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都是真话,宋骁却是将信将疑。
这是笔糊涂账,她要吃定哑巴亏了。
出现在卧房的香炉,她可以推说不知,也能说自己是受害者,可宋骁也完全有理由不信,宋骁没有确凿的铁证定她的罪,可她也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皇上,皇后娘娘对臣女恩重如山,臣女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念善声音里透着一丝哀求。
宋骁慢慢的皱起了眉。
这话没错,但既然念善已经是他的人,他就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甚至若无其事的放她仍旧回去嫁人。
“皇上,臣女曾许下心愿,若皇后娘娘能痊愈,臣女愿在京郊的白云观终身修行,替皇后娘娘祈福!”念善咬了咬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决绝之色。
小姑姑才受了极大的打击,绝对禁不起这样的消息。
只有保住小姑姑,也才能保住她自己。
原本只是皱眉的宋骁闻言,蓦地俯下身,单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好个壮士断腕之举。”宋骁墨色的眸中仿佛藏了冰,他目光锐利的审视着念善,泛着层层冷意:“好个果决的五姑娘!”
念善被迫与他对视,被他眼中的漠然和怀疑刺痛。
这世上敢拒绝天子的人不多,更何况她已经是他的人。
可宋骁也得再次承认,江念善的选择,是极力保全更多人的法子。
不会有丑闻传出、保全了皇家体面,皇后不会病情加重。看起来唯一牺牲的人只有她,她的一生完全都毁了。
可他心里却不极痛快。
宋骁没有说话,念善垂眸跪着。
眼看快到天亮,屋外的风雨已有停歇的趋势。
“请皇上圣裁。”
念善抬眼不闪不避的望着他,眼神纯净而执拗。


第16章
凤仪宫。
一夜的风雨停歇,深蓝色的天幕上散落几颗星子,再远处的东方已经泛起一线淡淡的橙红色。
整座宫城已渐渐苏醒,灯笼被依次点起。
当小内侍揉着眼看到不远处一道纤细的身影走来,他被凉风一激清醒了不少,忙上前道:“五姑娘您回来了。”
回来的人正是念善。
念善含笑点点头,如往常一般。如果忽略她几乎一夜未归的事实,从她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来。
听到外头的动静,正在等消息的意溪忙跑了过来。
“姑娘,您可回来了!”意溪急得掉下泪来,看到自家姑娘才心里稍定。不过她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姑娘离开时穿的并不是这件衣裳!
意溪有种不妙的预感,若说是淋湿了,姑娘又是去何处更衣的?
“姑娘,兰蕙姑姑和银星带人去找您了,您没遇上她们?”意溪低声道。
念善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脚步不停的往自己的院子走,吩咐道:“让人去传信叫她们回来,闹大动静就不好了。”
纵是心里有太多想问的,意溪也全都按捺下去。她让采屏去传话,自己则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念善。
“我没回来的消息,小姑姑可知道了?”等到了院子,念善像是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
意溪摇了摇头,道:“那时皇后娘娘已经睡下,兰心姑姑没让我们说,兰蕙姑姑就带人出去了。”
说这话时意溪心里有些埋怨的,却见自家姑娘像是松了口气的样子。
念善有些木然的想着,这样最好,眼下她实在没有力气再去小姑姑面前伪装。
“兰心姑姑做得很对,你们往后也不要在小姑姑面前提起。”她淡淡的吩咐,声音有些沙哑。
姑娘整个人都透着古怪。
意溪看着念善神色过于平静,宛若被抽离了所有情绪,无悲无喜。
“给我备冷水,我要沐浴。”等回到自己的院子,念善不等意溪问她,先一步道。
意溪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的望着念善,却见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她像是压抑着什么,用一种奇怪的语调笃定的道:“要冷水。”
姑娘从来没有这样失魂落魄的时候!
