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对弱者幼者自然而然的疼惜，这是人类的本能。
钟意刚刚差点就摔了个狗啃泥，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在意，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瞧着他，激动地问：“葫芦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应该执行任务吗？你来这里做任务？”
小家伙一张嘴巴那么小，连珠炮一样，连连发问。
梅蕴和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儿：“对。”
闻言，钟意更加兴奋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葫芦哥哥执行任务哎！
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是要保护陆林市吗？就像电视山演的那样，拆穿坏人的阴谋，将所有人都成功营救下来。
钟意仰脸问：“今天的任务有什么危险吗？”
说着，她攥紧了裙角。
梅蕴和失笑。
这个小家伙对他完全的信任忽然令他有些羞愧。
但也只是一瞬。
梅蕴和继续将谎话编了下去：“不是什么危险级别的任务，我现在需要做的是隐藏，不要被坏人发现。”
钟意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
她明白了，葫芦哥哥今天是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这叫什么来着……
潜伏。
对，就是潜伏。
钟意握紧了小拳头，掷地有声：“葫芦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隐瞒好你的身份，不会让坏人发现你的！”
呃……
梅蕴和看了看她单薄的小身板，开始反思，自己这次是不是把谎话说的太过了。
他怎么感觉，这个小家伙是想保护他呢？
错觉吧。
梅蕴和摇摇头。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还需要小姑娘的保护呢。
钟意拉着他，往她同学旁边跑，一边走，一边认真地说：“我们这边人多，你混在我们这里，坏人就不会发现你了。”
梅蕴和看着满地的小豆丁，追逐打闹的小男生。
唯有几个老师，和他，突兀地高个子。
他怎么觉着，自己现在反而更显眼了呢？
一直走到一棵老柿子树下，钟意才松开他的手，紧张兮兮地往后面看，然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开心地朝他笑：“葫芦哥哥，我观察过啦，没有坏人跟上来，你可以休息休息了。”
自感欺骗小学生而内心有愧的梅蕴和：“……”
这孩子真是又天真又傻，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分了？
不过，瞧她现在也挺开心的——
算了，就这么去吧。
因为刚刚的跑步，钟意额头上出了不少汗，梅蕴和抽出纸巾，给她擦拭。
钟意乖乖的，一动也不动。
梅蕴和更加坚定了以后要养个女儿的小心思。
多乖巧，多可爱啊。
再想想小时候的赵青松，满地打滚，一身泥；过年放鞭炮的时候，还把小炮仗扔到了自己脖子里……
嗯，还是女儿好。
擦干净了汗，钟意忽然说：“葫芦哥哥，我后天就要考试啦；差不多，过上一天，我就知道成绩了。”
梅蕴和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把脏掉的纸巾放进口袋里。
附近没有垃圾桶，他一会再去丢掉。
梅蕴和说：“我记着呢，只要你考过八十分，我就带你去游乐场玩。”
一听他没有忘记，小家伙顿时又开心起来。
原来她是怕自己会毁约啊。
梅蕴和哭笑不得。
钟意认真地告诉他：“我最近都在好好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也都完成了；这次考试，我一定能考好的。”
梅蕴和看着她清澈的双眼，笑着说：“那我明天就去买票，等着你的好消息。别担心，我们拉过勾呢！”
对于小孩子来说，相互拉勾的约定，就已经是很正式、很郑重的了。
钟意拍了拍他的手，小大人一样，说：“葫芦哥哥，你就放心吧！”
第65章 梅蕴和番外（四）
梅蕴和毫不怀疑, 小姑娘会考到八十分以上。
毕竟小姑娘那么机灵。
是以，从秋浓山回了学校, 他就直接去了新开的游乐场。
这个游乐场刚刚开业没多久, 设施什么的都挺新，因为它打的是乐园的名义, 家长都喜欢带着儿童过来, 也有不少约会的小情侣。
钟意个子还小，好像不需要买票, 但以防万一，梅蕴和买了张成人票, 又买了张儿童票。
不过——
梅蕴和回头又瞧了眼那个身高的标杆, 想，也不知道那个小家伙什么时候能长大。
长大后，也会像现在一样讨人喜欢的吧？还是说，会变成苏袅那样？
梅蕴和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不对, 小家伙怎么可能会像苏袅。
