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本事替皇上生下长子,那才算是一步登天呢!”慧妃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盏来轻啜。“别的都是虚的。”
柔妃身体向来不好,她自个儿好好活着就不错了,张贵妃和慧妃没把她当回事,都暗自想着要如何调理身体。
最迟明年也要重新选秀了,若新人进宫,那些年轻水灵的小姑娘们,怕是会分去不少恩宠。
柔妃无奈的弯了弯唇角,张贵妃摇头道:“咱们三个说说也就罢了,慧妃妹妹这些话可不许到处去胡说。”
慧妃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
她不过是把大家心里的话说出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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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宫。
念善亲自捧着一个小托盘过来,瞥见又被江皇后放到一旁的药膳,柔声道:“小姑姑,这是我亲手做的鸡汤馄饨,您多少吃点尝味道?”
江皇后没胃口,却不忍辜负念善的心意,浅笑着点点头。
“你的风寒才好,仍旧有些倒春寒,仔细别再冻着了。”江皇后殷殷的叮嘱道。
念善忙答应了,亲自盛了一小碗鸡汤馄饨。
她不可能一直在院子里装病,幸而她这病虽是来势汹汹,去的也快,不过三日就都好了。这期间,在自己脖颈和手腕处都不吝珍贵药膏每日都涂几次,终于把痕迹都消去了。
万幸这几日也冷,不畏寒的念善恨不得将冬日的衣裳拿出来穿。
看在是念善亲自下厨的份儿上,江皇后勉强吃了四个,便也吃不下去了。
“这些日子在宫里都闷坏了罢?”江皇后放下了汤匙,爱怜的看着她,温声道:“小姑姑好多了,过两日你就回府罢?”
没有宋骁发话,念善哪里敢走。
“小姑姑,您这是嫌我烦了吗?”念善心里愧疚,面上却撒娇道:“我陪着您一点儿都不闷,过几日天气好了,咱们去御花园放风筝罢?”
江皇后只道是念善担心她会因为周无逸的事想不开,才想劝解她两句时,只听外头宫人通传,皇上来了。
宋骁隔两日便来探望皇后一次,前头两回念善都躲开了,这次她此刻出去,怕是会跟宋骁撞上。
平日宋骁都是快到巳时才来,念善特意起了大早,才到辰时就做好了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送来,就是不想和他碰上。
自己面对小姑姑已经够尴尬了,若是还有宋骁在,念善恨不得让自己跟空气一样让人瞧不见。
“皇后今日可好些?”宋骁进来后,目不斜视的走进来,扶住了正行礼的江皇后。
念善在一旁悄无声息的蹲身行礼。
帝后二人坐下前,宋骁用余光瞥了念善一眼。
生了一场病,她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儿竟还能再瘦了些,半垂的眼睑遮住了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整个人看起来柔顺又乖巧,哪有那日在自己面前的执拗?
“方才正跟善善说,过两日本宫想送她回家。”江皇后没有察觉到两人间的异样,含笑道:“她进宫已经大半个月了,拘得她怪闷的,倒不如跟姐妹们在一处自在。”
宋骁闻言,抬头看向念善,他挑眉道:“五姑娘也这么想的吗?”
他墨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念善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女不闷。臣女想求皇上恩典,准许臣女在宫中陪伴小姑姑多留些日子。”
“既是五姑娘如此有心,皇后也该成全她。”宋骁收回视线,面对江皇后时则温和了不少。“等到赵老夫人生辰,再让她回去也不迟。”
祖母的生辰还有在两个月以后,念善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他要留自己两个月是为了什么?
念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面上还要强撑着谢恩。
“这馄饨看起来不错。”宋骁摆了摆手,也不再给她压力,对江皇后笑道:“皇后好口福。”
江皇后笑道:“这是善善做的。皇上还没有用早膳罢,若是不嫌弃就尝尝?”
