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她只想要自由啊。
余欢疲惫不堪,手指都没有力气,只是敷衍地应了声。
快走吧,让她好好的休息休息。
祁北杨没有继续问下去,弯下腰,拨开她的头发,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声音是小心翼翼的珍惜。
“桑桑,我爱你。”
……
那是祁北杨第一次说爱她,也是唯一一次。


第3章 三点贪欢
余欢迷迷糊糊醒来,嗓子干的厉害。
梦里的情景尚未散去,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自己还被祁北杨压着,动弹不得的恐惧几乎将她整个人给掩埋。
只是手脚麻了,
她费力地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余欢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
都说久病成医,余欢知道自己现在这多半又发烧了。
抽屉里常备着退烧药,她抠出一粒来,吞下去,喝了口水,复又慢慢躺回床上。
余欢知道,自己这几天是不能再回学校了。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只暗自祈祷,祁北杨千万不要注意到她。
天色那么黑,后门的灯坏了,他应该看不清自己的相貌;更何况,他如今已经有赵锦桑了。
就这样吧……她不愿再做祁北杨掌中的金丝雀了。
次日,余欢摸过来手机,头昏脑涨地给赵玉发短信,告诉她自己又发烧了,想要请四天假。
因着有天赋,又勤奋,脾气又好,余欢一直是赵玉的心头肉;只可惜心头肉身体不太好,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就频频生病。赵玉痛快地批了假,还关切地问她身体要不要紧。
余欢回了感谢短信,趴着继续睡。
这次病来的凶,请的四天假时间到了,余欢仍旧有些低烧。
她没有继续请假,而是拖着病体回了学校。
上午有两节舞蹈剧目分析课,韩青青占好了座,瞧见余欢脸色,吓了一跳:“欢欢,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真的不用去看看医生吗?”
余欢哑声说:“没事,我下课后去校医院买点药就成了。”
韩青青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校医院哎。
她第一次去校医院,医生没有问她哪里不舒服,上来第一句话,同学你想吃点什么。
韩青青险些以为自己是来到了饭店。
“你还不知道吗?校医院被称作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耶,”韩青青说,“你现在走着进去,说不定出来的时候就是躺着了。上次我陪人去打屁股针,打到一半,那个护士竟然拔了针又重新扎了进去!”
余欢失笑:“我就过去买药。”
他们都有统一办理的医保卡,在校医院内刷钱买药,比在外面便宜不少。
再三确认余欢不是去那里看病打针,韩青青这才放了心。
借着老师讲课的功夫,韩青青迫不及待地和余欢分享着八卦:“哎,欢欢,你知道吗,赵锦桑和她那个有钱的男朋友分手了。”
余欢在课本上做标记的手一顿,笔尖刺破了纸,轻轻的一声嗤响。
她面不改色地放下笔:“怎么这么突然?”
心脏剧烈跳动。
以祁北杨的性格,怎么可能会轻易地放赵锦桑走?
