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想安岚却道:“不用带她过来了。”
鹿源一怔:“先生?”
安岚道:“如果她想走,那就让她走吧,我会吩咐下去,不会有人为难她。”
鹿源心里一惊:“先生!”
先生这是要放过鹿羽?!
安岚道:“你去安排吧。”
鹿源迟疑了片刻,才开口:“先生,是…不想我为难?”
安岚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这些年多亏有你。”
鹿源怔住,胸腔刹时涨满热意,好一会,他才稳住情绪,微微垂下脸道:“多谢先生!”
安岚点了点头,就转身往东厢房走:“我去歇一会,一个时辰后叫醒我,如果蓝靛来了,也叫醒我。”
鹿源跟在她身边,仔细打量她的脸色,见她面上确实带着几分倦意,便道:“三少爷身上的毒血,若是能有别的法子解,先生能否不再饲养那香蛊。”
安岚进了房间,接过侍女捧上的热棉巾擦了擦手,又敷了一下脸,然后才道:“景孝身上的毒血,你有别的法子解?”
鹿源道:“香谷的大祭司司徒镜,应当是可以解此毒的。”
安岚握着热腾腾的棉巾,面上露出沉思:“司徒镜。”
鹿源道:“南疆有位乡绅曾中过香蛊毒血,听说后来是大祭司出手救了他。”
安岚放下棉巾,让侍女都出去,然后看着鹿源道:“你能找到司徒镜?”
鹿源微微抬起眼:“他应当就在天下无香内。”
安岚道:“天下无香从掌柜到伙计,以及内院的下人,总共十八个,哪一个是他?”
鹿源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如果他不想露面,我也无法确定。”
安岚道:“如果你能找到他,你能让他给景孝解毒?”
鹿源无法回答。
安岚淡淡一笑:“他既然就在天下无香内,那自然知道川连的目的,甚是川连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他授意的。若是如此,你觉得你能让他改变主意?”
鹿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我可以试一试。”
安岚看向他,却发现他垂下了眼睛,并且这一刻,他整个人似乎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心里陡然生出的恐惧。
“我还记得,刚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即便面上一派平和,却依旧藏不住眼里的恐慌。”安岚说着面上露出几分不解,“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何还那么怕他?如今的你,不可能还会受制于他。”
鹿源抬起眼道:“先生,我并非是怕他。”
安岚问:“不是怕,那是什么?”
鹿源又垂下眼,安岚看了他一会,轻轻一叹:“我明白了。”
有些时候,我们不怕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怕回头再看来时路。因为那条路上,记载了太多不愿面对的东西,成了这一辈子都抹不去的梦魇,无论如今的你有多么强大,当年那个还是孩子的自己,其实一直都留在心里。
只要一想,神思就会瞬间飞回去,就好似另外一种形式的香境降临,虽然不会困死在里面,但却能如影随形。
安岚道:“你不用为此事去找他,我也想借着景孝这件事,探一探川连的深浅。”
“先生!”鹿源抬起眼,目中神色复杂,说不清是关切是感激还是焦虑,“川连…川连,也有可能就是司徒镜!”
安岚道:“我正好也想确认这个。”
鹿源怔然,安岚轻轻打了个呵欠:“你先下去吧,我要睡一会。”
鹿源默了默,低声道:“是。”
只是他退出去前,安岚又道:“鹿羽,你尽量劝她离开吧。”
鹿源停下,转过身,恭恭敬敬地行礼:“是。”

川连回到天下无香的时候,已下午了,川乌和川谷都在店里等着,待她进了店里后,即将店门关上。两人一同随川连入了后院,川乌才开口问:“安大香师是不是应了您的提议?”
川连将香蛊取出,放在掌心他们看。
两人一瞧,眼里即冒出光,川谷笑着道:“都说安大香师不仅有颗七窍玲珑心,还有杀伐决断的魄力和手段,可如今,还不是被咱三妹牵着鼻子走。”
川连道:“谈不上被牵着鼻子,我觉得她更像是顺水推舟。”
川乌道:“顺水推舟?她想做什么?”
川连道:“无非是查我们的身份和目的。”
川乌有些急了:“那——”
川谷却拍了拍川乌,嗤笑着道:“着什么急,且让她查着吧,三妹又不是不知道她那点把戏。如今重要的是,香蛊终于找到了饲主。”
川乌想了想,眉头微皱:“若单单那个小丫头,倒也不惧,只是她身边有位镇香使,还有那位源侍香,也不是简单货色,更何况他对咱们也有一些了解。”
川连看了手里的香蛊一会,便收了起来,然后问:“找到鹿羽了吗?”