宋骁本意是想说些别的避开念善的话,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来了。
他骑虎难下,只得点了头,兰心盛好了一份,交给了卫吉胜。
当宋骁尝第一口时,如同上次的长寿面,觉得意外的合口味。不知她加了什么调料,很鲜美却并不腻。若没有那个雨夜,若她嫁了人定是个贤淑的妻子。
念善还在琢磨那两个月的事,没留意到宋骁注意看她的目光。
她已经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没送避子汤,又要她留两个月……
这边宋骁已经准备离开,念善被江皇后轻咳一声提醒才回过神来。
“恭送皇上。”念善有些手忙脚乱的行礼。
宋骁的视线越过江皇后,落到她身上。
念善感觉自己的心狂跳不止,生怕他说出什么似是而非的话,令小姑姑起疑。
“朕记得皇后爱读书,已经好些日子没去藏书阁了罢?”只那么一瞬,念善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宋骁神色温和的对江皇后道,“若是有什么想看的书,让五姑娘替你去取也就是了。”
藏书阁中有许多珍贵的孤本,便是宋骁也舍不得带出来看的。
江皇后忙谢恩,念善也只得应声。
没关系,她安慰自己,想法子打探宋骁不在的时候去也就罢了。
显然宋骁是了解她的,很快又道:“钦天监说后日天气不错,天禄阁会打开一次。”
天禄阁里放着最珍贵的孤本,轻易不会开。
“谢皇上恩典,妾身让善善去开开眼。”
江皇后笑着应道。
第19章
既是要在宫中多留两个月,念善随身带的这些东西显然不够。
她让银星和意溪把箱笼都翻出来,看看缺什么好让人去侯府取——念善在犹豫,宫里是不缺这些的,她那点小心思会不会被宋骁看透。
小姑姑说让她去见识见识天禄阁的藏书,在说这话时,小姑姑眼中闪动着光彩。
她小时候也曾被爹爹抱在膝头教读书写字,后来爹爹过世后她便没再碰过。还是在回到侯府后,小姑姑最爱读书,念善为了讨小姑姑喜欢,便也硬着头皮跟着看。
后来看得多了,倒也真的渐渐的喜欢上了。
明日她就要去藏书阁了,大概是宋骁有了决断。
念善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宋骁不喜欢自己,那夜是个意外,难道自己姿态放得足够低,还不能求得他的放过吗?
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专注于眼前的事。
还要找套明日出门穿的衣裳,不能鲜艳张扬又不能过于素净,念善只让银星和意溪捡着鹅黄、月白、藕荷淡粉的颜色挑。
箱笼翻到最底下,念善发现一个檀木匣子。
她正奇怪是什么东西竟放在此处时,才拿起来打开,念善便愣住了。
檀木匣子里赫然放着一尊眉目温柔悲悯的送子娘娘!
这正是大伯母送给小姑姑的,她怕小姑姑生气,觉得家人在乎的不是她本人而是权势地位,才藏了起来。
“姑娘?”意溪和银星原本在翻别的箱子,看到念善失神的盯着眼前的东西许久没动,不由担心的围了过来。
当两人看到这尊送子娘娘时,也不由怔然愣住。
姑娘已经被皇上临幸——会不会真的因此有了皇上的骨血?
可若真的发生,皇后娘娘该是如此震怒伤心?姑娘又该如何自处?