余欢仍能清晰地记起她第一次与祁北杨说分手后,他所做的事情。
他那时尚未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展露出来,微笑着说可以,放她离开,还亲自动手,给她收拾好行李,往她包里装满了零食和华服珍宝。
他说:“以后想回来了,打电话给我,我会一直等你。”
天真的她当时还以为得到了解脱,还因为祁北杨的友好放手而感到由衷的感激。
然而这人早就设下了陷阱。
祝嫣哭着给她打电话,声音嘶哑,央求她回到祁北杨身边。
次日傍晚,余欢不得不重新回到祁家,垂着头求他。
那一日,幽暗的房间,祁北杨第一次在她面前不再伪装。
撕下来最后一点伪善的皮,他毫无保留地展示着自己深沉的自私与。
祁北杨只穿了睡衣,坐在暗色的沙发中,桌上的细长白瓷瓶中,深红的玫瑰花娇娇弱弱地半开半闭。
祁北杨英俊的一张脸上笼罩着暗影,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浓重,他缓声说:“桑桑,我是个商人。”
朝余欢的方向伸出手,他嘴角掀起凉薄的弧度:“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
“还有啊,宋悠悠连着三天,每天都收到一大束花,特美特贵的那种,”韩青青习惯了余欢的安静,继续着八卦,“送花人也奇怪,也不署名,宋悠悠一头雾水,她男朋友气的都快冒烟了;发朋友圈骂了一顿,还真起作用了,昨天起,就没人再送花了。”
余欢没什么八卦可分享给韩青青,只小声提醒:“青青,小点声,老师好像注意到你啦,她一直在看你。”
韩青青往讲台上一望,正好与老师的视线对上,老师推了推眼镜,轻轻咳了一声。
韩青青顿时安分了。
-
祁北杨自“秦朝”中出来,车子早已停在了门外,司机拉开车门,恭敬地请他上了车。
喝多了的程非追出来,叫了声“二哥”,手里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狐狸眼眯起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捎我一程呗。”
说这话,他已经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颇没有形象地钻进去。不等祁北杨回答,笑嘻嘻:“怎么,刚刚叫来的那几个没有能入你眼的?”
祁北杨闭着眼睛,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沉沉:“和老三说一声,以后别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败胃口。”
程非懒懒散散:“还不是他和小五闹别扭,作的。”
“我还听说你给一小姑娘送了三天花——”
“送错人了。”
不想多提这个乌龙,空调的冷气吹出来,吹散了祁北杨心头的燥热。
他注视着窗外熟悉的景色,忽而开口:“程四,我以前有没有和你提过余欢这个名字?”
打火机从程非手中滑落,坠在柔软的毛毯上,声音细微,几不可察。
他没有回头,只睁开了眼睛,声音依旧听不出异样来,同往常一样打趣:“没啊,怎么了,二哥?这刚刚和锦桑分手,就要开第二春了?”
祁北杨说:“我瞧着这姑娘挺有趣。”
程非笑了笑,换了个话题:“二哥,这两天老三和小五闹别扭,你抽空去哄哄呗。”
祁北杨言简意赅:“关我屁事。”
他前不久出车祸,伤到了头部,别的倒还好,只是在醒来后,记忆出现了断层。
近一年内发生的所有事情,祁北杨都毫无印象。
医生说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或许在某些刺激下能够记起;但对祁北杨而言,这记忆要不要的,其实也无所谓。
反正又不影响他如今的正常生活。
从下了车,程非就跟在祁北杨身旁,喋喋不休地发问,问祁北杨怎么看上人家姑娘了,什么时候看上的,进行到哪一步了。
祁北杨给了他两个选择,要么回去,要么安静。
程非自觉选择后者。
其实不用程非说,祁北杨也感觉自己有些着魔。
昏了头一样,竟然派人监视一个小姑娘。
这简直不像是他。
祁北杨问起过自己与赵锦桑的相处过程,周围人的回答大体一致——他无意中看到人家姑娘跳舞,就此念念不忘,开展追求。
就像他现在看到余欢一样。
祁北杨从未来过南影大的长锦校区,但此时,祁北杨却发现自己对这个校区的构造了如指掌。不用看地图,他下意识地就知道了舞蹈房所在教学楼的位置。