梅蕴和想，都说三岁看到老，如今钟意都已经五岁多了，性子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他将票仔细收好, 迈腿走向公交站牌；结果，没走两步，就瞧见了熟悉的人。
是苏袅和袁启。
两个人似乎在吵架, 不知道在争执些什么, 从梅蕴和这个角度看过去, 只见苏袅猛地甩开袁启的手，然后用力地甩了他一巴掌。
袁启似是生了气，一把将苏袅推到墙上，按住她的脸，亲了下去。
梅蕴和收回了视线。
他有些担心，若是以后那小姑娘也这样被人欺负，该怎么办才好？
看来得早点教给她，不要被男同学欺骗了……
“蕴和！”
正沉思着，冷不丁，梅蕴和听见了一声哽咽。
他不得不停住了脚步，转脸往后看。
是苏袅，眼睛鼻子都红了，嘴唇颤抖，哭的梨花带雨，哪怕被袁启牢牢抱着，她哭着又叫了一声：“蕴和！”
梅蕴和愣了愣。
——她这是又要做什么？
你们俩恩恩怨怨分分合合，拉他一个路人做什么？
很快，梅蕴和就反应过来了。
袁启在苏袅出声的那瞬间也呆住，下意识地放松了握住苏袅的手；就趁着这一空档，苏袅用尽全力挣脱开他，飞快地朝梅蕴和奔跑过来。
梅蕴和下意识地往旁边移了一下。
“有事吗？”
他问，心里隐隐约约有着不太好的预感。
苏袅在他两步前停住了脚步，怔怔地瞧着他，眼睛里闪动着泪花：“蕴和，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梅蕴和真想说，我看到什么了？
关他屁事。
苏袅没有给他出口的机会，双手捂着眼睛，哽咽着说：“蕴和，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
“够了！”
冷冰冰的一声，袁启站在不远处，目光阴冷，盯着梅蕴和，扯着唇角笑了笑：“那我祝你们俩幸福。”
说完，他转身就走。
梅蕴和：“……”
他好像，被迫卷入了一场爱情纠葛？
梅蕴和有些头疼。
揉揉眉心，他实在是不擅长处理这样的问题。
袁启一走，苏袅放下手，瞧了他的背影一眼，似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重新看向梅蕴和，因为刚刚哭过，她尚有些鼻音：“谢谢你。”
梅蕴和说：“不用谢，我也没打算帮你这个忙。”
苏袅脸色并不太好。
她低声说：“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梅蕴和没有再听下去，迈腿就走。
苏袅急忙追了上来：“那天，秋浓山的小姑娘是你妹妹？”
梅蕴和“嗯”了一声。
“她很可爱。”
梅蕴和心想，那还用你说，钟意当然很可爱。
不过有人夸小姑娘，他还是挺开心的。
苏袅继续说：“我就有个堂妹，和你妹妹年纪差不多大；看起来也挺可爱，就是皮……”
她不停地说着，以为梅蕴和会对看小孩子感兴趣，她还想着终于和梅蕴和找到了共同话题，内心有种悲伤过后的喜悦。
而梅蕴和停住了脚步，问她：“你不渴吗？”
旁边正好有一家饮料店，苏袅以为梅蕴和在关心他，红了脸颊，讷讷地开口：“有点。”
梅蕴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既然你也觉着渴，就别说话了，怎么话这么多。”
苏袅：“……”
……这发展不太对吧？
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公交车过来了，梅蕴和头也不回，径直上了车。
目送着车越来越远，苏袅忽然感觉到一股无力感。
无论她做什么，梅蕴和的目光，都不会停留在她的身上啊。
因为，那是梅蕴和啊……
直到公交车转过弯去，苏袅才低下了头。
她慢慢地朝着反方向走，她若是回家，是要去路另一边坐车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苏袅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用力地擦了一下脸。
不行，还是忍不住。
苏袅深深吸了一口气，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巷子里，袁启正静静地看着她。
他倚着墙站着，手指间夹了一根烟，同样漠然地瞧着她，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袁启旁边还有一群红橙黄绿毛，嘻嘻哈哈，个个像是从涂鸦海报上揭下来的一样。
苏袅不看他，低头走路。
内心苦涩地想，袁启只怕也是在暗暗地笑话自己吧。
想着想着，她的泪又落了下来。
*
钟意果然成功考过了八十分。
八十一。
只多了一点。
她兴奋地把试卷拿给梅蕴和看，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光彩：“葫芦哥哥，你看！”
梅蕴和接过了试卷。
边角都被揉的皱皱巴巴，上面的字也充满了稚气，但看得出，做题的人很是认真，卷面干净整洁。
梅蕴和给她讲了几道错题，手搭在她的小脑袋壳上，问：“听懂了吗？”
钟意嗯嗯点头，问：“葫芦哥哥，你答应过我的……”
她有些惴惴不安，担心梅蕴和会赖账。
这个小家伙，对他还真是没有什么信心呢。
梅蕴和抽出那两张票，在钟意面前晃了一晃：“瞧瞧，这是什么？”
