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小姑娘明显松了口气。
她小大人一样,伸手抚着胸口:“吓死我了。”
梅蕴和送小姑娘下了车,目送她蹦蹦跳跳回了家,这才折身回去。


第63章 梅蕴和番外(二)
等梅蕴和重新坐车回到陆林一中,晚自习当然是迟到了,校门口的门卫认识他,知道这是个学霸,优等生;也不查学生卡,不记他的名字,只提醒了一句:“下次记得早点回来过来啊。”
梅蕴和笑的温和,随口扯谎:“对不住了,最近学习压力有点大,才出来散散步。”
门卫正在拿电饭锅煮面,他拎着勺子,和蔼地说:“那也得注意点安全,最好是别耽误了上课。”
锅里咕噜噜开了,水沸腾起来,面条翻滚不停,飘过来一股浓郁的葱花油盐的香味。
梅蕴和笑了笑:“谢谢。”
他不紧不慢地到了自己的班级。
梅蕴和的座位靠着窗,倒数第三个,与动漫中男主角常坐的位置只差了一个——这倒不是什么中二少年心作祟,纯粹是服从安排。
梅蕴和个子高,如果坐在前面,会影响后面的同学看黑板;因着他的优异成绩,班主任又舍不得让他坐最后一排,担心后面的那群人影响到他学习。
最后只好采取了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他坐在这里,后面的几个人正好也不听课。
梅蕴和位子上放了一份红豆饼,都有些冷了。
他同桌是个纯粹的宅男,推推眼镜,紧张兮兮地告诉他:“是苏袅给你的。”
苏袅,他们班的文艺委员,能歌善舞,写的一手好书法,班上一半男生心目中的女神。
不包括梅蕴和。
苏袅喜欢梅蕴和的事情,在这班级里不是新鲜事。
可惜梅蕴和对她没什么感觉——说不上来讨厌,但也没有喜欢。不过是个同学而已,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哦,有特殊的,她在追求他。
虽然不曾直白地袒露心迹,但苏袅总会给他送东西吃,有时候是小零食,有时候是学校门口新开面包房里的蛋糕甜品。
她知道梅蕴和喜欢甜食。
不过,苏袅没有想到的是,梅蕴和不喜欢这种示好送来的东西。
梅蕴和问同桌:“老朱,你不讨厌红豆吧?”
“不讨厌啊。”
梅蕴和将红豆饼递给他:“吃吧,我不想吃。”
朱海有些犹豫:“不太好吧。”
毕竟是人家苏袅送过来的……
怎么说,都是一番心意。
朱海在这里犹豫着,梅蕴和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把桌上新发下来的试卷收一收,开始挨个儿做题。
他倒是心无旁骛。
朱海忍不住往苏袅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袅今天穿了件嫩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眉目如画,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一个少女。
她察觉到了朱海的视线,往这边看了一眼,看到梅蕴和在学习之后,扭了脸。
多么好的一个人。
偏生梅蕴和不放在心上。
虽说一中里有禁令,再三申明不许早恋;可惜一群少男少女,真要是在一起,只要别太过分,老师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追苏袅的人特别多,追梅蕴和的人也不少;班级里都默认这女神男神迟早会在一起,唯有和梅蕴和离得近的同学才知道,这其实也不过是苏袅的一厢情愿罢了。
朱海都觉着,梅蕴和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
下课铃打响,眼看着苏袅朝这个方向过来,梅蕴和放下笔,站起来去了厕所。
再回来的时候,已经上课了。
等到放学,苏袅趁着梅蕴和收拾东西的空隙,堵了过来,声音清甜:“蕴和,我们今天一块回家吧。”
