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他就请了府里的大夫过来看过了,大夫也说不清什么原因。无论如何,他母亲的病情能有此等好转,都是难得的希望,无论是不是巧合,他都想去问个究竟。
但他没想安岚会设下那样的陷阱,那包香灰很可能只是个诱饵。
总不能这么白白被设计了,谢蓝河从蓝七娘房间里出来后,就唤了身边的侍香人,交代了几句话,让他去一趟鸽子楼。

这一日,正好施园,福海,还有徐祖都在鸽子楼,中午时候,三人正在鸽子楼里涮火锅呢,谢蓝河的侍香人就过来了。不到半刻钟时间,谢蓝河的侍香人便将要传了话都说了,随后便告辞。
来的人走了,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了,直到锅里的羊肉都煮老了,福海才拿起筷子将里面的羊肉都捞出来,一边吃一边道:“咱们也别多想,这明显是那边的离间计。”
徐祖却啪地将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拍:“老子也知道这是离间计,但有没有这事吧?”
福海没说话,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安先生和公子之间的事,他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
施园一边将新鲜的羊肉放到锅里,一边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徐祖愤愤道:“若真是如此,那安先生便是想毁了公子,她既有此心,我们岂能白白看着!”
福海吃完碗里的肉后,才开口道:“你还想如何?”
徐祖瞪着福海,福海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酒,喝了一小口后,接着道:“公子是何等聪明之人,谢先生都能看得出来,公子岂会不知道。公子知道了都未说什么,更未做什么,至少目前看来,这便是公子的意思了,难不成你还想再一次违背公子的意愿?”
徐祖沉着脸道:“我实在不明白,公子何必要受此等屈辱!”
施园捞出烫好的羊肉,有些吊儿郎当地笑了笑:“站在安先生的位置想,她这么做也正常,权势地位面前,情爱总要靠边站的。”
徐祖不满地看向他:“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施园一边吃肉,一边道:“老徐,你这脾气就是改不了,这事照我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徐祖皱眉:“此话怎讲?”
施园道:“我问你,谢先生当时为什么没有动手就离开了?”
福海慢悠悠地喝着酒,眼皮都没抬一下,徐祖道:“自然是谢先生也不敢保证公子是不是真的已经失去大香师的能力了。”
施园点头:“没错,所以你急什么。”
徐祖:“我…”
只是他刚张嘴,就明白了。
若真是如此,那眼下这情况,公子若真想拿回大香师的位置,又不愿伤他和安先生之间的感情。南疆香谷的事,根本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只要等香谷的人斗败了安先生,那时南疆香谷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届时公子便可顺势接手大香师之位,再将南疆香谷的人一网打尽。