川谷道:“已经命人给她传话了。”
川连抬起眼:“只是传话?没有命人去找?”
注意到她的语气沉了几分,川谷即正了面上的神色,解释道:“因鸽子楼和刑院的人一直盯着,为不坏她的事,就都没派人过去。不过今儿这事一出,天枢殿的人怕是也猜出来了,我这就命人去带她回来。”
川连道:“鹿源应该早就派人去了,你最好快些,别让他抢先了。”
川谷正色道:“是,我亲自过去!”他说完就往外走,川乌在后面问一句:“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
“不用。”
川连重新拿出那只香蛊,嘴里吩咐道:“你给我在外面守着,无论谁来,都不得打扰我。”
川乌郑重应下,然后轻轻退了出去。

第133章 分裂

鹿源是在一家戏园子里找到鹿羽的,他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角落的桌子那独自喝酒,戏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风花雪月,她嘴里不时跟着低声念上一段,若仔细听,会发现她的嗓子一点不比那台上的花旦差。
鹿源走到她跟前,鹿羽抬起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冷嘲,又带着几分了然:“这么快就找过来了,不愧是源侍香,坐吧,这张桌子我已经包了。”
鹿源拿走她手里酒杯:“别喝了,起来跟我走。”
鹿羽却将手放在桌上,托着一边腮看着他:“跟你走?跟你回去,好让你跟安先生讨赏吗?”
鹿源皱了皱眉:“今日之事先生并不与你计较,已经吩咐下去了,不会有人为难你。”
鹿羽微微一怔,却也没有站起身,只是打量了鹿源一会,问:“然后呢?”
鹿源道:“我送你离开长安。”
鹿羽目中的嘲讽之意更浓了:“让我离开长安就是她的不计较?这要是照朝廷的说法,应该是叫——流放吧,是犯什么罪的人,才会被流放呢?”
鹿源看着她道:“你是真当先生不知道你是谁?可即便如此,先生这些年还是留你在身边,更不曾亏待过你。”
“那都是托你的福,源侍香。”鹿羽似笑非笑地看着鹿源,“不过你的福泽也还是不够大,先生对我,说弃了也就弃了。对一枚弃子还这么费心,特意让你来送我离开,也是难为她了。”
鹿源眼里露出几分愠怒:“你当明白,先生此时让你离开是为你好,你若不走,难道他们就不会来找你?先生能放过你这一次,若有下次,还能再放过你?!”
鹿羽拿起另外一个酒杯,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些不屑地道:“到底什么才是对我好,我心里明白得很,不用你来告诉我。至于安先生,她如此宽宏大量,究竟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你呢?”
鹿源看她眼里又露出那等嫉恨的神色,沉默了一会,放缓了声音:“小羽,是你一直不愿真正站在先生那边。”
鹿羽没理会他的话,慢慢喝了一口酒,然后自顾自地道:“在山下的这几天,我总会想起小时候,那时每次他一发疯,你都会第一时间冲过来护着我和娘,你那时候也很小,抗不过他,但他多少还是会因此收敛几分。”她说到这,忽然笑了一笑,挑着眉看他,眼里带着清清楚楚的恨意,“你是不是以为那个时候的他就是最可怕的,其实不是,有你在,是他最好的时候,你走了,把我和娘丢下一去不回后,才是他真是可怕的开始,真可惜,你没能见识见识。”
鹿源脸色有些苍白,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鹿羽接着道:“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却为什么每次你的运气都那么好,你受不了那个家的时候,有人带你离开;你学得一身本事后,马上就能遇到安大香师,并轻易就能获得她的信任。”
鹿源有些艰难地开口:“小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当年我一直想回来找你和娘,只是我无法离开。”
鹿羽道:“一开始我很想你,我想去找你,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你一句话都没留下就走了。你能抛下我和娘,我没你那么狠心,我抛不下她,我一直守在她身边,直到她闭眼的那一刻,我才离开的。”
鹿源面无血色地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想问,却又不敢问出一个字。
鹿羽带着一种凌虐的快意看着他:“几乎没人知道鹿家那些丑事,大家看到的都是鹿家表面的光鲜,只有你知道,那无法挣脱无法逃离的噩梦有多可怕。你走的时候,我才六岁,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鹿源张了张口,只是跟着他就站起身,之前的痛苦和挣扎瞬间褪去,面上恢复淡然。
他看到了川谷。
川谷摇着扇子走过来,打量了鹿源一眼:“真巧,源侍香也来听戏。”
鹿源道:“二掌柜来听戏?”