小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梅蕴和见过这样的描写，说眼睛灿若星辰，他当时想象不出，现在明白了。
就是小家伙这个样子的。
钟意扑过来，激动地抱住他的胳膊：“葫芦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去玩啊？”
梅蕴和想了想：“明天下午怎么样？”
钟意开心地点头：“嗯！”
她在家中憋的时间的确是有些久了，钟徽最近事务繁忙，宫繁最近和闺中密友玩的很开心，已经有好多天没有陪钟意出去玩了。
孩子么，总是玩心比较重一些的。
幸亏有个葫芦哥哥。
小钟意开心地想，难道是她许的愿望，被上天听到了？所以才会送给她一个无所不能的葫芦哥哥。接送她上下课，给她糖吃，还带她出去玩！
钟意读过鹤的报恩，讲一对老人，有天收留了个女孩，女孩对其感激不尽，自愿成为他们的养女，织布卖钱补贴家用。
女孩不许老人看她织布的过程，而老人最终忍不住好奇，偷偷地看了，女孩就此化身为鹤，远远飞走。
钟意想，自己也不能告诉父母葫芦哥哥的事情。不然，恐怕葫芦哥哥也会化成鹤飞走的吧？
不对，葫芦哥哥应该会变成一只葫芦。
钟意的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只胖葫芦，蹦蹦跳跳地离开。
她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笑什么？”
梅蕴和问她：“怎么这么开心？”
钟意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把他想象成了一只胖葫芦。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我一想到葫芦哥哥要带我去游乐园，就很开心。”
葫芦哥哥相信了她说的话。
钟意松了口气。
梅蕴和送小姑娘回了家，坐车回陆林一中；下车的时候，他瞧见了自己的表弟。
赵青松站在花木的阴影之下，低声说着些什么；他面前还有个矮矮小小的身影，看不清楚。
热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梅蕴和抿着唇，大步走过去，径直扯住赵青松的领子，将他大力拖拽了出来。
赵青松猝不及防，险些被他扯倒：“我c——表哥？怎么是你？”
赵青松艰难地扭着脸，震惊地瞧着梅蕴和。
梅蕴和冷冷地笑：“怎么不能是我？”
他松开手，指着赵青松的鼻子：“小兔崽子毛长齐了是吧？谁给你的胆子，去欺负人家小姑娘的？”
赵青松虽然知道自家表哥颇有些不通人情，可没想到他严厉到这种地步；被梅蕴和指着鼻子教训，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讪讪地笑：“哪里欺负了……”
心里也有些感慨，若是表哥再迟一步来，他就亲下去了。
而现在——
小姑娘早就跑了。
梅蕴和也不知道心里怎么窝了一团火。
他见不得强者欺负弱者，大男人欺负女人——哦，苏袅是个意外。
在梅蕴和这里，因为死缠烂打，苏袅已经同男生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恼火的是，怎么一个个的，尽找小姑娘欺负。
梅蕴和又想起了钟意。
好好的女孩子，就应该被疼着宠着的，而不是让这种人欺辱。
梅蕴和深深吐出一口气：“青松，我记得自己说过，别欺负人家女孩子。”
赵青松鲜少听梅蕴和这样讲话，也意识到今日情况的确很不对劲。
他摆出一副认真道歉的架势来：“表哥，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梅蕴和只是挥挥手：“你回去上课吧。”
赵青松灰溜溜地走。
他越想越郁闷，都说长兄如父，他这表哥当的，比他父亲还要严格啊！
梅蕴和也回了学校。
他心想，今天忘记了，明天再见到钟意的时候，一定要叮嘱好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可千万别单独跟着男生离开。
坏人实在是太多了。
梅蕴和想了大半个晚自习，该怎么教小姑娘对陌生人多些防备心。
他终于想好了说什么，可惜，却没有机会讲给她听。
第66章 梅蕴和番外（五）
这天, 梅蕴和照例是一下课就直奔东关小学。
昨天已经和钟意约好了，他会在卖糖炒栗子的阿伯那里等她。
梅蕴和今日还特意买了些草莓软糖，兜里也装了几块巧克力, 里面裹着榛子, 正好是小姑娘最爱吃的那一种。
但她却迟迟没有出来。
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小家伙, 蹦蹦跳跳地出了校门, 奔向父母家人的怀抱, 而梅蕴和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公主裙。
梅蕴和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按理说，小学应该不会有拖堂这种情况——
就算是拖了堂, 现在也该结束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都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应该下课了。