第185章 动作

虽说福海,徐祖和施园三人,并未因谢蓝河送来的那几句话,真做出什么事来,但也都因此多留了份心眼。那日后,他们每件经手的事都更加谨慎,同时暗中做好了准备,只要白焰有任何一点暗示,他们就随时能将手中的力量转过来,对准天枢殿,助白焰拿回大香师之位。
这样的蛛丝马迹,旁的人兴许还未有所察觉,一直盯着他们的蓝靛却马上反应过来。然而蓝靛抓不到确凿的证据,可证明白焰确有反心,只好也暗中做了相应的准备,只是这样必会消耗更多的人力,于是刑院的人手一下紧张起来,气氛也明显不同以往。
此事安岚没有过问,蓝靛也未主动提起,但鹿源将这一切的变化都告诉了安岚,安岚听后,依旧没有任何表示。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回过头来说鸽子楼传话的那天。
福海在鸽子楼吃完羊肉火锅后,就随白焰回了天枢殿,只是在他们回云隐楼的路上,正巧碰到过来送银炭的侍女,他随口问了句这两天香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结果就听说今儿中午,天璇殿那边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李道长的两位弟子和李家的一位公子,一同去天璇殿给柳璇玑送请柬。可他们这一进去,不仅连柳璇玑的面都没见着,还被里头的殿侍给打了出来!
福海问:“真打了?”
侍女点头:“确实是动手了,道门的那两位弟子还受了伤,两人出来时右手手腕都折了,脸色煞白,连路都没走稳,李家那位公子倒是没事,不过也是吓得不轻,出来后就急急忙忙下山去了。”
福海想了想:“李家公子?李殿侍长的本家?”
侍女点头,天玑殿目前还无主,眼下殿内一应事务虽是由几位大香师共同管理,但真正的执行者,还是天玑殿的殿侍长,而这位殿侍长就是姓李。道门的人携李家公子一起来香殿,在旁人眼里,就是在告诉大家,他们和天玑殿的关系并未减弱,影响力依旧在。
只是,柳璇玑显然不买他们这个账。
福海咧开嘴笑了,胖乎乎的脸颊抖了抖:“是为什么动的手?”
侍女道:“听说是道门那两位调戏了柳先生身边的侍香人,正好被香殿的长史看到了,当下就让殿侍将他们俩的手剁了,是那位李公子苦苦求情,所以最后只是拗断了他们的手腕,又教训了一顿,才放他们离开。”
福海挑高了一边眉毛:“道门这次来长安的有四子,那两位是谁?”
“是云宫和云凡。”侍女说着又补充一句,“听说这位云宫公子,是云家特意安排来长安跟崔先生见面的,清河那边,两家已经开始为两人议亲了,清耀夫人此番来长安,也是为说服崔先生应下这门亲事。不过今日他们在天璇殿出事的时候,崔先生和清耀夫人都在玉衡殿,但玉衡殿至始至终,都未派人去天璇殿过问此事。”
“柳先生也一直没有露面?”
“是。”
说到这,正好走到云隐楼了,侍女便退下,福海跟着白焰进了寝屋后才道:“川连设计了柳先生,柳先生首先拿道门的出气,云宫在云家的地位很高,也得李道长的看重,此事道门不会善罢甘休,柳先生今日是出气了,但天璇殿怕是要因此卷入这场漩涡。”
白焰道:“眼下道门不会拿柳先生如何,顶多是派几个人上来责问几句。”
“公子的意思是…”福海琢磨了一下,迟疑着开口,“道门今日让人上来,只是为了试探柳先生?”
白焰更衣后,取下挂在墙上的剑,一边拭擦,一边道:“柳先生一直未露面,直接让人断了他们的手,这性情,这怒气,那边应该是要信了七八分。”
福海沉吟片刻,却还是不解:“柳先生是想让人以为她那晚伤得很重?为何要如此?难道…”
他说到这忽然就住口了,难道柳先生真的伤得很重?此举是为了迷惑旁人?只是此举,似乎有违柳先生的性情。
白焰却道:“这应当不是柳先生的意思。”
福海抬起眼:“那是——”
白焰笑了笑:“多半是安先生之意。”
福海一时间更是不解:“安先生?”
白焰又道:“柳先生这通火还未发完呢,你且等着,天黑之前还会有消息送过来。”
福海还想问,但白焰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说了,他唇边噙着笑,一遍一遍,轻而郑重地拭擦手中的剑。福海有些怔然地垂下目光,看到那凛冽的剑身映出那张俊美的容颜,如冰如玉,又冷又温柔,分明是两种不同的特质,却在一人身上得到奇异的融和。
安岚…白焰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剑身,这是吹毫断发的宝剑,他的动作却宛若对情人的爱抚。指腹传来的冰凉,令他想到那个女子,锐利,聪明,果敢,坚毅,又不失柔韧,而且,野心勃勃,身心皆不为世俗所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能做什么。
明明那么危险,偏偏又那么吸引人!
果然,太阳还未落山,福海就听说天下无香出事了,生生吃了个哑巴亏。
据说是有人在天下无香买了一款上品合香,结果此人请朋友品香时,却被人道出是次品香,买主一番惊怒之下,去请了天璇殿的一位姓颜的香师帮忙辨认,颜香师的结论也同此人的朋友一般无二,此合香是以次充好,算不得上品。而天下无香当时推出的这款新品香,曾说过此香里面配有香圆,所以价格及其昂贵,那些爱香之人也是冲着此款香里配有香圆,才竞相购买。如今香殿的香师却指出,这款合香里所用的香圆,其实都是香圆提炼香精后所剩下的废渣。
此消息一传出,所有购买过这款香的人,全都围到天下无香,要求给个说法。
可天下无香的掌柜态度却颇为强硬,根本不认可颜香师的话,说一人之言,不能作为定论,随后提出要请各大香会的主事,及各个香殿的香师就此事举办一场香会,给天下无香个公道,也给大家一个交代。
只是那位颜香师却根本不理他这个诉求,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让天下无香的人乖乖认错,不仅答应退货,还给所有购买此香人十倍赔偿。