两人也不由心里发慌,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末了还是念善轻轻合上了手上的檀木匣子,神色疲惫的道:“收起来罢。”
银星忍着泪答收走,她要找个姑娘永远不会瞧见的地方。
“就这件柔粉色的褙子、梨花白的绫裙罢。”念善随手指了两件,她已无心再看。
等到晚膳时,念善照旧去陪江皇后用膳。
通常都是小姑姑吃些药膳,多数时候小姑姑看着她吃饭。
“天禄阁的藏书有不少前朝孤本,那是极难得的。”江皇后说起自己感兴趣的事来,显得兴致很高。“往日里便是皇上也只在阁里看,并不带出来。”
纵然念善再不愿见宋骁,却也断不敢再此时做出令小姑姑可能生疑的事。
“我只怕自己才疏学浅,看不出那些书的好处来。”念善放下了筷子,笑道:“小姑姑想看什么,我帮您取来便是。”
江皇后曾去过几次,对天禄阁的藏书大致有数,她自己列好的书单,由兰心交给了念善。
眼下小姑姑闲着无事,能看些书消遣也是好事。
听小姑姑兴致勃勃的讲那些孤本的来历,念善越发觉得眼眶发酸。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若是当初小姑姑跟着周三叔走,而不是被困在宫城中,那该多好!
这些日子江皇后的病始终不好不坏,便是宋骁连召了两次太医去问话,也并未有什么结果,都只是说要静养、要慢慢恢复。
小姑姑面上不显,心里怕是一直都担心着周三叔!
念善忍下了泪意,劝着已经面露倦色的小姑姑休息,自己才离开。
临走前,她叫来了兰心。
“兰心姑姑,多留意些小姑姑,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念善低声道:“小姑姑怕我担心,藏在心里不肯说,若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兰心应了,望着念善离开的背影欲言又止。
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五姑娘不肯说,只让她把凤仪宫的宫人内侍管好,不许透出她晚归的风声。
她亦是不敢多想,她要放在首位的主子,是皇后娘娘。
若五姑娘恨就恨她罢!
****
第二日一早,念善去给江皇后请了安,便去了天禄阁。
今日有早朝,算着宋骁下朝后过去的时辰,应该是能碰上的。
念善没想躲着宋骁,她也不敢惹怒他。
幸而在路上没碰到他,免了不少尴尬。然而当念善到时,却看到福宁殿的内侍。
宋骁已经来了。
手中握着江皇后给的书单,念善暗自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天禄阁。
在这里天子有自己单独的房间,见念善来,卫吉胜亲自把她迎了过去。
“这些是皇后娘娘列出来想要的书,烦请卫总管帮忙找找。”念善把书单交到给了他,特意道。
坐在里间的宋骁也听到了。
他自是听出了念善的意思,这是求他顾念皇后。
门后的帘子微动,一道淡粉色的人影走了进来,随后外间的门便被关上了。
宋骁正在专注的看眼前的书,似是没有听到动静。
“臣女见过皇上。”念善咬了咬唇,垂眸蹲身行礼。
这时宋骁缓缓翻过一页书,才抬头去看她。
前些日子在凤仪宫见到的念善,美得明艳张扬,令人惊艳;如今她穿着淡粉色,倒别有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
可他并不信江念善是个柔弱温顺的人。
“起来。”宋骁淡淡的开口。
念善这才起身,却仍是垂眸做出恭顺的态度。
“看着朕。”宋骁不喜她这种伪装出来的温顺,声音便有些冷。
念善抬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是无辜的睁着,便有种勾人的妩媚。
“善善。”宋骁忽然开口。
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念善吓了一跳,向来镇定的神色也显出几分慌乱。
“皇后总是这样叫你,你是她最宠爱的小辈。”宋骁起身,墨色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怕是在她心里,你还是个小孩子,需要她疼爱呵护。”
听他提起皇后,念善再也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您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求您恩准臣女去修行为娘娘祈福!”泪珠从她眼中大颗大颗的滚落,念善咬牙道:“您是知道的,那夜只是个意外!”
宋骁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哭起来也格外好看,那委屈的模样别有种楚楚可怜的动人。
“但意外已经发生了。”宋骁走近,挑起她的下巴,强迫她跟自己对视。“五姑娘觉得是天意吗?”
念善咬紧了下唇,说不出话。
“朕觉得是天意。”宋骁很快放手,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你的去留,就让天意来决定。”
****
当念善出来,在外头候着的意溪和银星,总觉得自家姑娘有几分失魂落魄。
且姑娘的眼睛细看时不对,眼角微微发红,莫非是才哭过不成?
