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被人不信任,周承庭却并没有生气。是他没有给阿娆带来足够的安全感,才让阿娆每日睡在他怀中,也不能安心。
阿娆曾经被至亲之人背叛过,信任对她来说是件太难的事。
而他有信心,用一生去告诉阿娆这个答案。
“殿下……”阿娆眸中闪着水光,气氛正好,她咽下了煞风景的话,轻轻的靠在了太子怀中。“谢谢您。”
她相信太子对她的喜欢是真的,这时的承诺也是真的。
无论以后如何,她都没有遗憾。
***
女人生产就是过一趟鬼门关,阿娆这几日对生产之事添了几分恐惧,只是她不肯表露出来。
她熬过了流寇的追杀、在悬崖边上捡回一条命,总不能因为生孩子丢了小命罢?是以这几日不用太子和太子妃敦促,阿娆也带着连枝等人在东宫中散步。
距离她的产期还有一个多月,阿娆不肯离开东宫,就像是蜗牛缩进壳里,断不能让孩子有闪失。
这日太子和太子妃都不在宫中,外头阳光正好,微凉的风并不冷,吹在脸上反而觉得很舒服。阿娆穿好了斗篷,由芳芷和结香一左一右的守着,出来走动。
除了太子的清泰殿以及前头,阿娆几乎把东宫的边边角角都走过一遍。正当她走累了,想要去亭子中坐下歇会儿时,忽然瞧见被院墙割开的一角天空上,出现了一只精致的大蝴蝶风筝。
阿娆忙站了起来,仰着头看过去,目光中不由露出欣羡之色。
她也有日子没放过风筝了,如今大着肚子更不可能了。这里临着御花园的一角,大概是哪位公主或是妃嫔罢。
那只大蝴蝶做得栩栩如生,颜色鲜亮,衬着蓝天格外赏心悦目。阿娆看了一会儿,正觉得脖子有些酸了时,那蝴蝶却忽然失去了平衡,直直的往院子里栽了进来。
好巧不巧挂在了树上。
“找人来把风筝摘下来,一会儿只怕有人来寻。”阿娆扶着肚子起身,吩咐道:“去前面候着罢,直接把风筝给人就是。”
无论是谁,此时东宫中太子妃不在,她都不想见。
结香答应着去了,可她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两个宫装丽人。
只见结香苦着脸,给阿娆使了个眼色。早有人跑着来通报阿娆,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妾身见过宁嫔娘娘。”阿娆松开了芳芷、连枝的搀扶,上前行礼道:“不知娘娘前来,未曾远迎,还请娘娘见谅。”
放风筝的人便是最近皇上的新宠、晋位极快的宁嫔。
阿娆印象总只见过她两次,还是她做贵人的时候。只见宁嫔身穿件绯色百蝶穿花上衣、配了条梨花白的裙子。即便有孕在身,仍然是精心打扮过,一张如花的面庞明艳张扬。
“柔选侍快起来罢。”宁嫔年龄与太子妃相仿,笑声清脆如同银铃般悦耳。“你身子不便,不必多礼。”
御花园中那么多放风筝的地方,她偏偏选了这里。且宁嫔已是一宫主位,她大着肚子本就不方便,便是想放风筝也该在自己宫中。那里紧邻着东宫,宁嫔不会不知道罢?
见宁嫔不像是来露个面就走,阿娆心中犯了嘀咕,她和宁嫔并无交集,看起来宁嫔倒有坐下跟她说话的意思。
宁嫔客客气气的,阿娆也不好赶人,只得把人请到了太子妃殿中。
早有人飞快的出去给太子妃报信儿,宁嫔也挺着肚子,阿娆请她坐下后,并没有急着让人送上茶水点心。如果宁嫔因吃喝在东宫中出了事,就百口莫辩了。
“你也坐罢。”宁嫔待阿娆仍是十分客气,还透着几分亲近。“看你这肚形,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宁嫔这是跟她拉家常?