第186章 设计

颜香师走出天下无香时,太阳正好落山,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余光,颇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没有人知道此时他心里真正想的是什么,只当他是为大家讨了公道而感叹。
这些随他一起来天下无香的人,大多是之前购买了那款合香。来者无论是为讨回公道还是为看个热闹,眼下该拿赔偿的都拿到了赔偿,想看的热闹也都看了,而能这么快就有这般满意的结果,都要归功于颜香师。于是所有人都上前致谢,并相争邀请他去自家做客,或是邀请他参与各大香行在年底举办的香会。
颜香师揖手道:“在下不过行分内之事,各位不必言谢,颜某一直记得,香殿的柳先生曾说过,香之道,讲究心之诚,心若不诚,则香气污浊。各位都是爱香之人,在下亦是自幼就对香道心向往之,故今日既碰上此事,自当要站出来尽一份力,如此也不枉柳先生多年来对在下的栽培。更何况,今日之事,天下无香已不仅心无诚意,分明是心存恶意,颜某既得长香殿授予香师之牌,必是一生恪守香之道,岂能容此等污浊之事在长安城内发生!”
众人纷纷赞叹颜香师高义,同时更是称赞长香殿的柳大香师果真如传闻般,不仅香道非凡,品德更是高尚。
就在这称赞与恭维声此起彼伏之时,天下无香的门砰地一下关上了。众人不由都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便是好一通的冷嘲热讽,几个香行的主事更是当场就决定,今日起,他们所管辖下的所有香商,都不能将香材卖于天下无香,同时他们将今日之事,在香行发布公告,让所有人都清楚天下无香在长安是做的什么买卖!
香行的这个决定立马引得所有人的附和,颜香师只是在一旁微笑地看着,待这些人说得差不多了才揖手道别。众人皆忙作揖,嘴里再次连连称谢,然后一同目送他上马车离去。
而天下无香内,川谷和川乌站在大祭司面前,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川谷的脸色甚至有些铁青,今日之事,分明就是颜香师向他们泼脏水,他们售出的所有香品,都是货真价实,绝无可能以次充好。可为什么大祭司却让步了,不仅接了这盆脏水,还做了高价赔偿?可即便是这样,长香殿的人不仅不知足,反得寸进尺,竟让长安各大香行对天下无香下封杀令!
大祭司难道不清楚,这封杀令只要一下,天下无香今后是再难在长安立足。
而此时,颜香师坐在马车内,面上浮现一抹嘲讽的笑意。
南疆香谷?天下无香?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更何况那天下无香可不是什么龙。
竟敢跟长香殿叫板,大香师岂是那些蛮夷之人可企及的,真是痴心妄想!
颜香师想着就轻轻摇头,不过片刻后,他眼里又露出敬畏,大香师的心思手段,也是他望尘莫及的啊。
他知道天下无香的那款香品并无任何问题,但是柳先生给他传了话,随后安先生给他送来几粒香丸,让他领着众人去天下无香…两位大香师同时授意,他不能拒绝,也不敢拒绝,但他更不知他去了之后,天下无香的人会不会真如两位先生所说,乖乖退步。他心里觉得不可能,他对天下无香的背景略知一二,他们不是普通香商,绝不是如此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被吓到的,更何况,这是污蔑。
可事实却是,天下无香真的做出了退让,竟真的认了自家的香是以次充好,并做出赔偿,最后香行下封杀令时,他们也未做任何回应,全都默默认了。