梅蕴和头也不抬:“不顺路。”
他拎着书包,转身就走。
苏袅咬了咬嘴唇。
梅蕴和的冷淡并没有影响到苏袅,书上不都这么讲的吗?软磨硬泡,终有一日,梅蕴和会被她的一片真心所打动。
苏袅相信他会明白的。
她自信梅蕴和会爱上自己。
如今对她冷淡,大概也是担心影响两人学习吧。
梅雍现在不在家,梅蕴和暂居在姑姑家中。
表弟赵青松如今在陆林一中初中部就读,两人一直结伴回去。
今日赵青松的班里好像在开班会,梅蕴和在他们教室外面站了站。
讲台上的老师拎着个本子离开,瞧见梅蕴和,还调侃他一句:“又来接弟弟放学啊。”
他也曾教过梅蕴和,对这个得意门生印象很深刻。
老师都是偏爱聪明努力的学生。
梅蕴和彬彬有礼地与他打招呼:“邵老师早上好,路上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赵青松也在这时候出来,他今年突然蹿了个子,高高瘦瘦的,像棵细伶伶的白杨树苗。
见到了他,赵青松叫了声:“表哥。”
也不是多么亲热。
赵青松其实是有点怕这个表哥的。
都说长兄如父,这个表哥其实比他父亲还要严厉;再加上梅蕴和品学兼优,简直就是好学生的模板,天天被母亲拿出来给他树榜样。
赵青松很累。
你说表哥那么优秀做什么?连累他这个表弟也很有压力。
梅蕴和点点头。
他本来性子就冷,血缘亲疏都没有太大感觉;而今天,梅蕴和心里起了疑虑——
怎么他对那么个小姑娘就有耐心,对自己亲弟弟就热情不起来?
可能因为男孩子从小就皮?梅蕴和瞧着赵青松长大,知道他性子,所以对他没什么耐心?
梅蕴和想不通。
说不定,如果赵青松是个女孩子,也乖巧可爱的话,自己对他也会亲切点。
这大概就是弟弟和妹妹的区别吧。
梅蕴和想,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要女儿。如那个钟意一样白团子一样的小女孩,果真很招人疼。
女孩的确要比男孩好太多了。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第二日下午下课后,鬼使神差的,他又跑去了东关小学。
不过这次不是为了糖炒栗子,而是那个小小的白团子。
一想到她年纪小小就自己乘车上下课,梅蕴和心里就替她暗暗地担心。
他想,自己没有妹妹,大概是把这个小家伙当做妹妹一样疼爱了吧。
梅蕴和还是顺手买了份糖炒栗子,等着她背着小书包,慢悠悠地从校门口走出来。
这家人必定是把她当小公主养的,依旧是白色的蕾丝花边袜子,浅粉色的蓬蓬裙。
梅蕴和想,这家人是怎么舍得让她自己上下学的?
若是他有这么个小姑娘,必定是当成宝贝疼着,哪里会让她自个儿面对可能会存在的危险。
毕竟昨天刚见过,钟意一瞧见他,就惊喜地叫了出来:“葫芦哥哥!”
梅蕴和半弯腰,抱住了她,问:“今天也是自己回家?要不要吃栗子?”
钟意点了点头。
熟悉了之后,她叽叽喳喳地和梅蕴和讲学校里的事情。
比如说同桌和她后面的同学吵架了,两个都是她的朋友,不知道该如何让她们和好;今天语文老师感冒,是邻班的老师代的课……
梅蕴和剥开一粒栗子,喂给她,笑吟吟地听。
小孩子的世界果然很简单,连烦恼都带着一股孩子气。
单单是听着她的描述,梅蕴和就觉着心情都好了起来。
除了读书,梅蕴和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找到了其他的放松方式。
“那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梅蕴和笑着问她,“让我猜猜,女孩子一般都想做演员吧,或者医生?”
“不是,”钟意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当老师。”
“老师?”
梅蕴和有些意外。
受到一些书的影响,当问及梦想的时候,很多孩子脱口而出的都是科学家。
但她却想到教师。
“为什么想做老师啊?”梅蕴和猜测,“因为你喜欢教其他同学吗?”