祁北杨猜测,或许是失去的那段记忆里留下来的潜意识,仍停留在他的大脑皮层中。
毕竟,他之前的女友赵锦桑,就在长锦校区上课。
之前他应该没少来过这里。
103的舞蹈房并没有关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余欢一个人。
祁北杨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了她。
少女的头发盘起来,穿着一套白色的练习服,背对着他,纤细的胳膊展开,如同蝴蝶的翅膀;她的足尖立在木质地板上,轻盈而安静地跳跃。
沾染上夕阳的光芒,木质地板也因此变得温暖起来;梧桐叶的影子落下来,娇伶伶的一只脚立在上面,如同站在湖面上。
祁北杨不懂芭蕾,哪怕此时没有伴乐,却也从她的身上感受到了孤寂。
余欢全然不知自己正被人窥伺。
她下了课就到了舞蹈房来练习芭蕾。
林山芭蕾舞团每年都会来这里挑选学生,一般都是大三或者大四的学姐参加,但今年她想要去试一试。
她租住的房子狭小,根本没有可供练习的空间。这个舞蹈房属于她们班级,大家平时没事经常来这里练习。
只是今天她身体明显不适,只是跳了两遍,就有些支撑不下去了。
余欢身体一直不好,加上此时生着病;哪怕知道时间所剩不多,也不得不结束了今日的练习。
再跳下去,她只怕会晕过去。
待最后一个动作结束,余欢的脚重新落在地上。
借着镜子的反光,她瞧见了门口的人影。
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容疏朗,在余欢眼中,却与恶魔无疑。
瞳孔骤然紧缩。
余欢万万没有想到,祁北杨会来这里。
错开视线,还有程非,他的好兄弟。
当初离开的时候,一直笑嘻嘻的程非面色阴冷地拦下她的车,在余欢以为要被他带去见祁北杨的时候,他却浑身雨水地走过来,递给她一张卡。
“密码是二哥的生日,这里面的钱你拿着。以后别出现在二哥面前,我不想再看他这样受折磨。”
也是那个时候,余欢发现,原来祁北杨身边所有的人,都希望他能够彻底地忘记她。
而现在,程非看着余欢,眯着狐狸眼,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
同以前一模一样。
余欢告诉自己要镇定,慢慢地将自己放在窗台的矿泉水拿了起来,若无其事地往外走。
经过祁北杨身边的时候,她目不斜视,努力使自己忽略掉身旁的这两个人。
擦肩而过。
祁北杨却叫住她:“余欢同学?”
余欢的背影稍稍一僵。
她停下脚步,微微转身,只侧着脸看他,平静地问:“抱歉,请问你是?”
祁北杨并不着恼,伸出手,文质彬彬地自我介绍:“祁北杨。”
旁侧的程非,笑容收敛,瞧着两人。
祁北杨深邃的眼睛盯着余欢,不曾偏移半分。
那样的目光,太过熟悉。
失忆前,祁北杨就是这样看余欢的。
程非轻叹。
造孽啊。
余欢的目光落在了祁北杨伸出的手掌上,片刻后,移开。
她仍拿着那瓶矿泉水:“锦桑同学现在应该在宿舍,如果您需要帮助的话,我可以帮您叫她下来。”
啧。
聊个天,还用上了尊称。
祁北杨觉着这小姑娘真是越看越顺眼,脑袋里冒出来个疯狂的想法。
真想把她带回家,关在房间里,不许旁人看到。
这样的美好,只能展示给他一个人看,只能由他独占。
满脑子危险的念头,祁北杨仍不动声色地微笑:“不用麻烦了,谢谢你。”
余欢脊背挺得笔直:“您客气了。”
程非看着这两人在这里演戏。
一个明明是恨不得立刻扒开对方拆吃入腹,偏偏藏着大尾巴装君子;另一个瑟瑟发抖几乎想要夺门而出,却强压着恐惧在这里强自镇定。
程非面无表情地想,若不是祁北杨对余欢太过偏执,这两人凑一对还挺有意思。
“我听说余欢同学不住校,”祁北杨问,“你住哪?我送送你。”
余欢说:“不麻烦您了,我搭公交挺方便。”
她已经快绷不住了。
本来就处于病中,祁北杨的突然出现,令她绷紧了神经,大脑几乎要缺氧,余欢几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她伸手掐着自己的腿。
祁北杨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
小姑娘在怕他。
祁北杨回想起那日在路灯下与她的对视。
他清楚地记着当时余欢的表情和目光。
如同兔子见了饿狼,害怕到腿脚发软动弹不得。
啧,又不会吃了她。怎么会这么害怕呢?