“整个长安都将会是我们的,到时这所谓的封杀令,不过是个笑话罢了。”面对川乌和川谷的不解,司徒镜不见一丝焦虑,一边慢悠悠地烹茶,一边开口道,“香殿的人总是自以为聪明,岂不知,此事本就是我授意,虽是出了点意外,不过此事到底是照着我的意思进行,如此,就让他们先高兴一阵子吧。”
川谷怔住,遂看着川乌,川乌看了司徒镜一眼,才对川谷道:“刚刚那位颜香师身上带了用无香花提炼出的香丸,香蛊正在产卵,不能过长时间受到无香花的刺激,所以才全都答应他们的要求,紧着让他们出去。”
川谷还是不解,只是这会儿司徒镜却开口道:“柳璇玑应当是伤得不轻,虽说只要她果真受了重创,安岚就只会比她伤得更重,但这女人狡猾多端,此事还是要确认一下。谢蓝河眼下还没拿定主意,不过他母亲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再过两天,上门请他来一趟。还有鹿羽,让她准备一下,好戏要开场了。”
“是。”川乌应下声,随后就拉着川谷出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川谷虽川乌出来后,面色愈加阴沉,“你到底在做什么?大祭司为何未交待我任何事?”
川乌瞥了他一眼,才道:“你该庆幸,大祭司只是未交待你任何事。”
“为什么,我——”川谷本是不解,只是忽然间就回过神,脸色顿时白了,迟疑了好一会才道,“大祭司是因为昨日鹿源那事?可动手的人是他,受伤的人是我,怎么…”
川乌斥道:“大祭司的性情你又不是完全不了解,更何况在这节骨眼上,鹿源是一枚好棋,你若是生出什么事端,坏了鹿源这步棋,你可想过后果?在这件事上,你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他。”
川谷顿时闭上嘴,沉默许久,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感谢大祭司不杀之恩。”
川乌道:“大祭司也只是给你一个警告。”
川谷轻轻点头:“你跟我说说,今日之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川乌这才缓缓开口:“第一个叫嚷我们的香是次品的人,还有去请颜香师主持公道的人,都是我安排的,也是大祭司的意思。”
川谷一怔,微微皱眉:“为何?”
“女人气到头上,总会做出一些不可理喻的事情,更何况像柳璇玑那样的女人。以我们这些年对她的查探和了解,如果柳璇玑只是假装受了重伤,那么她便不会失去理智,只要还有理智,她就会知道,今日这脏水泼不到天下无香身上,因为我们的香确实没有问题。但她却做了,还做得如此拙劣,说明是真的已经气急败坏,不顾一切,想尽办法打压天下无香,找回脸面,出她心中那口气。而且,更主要的是,依柳璇玑那样的性情,无论是教训道门的人还是找天下无香的麻烦,只要有可能,她都会亲自出手,可她却连面都没露。”川乌说到这,顿了顿,才接着道,“她如果不是受了重伤,绝不可能把事情做得像三岁小儿打架般,章法全无。”
川谷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才道:“但颜香师却带了无香花过来!”
川乌点头:“这也是大祭司意外的地方,没想到他们还有无香花,不过也不奇怪,他们已知道天下无香内有白蚊,无香花能抑制白蚊,他们过来天下无香自当要带着无香花。也是误打误撞,眼下香蛊不能受无香花的刺激,否则大祭司怎么会让步,接了这么一盆脏水,让他们借此对天下无香下了封杀令。不过即便如此,大祭司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只要长香殿落入南疆香谷手中,区区几个香行又算的了什么,到时整个长安都将是大祭司的囊中之物。”

第187章 赌约

天色暗下后,天忽然飘起雪花,下得不大,但气温明显比前几夜冷了好些。忙活了一天生计的人都赶紧收拾摊子回家去,许多店铺也都早早关了门,路上顿时冷清下去,倒是街口那家羊肉火锅的铺子,此时还在营业,并且生意明显比白天还要好,桌上的小火炉都烧得旺旺的,热腾腾的白雾驱散了不少雪夜的冷。
白焰又一个人来这吃火锅,只是他桌上的锅刚开,正要下羊肉时,前面忽然就坐下一人。但白焰眼都没抬,下羊肉的动作也没停,只是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你是专门在这守着的吗?怎么我每次一来这,都能碰到你。”
“你很喜欢这家的火锅。”司徒镜依旧披着宽大的斗篷,戴着帽子,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声音也不阴不阳,辨不清究竟是男是女。
白焰道:“这家店不起眼,但却是老字号了,这锅汤底,没个三十年功夫调不出来,就连这切羊肉的刀工,至少要十年的经验,还有他家的调料,也是别家没有的。”
“看来是真喜欢。”司徒镜说到这,忽然嗤地笑了一声,“只是为何你总是只一个人来这吃?”
白焰反问:“有何不妥?”
司徒镜道:“相爱之人,不是总希望能与对方分享自己的一切,只要觉得是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就必定会想让对方也来一起尝一尝,看一看,玩一玩。”
白焰捞起涮好的羊肉,慢条斯理地吃下后,才看了司徒镜一眼,眼里有些意外:“你爱过?”
司徒镜顿了一下,才又道:“你从没想过要带她过来尝尝你喜欢的东西,还是她根本就没想要随你来沾这腥膻的烟火气。”
白焰吃得很快,但并不急,他看起来还是那么悠然,并且很是享受的样子。
司徒镜等不到他的回答,便又是一声嗤笑:“我相信你是爱她,那样的女人,男人很难不被她吸引,特别是像你这么自负的男人,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白焰吃到身上终于暖烘烘起来后,才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温得敲到好处的酒,慢慢饮尽,又回味了一番,然后瞥了他一眼:“你整日就瞎琢磨我和她之间的那点事?”
司徒镜却不理他的话,接着道:“我还知道,她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信任你,相信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白焰却笑了,眼角眉梢都染上了融融笑意,那样丰神俊朗的容颜,在这雪夜里,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潇洒,他还是没有接司徒镜的话,只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司徒镜似乎也不在意他这样的态度,依旧不急不缓地开口:“你想在她和我争斗到双方力竭时,再夺回你大香师的位置,此事我既然知道,想必她心里也明白。她没有动你现在,是因为她还需要你,并自以为她最终能得胜,可惜——”司徒镜说到这,轻轻摇了摇头,“你心里也知道,她注定要失败,因为这个计划本就是你制定的。而我唯一好奇的一点就是,待她惨败之时,你救是不救?”
白焰干了手里那杯酒,再抬眼:“你是说白广寒。”
司徒镜道:“你很清楚自己是谁。”
白焰没有再倒酒,只是轻轻晃着手里的酒杯。
司徒镜道:“香谷对长香殿势在必得,我可以给你留一席大香师之位,你若舍不得,我还可以给你留下她的性命,而我,只要你一个承诺。”
白焰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唇边噙着一丝笑意,头顶的灯被风刮得左右晃动,明灭不定的烛光也使得他面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清。
司徒镜看着他道:“只要你,不与我为敌。”
白焰放下酒杯,再掏出银子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转头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雪似乎是越下越大了。他走出店铺,他给了小二几个铜钱,让小二去给他叫辆马车,在等马车的时候,司徒镜走到他身旁,又道了一句:“她已被种下香蛊,你可知她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白焰负手站在檐下,看着天上洋洋洒洒飘落的雪花:“愿闻其详。”
司徒镜道:“因香蛊的影响,开始时,她会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得虚弱,最终彻底失去大香师的能力。”
白焰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此事并无前例,如此说法,不过是你的臆测。”
司徒镜道:“这不是我的臆测,而是你告诉我的,广寒先生。”
白焰目光微凝,神色遂冷下三分。
司徒镜道:“你不用多想,没有人给广寒先生种过香蛊,是广寒先生从古书中看到前人的记载,故而才找上我。”
白焰面上忽然又露出一抹笑意,很浅,但那抹笑意却是漫入了眼里,不过司徒镜并未看到。
“如此说来,你终于承认自己就是孔雀了。”
司徒镜未回答,只是看了一眼那小二已经找来一辆马车,便稍微整理一下自己身上的斗篷,转身前最后道一句:“记住我说过的话,只要你不与我为敌,我给你的承诺永远有效。”
马车在白焰跟前停下,车夫下车,殷勤地给他掀开车帘:“公子,您去哪?”
白焰想了想,上了车后才道:“景府白园。”