川谷道:“不是,我来找人。”
鹿源问:“找谁?”
川谷往他身后示意了一下:“喏,找到了已经。”
鹿源转头看了鹿羽一眼:“她是天枢殿的人,二掌柜找她何事?”
川谷拿扇子在手心拍了拍:“我请她去天下无香做客,源侍香要一起吗?”
鹿源道:“二掌柜请回吧,她不会去的。”
川谷微微挑眉,看向鹿羽:“鹿姑娘不肯赏脸?”
鹿羽站起身:“既然是诚意相邀,怎好拒绝。”
鹿源转头,面露不悦:“小羽!”
鹿羽看着他笑了笑:“源侍香,你好之为之。”
鹿源沉下声:“小羽!”
鹿羽不再看他,离了座就要跟川谷走,鹿源却侧身拦住她:“你不能去!”
鹿羽嗤笑:“你难道不知,我本就从那里来,倒是你,你忘了自己的来时路了吗?”
鹿源不由皱了一下眉头,川谷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着。
鹿源还是没有让开,鹿羽往前一步,踮起脚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忘了,背主的是你,你是个习惯了背叛的人!”
鹿源身上一僵,鹿羽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转身走到川谷身边。
戏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很多面生的客人,只是台上的大戏正唱得热闹,台下的人正看得起劲,故而也没多少人往他们这边注意。
川谷带着鹿羽离开的时候,也给鹿源留下一句话:“大祭司说了,你差不多也玩够了,别真让他亲自去请你回去。”
鹿源站在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离开,直到手下的人不解地过来问:“源侍香,我们要不要去追?”
鹿源缓缓道:“不用了。”
“那羽姑娘她?”
鹿源道:“天枢殿再没有这个人了。”
他手下的人一时有些不解,他们可都知道,羽姑娘是源侍香的亲妹子。
“回去吧。”鹿源说着就往外走。
先生该起来了,蓝靛应该也去白园了,镇香使那边却不知是什么情况,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忙…

第134章 真假

安岚没有睡多久,太阳将落山的时候,她醒了,也正好蓝靛过来。天太冷,她下了床,捧着手炉倚在熏笼上时,侍女将一身寒气的蓝靛请了进来。
“先生。”蓝靛走到她跟前行礼。
安岚微微颔首,请她坐下,让侍女给蓝靛递上热茶:“下雪了?”
蓝靛喝了一口茶后,点点头:“刚下,不大。”她说着就将茶盏放到一边,然后道:“还是查不到孔雀的踪迹。”
安岚抱着手炉,没说什么。
蓝靛直接问:“川连如此费尽心思,让先生为她饲养香蛊,先生可想过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安岚手指轻轻在手炉上弹着:“你觉得呢?”
蓝靛道:“属下猜不出具体的目的,但属下能确定,这必定是‘山混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安岚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
蓝靛接着道:“当初如果真是广寒先生制定了‘山混计划’,先生可知,广寒先生此计划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安岚沉默了一会,抬起眼:“除了报仇外,或是毁了这长香殿,也或者是一统七殿。”
蓝靛道:“广寒先生的仇已然得报,但如今南疆香谷和道门联手启动‘山混计划’,毁了长香殿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如此他的目的自然就是,将长香殿整个抓在自己手里。”
安岚道:“这等野心,道门也不是现在才有。”
蓝靛道:“但是眼下他们却很安静,道门虽是现身了,也带了川连上香殿立下了战术,但至今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安岚沉吟一会,问:“有何不对?”
蓝靛问:“先生觉得,川连有和大香师一战的能力?甚至还要战胜两位大香师!”
安岚道:“你以为他们会准备暗算我们?”
蓝靛道:“没错,如果他们不在这方面做手脚,等到挑战那日,川连凭什么能获胜?”
安岚道:“然而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在我们等着他们动手的时候,他们却反常地无比安分。”
蓝靛道:“是的,属下还查了,道门带过来的确实就那几个人,再加上香谷的人以及玉瑶郡主留下的那些刺客,即便他们真想动手,也远远是不够的。”
安岚道:“时间还有很多,兴许他们并不着急动手。”
蓝靛道:“时间确实还有,但是他们要对付的是五位大香师,并且此事不允许失败。”
安岚道:“不是五位大香师,我们五人当中,有人已是他们的同盟。”
蓝靛道:“先生心里明白,这样的同盟绝不可能超过两位,很可能就只有一位。”
安岚看了蓝靛一会,片刻后问:“你想说什么?”