意溪不敢再问,立刻亲自去安排。
热水是从夜里就备着的,用来兑的冷水却不算多。等到了净房中,念善不让小宫女跟进来服侍,只点了头让意溪进来。
意溪是捧着干净的衣裳进来的,浴桶旁念善正在一件件的脱衣裳。
当她把外裳脱下来时,脖颈上的红痕便遮不住了。意溪蓦地屏住了呼吸,接下来的情形让她几乎要尖叫出声。
自家姑娘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在她这几年被养得白皙娇嫩的肌肤上简直刺眼。纵然她们这些大丫鬟未经人事,却也到了懂男女之情的年纪。
姑娘身上的痕迹,分明就是经历过了男女之事!
“姑、姑娘——”意溪险些捧不住手里的衣裳,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念善像是恍若未觉,她并未迈入浴桶中,拿起旁边的冷水,抬手便兜头淋下来。
“姑娘!”意溪这时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手里捧着的衣裳,忙冲过去抱住了念善,制止她近乎自虐的动作。“姑娘、您别伤害自己!”
念善动也不动的任由她抱着,过了片刻才惨然一笑。“意溪,放手,我无碍。”
姑娘怎么可能没事,她被人毁了清白!
要是自己硬闯进皇后寝殿就好了,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禀告给皇后娘娘,姑娘就不会被伤害了!
意溪心里的悔恨达到极点,她哭得比念善还伤心。
这话也不对,从回来到现在,念善还没掉一滴泪。
“好了,重新替我去拿件衣裳,看好门不许任何人进来。”即便到了此时,念善依然是冷静理智的。
意溪还没从这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不忍姑娘在自己面前还要强撑着,忙忍着泪出去了。
等意溪离开,念善弯了弯唇角,闭上眼睛时,眼角却蓦地滑落一滴泪。
浴桶里热水的温度已经降下来了,本该往里兑热水,念善却拎起旁边的冷水桶,把旁边的冷水全都倒了进去。
袅袅升起的雾气很快散去。
她像是不知道冷似的,迈了进去,她双手抱膝,把自己深深的埋在冷水之中。
这些年她过得太顺了,九岁那年说服娘亲变卖所有家产进京,还顺利博得了小姑姑的同情,让娘亲带着自己和妹妹进了侯府;十一岁那年,帮着小姑姑在王府站稳脚跟,后来又说服小姑姑破釜沉舟的帮宋骁,从此赢得了宋骁的敬重。
于是她成了靖安侯府最耀眼的五姑娘,是小姑姑最宠爱的侄女,是别人无论背地里如何鄙夷她的出身,面上都不得不敬着她——
她忘乎所以,她以为人生已经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这个雨夜,打破了她的梦境。
她向往的平静而温馨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了。
“姑娘,您怎么了?”当银星和意溪冲进来时,没见到念善都吓了一跳。意溪担心自己姑娘一时想不开,去做傻事。
很快念善便从水中浮出来,长长而卷翘的羽睫上挂着水珠,宛如泪滴。
“姑娘,您怎么全用冷水——”银星的话音未落,也瞧见了念善身上的痕迹,满面骇然。
意溪忙给她拼命的使眼色,一起要去扶着念善起来。
“是有些凉。”这时仿佛自觉才回到了她身上,念善不由颤抖一下。
两人忙拿了干净的布巾替她擦身,替她穿上了厚厚的寝衣。
姜汤是一早就准备好的,被子里用暖炉熏得暖烘烘,念善回到床上躺下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身上没有一处不疼。
“一会儿若是小姑姑问起我,只说我淋了雨有些昏沉,正在睡。”念善望着帐顶,轻声道:“我晚归这事让兰心姑姑看着安排,务必压下去。”
只要瞒住小姑姑就足够了,至于凤仪宫之外,自有宋骁去摆平。
说完念善闭上了眼,似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
福宁殿。
今日休沐不上朝,宋骁拒绝了卫吉胜请他回去小憩片刻的提议,在书房等近卫的回话。
他并非听不进江念善的话,只是心里有些不痛快。