祁北杨也不勉强,微笑着开口:“路上注意安全。”
还好,没有纠缠。
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线终于松开,余欢松了口气,朝二人微微鞠躬,想要离开。
刚刚直起身子来,眼前一黑。
——糟糕。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余欢身子一软,不受控制地倒在了地上。
闭眼前,最后一个画面,是祁北杨骤然变色的脸,还有他厉声一句——
“桑桑!”


第4章 四点贪欢
余欢睁开眼睛,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瞧着,像是医院。
昏倒前的记忆涌入脑海,祁北杨的那一声桑桑似乎还在耳畔,余欢咬着牙,手指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哎哎,你先别动,回血了!”
程非的声音充满了不悦:“你闹鼓针了,等下护士还得过来给你扎一遍。”
余欢半坐着,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定了定神,她才看清了这房间。
单人病房,旁侧的桌子上摆着一只百合花,窗帘半掩,外面夜色正浓。
祁北杨不在。
猜到了她的想法,程非坐在旁侧的沙发上,哼了一声:“二哥出去给你买吃的了。别担心,他没想起来。”
事实上,当祁北杨叫出桑桑的时候,程非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中。
他只是呆愣愣地站着,看着祁北杨把余欢抱起来,大踏步往外走,一句话也没和他说。
送到医院之后,程非试探着问他:“二哥,你怎么管她叫桑桑啊?你该不会是想赵锦桑了吧?”
一贯吊儿郎当的语气,生怕被祁北杨瞧出异样来。
祁北杨也是一愣,皱眉:“或许是习惯了吧。”
当看到她倒下的时候,祁北杨的呼吸一滞。
对于这个小姑娘的怜惜与关注,仿佛是刻在他骨血中的,毫无理由。
祁北杨向来信奉事在人为,什么天意全是扯犊子混账话,然而,活到近三十岁,他蓦然信命。
这小姑娘合该着是他的。
如此笃定地认为。
程非不知道祁北杨在想什么,但既然他没想起来,那就谢天谢地了。
好不容易找借口支走了祁北杨,程非眼神复杂地看着醒过来的余欢:“我不是让你离开霞照市吗?你怎么还在这儿?”
程非记得自己给过她一笔钱,足够让她生活无忧。她不是巴不得离开祁北杨么?怎么又出现了他面前?
打小一起长大,作为倒数第二小的那个,程非不怕温厚的大哥,也不怕暴脾气的老三,只怕这个冷面冷心的二哥。
读书时候,他犯过不少浑事,程四的烂名让他家里的人都气的直跺脚;所有人都将他放弃的时候,是祁北杨,亲自把他从悬崖边上捞过来,拉了一把,把他拽到正路上。
程非最是敬佩祁北杨。
所以,当得知祁北杨有女朋友的时候,他比谁都高兴;余欢身世清白,长的也漂亮,和祁北杨站在一起,璧人一样。
直到那天,程非听说了秦家的三小公子不清底细,给余欢送了花,在后台还堵了她。
还好没闹出什么事情来。
然而,祁北杨一听到消息,脸色就变了。那天晚上下了暴雨,祁北杨独自去了秦朝,把正嗨的秦三小公子拽出来,断了人一条胳膊两根肋骨。
祁北杨从来没有下过那么重的手,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按理说不可能像个毛头小子一样,这样莽撞。
程非去接祁北杨的时候,他坐在车里,脸色阴沉到可怕;程非一颗心七上八下,还没想好怎么和二哥说话,就听到了祁北杨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了电话,声音柔和:“桑桑,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不知道那边说了些什么,祁北杨笑了,声音温厚低醇:“好啊。”
“你早点睡,身体不好就不要熬夜。明早我给你送早饭,可别让我看见你打哈欠。”
“晚安,桑桑。”