“不是,”钟意的嘴巴里塞了个栗子,在艰难地嚼着,吞咽下去后,她告诉梅蕴和,“因为听说,老师有很多假期耶。”
啧,这孩子也不傻么。

第64章 梅蕴和番外(三)
梅蕴和越来越觉着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他其实也弄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想法, 大概是找到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小玩具,给他枯燥无味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 所以乐此不彼地去逗这么个小姑娘。
天天给她带点小零食小糖果,把她喂得开开心心,也挺有成就感的。
梅蕴和有时候也会遗憾地想, 为什么自己没有个妹妹呢?他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去关爱其他人家的小姑娘。
若是这小姑娘真是他妹妹就好了。
他一定会给她买更多的漂亮的衣服, 送她上下学,陪伴她度过每一个生日。
只可惜, 她不是。
当然,这样的照顾,自然是瞒着小女孩家里人的。
梅蕴和自己倒是问心无愧,可关键是人家家长会怎么想?指不定立刻把他当做是变态, 或者是诱拐儿童的人贩子。
真要是闹起来,也挺让人头疼的。
钟意倒也乖觉, 还真的把他当做是了亲戚家的哥哥,也很乖巧地替他保守秘密, 只是有时候会问他, 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葫芦哥哥, 你今天的任务执行的怎么样啊?”
——哪里有什么任务, 都是瞎扯出来哄骗她的而已。
可梅蕴和还不能这么说。
他只能胡吹,东拉西扯:“今天任务完成的不错, 上面给了我奖励……”
梅蕴和编谎话的技巧并不怎么高明, 估计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
梅蕴和从包里摸出来一支钢笔出来, 郑重其事地交到她手中,叮嘱:“这是纪念品,送给你,好好保存着,不要弄丢了。”
钟意眼睛一亮。
那是一支纯黑的钢笔,沉甸甸的,看得出来的酷;梅蕴和依稀记得是梅雍去香港时给他带回来的。
看得出来钟意其实很喜欢,却犹豫着要不要去接。
小姑娘声音细软:“葫芦哥哥,这是任务的纪念品,不太适合给我吧?”
她还想推拒。
梅蕴和笑了。
他将钢笔递到了钟意手里,慢悠悠地说:“给你你就拿着,放在哥哥这里也没有用。”
其实那支笔他用的还蛮顺手,但也无所谓了。
反正好用的笔又不是只有那么一支。
还是哄小姑娘比较要紧。
小姑娘珍重地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打开背包,放在笔袋里。
她的笔袋也是迪士尼公主的,粉红色的。
“葫芦哥哥,我会好好珍惜它的,”钟意无比认真地说,“谢谢你,将这么珍贵的礼物送给我,我很喜欢。”
梅蕴和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趁机教导:“那就好好读书。”
钟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陆林一中的学生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品学兼优的学霸,另一类是财大气粗择校生。
——哦,还有梅蕴和这样的,即财大气粗又品学兼优。
不过不太多。
梅蕴和班上就有那么几个财大气粗,交了高昂的择校费进来,天天嘻嘻哈哈没个正行,抽烟打架无恶不作。
梅蕴和不由得为钟意担心,这么个白白软软的小家伙,以后若是进了陆林一中,被坏学生欺负怎么办?
三岁看到老,况且她已经这么大了;她好像是天生的性格软,也可能是家里人保护的实在太好,小姑娘对人压根就不设防,基本上说什么,她就相信什么。
这可不太好。
那以后她如果受了欺负,会不会也闷在心里?梅蕴和觉有必要告诉她,如果有人欺负她,就告诉他,他会帮她欺负回去……
这样的念头在梅蕴和心中挂了两天,他才觉出点不对劲来——
怎么,他这是把人家小姑娘当做是自己女儿了?
梅蕴和苦笑。
自己果然太操心了。
“蕴和!”