该怎么安排她,宋骁还没决定。
从来还没有人敢替他做主,他都没说如何处置,江念善倒先想好了,还给了他几乎无法拒绝的理由。
宋骁微微阖上了眼。
虽是药效发作令他几乎失去神智,可他隐约还记得那张艳若桃花的小脸儿,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泛起雾气,她细细的呻吟声,他紧紧的禁锢住了她纤细的腰肢,令她无处可逃……
“皇上,刘护卫求见。”卫吉胜的话打断了宋骁的回忆,他不由皱了皱眉。
“让他进来。”宋骁渐深的眸色恢复了正常。
刘维昱原是分到定王府的府兵,后来深得宋骁信任,便提拔做了近身护卫。在江念善未醒之时,他已经派刘维昱去调查,方才又传信让他证实江念善的话。
“皇上,据臣查证,您说的那处确实有烧过符纸的痕迹,虽是一夜大雨冲刷,臣发现了几片纸灰。”刘维昱近前回禀道:“且听守门的内侍说,近些日子江五姑娘确实隔断时候便独自来一次。”
“每次都是固定的路线,五姑娘烧完符纸便回去,唯有这次没能按时返回。”
纵然皇后的人给了足够的好处,待到宋骁的近卫问话,内侍们也不敢不说实话。
看来江念善这部分说的是真话。
宋骁颔首,将念善的话信了一半,又道:“昨夜梧桐苑周围可有什么人接近?”
“回皇上,并未发现。”刘维昱迟疑了片刻,回道:“只是臣在排查时,发现了曾有昭阳宫的宫人和侍卫私会。”
宋骁神色微凛,似乎明白了什么。
以江念善的聪慧,自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远远躲开倒也像她。
“先不要声张,待找到实证后,送到张贵妃跟前,让她自己处置。”宋骁淡淡的道:“至于那个侍卫,按照规矩处置便是。”
刘维昱答应着去了。
香炉的来源还要再查,江念善也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若真的是她所为,或许迷路只是个托词,无论是否撞见私会,她都会这么说……
不过宋骁心里的天平有些倾斜,大概她真的是无辜的。
江氏好好的活着,就是她最大的倚仗,她断无可能在此时去刺激江氏。在江氏病重期间,她若起了攀附的心思,只会更令人厌恶,而无半分怜惜。
“凤仪宫的情况如何?”宋骁招来了卫吉胜。
卫吉胜知他想问念善,却只得先回道:“皇后娘娘请了太医过去……”
他的话音未落,宋骁心里一惊,立刻打断道:“皇后发病了?”
“是给五姑娘请的。”卫吉胜忙解释:“五姑娘受了些风寒,似是发烧了,皇后娘娘才命太医过去。”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江氏能毫不避讳的请太医,说明江念善把事情瞒住了。他回想昨夜,确实要她狠了些,她受了凉又受了惊,难免会生病。
宋骁难得动了一丝恻隐之心。
“去凤仪宫看看皇后。”
去凤仪宫探望皇后是本意,去了解江念善究竟有没有耍花样只是顺带。
宋骁说服了自己后,起身往外走去。


第17章
念善没想到自己烧得这样厉害,她感觉自己呼出来的都是滚烫的热气。
起初她只是这两日不想面对小姑姑,才故意淋了冷水。左右小姑姑是知道她夜里出去过,又是下了雨,淋雨之后发热也很正常,小姑姑断然怀疑不到别处去。
方才太医给她诊过脉,说是风寒所致,开了方子便去向皇后回话。
“姑娘,姜汤来了。”银星托着黑漆连珠的托盘过来,上头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先放下罢。”念善有些鼻塞,瓮声瓮气道:“等会儿喝。”
这病来势汹汹,她很是头昏脑涨,着实没有精神。
银星劝道:“姑娘,就是要趁热喝才有效果。”
对于自家姑娘这难得的任性,银星心里疼得厉害。
姑娘被人毁了清白,却不能说。凭姑娘在皇后娘娘心里的地位,若真的委屈皇后娘娘自会替她撑腰。可这天下唯有一个人这么做了,姑娘只能忍下去。
那就是当今皇上宋骁。
只有他,姑娘非但得忍着,还不敢声张。
她和意溪私底下都这样猜测着,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却没有更好的解释。
“把意溪叫进来。”念善虽是昏沉得厉害,却强撑着要从床上坐起来。“我有话对你们说。”