蓝靛站起身,微微欠身,郑重地问:“我想问先生,是否知道‘山混计划’的详细情况,以及川连此次设计让您饲养香蛊的真正用意。”
安岚微微摇头:“这都是我一直在查的事情。”
蓝靛顿了顿,便道:“先生,我需要知道孔雀究竟是谁。”
安岚看了蓝靛一眼,蓝靛道:“山混计划是当年广寒先生设计好的,而孔雀又是广寒先生为此计划的实施特别派去香谷的人,也就是说,如今最了解山混计划,最清楚香谷和道门接下来每一步的人,就是孔雀。”
安岚神色未变,这个她自然有想到,但她没有开口。
蓝靛接着道:“先生,如果只是一味等待,伺机而动,很容易陷入被动的境地。”
安岚抬起眼:“孔雀的事,你为何来问我?”
蓝靛道:“因为源侍香,他是您身边的侍香人,我必须经过您的许可,才能审问他。”
安岚沉默了一会才道:“你还怀疑他是孔雀?”
蓝靛道:“如果先生相信他不是孔雀,那属下亦相信他不是,但种种迹象表明,他跟孔雀必有关联,在他进入天枢殿之前。”
安岚轻轻叹了口气:“你应当知道,他是背了旧主,才来到我身边的。”
蓝靛点头,虽然她查不出鹿源的旧主究竟是谁,但她知道那个人在南疆,并且很可能就是南疆香谷里的人。
安岚接着道:“我之前答应过他,不查探他的身份,不窥视他的过往,若日后有任何事情涉及到他的过往,关系到他的旧主,我亦不能让他做出出卖旧主之事。”
蓝靛微怔,房间内陷入沉默,良久,她才开口:“如此说来,源侍香确实是从南疆香谷出来的。”
安岚没有说话,只是片刻后,蓝靛又道:“但,如果他跟孔雀没有关系的话…”
安岚遂看了她一眼,蓝靛亦看向安岚:“先生,镇香使本是广寒先生,如此,‘山混计划’其实就是镇香使设计的。”
安岚道:“他已经忘了过往的一切。”
“如果…”蓝靛神色凝重,声音也低了几分,“如果他并未忘呢?如果那都是他用以迷惑先生的呢?”
安岚眉头微蹙,目中隐隐露出几分不悦:“镇香使为何要多此一举?”
蓝靛未惧,面上神色无比的认真:“其实属下对此一直就怀疑,或许因为镇香使只是失去了香境的能力,所以他唯有‘忘掉’过往,才能以全新的身份回来。”
安岚微微皱起眉头,蓝靛却未停下,接着道:“先生可曾想过,如果他才是‘山混计划’真正的实施者,而他现在又在先生身边!这是多可怕的事!”
安岚沉默许久,闭上眼,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蓝靛道:“先生,属下之前查探的所有关于孔雀的消息,基本都是来源于镇香使那边的人。如此,反过来一想,这完全有可能是镇香使故意透露给我的,若这些消息是假的,那么孔雀很可能就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人,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孔雀这个人!”
安岚倚着熏笼,面上神色莫测。
蓝靛接着道:“属下并非是随意猜测,关于孔雀,刑院动用了那么多人力,却都查不出这个人丁点蛛丝马迹,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而镇香使那边,就连福海和施园几位,他们对孔雀的了解,也跟属下查到的一样多,先生,没有人见过孔雀。”

第135章 怀疑

安岚身子往后一靠,沉思片刻,缓缓道:“没有孔雀这个人吗?”
蓝靛道:“若真有,属下觉得更有可能,孔雀就是镇香使!”
安岚遂看了她一眼,眼神如刀。
蓝靛对上安岚的目光,神色坚定:“我知道先生不愿听属下说这些,但是为着先生着想,即便会惹怒先生,属下还是要再次提醒,先生要小心镇香使。”
安岚沉默良久,闭上眼,轻轻吐了口气,然后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你说的这些,也一样不能确定。”
蓝靛道:“属下会继续追查下去的。”
安岚微微点头,蓝靛告退出去后,她从榻上起身,打开窗户,看着外面的飘雪和满园的冷梅。
她知道,天枢殿内不止一个人跟蓝靛有一样的想法,但只有蓝靛敢当着她的面提出来。
她心里微微有些烦躁,并非是因为蓝靛的话而动怒,在不利于己的情况下,所有敢于直言并敢于坚持自己心中想法的人,无论对错,她都认为值得敬佩,亦有惺惺相惜之意。
坚持自己,从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晚饭后,鹿源回来了,来见安岚的时候,安岚看他脸色不好,便道:“鹿羽去了那边?”