只是来不及说什么,迎面便见走来了慧妃和提着食盒的宫人。
“臣女给慧妃娘娘请安。”只见念善快速的眨了眨眼,就笑盈盈的走上前给慧妃见了礼。
慧妃也含笑扶住了她。
“善姐儿从藏书阁来?”
念善点点头,笑道:“我替小姑姑去取了些书,这就回去了。”
两人寒暄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慧妃看到不远处有福宁殿的人在,那么方才在藏书阁中,念善怕是遇到了皇上。
她皱了皱眉,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江念善此时过来只是巧合么?
“今儿是天禄阁打开的日子,看江五姑娘带走的都是孤本,这是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特别恩典?”她身边大宫女见了,忙低声提醒。
方才瞧见跟着念善的宫女手上,提着的确实都是精心包好的书。
“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自是不一般。”慧妃收回心思,对宫人道:“走罢,仔细本宫精心炖好的汤凉了。”
她打探到皇上要来藏书阁,这才精心准备了补汤。
皇上自从苏贵人一事后,除了去凤仪宫,已经再未踏足过后宫。
苏贵人犯蠢合该她自己受着,也不能迁怒整个后宫啊。
想到这儿,慧妃加快了脚步,匆匆走了过去。御书房不能去,福宁殿又不便打扰,藏书阁总没错罢?
守在天禄阁前的人是卫吉胜,见慧妃来忙近前行礼。
“卫总管,替本宫通传一声,说是本宫给皇上来送些补汤。”慧妃客客气气的笑道。
卫吉胜见了慧妃,也觉得有些头疼。
且不说皇上不愿被人打扰,单说这天禄阁都是珍藏的孤本,也不能在这里头吃吃喝喝啊。
“慧妃娘娘,皇上正在看书,也曾吩咐下来,不许任何人打扰,您还是请回罢。”卫吉胜恭声劝道。
慧妃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便听卫吉胜压低了声音道:“娘娘,您帮着贵妃娘娘协理宫务也忙,就别在此处等了。”
听他提到张贵妃,慧妃目露恍然。
张贵妃和柔妃谁都没来,怕是算准了有这一出。
“本宫将食盒留下,等皇上出来时还请卫总管替本宫说一声。”慧妃感谢他的提醒,若是自己触了皇上霉头,怕是也会有苏贵人一般的待遇。
卫吉胜忙答应下来。
只是……慧妃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再度浮现。
江念善仿佛就是刚刚出来的罢?
第20章
距去藏书阁已经过去两日了,姑娘勉强还在皇后娘娘面前说笑,回到自己的院子就是抄经书,立刻变得沉默寡言。
她和意溪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偏偏这事还无从找人商量,她们只得愈发留意着念善,生怕她再闷出什么病来。
念善看似心平气和的抄着佛经,实则心里早是一团乱麻。
宋骁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若是她有孕,自然得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没有,就准许她去白云观修行,才能有离开的机会。
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吧?
念善已经没有心力去怨恨上天的不公让她遭遇这些,事已发生,她只能想办法去解决!
因还要在宫里再住两个月,她得跟家里写封信,起码给妹妹写封信。
“意溪,去帮我取两张信笺。”念善吩咐道。
给念容写信是想告诉她们自己无事,是小姑姑凤体抱恙她才多留些时日,要妹妹在家听话云云。
一封家书很快就写到了结尾,可念善却提着笔,迟迟不肯落下。
她自是不想留在宫中,即便真的有孕,不想也不能生下这个孩子。这些日子她经常做噩梦,梦到小姑姑知道她和宋骁的事,伤心难过又自责,吐血昏过去。
每次梦中惊醒,她都吓出一身冷汗。
在宫中她弄不到药,若是让家里想法从送来的物件中夹带一些,从侯府送进宫的东西,不必层层检查。
这样的药明眼人都会看不出不对来,她直接要简直是不打自招的犯蠢。先前她曾听过误用跌打散而致妇人小产的说法,若是要些看起来并无不妥、但有孕之人不能用的药呢?