银星闻言,忙把托盘放到一旁,去叫准备煎药的意溪。
“等会儿怕是小姑姑那里就要来人了,有些话要先告诉你们。”当两人进来时,念善让她们坐下,方才嗓音沙哑的道:“昨夜我在梧桐苑,遇到了皇上。”
即便两人早就猜到了,听到自家姑娘亲口承认,心里的惊愕没有减少半分。
“无论如何我不可能再回侯府做五姑娘了。”究竟宋骁是不是怀疑她做的,亦或是查出了谁是送迷香的人,对她来说差别不大。
她都要承受这个结果。
“我求了皇上要去白云观修行,为小姑姑祈福。”念善无悲无喜的淡然神色,让两人有种想哭的感觉。“虽是皇上还没答应,十之八九他会同意的。”
宋骁到最后也没表态。
念善当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悦,在富有天下的帝王看来,既是发生了关系,自己就成了他的人。纵然宋骁也顾及着小姑姑的身体,不会直接把她收入后宫,但这事她先提出来,还是令他不快。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
“去那不得见人的地方,我不想带上你们两个。”念善没有过多解释,神色平静的道:“趁着我还有能力,想着先把你们安排了。”
她自己的人生毁了,却也不想拉上别人。
“姑娘,我们不离开您。”银星和意溪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道:“您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念善才到侯府时,纵然有江皇后看顾着,好的丫鬟自然轮不到她挑。意溪和银星是没人要就得被退回去再不知发卖道到何处,念善点名要了她们,一路把她们提拔成大丫鬟。
知两人心意已决,念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姑娘,您真的要去……”意溪心疼的道:“一定还有别的法子!”
她微微颔首,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等过几年皇上把我忘了,我还可以假死离开,也不必急着沮丧。”
见姑娘反过来安慰她们,两人不敢再说别的,只是忍着泪挤出笑容。
这些年服侍姑娘,无论有多难,从没见姑娘真正的放弃过。
“这件事你们两个既是知道,就要替我死死的瞒住了,断不能透出半点风声。”念善正色道:“这几日我不便见人,你们替我遮掩一二。”
两人眼中转着泪应了,念善像是失去力气一般,靠在了大迎枕上。
银星忙端了姜汤,这次念善没有拒绝。
只是还没过片刻,她皱了皱眉,竟都吐了出来。
从昨晚起她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一夜又是惊吓又是承宠,眼下又正烧着,极为疲累不堪。
两人不敢叫小宫女近身服侍,意溪去收拾,银星则是又端了温水给她漱口。见她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意溪含着泪道:“奴婢去给姑娘取些米汤喝罢?怕是等会儿还要喝药。”
念善闭着眼应了一声,又重新躺了回去。
****
当宋骁到了凤仪宫时,有意没让人通传。
是以他听到了刘太医跟江皇后回话,说是五姑娘没有大碍,只是受了风寒,虽是这病来得及,但五姑娘年轻身体底子好云云,让皇后不必担心。
宋骁给卫吉胜使了个眼色,卫吉胜便识趣的通传了一声。
“皇后今日可好些?”宋骁进门后,上前扶住了想要见礼的江皇后,问太医。
这位刘太医正是给皇后瞧病的三位太医之一,原本江皇后命人去传时并没指定哪一个。但既是凤仪宫叫人,太医院也不敢轻忽,仍旧派了刘太医过去。
“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病情稳定了些。”刘太医说得委婉。
自上次皇后发病,虽是病情后来平稳了,却一直这样不好不坏,他们也不敢随意换方子,只能再观察一段时日。
听着这略显敷衍的话,宋骁蹙起眉,还没说什么,江皇后先开口替他圆场道:“皇上,妾身无碍。今儿请刘太医来,是替善善瞧病的。”
宋骁挑了挑眉,面上镇定道:“五姑娘病了?”