鹿源垂下脸:“请先生责罚。”
“我为何要罚你。”安岚给他倒了杯茶,示意他坐下,“既然是她的选择,那就随她,只是你需明白,此后你们立场不同,下次再见时可能就是明明白白的敌人了,你可有准备?”
鹿源坐下,接了安岚的茶,喝下后,又站起身道:“我明白。”
安岚打量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有些苍白,便道:“回去休息吧。”
鹿源抬起眼:“先生…不问了?”
安岚道:“还需问什么?”
鹿源顿住,片刻后深揖,轻轻退了出去。
然而蓝靛却等在外头,他出来后,冷眼看着他道:“鹿羽的事,若非先生开口,你知道她现在会在哪里吗?”
鹿源没有说话,蓝靛走到他跟前,打量着他道:“先生这些年待你不薄,今日出了这种事,看着你的面,甚至放了鹿羽。”
鹿源道:“先生的恩情,我从不敢忘。”
蓝靛道:“你不敢忘,但你又为此做了什么?”
鹿源看着蓝靛,眼神平静:“蓝掌事想说什么?”
蓝靛道:“先生一直在找孔雀。”
鹿源道:“我也在找。”
蓝靛微微眯起眼:“曾经我以为你就是孔雀,但我算了算时间,广寒先生当年派出孔雀前往南疆香谷,至少是八年前,甚至有可能是十年前。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个小少年,应当不足以担此重任。”
鹿源道:“那蓝掌事还怀疑我什么?”
蓝靛道:“如果你真的不是孔雀,那么孔雀究竟是谁?当真有孔雀这个人吗?为什么刑院一点蛛丝马迹都查不到?”
鹿源道:“这应该蓝掌事去自省才是。”
蓝靛摇头:“如果真有孔雀这个人,但刑院却怎么都查不到,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一直以来,就有别的身份做了掩盖。”
鹿源神色淡淡,似乎并不意外听到这句话。
蓝靛盯着他道:“你心里的想法跟我一样,甚至你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如果你当真不知道孔雀是谁的话。”
鹿源微微抬起脸,看着夜色中的白梅:“蓝掌事是有了新的怀疑对象?”
蓝靛看了他一会,负手道:“我本不欲与你讨论此事,但先生很信任你,是我想象不到的信任。”
鹿源面上微微动容,片刻后道:“先生对蓝掌事的信任,并不下于我。”
蓝靛道:“所以你我之间不应该存有芥蒂,特别此事关系到先生的安危,你更不可在此事上存有私心!”
鹿源道:“鹿某未曾存过私心。”
蓝靛道:“既然不存私心,为何不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因此事兴许关系到你的过往,所以先生遵守承诺,从不多问你一个字,但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先生待你的好!”
鹿源沉默了许久,才道:“我确实不知道孔雀是谁?”
蓝靛道:“那你怀疑是谁?”
鹿源沉默不语。
蓝靛问:“是镇香使吗?”
鹿源还是沉默。
蓝靛转头看他:“若真是镇香使,你可明白日后事情会演变成何种地步?!”
鹿源问:“先生亦怀疑镇香使吗?”
蓝靛转回脸,看着跟前的白梅,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先生似乎不愿怀疑镇香使。”
鹿源道:“那蓝掌事不妨就先信任镇香使。”
蓝靛又转过脸,打量了他一会:“你还未说你究竟怀疑谁?”
鹿源轻轻叹了口气:“兴许天下无香里会有答案。”他说完,就转身走了。
蓝靛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你真的出自南疆香谷。

入夜,安岚正准备歇息时,忽闻到一缕梅香,她才抬起脸,就看到窗户一动,随即一个人影从窗外闪身进来!
她怔了怔,站起身,诧异道:“好好的门不走,你跳什么窗?”
白焰将折下的梅花插入她屋内的春瓶内:“不想惊动你外头的侍女。”
安岚微微挑眉:“你当这样就没人知道了!”
她的话才落,外面就传进来一句话:“先生?”
安岚只得道:“没事。”
白焰低低一笑,走到她身边:“你身边的人本事不小,如此我也放心了。”
安岚任他握着手,睃了他一眼:“这么晚过来,就为试探我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