梅蕴和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脸来。
朱海好奇地看着他:“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梅蕴和重新拿起笔:“没什么。”
朱海扶了扶眼镜,奇怪地瞧着自己的这个同桌。
说实话,梅蕴和性子冷淡,朱海与他同桌两个月,已经慢慢地适应过来了。
自己的同桌,不太爱讲话,家境富裕,学习成绩也好,简直是“男神”这两个字的三维版。
就是最近几天啊,很容易走神。
譬如刚才,朱海瞧着梅蕴和,写着写着英语作业,突然就发起了呆。
朱海心想,怎么着,自己的同桌在苏袅的不懈攻击下,终于动了一颗春心?
哦不,老心?
他压根就不知道,其实梅蕴和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把那个小姑娘当成女儿了。
天知道,梅蕴和年纪轻轻,对小孩就充满了慈爱。
朱海把话语切入正题:“今天下午苏袅被袁启叫出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是哭着回来的;晚上,袁启没来上晚自习。”
梅蕴和极为平静地“哦”了一声。
关他屁事。
朱海愣了愣,提醒:“袁启是苏袅的前男友哎。”
中性笔不出水了,梅蕴和拧开笔,重新换了根笔芯,在草纸上划了划,将旧的和包装纸放在桌角,等下了课一起丢出去。
他丝毫不关心。
朱海觉着,哪怕他刚刚告诉梅蕴和的是“袁启是苏袅的爹”,梅蕴和此时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朱海不免有些泄气——难道,梅蕴和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苏袅?
不太可能吧,难道是闷骚?
眼看着梅蕴和开始重新写英语了,朱海忍不住朝苏袅的方向看了一眼。
苏袅眼睛依旧红红的,正在抽纸捂住鼻子,好不可怜。
袁启是他们班中一霸,属于交了高昂的择校费进来的那一种;仗着人高马大,拉帮结伴,抽烟喝酒泡妞,都有他的份儿。
真是除了学习什么都做,坏学生会做的事情,他件件不落。
据说袁启准备走体育生,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老师沟通的,如今仍和他们一起上文化课,晚自习的时候出去训练。
苏袅与他只做了一周的男女朋友,说不上好聚,更说不上好散,到现在了,还藕断连着丝。
具体分手原因,他们这些外人都不知是什么,但朱海大胆地猜,多半与梅蕴和有关。
都说红颜祸水,其实他这同桌,是□□裸的蓝颜祸水啊。
朱海一边感慨,一边也开始写今日发下来的试卷。
放学时分,苏袅过来了。
她的眼睛依旧是微微地肿着,显然这个晚上,她哭了好多次。
她声音有些沙哑:“蕴和,咱们谈一谈,好么?”
梅蕴和抬眼瞧着她。
梅蕴和有一双深邃的眼睛,据某位妹子私下评论,说他那双眼睛啊,如同一汪沉静的大海,上面浮满了漠然的碎冰,只是不知,那碎冰下面,是否深藏着汹涌激烈的暗波。
这样文艺的形容,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就注视着苏袅,苏袅只能瞧见那些漂浮的碎冰。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苏袅伸手,抓住了梅蕴和的手腕,低声说:“求求你,帮我一个忙,好吗?”
梅蕴和不轻不重地甩开她的手,丝毫没有绅士风度:“有话好好说,我能帮的就帮。”
朱海原本想走,书包都背上了;因为这么一出,停下来步子。
他猜测着,不久就会有一场好戏。
他等着看呢。
苏袅瞟了瞟他,上前一步,声音低低:“能麻烦你,暂且假扮我男朋友吗?不耽误你太长时间,就一星期,一星期就可以了。”
呦呵,还有这样的事情?