“善善昨夜淋雨了,受了些风寒,今早就烧起来了。”江皇后说起念善来,眼中满是疼爱。“这孩子还不肯跟妾身说,还是兰心去送东西时发现的。”
看皇后的神色与往常无异,宋骁就知道念善瞒住了江皇后。
淋雨?
宋骁在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江念善不肯安分。
昨夜在他到时,雨才堪堪下起来。等让她离开时,雨早就停了。
不过既是没让太医看出端倪,想来是真的病了。
“这几日还请五姑娘好生静养着,也请皇后娘娘别去看五姑娘。”刘太医道:“虽是风寒所致,也别过了病气给娘娘。”
听了太医的话,宋骁忽然明白了江念善的用意。
她是想等这几日身上那些痕迹消了,才能出来见人,索性把自己弄得生病。
看来这五姑娘不仅果决坚韧,还能狠得下心来。
江皇后应了,让刘太医去给念善开方子。
“善善这孩子身体一向很好的,也很少生病。这次病起来竟来势汹汹,只怕是这些日子她陪在妾身身边,太累了。”江皇后眼底染上忧色,微微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辽东送了些上等山参来,朕带了来给你补补身子。”宋骁轻咳一声道:“既是五姑娘也病了,卫吉胜再去取一份给五姑娘送来。”
听了他的话,江皇后显得很高兴,也没有拒绝。“妾身替善善谢过皇上。”
看着病中憔悴消瘦的江皇后眼中泛起光彩,宋骁心里也不免添了些愧疚。
虽说昨夜并非他本愿,他却是夺走了她最心爱的侄女。
“朕还有些事,皇后好生将养着。”宋骁虽是寻了个借口离开,却总觉得有两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他怕再迟些皇后若提起念善的亲事,他无法骗她。
****
银星替念善端来了太医院煎好的药,送来时还是热的。
结果内侍殷勤送来的食盒时,银星感觉眼里发涩得厉害。原本姑娘会有很好的一生,往后却要在道观中度过孤独的日子。
“姑娘,喝些药罢。”见念善长睫轻颤,似是睡得并不安稳,银星犹豫片刻,还是把念善唤了起来。
念善揉着额角,仍是头疼得厉害。
她也未料到,平日里极少生病的她,并起来竟比别人还要厉害些。
药的味道有些苦涩,念善本就不舒服,顿时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姑娘,皇上赏了些补品下来。”意溪不在,来通传的是个小宫女。“送补品来的两位姐姐已经到了。”
念善闻言悚然一惊,险些把手中的汤匙掉下来。
难道宋骁连小姑姑都不顾及了吗?
在一旁的银星听了也是骇然,难不成皇上要把自家姑娘收入后宫中了?
在看到映雪和映月之前,念善感觉一颗心都要跳到喉咙中。
“五姑娘安好。”说话的是映月,她恭声道:“奴婢们奉皇上之命,来给姑娘送补品。”
说着,两人把手中捧着的匣子放下。
“臣女谢恩。”念善面上还强撑着镇定,不想被小姑姑的人看出端倪来。
不过很快念善想到一种可能,倒也没了方才的紧张,神色自然了许多。
两人没多说什么,只让念善好生休息就离开了。
她们才走,念善不顾自己还病着,就要立刻下床去。
只是她本就发烧,就躺得久了些,头重脚轻的险些栽下去,还是银星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姑娘,您要什么跟奴婢说就是!”银星吓了一跳,忙道。
念善摇了摇头,仍旧要下床,银星只得取了件斗篷替她系好,扶着她下来。
她走到桌边,把大小四个匣子都打开,把每一样药材和补品都仔仔细细的看了。
第一个,没有。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都没有!