他仍慢慢地擦着手上的血,肩膀夹着电话,笑起来的时候极致温柔,仿佛电话那端是他最宝贝的东西。
程非心底生寒。
电话一收,祁北杨的神色顿时变了,微笑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拿湿巾反复擦着手上的血。
擦干净后,他点燃了一根烟,目光冷冷地看着窗外:“你和秦二关系好,告诉他一声,把他那个蠢货弟弟尽早送走,碍眼。”
窗外闪电划过,祁北杨英俊的脸上满是阴郁。
惊雷响起来的时候,程非蓦然想,他这二哥,已经疯了。
余欢就是祁北杨的魔障。
兜兜转转,几个人费了这么大劲儿,抹除掉余欢在祁北杨家留下的所有痕迹,还给祁北杨又拉过来一个体型相似的“桑桑”,哄骗他,说是他女朋友,期望祁北杨能够别那么偏执。
谁知道,祁北杨对赵锦桑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却在见到余欢后迅速陷落。
程非就纳了闷,这余欢究竟是给他下了毒,还是种了蛊?好好一个清心寡欲的人,给折磨成了这个样子。
余欢苦笑,声音清晰:“难道你要让我放弃学业吗?”
少有人知道她这一路走得多么艰辛,怎么会轻易放弃。
少女的身体单薄,锁骨分明,她细嫩柔白的手背上,依旧扎着针,她低头,眼睛也不眨一下,伸手就把针头拔了下来。
程非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她下了床,才叫住她:“喂,你做什么?”
余欢平静地看着他:“趁着祁北杨还没回来,赶紧走。”
用力按着右手背,隔着一个酒精棉球,肌肤被按的隐隐作痛,她恍若未觉:“我的衣服呢?”
她身上还穿着病服,这么出去,实在不妥当。
“扔垃圾桶了。”
冷冷的一声传过来,程非回头,瞧见来人,笑的和煦:“二哥,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祁北杨没有回答他,只死死地盯着余欢,下午伪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消散的一干二净。
良久,他沉沉笑了:“这么晚,公交车早就停了,余同学还是在这里住一晚比较好。”
余欢脸色苍白,她说:“我可以打车回去。”
这话一出口,她就悔了——不该在这时候和他起争执。
祁北杨最不喜的,就是别人拂了他的心意。
但余欢控制不住。
她担心祁北杨会恢复记忆,害怕继续被他威胁下去,继续待在他身边。
不想失去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祁北杨目光越过她,停在了后面的地板上。
刚刚余欢拔了针头,丢在地上,长长的输液线拖着,液体自针头里涌出,地上一点亮晶晶的水迹。
这一点水迹提醒了他,她还生着病呢,身体不舒服。
这么想着,祁北杨内心的火气压了下去。
再说了,人家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的和两个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待在病房里,害怕也是理所应当。
祁北杨放柔了声音:“你别害怕,我和程非没有恶意。”
程非:“……”
二哥这变脸和翻书一样。
余欢抿了抿嘴,不说话。
祁北杨看着她的手,她未醒来的时候,他曾握过,凉凉的,柔嫩若无骨,仿佛力气一大就能掐碎。
他都舍不得触碰,如今她自己倒是按得起劲,右手背已经被按的发白。
真想问问她,不疼吗?那么大力气。
祁北杨继续说下去:“医生说你贫血,严重低血糖。”
小可怜,怎么把自己身体折腾成这个样子。
余欢轻声说:“谢谢您。”
“好歹输完液再走,”祁北杨淡淡说,“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顿了顿,他又移开步子:“你的衣服我没扔,送去干洗了。”
难得的同她解释,刚刚说的是气话,气她这样不爱惜自己,也气程非在旁边无动于衷。
她都拔针了,都不知道拦着点?