虽是她不信仅那一次自己就能有孕,可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迟疑了许久,念善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落笔。
她吹干了墨迹,亲自折好放进信封。
写完了给江念容的信,给祖母赵老夫人的信念善写的非常快,告知了小姑姑的身体情况,又写了些问候的话,便结束了。
“把这两封信给兰心姑姑,让她找人送回侯府。”念善递给了银星。
银星答应着去了,意溪给念善端了才做好的甜汤来。
“姑娘歇一歇罢,您脸色这些日子可不大好。”意溪特意没送茶,而是自己去炖了念善喜欢的甜汤。
自从那夜回来后,姑娘生了一场病,整个人似是都瘦了一圈。且从那之后,姑娘的胃口就变得不好了。
她和银星知道姑娘满腹心事吃不下也喝不下,只得变着法子做些姑娘爱吃的。
知道她的心意,念善终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接过来喝下了大半碗。
“姑娘,您这一大早就抄了好几页,还是歇歇罢。”意溪见她肯喝,忍不住念叨:“仔细眼睛疼,您去榻上歪一会儿?”
念善这几日睡不好,索性起来抄经书。等到来请安的宫妃离开,她才去皇后处。
“今儿不是三妃来的日子,皇上也不会来。”念善说到宋骁时,心里发颤的。她定了定神,道:“等过了辰时,咱们就过去。”
意溪见劝不动她,只得小宫女进来服侍着念善梳妆更衣。
因今日不见外人,小姑姑又素来喜欢她穿得鲜亮,她特意挑了件鹅黄色的褙子穿,也让人精心画了淡妆掩饰憔悴,整个人变多了些明媚活泼,仿佛又小了一两岁。
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她长到如今最得意的时光。
“五姑娘,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正在念善出神时,采屏过来传话。
念善答应着出了门,路上才听采屏说是慧妃来了,不知聊到什么,说是要见她。
慧妃怎的在今日自己过来了?念善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
等到了内殿门前,便听到慧妃凑趣的笑声从里面传来。
念善走了进去。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给慧妃娘娘请安。”她再抬头时已经换上了一副笑面,那笑容温柔亲切不会让人觉得假,也不会让人生厌。
江皇后含笑点点头,慧妃则是笑着亲自扶住了她。
“方才还跟娘娘说呢,五姑娘这样的品貌脾性,真真是万中难挑一个。”慧妃待念善格外亲热,仿佛念善不是皇后侄女,是她嫡亲的侄女似的。
“前些日子妾身还满京中的给善姐儿想人家,后来得知英国公府跟靖安侯府竟有婚约。”慧妃对着江皇后笑道:“英国公世子妾身是见过的,那般人物,是配得上善姐儿的。”
慧妃怎么会打听出这些事?
虽说两府的婚约没有对外公布,可也不是什么秘密,有心打听还是能知道的。
三妃都想讨好小姑姑,也都说给她张罗亲事,可谁也没慧妃这样上心——或者说,过于关心了。
念善在心里诧异一下慧妃的无事殷勤。
江皇后本就最看好霍治臻,又因这些日子念善留在宫中不得出去,若是有人提了人选,她都会认真琢磨,故此她对慧妃的话倒不是很反感。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已是物是人非。
她曾经有一瞬也想过,自己嫁给他也不错。
只是如今……念善垂了眸子不肯抬头,慧妃只当她是害羞。
看着那张过分漂亮的小脸儿,慧妃心里总有些不自是滋味。
自己倒不是嫉妒一个正值最好年华的漂亮小姑娘,毕竟谁都年轻过。可若这个小姑娘会来分她的恩宠呢?