阿娆心中愈发疑惑,只得小心的应对。
☆、第 91 章
“你这也快生了罢?”宁嫔神色亲切的看着阿娆, 虽说两人先前并未有过交流, 她却丝毫没有见外的意思。
阿娆点点头,应道:“回娘娘的话, 妾身产期在五月底。”
宁嫔笑道:“既是五月底,差不多也要到六月了。正是应了那句俗话呢,有福之人六月生。将来这孩子, 定然是个有大福气的。”
她越是态度亲切, 阿娆便越觉得奇怪。
若是这话王皇后和安贵妃说,她都不觉得奇怪,偏生是皇上新宠的宁嫔。
且不论宁嫔腹中这胎是男是女,哪怕就是个皇子, 她又哪里有资本跟王皇后、安贵妃争?三皇子、六皇子已成气候,年纪小的又有十二皇子。
“那就借娘娘吉言了。”阿娆神色温婉的浅浅一笑, 并不多话。
宁嫔见阿娆过于谨慎, 忙笑道:“你不必拘束,本宫就是跟你随便说说话。”
“你原是在太子妃身边服侍的?”宁嫔果然如闲话家常一般, 开口问道:“本宫先前怎么没见过你?”
莫非宁嫔和太子妃先前认识?她既没在侯府中见过宁嫔,也未曾听太子妃提过,故此只道:“回娘娘的话, 妾身原来是帮着太子妃管私库的, 并没有贴身服侍。”
宁嫔点点头, 道:“太子妃是个性子直爽、心地善良的,你能得她提拔,是你的福气。”
阿娆面色不露声色的笑着应了, 心中却是大为震惊。
她还从未听人如此评价过太子妃,宁嫔倒不像是和东宫敌对的,反而像是太子妃的好友一般。可上次在猎场时,阿娆经太子妃引见,认识了魏清姿等人,也并未有宁嫔家的姐妹。
早在初见时,宁嫔早就将阿娆上下打量了一番。
那张绝色的脸,让人一眼便认出了她的身份。而阿娆通身的穿戴,虽然低调,却都是极好的。动作间隐约露出的一角里衣,料子竟比外衣还要好。
宁嫔便料定,阿娆不仅得太子喜爱,更得太子妃的照顾。如果太子妃只做面子功夫,大可以将阿娆外头打扮得奢华,却不在细节处关心她,还能获得交口称赞。
且太子妃不让阿娆在众人面前露面,宫中传说是太子妃善妒,而今日见了气色极好的阿娆,便知道传言是假的。多半是太子妃担心阿娆的身子,怕有人对太子子嗣下手。
“太子妃素来待妾身极好。”阿娆觉得宁嫔没有敌意,神色倒也松懈了些。
宁嫔满意看着阿娆,阿娆倒是个性子温婉的。故此她试探着问道:“往后孩子养在太子妃膝下,定然有大造化。”
阿娆眼底露出一丝愕然,宁嫔头一次见面就问这样的问题——若说是无心之言,阿娆是不信的。
正当她犹豫着不知该作何回答时,便听见人通传说太子妃回来了。
宁嫔笑了笑,让身旁的宫女扶着起了身。
“宁嫔娘娘好兴致,来东宫转转?”姜妙一进来,便笑盈盈的道:“阿娆年纪小,见识短,招待不周,还请娘娘别跟她计较。”
太子妃虽然一进来就先数落了两句阿娆,却分明是一种保护的姿态。
宁嫔也不以为意,微笑道:“本宫的风筝不慎落到了东宫,本宫来寻时,见到柔选侍就随便聊两句。”
“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宁嫔没有久留意思,反而对阿娆笑了笑,道:“本宫和柔选侍甚是投缘,若是得了闲,不妨去本宫那儿坐坐。”
阿娆懵了,满脸茫然。
姜妙面上的笑容不改,替阿娆应下了。
等送走了她,阿娆一头雾水的把今日所有事如数告诉了太子妃。
姜妙听罢,先是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她应该没有恶意,说起来她是个命苦的人。”
见阿娆云山雾罩的模样,姜妙面上露出一丝追忆的神色,拉着她在软榻上坐下,大略的跟阿娆讲了宁嫔的身世。
宁嫔出身清平伯府,只是伯府已经落魄,她娘虽是清平伯嫡妻,却是性子怯懦,又迟迟未曾有孕。等到家里庶子庶女已经生了好几个,才生下了宁嫔。