卖糖炒栗子的阿伯已经准备收摊子了, 梅蕴和踱着步子，心想不如去学校里找找她。
他进去学校转了转, 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小姑娘在哪个班级里。
东关小学虽然并不大，但也不是多么小；挨间教室找起来，还真是麻烦，费时间。
就这么一小会，她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梅蕴和折身回去, 担心小姑娘已经走了, 他还特意去了转弯处瞧了瞧。
没有人。
天色已晚, 一轮红日逐渐西沉, 卖糖炒栗子的阿伯已经走了。
梅蕴和深吸一口气, 决定重新回校门口蹲守。
说不定是老师留了什么作业呢，或者有其他的事情。
梅蕴和想。
谁知道刚走到拐角处，就瞧见了让他怒火冲天的一幕——
他平时连碰一下都小心翼翼的小姑娘，被一个红毛抱着；红毛肮脏的手还捂着她的嘴巴，小姑娘哭的眼泪汪汪。
梅蕴和一言不发，热血上头，他直接一拳打到了红毛的脸上。
眼看他险些将小姑娘丢出去，梅蕴和急忙接住她，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
小姑娘眼泪汪汪，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角，抽抽搭搭地哭：“葫芦哥哥……”
梅蕴和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钟意哭的太过可怜，他真想现在就蹲下来，哄哄她。
但是不能。
对方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梅蕴和得先让她离开，免得再被抓到。
梅蕴和低声对她说：“你先走。”
小姑娘红着眼睛点点头，转身就跑。
不远处就是公交站，那边人也比这里多，只要自己拦下这群人，她就能平平安安地回家。
至于游乐园，恐怕要明天才能去玩了。
红毛已经扑了上来，联合其他几个人，都是冲着梅蕴和过来的。
梅蕴和没有打过架。
但他好歹也跟人学了两手，也能暂时招架的住；虽说对方人多，但也没有叫他们讨了好处去。
只是打到后来，对方兴许是眼红了，有个人拎了根棍子过来，直直朝着他的头砸了下来。
梅蕴和避无可避，被砸中了。
……
梅蕴和是被雨浇醒的。
脸上冰冰凉凉，额头上有温热的感觉，梅蕴和睁开眼睛，周遭一片寂静。
唯有哗哗啦啦的雨声。
他缓了一阵子，才清楚了自己是在哪里。
空气中带着一股腐烂肮脏的气息，废弃的家具，乱七八糟的树枝树叶，缺胳膊少腿的家具……
一只流浪狗，缩在破桌子的下面，哀哀地低声叫着。
这里是陆林市的一块伤疤，一个废弃的工厂，如今成了垃圾场。
就在东关小学的附近。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回事，竟然把他扔在了这里。
梅蕴和只觉匪夷所思。
难不成，那些人是想抛尸不成？
他费力地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雨水不算大，他抹了把额头，那里有些疼，大概是出血了。
真狼狈啊，他想。
小家伙如今应该平安到家了吧？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家人一起吃了晚饭，开开心心地准备休息了吧。
也不知道她父母会不会给她一个晚安吻。
梅蕴和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是特别好，他头晕的厉害，总是想吐。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能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哭声。
……有点像小意。
大概是真的出现幻觉了吧。
梅蕴和往前迈了两步，倒在了地上。
再醒来的时候，他在医院里。
赵青松就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看见他醒过来，惊的站起来，要去给他倒水：“表哥，你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
赵青松给他倒了杯水，眼看着他要起身，又把他按下去：“别，表哥，你有点脑震荡；医生说让你尽量躺着，不然会吐的。”
梅蕴和侧着脸看他。
赵青松说：“我妈妈去买饭了，你饿不饿？”
梅蕴和想摇头，又一想自己现在还是别乱动，就开了口：“不饿。”
赵青松好奇地问：“表哥，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跑垃圾场里去了？”
梅蕴和平静地说：“被外星人抓过去的。”
赵青松直愣愣地瞧了他许久，笑了起来：“表哥你真幽默。”
梅蕴和不言语。
他的确想吐，还没缓过来。
不太想和赵青松聊天，梅蕴和闭上眼睛，想继续休息一会。
此后两天，梅雅致一直在追问梅蕴和是怎么回事，梅蕴和都没告诉她实情。
打架还输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丢人。
梅蕴和不想提。
梅雅致为他请了病假，同学也结伴来看过他一次，朱海还煞有介事地拎了个果篮。
