哎呦喂我的好姑姑,你怎么还想不明白呢,这世上哪那么多巧事情呢,你是当局者迷,没瞧见那人看你时的眼神,啧啧,我在边上可是瞧得透彻着呢,那铁定不一样!”梁锦兰一个劲儿的道。
梁愈梅胖胖的脸颊却浮起两抹怀春少女才有的红晕,她自己后来一路回想,也越想越觉着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真有些不一样呢!
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人,梁愈梅心花怒放,掐了梁锦兰一把,嗔道:“坏兰儿,好没羞,你再胡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别别别,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梁锦兰笑着告饶,把梁愈梅往她的梳妆台前推,道:“好姑姑,我先帮你拾掇下,等会子指不定还能见着那人呢!”
此时,里堂屋里摆放的桌子边,都已经陆续坐满了宾客,梁愈忠在一旁招呼着。梁愈梅和梁锦兰挽着手从天井边绕过,步伐雀跃的朝前门口而去,就在她们刚刚迈出门口的时候,一旁的拐角里突然闯出两个小小的身影,直接撞在梁愈梅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五章争奇斗艳

这突然冲出来还撞上梁愈梅的两个小身影,是两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娃。其中有个小男娃手里还举着一根添了一半的糖棒子,糖棒子上黏糊糊的糖浆混合着小孩的口水,沾到了梁愈梅的身上。
梁愈梅是什么体型,那小男孩撞上她,只觉撞上了一堵肉墙,被弹的往后挫,一屁股坐在地上,眨巴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仰望着面前这一身大红衣裙,涂脂抹粉,满头装饰的‘新娘子’。
小男孩咧着嘴巴,笑嘻嘻望向‘新娘子’。
梁愈梅低头一瞧,看到自己裙子上的污渍,当下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许是谭氏传给她的爆劣因子作用,二话不说,跨前一步揪起那小男孩,照着那巴掌大的小嫩脸,甩手就是一巴掌,口里还在骂:“野猫叼的死小鬼,走路不长眼睛!”
又扯下小孩手里的糖棒子,扔了出去,俩小孩都被梁愈梅这举动给震住了,随即回过神来,哇的一声俩孩子同时嚎啕大哭起来。
梁锦兰讶然了,今天老梁家办喜事,屋前屋后热闹的很,这些出现在附近的小孩子,有可能是村里过来帮忙的妇人带过来的,也有可能就是老梁家那些亲戚朋友们带过来做客的小孩。不管是哪一种,都不能打呀!
“小姑,咱赶紧走吧!”梁锦兰四下一瞄,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恰好是两家搭界的地方,后面有一条长长的过风巷子,里面堆的是农具和柴禾,巷子口往里凹,她们就站在凹角的地方,恰好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
但两小孩这样扯开嗓子一哭,却把青石板路对面过路人的注意力引来了。梁锦兰赶紧拽起梁愈梅,拉着就走。
“哎哎哎,你拉我干嘛,那小鬼恶心死了,把脏东西弄到我裙子上,我还没刮掉呢!”梁愈梅嘟囔着,还在生气。
梁锦兰脸上飞过一丝嫌恶,人长得又胖又丑也就算了,偏生还长了只猪脑袋,活该被我当做垫脚石!不过。梁锦兰心里想的一点都没敢表现出来,反而陪笑着跟梁愈梅道:“哎哟,我的好姑姑。何必跟个小孩子置气呢,那一点点污渍不细看是瞧不出的,咱还是别耽搁了正经事吧!”
眨眼功夫,梁锦兰就拽着梁愈梅脚底抹油的逃离了那个巷子口,闪进了隔壁陈家的大门。
……………
灶房这边。锦曦端着木托盘,正准备去隔壁陈家,恰好梁愈洲来了,他是受了老梁头的示意,特地过来跟谭氏传话,关于等会多开一桌饭菜的事情。锦曦便在院子里稍稍等了一下下。然后和梁愈洲同行去了隔壁陈家。
原本老梁头是要梁愈洲代替梁礼辉做那些事情的,但被梁愈洲强硬推脱了,两人经过洞房门口时。梁愈洲的步伐明显加快了许多,害的锦曦落后好几步,还好他在门口等着她。
“曦丫头,你偷笑啥?”出来门口,梁愈洲问锦曦。
锦曦抿嘴笑了笑。道:“我在心底佩服四叔,有主见。”
梁愈洲一愣。随即听明白锦曦的意思,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轻叹一口气,道:“你四叔我这人,小事懒得想,大事还是有一点点主见的。”
“四叔就不怕爷奶生气么?”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跟她这做了新郎拜了堂,就算是假的,可那也是当着村里人和亲戚朋友的面,那往后我自个娶亲,人面上不说,背地里指不定如何笑话我媳妇呢,我才不干!嘿嘿,你爷奶那生气那也没法子!”