自从生下她后,她娘的身子一直不好,清平伯又要把外室接进来——听说是个青楼女子,气得她娘一病不起,很快便撒手人寰。
她娘才死没几日,清平伯便把外室接进了门。很长一段时间,伯府空着嫡妻之位,伯爷专宠着这个妾室。她作为嫡女,去也被冷落,日子过得不好,还险些被算计失了清白。
“有一回我们去成国公府赴宴,遇上了一件事。”姜妙回忆道:“具体怎样我不大清楚,回来听我舅舅和哥哥讲,说她显然是被人设计,衣衫不整的倒在莲花池边,那里是通往招待男宾听戏园子的必经之处。”
显然是想让她跟哪一位公子有染,趁着人多宣扬出去。宁嫔的名声就完了,运气好的话还能把她嫁出去。
据他们分析,多半是清平伯那位妾室的安排。
幸而被陈清随、姜知越先发现了,叫来了成国公府的人,妥善的安置了宁嫔。
“后来她回家后如何我便不知道了,后来听说她被选入宫中。”姜妙道:“仿佛是她长笛吹得好,吸引了皇上,很快就封了贵人。”
陈清随、姜知越皆是站在东宫这边,宁嫔却入宫成了皇上的人。即便有那一段前情,姜妙也从未和宁嫔走动过。
“娘娘,宁嫔会不会投靠了王皇后或是安贵妃?”阿娆猜测道:“是她们派她来试探的?”
宁嫔不可能无缘无故来东宫,只是阿娆一时也想不出她的用意。
姜妙微微颔首,宁嫔的娘家自是使不上力的,宁嫔能得宠全是靠自己。明知道皇上和太子的关系,她又怀着皇嗣,没道理来讨好东宫。
“且看着就是了。”姜妙对阿娆道:“若是她真的让人请你过去,你也不必理会,有我在呢。”
阿娆点了点头。
“你好好在东宫养胎,旁的事不必放在心上。”姜妙怕阿娆思虑重,又安慰道:“她自己也有了身孕,在她生产前肯定也不会有大动作。”
若说宁嫔的来意是太子妃,也不必非得到东宫中才能见面。往日在宴席上、皇后宫中遇到的时候也多,她的来意只怕是自己——阿娆心中的疑惑没有半分减少。
且宁嫔似乎对自己腹中的孩子很感兴趣,应该也是善意的?
就是这样,阿娆才更加糊涂了。
眼下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
“殿下,您说宁嫔是何用意?妾身跟她素不相识,她倒来套近乎。照理说,她该和太子妃走动才是。”
夜里就寝时,阿娆靠在太子怀中,把今日的事大略讲了一回。
周承庭替阿娆揉了揉腰,手掌轻轻的覆在阿娆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孩子这儿安静下来,乖乖的没有闹,是阿娆难得轻松的时候。他听罢,才轻笑道:“你听阿妙说了那件事罢,你可别会错意,宁嫔可不是什么柔弱的人。”
阿娆疑惑的睁大了眼睛,忙追问起来。
“宁嫔入宫时便封了贵人,那时她被同时入宫的人嫉妒,便设计让她未能承宠。”周承庭在阿娆耳边轻声道:“后来不如她的人都得了宠,便万分瞧不起她,还撺掇着当时的一宫主位丽妃,打压她、作弄她。”
“仿佛是一次丽妃在自己宫中操办的宴席,竟让她如同伶人一般在旁边吹笛子,连坐下的资格都没有,甚至位份不如她的人,也能点曲子。”
“那次也是宁嫔命运的转着,刚巧皇上路过听到了她吹笛子,觉得甚是喜欢。当晚便召她侍寝,从此便得宠。”
周承庭话音未落,阿娆便听明白了。
“殿下,您是说这位宁嫔娘娘忍辱负重,故意安排了这一场表演,让皇上注意到她、怜惜她?”阿娆试探着问道。
她当时被人打压,自是没机会出现在皇上面前,只得辗转找机会。
“阿娆真聪明。”周承庭讶然,他并未点破,阿娆便立刻猜到了点子上。
争宠什么的,她在王府时便见多了。
“那是自然。”阿娆费劲儿的转过身,跟太子殿下面对面的道:“要不殿下以为妾身为何在您这儿得宠呢,都是妾身自己的努力呀!”