临走前，朱海偷偷摸摸地告诉他：“苏袅和袁启又和好了。”
梅蕴和想，关我屁事。
朱海欲言又止，最后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休息，别难过。”
梅蕴和：“……我为什么要难过？”
朱海用那种男人还是了解男人的目光瞧着他。
梅蕴和其实挺开心的。
苏袅不用再来纠缠他了。
而如今，挂在梅蕴和心头的唯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钟意。
游乐园的票早就被水泡的皱皱巴巴，烂掉了；她考了八十一分，自己却没有去见她。
也不知道她如今会不会怪自己。
梅蕴和想，下次见她的时候，一定要好好道歉。
可他如今还需要住院，每天吸氧，缓解头晕的症状。
梅蕴和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从报纸上看到钟意。
标题起的骇人无比——
《女童遭疯老太关押折磨，奄奄一息！》
哪怕用了化名，但梅蕴和也瞧见了图片上，那熟悉的公主裙。
他难以置信。
梅蕴和将报纸展开，逐字地看。
他想自己肯定是大脑受损了，不然怎么会读的这么艰难？
字字句句都能连在一起，梅蕴和越看，心越凉。
那样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姑娘，被关起来，折磨了这么长时间……
就在垃圾场附近。
他想起了自己那晚听到了哭声。
那就是小意在哭吧？
她该有多么难过，该有多么害怕。
报纸上讲，老太太精神有问题，逼她吃虫……
梅蕴和闭了闭眼。
不敢想。
她那么爱吃糖，又那么害怕虫子。
那个疯子，怎么下的去手？
是了，那毕竟是个疯子，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梅蕴和看到报纸的末尾，反复确认了几遍。
“……目前，小玲已经回到了家人的怀抱中，状况尚算稳定……”
状况稳定。
梅蕴和现在就想过去瞧瞧她。
但他不能。
他也没有资格去。
说到底，若不是他约了小家伙去游乐园，小家伙说不定也不会遇上那伙人，更不会被疯老太婆抓走……
都是他自己的错，这后果却要让一个懵懂的小姑娘来承担。
梅蕴和闭了闭眼。
他从未如此懊恼过，悔恨到恨不得将自己切成碎块。
哪怕这样，也换不回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家伙了吧。
从医院出去之后，梅蕴和仍坚持每天下午去东关小学。
他还是想看看钟意，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有没有怨恨自己。
还是说，她还会如以前一样，开开心心的叫自己葫芦哥哥？
梅蕴和苦笑。
恐怕不会了吧。
他守了约一个星期，才终于等来了她。
这时候天气转凉，小钟意没有穿裙子，她裹了件水蓝色的风衣，脸颊似乎瘦了下去，愈发显得一双眼睛大而亮。
梅蕴和买好了栗子，瞧见她，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小意！”
两人离的并不远，小姑娘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朝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梅蕴和冲她笑。
他手心出了汗。
小家伙会怎么做？激动地过来，还是会哭着怨自己欺骗她？
——都没有。
在看到他的那瞬间，梅蕴和看见钟意忽然蹲下身体，双手抱着自己，歇斯里地尖叫了起来。
梅蕴和僵在原地。
她似乎很怕，一边抖，一边叫。
这样诡异的举动，自然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力。
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过来，将钟意抱起来，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梅蕴和站着。
他看着钟意把脸埋在中年男人的肩膀上，不停地发抖。
那个中年男人，梅蕴和见过，是她的父亲。
钟意的父亲抱着她，一边快步走，一边向周遭的人解释：“对不起，我孩子受了点惊吓……”
他经过梅蕴和，小姑娘缩成一小团，像只小仓鼠。
受了惊吓。
梅蕴和想，原来啊，在小姑娘心里，葫芦哥哥已经成为了惊吓啊。
……
梅蕴和再也没有去过东关小学。
他又成了众人眼中沉默内敛的学霸，鲜少离开学校。
遵从爷爷的意见，他按部就班地读书，出国。
那个小姑娘，真的只存在他偶尔的回想中。
梅蕴和也交往过两个女友，但时间都很短暂；他突然发觉恋爱其实是件挺枯燥无聊的事情，远远比不上工作有趣。
这样的念头，一直持续到他再一次地遇见钟意。
那时候，梅蕴和还不知道，令他一眼惊艳的姑娘，竟然是当年那个白白软软的小团子。
第67章 梅蕴和番外（六）
与钟意重逢的那个晚上，是梅雍的寿宴。
就安排在恭鹤楼。
梅雍虽然不喜太过奢靡, 但架不住有梅雅致, 此事她做主, 全权操办；梅雅致自己喜欢热热闹闹的，就觉着自己父亲应该也喜欢, 包下了三层, 请来了不少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