“四叔好样的,曦儿敬佩四叔!”锦曦笑眯眯道:“那四叔何时给曦儿娶个四嫂回来?曦儿盼着呢!”老梁家人是照着年龄排序成亲的,不能完全照着辈分来,梁礼辉比梁愈洲要长几个月,粱礼胜又比梁愈梅要长两岁,如此一来,继梁礼辉后,老梁家可要紧锣密鼓的给梁愈洲谋媳妇了,后面的粱礼胜也不能拖,还有梁愈梅他们,都个赶个的到了嫁娶的年纪了。
“嘿嘿,这个嘛,还急不得,总之,那是一定有的!”梁愈洲挠了挠脑袋,黝黑的脸上露出淳朴的笑容。
锦曦很喜欢这位四叔,两人说说笑笑着眨眼功夫就到了陈家大门口,这里面,摆着一张临时添置的待客桌。
“老四,让你去吩咐人端些糕点过来,怎么手脚这么慢,怠慢了贵客你扛得起么!”梁俞驹沉着一张脸迎出大门口,看到梁愈洲和锦曦,劈头就是一通数落。
从梁愈洲手里夺过那茶盏,转身急吼吼进了里面,一副非常不敢怠慢的样子。
虽然数落的人是梁愈洲,可锦曦觉得他的话也是在敲打自己,锦曦撇撇嘴,不屑于在这些三言两语上跟他缠磨。
“曦儿,把托盘给我,你就别进去了!”梁愈洲皱了下眉头,扭头跟锦曦道,眉眼间都是关心之色,他知道梁俞驹对锦曦如今是非常的看不顺眼,三番两次在老梁头和谭氏那里数落三哥三嫂不管教闺女,说锦曦不孝顺眼里没他那个大伯。
锦曦想了下,觉得也好,她对梁俞驹亲自招待的这些宾客,其实半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应声,里面传来梁俞驹的声音,带着谄媚和讨好,其间还有梁愈梅她们的笑声。
锦曦眼睛眯了眯,若单单里面坐的是梁俞驹生意场上的那些朋友,又怎么会有梁愈梅她们在呢?锦曦突然改变了初衷,道:“既然到了门口,也不差这几步路,我把糕点摆好就走,四叔不要为我担心。”
梁愈洲点点头,大步走在前面进了堂屋。
金鸡山村这一片屋宇的布局都差不多,堂屋很深,中间有口天井,那张待客的桌子就摆在天井边,通风敞亮。
梁愈洲领着锦曦朝那边走去,锦曦瞧见那张桌子边。已经围坐了好几个人,有男有女,正说说笑笑。锦曦稍微走近些,便看清了桌上坐着的人,锦曦心内微微有点惊讶,但随即也就恍然了。
这一桌招待的客人,除了一人,其余的锦曦都认得,坐在东边最上首的,是村里跟老梁头关系亲近的那个老者。坐他下首的是一个中年富贵气的男子,穿一身的绫罗绸缎,笑眯眯的。正是老梁家的债主,茗山阁的方掌柜。坐在方掌柜对面的,那个沉稳内敛,两鬓有点斑白,却双目锐利的中年男子。可不就是福伯么?
跟福伯相向而坐,背对着锦曦这边的,那一身天水青飘逸衣袍,外罩紫色镂空外裳,腰间扣着同色腰带,脊背宽阔挺直的年轻人。不是文鼎还能是谁?