他将一个袋子放在旁边的桌上:“这么晚了,等下输完液也到了凌晨,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给你办出院。你明天先穿这个。”
程非不吭声。
……祁北杨这是又盯上余欢了,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祁北杨按铃,叫来了护士,重新给余欢扎针。
余欢害怕输液,护士拿酒精擦她手背的时候,她只紧紧闭着眼睛,偏过脸去。
当针头刺破皮肤,扎入血管的时候,她仍旧是抖了一下,控制不住,小小嗯了一声。
坐在沙发上的祁北杨,一身的骨头都被这轻浅一声给泡软了。
他绷着脸,往余欢的方向瞧过去,只能瞧见她的一缕头发,乌压压散在床上;还有露在被子外的,另一只苍白的手。
病号服里空荡荡的,她那么瘦,那么脆弱。
程非从刚才起就一句话也没有说,等到护士离开的时候,他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说出去找个地方补觉,就那么溜之大吉。
病房门轻轻关上,房间内只剩下二人。
余欢完好的那只手攥着身下的被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祁北杨的声音打破了这一片安静:“你饿不饿?”
“不饿。”
余欢下意识回答。
怕都怕饱了。
祁北杨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回答:“你喜欢喝南瓜粥还是荷叶粥?”
余欢硬邦邦地回答:“都不喜欢。”
祁北杨笑了:“那正好,成功避开你雷区,我买了红豆粥。”
“……”
余欢不想同他说话了,但祁北杨已经端着碗走了过来。
他依旧穿着下午的那件衬衫,袖边的纽扣解开,微微往上拉了拉,露出来一小截手腕,肌肉健壮。
祁北杨瞧了瞧她的右手,微笑着开口:“余欢同学现在吃东西不方便吧?我喂你。”
不等余欢拒绝,他的勺子已经递到了唇边。
余欢知道自己与他力量的差距。
就像是蚂蚁对大象。
她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拒绝的话,祁北杨一定会掰开她的嘴强喂进去。
这种事情,他又不是没有做过。
那种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又蔓延开来,余欢张开嘴,挨着勺子的边缘,将那一口粥吞了下去。
在她吞咽的同时,余欢清楚地看到,祁北杨的喉结上下滚动一下。
那绝不是因为饥饿。
祁北杨眼中的没有丝毫遮掩,那么赤、裸裸。
心中警铃大作,待第二勺粥送到唇边的时候,余欢只摇头:“不好喝,我不喝了。”
哪怕是此时被强灌,她也绝不会再喝下去。
祁北杨倒不勉强,笑了:“倒是挺娇气。”
他将粥放在旁侧,又要去拿其他的东西过来;见状,余欢急忙制止住了他:“不用了,我不饿,只想睡觉……你可以出去吗?”
和祁北杨相处半年,余欢知道祁北杨最受不了也是最爱的,就是她的示弱。
每次她一示弱,祁北杨基本上什么都答应她。
一如此时,她故意放缓了语气,轻声细语地请求。
她知道,祁北杨一定会依的。
余欢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浆糊了,她现在想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人给哄走。
她对祁北杨的人品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再继续相处下去,天晓得会发生什么失控的事情。
祁北杨果真也如她所想一般,笑了。
他的一双眼睛长的好,睫毛浓密,眉骨高,眼窝深,原本瞧人的时候就自带了深情,尤其是现在,笑起来,更是不得了。
祁北杨声音低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乖?让我猜猜,你在怕什么?”
余欢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示弱非但没有使他心软,反而激起了男人的欲、望。
手指移到她的脖颈,但并没有触碰,只虚虚地停在空中。
细嫩嫩,早就想品尝一口,想要知道这小姑娘是否和她瞧起来一样软里带着筋骨。
祁北杨说:“你怕我吃了你?”
余欢沉默,紧咬了牙关。
要是……要是祁北杨再继续下去的话,她就扯了针头,狠狠地往他重点部位扎过去。
余欢慢慢移动着完好的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