周承庭挑眉。
“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阿娆俏皮的眨了眨眼,放下“豪言壮语”道:“哪怕您一院子莺莺燕燕,妾身也能成为您的宠妾。”
听她越说越邪乎,周承庭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净是胡说八道。”
阿娆却是自信满满,“您别不信呀,兴许妾身比宁嫔做的还要好呢。”
“那好,如果孤对你爱答不理,你要怎么让孤宠着你?”周承庭见她兴致勃勃,不忍扫了她的兴,逗她道:“说来让孤听听。”
阿娆唇角微翘,反问道:“就像是您开始对妾身那样么?”
这小坏蛋,又跟他翻旧账。周承庭咬牙切齿,阿娆却挺了挺肚子,示意太子殿下不能收拾她。不过她见好就收,笑眯眯的道:“容易呀,您不理妾身的话,妾身就——”
阿娆的肚子已经能成为两人亲近的阻碍,故此阿娆费劲儿的往上挪了挪身子,支起胳膊侧对着太子,吐气如兰。“妾身就色-诱您呀。”
帐子外头有宫灯柔和的光芒隐隐透了进来,照着阿娆妩媚的眉眼,眼波流转间,端得是夺人心魄的绝色。她的亵衣被扯下来大半,圆润的肩膀裸露在外,精巧的锁骨中仿佛能装下甘甜的酒。
让人一眼便醉了。
她柔柔一笑,比娇花更惹人怜惜。
“您觉得,妾身够不够资格?”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早了一丢丢,争取早点调整过来。
☆、第 92 章
如果只看这张脸, 自然是各种传奇本子中的会化作绝色美人的精怪一般, 让人心甘情愿的献上一切。丝质的亵衣半褪,柔软丝滑的料子起不到什么遮蔽的作用,半搭在细腻如凝脂的肌肤上,相得益彰。
周承庭的眸色蓦地变深, 目光渐渐往下移去。阿娆酥胸半袒,大片旖旎的春光暴露无遗。
不得不说,只要阿娆愿意, 她还真有能色-诱的条件。
已经大半年没碰过阿娆太子殿下, 不由喉头发紧。他清了清嗓子, 透出几分不易觉察的沙哑。“什么够不够,虽是屋里暖和, 也别着凉了。”
说着,周承庭帮阿娆把寝衣穿好,还体贴的系上了衣带。
“殿下?”阿娆不由有些挫败, 她都豁出去了, 太子殿下竟还能清心寡欲的忍住?
顶着沉甸甸的肚子,阻碍了阿娆想要把自己缠到太子身上的想法。阿娆纤细的手指看似无力揪住自己的领口, 她微微歪着头, 睁大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同幼兽般懵懂无辜。“殿下, 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么?”
就算太子殿下不吃她妩媚勾人的那一套,天真柔弱、楚楚可怜的模样,总该让太子殿下行动了罢?
说着, 阿娆抬起小腿,往太子的身上蹭。
“阿娆。”任凭他意志再坚定,可身边放着这样一个美人儿,不仅用尽手段试图引-诱他,更是他情之所钟的人,若说没反应不心动是假的。“你乖乖的,别恼了。”
太子殿下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人,可是——周承庭的目光落在阿娆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只得安慰自己不过再忍两个月。
“莫非殿下有了别人,就不理妾身了么?”阿娆“泫然欲泣”的看着他,她入戏很深,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晶莹的泪珠。
周承庭哭笑不得的把她的手指从领口松开,无奈的叹道:“小没良心的,谁每日睡在孤身边,你不知道么?”
“倒也是哦。”阿娆小小的应了一声,终于不再闹腾。
太子殿下除了少数几日因为公务忙留在清泰殿,其余时候全都在宜芝院。阿娆也隐晦的提过是不是另外找个人服侍太子,这也该是惯例,却被太子拒绝了。
“快睡罢。”周承庭见阿娆好歹偃旗息鼓,好声好气的哄道:“你再不睡,孩子该闹你了。”
阿娆默默的埋头太子怀中,闻言又忽然抬起头来,红透了耳垂,小声道:“殿下,要不、要不妾身用手帮您?”