朱海的八卦之心顿起。
他竖起了耳朵听。
梅蕴和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对着苏袅说:“这样无聊的事情不要来找我了,你有时间不如多做几张试卷。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
这样的回答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没有看到好戏的朱海愣愣地瞧着梅蕴和径直离开,唯有苏袅,呆呆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他听到了苏袅的啜泣声,并不大,小小的,抽抽噎噎,反而更让人心疼。
朱海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手足无措,慌乱地拿起桌上的一包纸巾,扯开包装袋,抽出来一张递给她:“哎哎哎,你别哭啊……”
那时候朱海还没有想清楚梅蕴和为何这么做,但多年之后,网络发达,朱海从上面学到一个新词语,拿来描述梅蕴和,真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注孤生。
注孤生的梅蕴和照例同自己的表弟一起回家。
他敏感地察觉到表弟今日有些不对劲。
赵青松以往都懒洋洋松松垮垮的,今天却板板正正穿着校服,背包也老老实实地背着,而不是以往,吊儿郎当地只背同一边。
他猜,表弟这是恋爱了?
梅蕴和没有直接问,而是随意地和他聊天。只可惜两人之间没有太多共同话题,他只能问问赵青松这几天的学习情况,以及即将到来的月考。
眼看着快走出校门了,梅蕴和状若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听说你女朋友学习还不错?”
赵青松下意识地回答:“还行吧。”
刚刚说完,他猛然醒悟过来,惊出来一身冷汗,风一吹,背后凉飕飕的。
……表哥这是挖了个坑给他?他还傻乎乎地直接跳了下去,而且一声也没吭。
梅蕴和说:“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
赵青松垂头丧气地听着来自表哥的教诲。
梅蕴和也没想到表弟竟然如此不设防,他只是递了递绳子,表弟就自动打结,套在自己脖子上。
梅蕴和说:“你现在谈恋爱,都是因为年纪小,还没懂得相应的责任;以后也别做出欺负人家女孩子的事情,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赵青松忙不迭地点头:“谨尊表哥教诲。”
梅蕴和想了想,觉着单单说这些还不太够。
但也说不出其他的东西来了。
毕竟他也未曾有过恋慕别人,也不知恋爱中的男生,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如今能做的,就是教育表弟,别欺负了人家女孩子,那样不好。
于己,于人,都是不负责任的表现。
梅蕴和后来也见到了赵青松的小女朋友,娇小玲珑的个子,皮肤不算白皙,微微透着点蜡黄,瞧起来怯生生的,衣着朴素。
不过两个少男少女的恋爱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过几天,赵青松就垂头丧气地告诉梅蕴和。
自己被甩了。
那个女孩,以自己想要好好学习,不能分心为理由,依依不舍地和赵青松说了分手。
赵青松自己不明白,他有钱有貌有才,为什么女孩还是执意和他分手?
他自己颇有不服,想要找女孩问个明白,被梅蕴和拦了下来。
梅蕴和一眼就瞧得出,那个女孩家境不太好,来陆林一中读书,怕是也付出了多倍的努力;梅蕴和早就听说过,说女孩子最容易被感情左右思想,他猜测,女孩子和赵青松分手,怕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吧。
毕竟她不像赵青松,有那么多可以后悔的机会。
唯有好好学习,才是那个女孩最好的出路。
只可惜,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赵青松,并不懂这当中的道理。
目睹了表弟无疾而终的初恋,梅蕴和淳淳教导钟意:“记得,以后要好好地读书,以后才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而小姑娘听得似懂非懂,剥开了糖纸,把棒棒糖塞进了口中。
梅蕴和问她:“最近有进步吗?”
钟意想了想,诚实地回答:“上次数学考了六十八,这次考了七十九。”
很不错了。
梅蕴和说:“等到你数学考过八十分,我就带你去新开的的游乐园里去玩。”
他看见小姑娘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果然,对小孩子来说,最重要的两件事情,一是吃,二是玩。
百试不爽。
钟意雀跃地说:“下个周二还有一次数学测验,我们约好了,如果我能考过八十分,你就一定要带我去玩啊!”
梅蕴和低头,朝她微微倾身,伸出小手指:“要不我们拉钩?”