还有一个年轻人,从年纪看来跟文鼎差不多大,眉清目秀。肤色比女人还要白皙,眉心处有一点红痣,俊俏中带着三分邪气。
这个人锦曦不认得,但他的长相却有几分熟识,好像以前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老梁头坐在一旁作陪,老脸上一直挂着笑。有感激,有惶恐,也有讨好,谁让他们家一下子就欠了人方掌柜五百两银子呢?如今身家性命都在人手上捏着,怎敢怠慢?梁愈梅和梁锦兰也在,两人一红一绿,双双站在老梁头身后。
锦曦绕过天井走近桌子,正好瞧见这二女羞羞答答的站在那,手里扯着帕子,那神态,那眼神,锦曦微怔,随即恍然。
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不过,像她们俩这样,姑侄俩人瞧上同一人的,在这乡下农村还是极少的。只是,二女那眼神飘忽的,也实在太明显了吧?锦曦分明看到老梁头咳嗽了一声,但好像没起到什么效用。
这一桌的人正在说说笑笑,其实主要是梁俞驹的声音在响,他在说些听来的趣闻轶事,其间对方掌柜的阿谀奉承源源不断,梁俞驹溜须拍马的本事还真不小呢,锦曦暗想。
顺便将桌上人的反应扫入眼底,方掌柜笑眯眯听着,偶尔也应上几句,福伯坐在那,神情还是一贯的严肃,文鼎安静的坐在那,基本不见开口,好像存心要忽视掉自己的存在感。在看到锦曦端着托盘过来时,福伯朝锦曦这边轻点了点头,眼中带着笑意,锦曦也对福伯微笑着点点头,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锦曦没注意听梁俞驹刚说的是什么,可把梁愈梅和梁锦兰逗得捂嘴咯咯的笑,二女边笑还边把目光偷瞟向坐在那,闷声不语的文鼎。
“啊,大家伙别光顾着说话,先吃点糕点垫下肚子!”老梁头朝锦曦招了招手,笑着招呼桌上人道。
文鼎就像有预感似的,猛地一个回头,正好瞧见锦曦正端着一副托盘,步伐轻快的走来。
上昼明亮的阳光,从天井上方洒下来,照在她白皙娇嫩的脸庞上,犹如一块剔透的美玉,散发出柔韵的浅光。
她眉目清秀婉转,百看不厌,目光清澈明亮,灵气聪颖,八成新的藕荷色长裙穿在身上,腰间随即挽着一根五色丝带,裙摆的地方绣着几朵玫色的菟丝花,随着她的走动,裙角飞扬,却一点都不张扬,反倒有一股说不出的青春说不出的靓丽。
距离上回相见,到如今有两个多月了吧?锦曦的身量在经历了一个隆冬后,像抽条儿的柳枝,明显长高了,举手投足间,少女的明媚洒然可见。
锦曦朝文鼎眨了眨眼,目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文鼎的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微微侧身让开更多的空间,好方便锦曦摆放糕点。
锦曦含着笑把托盘上的糕点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拿着托盘退到一边,老梁头摆摆手,正要打发她下去,不料,方掌柜却出了声。
“梁家舅舅,这小姑娘瞧着做事利索的很哪,不晓得是你家的哪位孙女?”方掌柜笑问。
“舅舅,这位是梁三叔的闺女梁锦曦。”文鼎突然道。
原来,三房人跟方掌柜他们都是认得的?梁俞驹惊讶,随即想到老实巴交的三弟是没那些门路的,要认得,那也铁定是牵的孙记那边几个小子的衣裳角。
老梁头愣了下,诧异的看了眼一旁站着的锦曦。随即也笑着道:“表少爷说的没错,这是我家老三的闺女,锦曦。”又道:“原来,表少爷和我家曦丫头是旧识?”
文鼎笑笑不语,锦曦点点头,没多做解释。
既被点到名,锦曦出列,朝方掌柜见过礼,在老梁头的引荐下,又跟其他人一一见过礼。
梁愈梅和梁锦兰也是又惊诧又嫉妒。在她们的概念里,锦曦一直是不被纳入眼角的,论样貌比不过梁锦兰。论家里的宠爱远不如梁愈梅,这样的一个泥腿子一无所有的丫头,怎么也会认得文少爷呢?太气人了!
锦曦见完了礼这才晓得那个有点邪气的年轻人,是方掌柜的儿子,文鼎的表哥方灵羽。难怪觉着眼熟,原来是方灵芝的哥哥。
方灵羽的目光一直在梁锦兰身上打转,锦曦跟他见礼的时候他敷衍性的嗯嗯了两声,方掌柜眼底闪过一些不悦。
老梁头摆摆手,跟锦曦道:“这里暂没你事了,曦丫头你去后院忙活吧!”
“梁家嘎公。我等会还有事要跟锦曦说。”文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