说着,阿娆面上几乎烧了起来,把心一横,就要把手伸过去,却被太子捉住了手。
“不必了。”周承庭知道阿娆害羞,不想为难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不过就是两三个月的功夫,孤还忍得了。”
阿娆听罢,越发脸色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周承庭见状微微一笑,语气暧昧:“等到那时,孤就等你哭着向孤求饶。”
过了好一会儿,阿娆感觉面上的热度退了些,忽然又有点生气。她都那样了,太子竟还不为所动。
“您别后悔。”阿娆从他怀中挣扎着仰起头,神色中带了几分傲据,道:“到时候您且看着罢。”
且看着到底是谁更想哭。
“反正妾身已经想好了,孩子要抱到太子妃那儿抚养。”阿娆特意强调道:“您不许阻拦。”
周承庭笑着点点头,他实在想不出阿娆为何要用这件事“威胁”他。他还真不怕,孩子不在身边,他想要跟“美人儿”一亲芳泽,岂不是更方便?
“您答应了哦,别反悔。”阿娆笑眯眯的又强调了一次。
周承庭不解阿娆的用意,又确认了一回。
“那就好。”阿娆放下心来,也不闹了,乖乖的躺在了太子怀中。
这下子满头雾水的倒成了太子,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阿娆。见阿娆满脸的乖巧,却感觉她像是装了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只是时辰已晚,他不好再问。只得暂且放过了阿娆,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阿娆倒是很快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平稳舒缓,周承庭缓缓睁开了眼,凝视着她的睡颜。
她哪里还用的着诱-惑,早就让他情动意动,可他舍不得她受一点儿委屈和伤害。这些日子他都是自己起身去解决,回来时遇上阿娆小腿抽筋,还能替她揉一揉。
遇到她之前,他从未有过如此柔软的心绪。在遇到她之后,他总是忍不住心软。
很快,就要他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他们也是一个完整的家了。
周承庭唇角忍不住翘起,他轻手轻脚的松开了阿娆,正准备起身时,殊不知背对着他的阿娆,蓦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第一次了。
阿娆原本都装作不知道,这一回却是拉住了太子的衣袖。
周承庭愣了一下,见阿娆睁开毫无睡意的眼,头一次在阿娆面前感觉到手足无措,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
重华宫。
宁嫔回宫后换了衣裳就靠在了大迎枕上,屏退了服侍的宫女,只留了在伯府时就陪在身边的心腹宫女丹桂。
“娘娘,您也不必心急。”丹桂跪坐在一旁,拿着美人锤替宁嫔轻轻敲着腿,轻声道:“这几年您都忍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自家主子为了能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去东宫,思索了许久,才选了种不算突兀的方式。要知道娘娘怀着身孕本就不方便,从重华宫到东宫可不算近。
宁嫔唇角微翘,可那笑意却并未达到眼底便消散得无影无踪。她轻叹一声,竟露出几分悲凉之意。“姜妙只怕是怨我的。”
“娘娘,太子妃她不知道您……”丹桂想开解她,只见宁嫔摆了摆手。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抵在肚子上,眸色悲喜难辨。“当初是陈家人救了我,我却入宫做了皇上妃嫔,在她看来,我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罢!”
不等丹桂接话,她自嘲的笑了笑:“或许姜妙压根儿都没把我放在眼里,她只是漠视我,不想让我伤害到她身边那个小丫鬟。”
靖北侯陈清随带领的中路全军殉国后,京中关于周钧禹阴谋陷害忠良的传言一直都有。只因为他们坚定的站在东宫这边,且又战功赫赫,太子已经成年,周钧禹心中便愈发难安。
很有可能皇上是害得陈清随等人殉国的罪魁祸首,姜妙是陈清随的外甥女、是姜知越的亲妹妹,怎么会愿意同皇上的嫔妃亲近?
“娘娘,您何不趁着方才的机会,把您所做的一切告诉太子妃?”丹桂没忍住,脱口而出道:“您不是贪慕虚荣、而是为了查清真相、为靖北侯报仇!”