细细嫩嫩的小手指,勾住了他的手,钟意煞有介事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她摇晃着手指,最后重重和他击掌,完成了这一承诺。
隔了许多年以后,梅蕴和都记得那个下午。
小姑娘软软地坐在他旁边,落日的余晖从车窗里投射过来,穿过她的洁白的纱裙,在地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那是她裙子上的图案,一朵盛开的莲花。
梅蕴和不止一次地想。
如果她们的考试没有安排在下周二就好了,要是她没有考过八十分就好了,要是……要是他没有突发奇想,没有和她做出承诺,就好了。
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他也只能咀嚼着悔恨的苦涩。
自从那日他直白告诉苏袅“很无聊”之后,她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也仅仅是一段。
不出几日,她又开始缠磨梅蕴和,而且比之前更甚,更加的肆无忌惮。
早午晚,三次小零食,下雨给伞,晴天送水。
二十四孝好女友也不过如此了。
就连朱海,都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梅蕴和:“你真的没有和人家恋爱?”
真没有。
梅蕴和十分无奈。
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连续做上两天的物理压轴题,也不想和苏袅打交道。
如果说,之前苏袅在他心里不过是个普通的同学;那么,如今苏袅就是个做事情没有分寸的普通同学。
不管她做什么,对梅蕴和而言,都是一种困扰。
他也尝试和苏袅沟通,请她停止这种骚扰的行为,可惜苏袅压根儿就不听他的,依旧我行我素。
梅蕴和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得罪她了,她才会这么一遍遍地针对自己。
就这样,到了秋游的日子。
陆林一中有秋游的传统,一般选在天气不那么炎热的时候,各班敲定秋游的地点;以班级为行动,只要不超过一天,去哪里玩都随意。
这也是高中生一年一次的放松时刻。
今年,梅蕴和他们班选的地点是秋浓山。
据说秋浓山的地名来源于古人的一句诗,“秋浓柿林盛”,秋浓山上也产柿子,不过如今还不是成熟的季节,小小的青青的柿子,挂满了枝头。
苏袅给梅蕴和传来了一张小纸条。
梅蕴和没有看,直接丢进了垃圾桶中。
真实地希望,她不要再来骚扰自己了。
今日的秋游,袁启也有参加。
梅蕴和不止一次地发现,他拿那种阴沉沉的目光盯着自己看。
很不舒服。
偏深苏袅还一次又一次地,用清甜的声音问他:“蕴和,你热不热?”
“蕴和,你饿不饿?”
……
梅蕴和烦不胜烦,索性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他终于察觉出点不一般了。
苏袅这是想拿他当靶子,来挡袁启的吧?
梅蕴和无意掺和到她二人的恩怨纠葛之中,更不喜被这样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闹的头大。
一下了车,他就迈开腿,远离了同班的营地。
如今来秋浓山游玩的人并不少,一是为了躲避苏袅的纠缠,二是为了散散心,梅蕴和朝最负盛名的柿林走过去。
刚穿过小桥,梅蕴和就看到了个熟悉的小身影。
白色的裙子,奶黄色的堆堆袜,干干净净,小小一团。
这不是钟意么?
梅蕴和径直走了过去。
一群小孩子在嘻嘻哈哈地笑闹,挽着手拍照片,她站在最边边上,笨拙地比着剪刀手,笑起来眉眼弯弯,颊边一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真招人疼。
梅蕴和停住了脚步,静静地看着。
拍完了照片,小孩子们一哄而散,有个个头稍高的女孩在拉着钟意说话,片刻后,两人又拍了几张照片。
钟意四下地看,似乎是在寻找些什么;等到她转过身的时候,睁大了眼睛,惊且喜地叫了一声:“葫芦哥哥!”
她迈开了小腿跑过来,只可惜地面不太平整,这毕竟是草地,草丛里还藏着石头,她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梅蕴和疾走几步,扶住了她:“别着急,摔着可疼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面对这小包子,他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就放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