念善有些颓然的合上匣子。
什么都是全的,独独缺了一碗避子汤!


第18章
宋骁没让人送来避子汤,是他真的忘了还是别有用意?
起初她只以为宋骁派了映月和映雪来,是看着她喝下避子汤。
他的心思念善不敢猜,只怕并未采纳她的提议。
念善只感觉心里一阵阵发凉,帝王心术如海深沉,她自以为是的牺牲终究还是僭越了。
“姑娘?”银星扶住了她,看到自家姑娘眼底竟隐隐透着绝望,不由心中焦急。
念善缓了会儿神,仍有由银星扶着坐在了床上。
“药快要凉了罢。”已经散去热气的汤药愈发苦涩,念善却没有什么犹豫,几乎是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不会的,哪里就有那么巧?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仅是那一夜而已,回来后她又彻彻底底的沐浴了,不会有意外出现,那汤药喝不喝无所谓。
尽管如此自我安慰,念善还是忍不住想要寻些药备着。
可御药房有个风吹草动,宋骁是一定会知道。她也不可能告知小姑姑,求得小姑姑的帮助……
唯有回侯府时,她才能找到机会。
可宋骁会放她回去么?
念善躺在床上,盯着帐顶默默出神。
“姑娘,奴婢打探过了。皇上是先给皇后娘娘带了补品来,听说您也病了,这才命人又送了一份来。”意溪被念善派去打探这些补品的来源,若是宋骁单独赏赐就太扎眼了。
听她如此说,念善勾了勾唇角,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不愧是自小长于宫闱的皇子,办事自是滴水不漏,端得看他想不想周全。
他果然瞒住了小姑姑,或许自己该庆幸他顾念了夫妻情分。
那自己呢,他预备怎么处置?
念善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却比哭还难过。
****
昭阳宫。
这些日子皇后病情反复,宋骁又将三妃每日的请安改为三日一次。
即便不去皇后宫中,柔妃和慧妃帮着张贵妃料理宫务,也每日都来坐坐。
“你们知道那件事罢?”慧妃才坐定,等素绢带着宫人们奉上了茶点,便迫不及待的道:“那日苏贵人惹怒了皇上,皇上竟冒雨从清仪宫离开。”
张贵妃和柔妃自然也听说了,都是各自心里有数,不似她这般张扬。
“苏氏素日里是个知情识趣的,皇上也夸过她勤谨恭顺。”张贵妃微微蹙了眉道:“不知怎么的竟在御前失仪了。”
听到她这敷衍的话,慧妃在心里不屑的笑了笑,她在宫中的人脉比自己广,此时却佯作不知。
“妾身听说,那夜苏贵人宫里的酒有问题。”慧妃故作神秘的道:“你们知道,皇上这些日子因为端王余孽的事正烦心着,她这是正撞上了。”
宋骁至今膝下空虚,若是宫妃用些助兴的香料,他是默许的。
怪就怪苏贵人没找对时机邀宠。
柔妃和张贵妃闻言,俱是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若皇上喝了酒才察觉到,这药性总得发散罢?
“那日服侍的人究竟是谁呢?”慧妃不似两人那般端着,直白的说出了三人心中共同的疑惑。
张贵妃清了清嗓子,轻声提示道:“去年年底,靖安侯府的老夫人送了两个丫鬟到凤仪宫。”
“前些日子,这两个人被似乎被送到了福宁殿。”慧妃挑了挑眉,毫不示弱的补充道。
江皇后既是先跟宋骁商量过,便没有避着人。让她们两个先在福宁殿做宫人的活计,至于幸不幸,就是宋骁的事了。
莫非皇上找了这两人中的一人泻火?
三人都在心中猜测着,却也拿不准,毕竟并没有册封的旨意下来。
“谁又没服侍过皇上呢?”慧妃有些不屑的道:“睡了也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