“丹桂!”宁嫔本来是靠着,闻言猛地坐直了身子,引得腹中胎儿一阵躁动。“这话不可再提,把这话烂在肚子里。”
见她动了气,丹桂忙认错。宁嫔伸手在高高隆起的肚子转着圈安抚,可一时间也没能奏效。她心中愈发烦躁起来,恨不得抬手往肚子上招呼去——
“娘娘,奴婢错了,您别跟肚子里的小主子置气。”丹桂吓了一跳,忙抓住了宁嫔的手。“小主子是无辜的。”
宁嫔神色凄凉,似是对丹桂的话恍若未闻。她勾唇一笑:“报仇?我同靖北侯非亲非故,又哪里有资格替他报仇?”
靖北侯陈清随战功赫赫,是个大英雄。在那件事之前,陈清随对她来说只是个高不可攀的姓名,而当那一刻,陈清随解下自己的披风替她披在身上,态度温和的安慰她,替她解决难堪的境遇,她的心便已经沦陷了。
那天已是深秋,已经有了寒意。她穿着单薄的里衣在风中发抖,却一动都不敢动。直到那件男子宽大的披风被覆在她身上,她从未感觉过那样的暖意。
父亲漠视,管家的姨娘折磨虐待她——自从失去了娘亲后,她还是头一次尝到被人保护的滋味。
她从心底里倾慕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却暗中自卑,自己配不上他。然而她也没敢幻想嫁给他,他像是一个遥远的美梦,她只要远远看着,就已经觉得很幸福。
可是没多久,靖北侯殉国的消息传来,她的美梦碎了。
她用尽所有方法搜集那场战役的经过,暗暗在夜里哭了无数次,从父亲零碎的几句话中,拼凑出关键消息——只怕靖北侯是被皇上除掉的。
说来有些可笑,可她心意已决,要为靖北侯报仇。虽然传言不可尽信,只有在周钧禹身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娘娘,皇上一会儿就过来了。”一片静默间,忽然有宫女在外面通传。
宁嫔眼角犹自闪着水光,而声音已经恢复如昔。“本宫知道了。”
丹桂扶着宁嫔起身,她也不用丹桂帮忙,不消片刻,一张娇媚的面庞便出现在镜子中。
磋磨她的姨娘一定没想到,为了折辱元配嫡女而让她学的那些青楼女子才学的、勾引诱-惑男人的手段,倒是成为了宁嫔在宫中争宠的助力,哪怕她有孕后,皇上也时常来她宫中。
“娘娘,您也该小心些身子。”丹桂听到皇上来的消息,并不怎么高兴,小声劝道:“无论如何,有个小主子都是您的依靠。”
宫中位份高的妃嫔,皆是出自世家。德言容功都是极好的,可在房事上不大放得开。宁嫔知道自己并非姿容绝色,年轻的妃嫔更是比比皆是,她只能通过自己的身子,笼络住皇上。
哪怕是她还怀着身孕,夜里也要服侍。
宁嫔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显然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从开文到现在,还欠你们一辆小车车/(ㄒoㄒ)/~~已经去反思面壁检讨惹!
☆、第 93 章
“妾身恭迎皇上。”宁嫔再抬眼时已经是眸光流转, 娇媚入骨。她妖妖娆娆的走到周钧禹面前,挺着肚子, 却偏要行全礼。
果然她没站稳,直直的往周钧禹怀中栽去。
周钧禹忙扶住了她,不由道:“朕说过几次了,你身子重见了朕不必行礼,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只是美人在怀, 他话虽说了, 却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宁嫔嫣然一笑,柔柔的道:“皇上对妾身的爱护,妾身自是感激不尽。但礼不可废……”
她咬了咬下唇,并没有把话说完, 像是自悔失言一般, 又笑道:“您忙了一日也累了, 妾身服侍您去榻上歪一会儿?”
虽说宁嫔的话说了一半, 周钧禹的眼中却是闪过一道暗芒。宁嫔之所以在自己殿中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全是因为在御花园中, 他让宁嫔伴驾游园时,宁嫔行礼只略微福了福身子, 便被王皇后挑剔出不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