他回到白园时,安岚已经睡下了,候在屋外的侍女倒没拦他,不过他脱下大氅的动静倒是让安岚醒了过来,睁开眼就见他站在床边,还闻到他身上的羊肉味,便道:“去吃火锅了?”
白焰笑了笑,坐在她床沿,俯下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鼻子还是这么灵。”
安岚打量了他一眼,觉得他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便问:“你见到谁了?”
白焰却反问一句:“你可还记得,你我之间那个赌约?”
“我若先你确定孔雀是谁,你便把广寒先生的信交予我。”安岚看着他道,“如此说来,你已经知道并确认,司徒镜就是孔雀了!”
白焰微微挑眉,片刻后才道:“他亲口承认。”
安岚问:“那他也承认他是川连了?”
白焰:“…”
安岚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闭上眼:“我们的赌约还未结束,你无需这么着急来言胜,我困了,你出去吧。”
白焰:“…”

第188章 劝说

柳璇玑教训云宫和云凡的事已经过去三天了,李道长也派了人上来责问过,私下亦同清耀夫人表示了不满。李道长认为清耀夫人既然在长香殿,那日就应当劝崔飞飞出面同柳璇玑交涉一番,也不至于弄成这般难看,如此不闻不问,显得崔家在两家的事情是,太过没诚意。
如今云家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云宫是云老太爷最看重的嫡孙儿,两家又在议亲中,眼下云宫却莫名其妙地,被长香殿的人折断了手,并且是崔飞飞和清耀夫人都在长香殿的情况下,云老爷子的怒火可想而知,崔家和云家的多项在谈的合作,也都因此进入了僵局。
清耀夫人还未接到家里的来信,但依她对丈夫和崔老太爷的了解,她完全能猜得到,崔老太爷对这件事也会有些看法,至少会觉得,她的女儿已经不听她的话了。而令她感到气闷的事,这也是事实。
这种种事由,令清耀夫人心里实在恼火,但对着李道长的人并未表示出来,礼貌地将人打发走后,又稳了稳心头的情绪,才去找崔飞飞。
此时崔飞飞正在香室调香,心情看起来似乎不对,面容恬静,瞧着清耀夫人进来后,便道:“正想让人去请母亲呢,不想您就过来了,你来品一品这款香,比起前两天的那款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