那次从藏书阁回来后,慧妃心里便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如今宫中没有新人,这么个美人儿养在皇后身边,皇上总能见着,焉知不会动别的心思?
就是皇上没动心思,皇后也宠着她,那靖安侯府又是什么想法?皇后有恩宠,但已是不能生育——江念善正年轻,又是庶出早死的三爷的女儿,在侯府无依无傍。
她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可留有隐患她着实心里不安。
“霍世子生得俊朗高大,虽是出身武将世家,他却像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慧妃不知自己的急切已经被念善看在眼中,她偏过头对念善笑道:“跟善姐儿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江皇后还来不及说什么,只听门帘一动,通传声紧跟着响起。
一张冷峻的面容映了出来,来人正是宋骁。
江皇后和慧妃忙上前行礼,念善吓了一跳,也跟在皇后身边行礼。
宋骁照例只去扶江皇后,这次目光却是往念善身上淡淡一扫。
等落座后,念善便垂首站在江皇后身旁,幻想着自己只是一团空气。
“方才慧妃说谁跟五姑娘是天造地设?”宋骁像是随口闲谈一样,加入她们的话题。
他听到了!
念善心里发慌,生怕宋骁觉得她还有嫁人的非分之想。
见宋骁神色如往常一般,慧妃松了口气,忙笑道:“是妾身听说英国公府和靖安侯府有婚约,觉得善姐儿跟英国公世子很相配,特意向皇后娘娘探听这个喜讯。”
念善恨不得亲手去捂住慧妃的嘴。
若是宋骁误以为她心里惦记着嫁人,才要一门心思的出宫,只会更激起他逆反的心理!
果然听完她的话,宋骁转过头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念善,挑了挑眉道:“朕记得两府还有些转折亲戚的,亲上加亲甚好。”
宋骁生气了!
念善虽是跟他相处的时间不多,却看出他看似平和的神色下,隐而不发的怒气。
“是有些沾亲,仪姐儿、善姐儿她们都叫霍世子表哥。”江皇后没有察觉,笑着解释道。
捧场的事自然少不了慧妃,她忙笑道:“哟,表哥和表妹,这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真真是良配。”
虽是她想借这事,提醒宋骁自己跟他亦是这样的关系,可念善却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看来真的是一门极好的亲事。”宋骁笑笑。
慧妃觉得这是大好的机会,趁机道:“若是真的能成,皇上赐婚岂不是锦上添花?”
她想着有皇后的面子在,念善的亲事定然是要赐婚的。
“皇后意下如何?”宋骁淡淡瞥了慧妃一眼,转头看向了江皇后。
慧妃心里慌了一下,皇上的眼神是在怪她僭越吗?
“这事还急不来,妾身想着到底要善善自己喜欢才好。”如今江皇后也不想给侯府再挣荣宠,最后的肆意都在念善身上。纵然霍治臻好,她也没有立刻答应。
慧妃忙找补道:“您说得既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五姑娘的夫婿得好好挑一挑。”
宋骁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21章
念善自觉已经认命,她今生不再嫁人便是,换得家人安稳一生,她觉得值。
经过慧妃这么一搅和,宋骁必定认为她别有心思,不肯安分。
念善胆战心惊的听着三人的对话,心里默默祈求小姑姑和慧妃千万别再提她的亲事。
她谁也不想嫁。
宋骁望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念善,很快移开目光,对慧妃道:“你先回去吧,朕有事跟皇后说。”
慧妃也拿不准自己这一举动是不是让宋骁生厌了,忙起身行礼告退。
看样子皇后并不想把江念善留在宫中争宠,这就足够了,皇上还是敬重皇后的,天下美人多得是,没必要在执着于江念善。
得出了这个结论,慧妃也松了口气,痛快的离开。
既是慧妃走了,念善也不好再候在一旁,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走。
可她怕宋骁。
她站在江皇后身后,大着胆子望了宋骁一眼。满眼的哀求之色,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稍稍平息了宋骁心里才被勾起来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