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焰道:“也不是,还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安岚坐下:“什么事?”
白焰坐到她身边:“谢蓝河的母亲蓝七娘病了,而且病了有一段时间了。”
安岚一怔,片刻后才问:“什么病?严重吗?”
白焰道:“具体什么病倒不清楚,只是听说似乎病得不轻,并且许多大夫都看不出病因。”
安岚道:“难怪他前段时间常回谢家,只是,你为何特意过来告诉我这事?”
白焰道:“李道长在医理上有不浅的造诣。”
安岚问:“所以谢家请了李道长去给蓝七娘看病了?”
白焰点头:“是的。”

第136章 绝症

安岚沉思片刻,又问:“谢家是什么时候去请的李道长?”
白焰道:“李道长一进长安,谢家的人应该就去接触了。”
安岚问:“当时就请到了?”
白焰摇头:“这倒不清楚,鸽子楼查到的是,李道长是今日下午才过去。上午从景府离开后,就直接去了谢府。”
安岚抬起眼,烛台上微微跳动的烛火映在油亮的高几上,泛出淡淡的暖光,明亮而澄净,宛若琉璃,好似她印象中那个少年的眸子。

这一天,谢府也留了客。
李道长给蓝七娘施完针后,再仔细替她把了把脉,然后才让身边的弟子收好他的药箱。
谢蓝河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守在这里,见李道长起身后,即走过去:“怎么样?”
李道长神色淡淡,示意出去说。
从傍晚开始,旁边的厢房已摆好酒菜,只是李道长等人一直没过来用膳。可现在他们进去,那桌上的酒菜竟还是热腾腾的,好似才刚刚端上来。
谢蓝河请李道长坐下,给他倒了杯酒,李道长却抬手一挡:“喝不了,还是换茶吧。”
谢蓝河便让下人将酒撤了,再拿起旁边刚刚沏好的六安瓜片,轻轻放在李道长跟前。
李道长拿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然后长长吐了口气,好似要把这一日的疲劳都吐个干净。
谢蓝河等他放下茶盏后,才再次开口:“请问道长,我娘她如何了?”
李道长看了谢蓝河一眼,沉吟了一会才道:“令堂的病况,谢先生知道几分?”
谢蓝河道:“应当是从夏天开始就不舒服,当时以为只是吃坏了肚子,后来才知道是身体里长了不好的东西。吃了几个月的药,一开始看着还有好转,但越往后却越不行,如今连喝药都困难。”
李道长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谢蓝河一怔,忙问:“难道我说的不对?”
李道长道:“病症倒是说得差不多,只是令堂这病,可不是今年才有的,老道若是没有看错,令堂的病起码有八年了,能忍到现在,不容易啊。”
谢蓝河愣在那,半响才开口:“八年?怎么可能!”
李道长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这等病,本就是不治之症,不过一开始应当是用对了药,给压住了,所以才能一直瞒着先生您,如今是到了强弩之末。”
谢蓝河眉头紧蹙,面上依旧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我娘她…为何要瞒着我!?”
“为何要瞒着您?”李道长轻轻摇头看着谢蓝河,“谢先生可还记得八年前,您在哪?在做什么?”
八年前?
八年前,蓝七娘忽然带他去找谢云大香师,随后他终于能进入长香殿,跟在大香师身边,成为开阳殿的传人。可是,接着长香殿突起风云,几位大香师纷纷陨落,谢云大香师亦因此命悬一线,那时他即便还稚嫩,谢云大香师也不得不将开阳殿交托于他…
见谢蓝河陷入追忆,李道长便道:“掌管一个香殿,绝非易事,令堂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不会让你为她的事而分心。我想,令堂当年一定要你进香殿,应当是她也明白,她看顾不了您多久了。”
谢蓝河回过神,神色僵硬,良久,他不自觉地抬手抹了一下脸:“可,这府里的人难道也都不知道?”
李道长缓缓道:“当时谢云大香师忽然离世,长香殿面临重新分权,您资历尚浅,天枢殿的安先生虽也一样,但她能得天权殿的净尘先生全力帮助,天璇殿的柳先生亦偏向于她,就连玉衡殿也跟安先生有那么一层道不清说不明的关系在,故崔先生不可能会对她不利。所以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只要能保证您在大香师的位置上坐稳,牢牢掌握住开阳殿,谢家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配合蓝七娘瞒您,自然…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谢蓝河一时间觉得脑子有些纷乱,不由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一时想去篮七娘房里看看,一时又想叫谢家所有人都过来,好好说清楚这件事。
李道长没再理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谢蓝河终于站住,负手而立,怔怔地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火,慢慢冷静了下来。
即便他现在就把谢家所有人都责罚一遍,甚至杀了几个阳奉阴违的,又能如何!
直到李道长放下筷子,清茶漱口后,谢蓝河才转过身,重新坐下看着李道长:“道长今日给我娘施针后,我娘她明显好了许多,药也能喝了。”
李道长却摇头:“不过是让她减轻些痛苦罢了,这等病,老道我也是无能无力。”
谢蓝河神色僵硬,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他两手紧握成拳:“您一定有法子救她的!”
李道长看了谢蓝河一眼,轻轻叹了口气:“谢先生过去那八年年过得不轻松吧,如今算是能稳坐那个位置了,终于想着回头好好孝敬母亲,然而…”他说到这,就又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上些许感慨,“谢先生想开些吧。”
谢蓝河眼圈有些红了,但片刻,他就将胸腔内的情绪硬压下去,再次道:“你一定有法子救她的!”
李道长却没再说话,慢慢地喝了三杯茶。
谢蓝河问:“你想要什么?”
李道长放下茶杯,抬起眼:“令堂已然药石无用,老道确实无能为力,但若谢先生非要留住令堂的话,老道倒是知道有个法子或许可行。”
谢蓝河忙道:“你说!”
李道长看着谢蓝河道:“唯种蛊续命。”
谢蓝河微怔。
李道长接着道:“令堂如今不仅是身体将近油尽灯枯,精气神也都将耗尽,所以蛊虫非香蛊不可。”
谢蓝河缓缓开口:“香蛊,南疆人的东西。”
李道长道:“没错,是他们的东西,所以即便谢先生想用此法,老道也无法许诺给谢先生。”
谢蓝河沉默片刻,看着李道长问:“当真能续命?”
李道长道:“谢先生若是怀疑,可以去刑院打听打听。”
谢蓝河顿了顿,又问:“条件?”
李道长道:“这个,就需要谢先生和天下无香的人去谈了。”

第137章 查探

次日,安岚用完早膳后,去看景孝时,正好碰到景仲从景明的院子里出来。
“安先生。”景仲远远就看到了安岚,赶紧加快几步上前行礼,“先生起得真早,昨儿夜里下了雪,不知住得可好,白园里的地热烧得够不够暖和。”
“挺好。”安岚微微点头,再看他一眼,“你来看景孝?”
景仲抬起脸,轻轻叹了口气:“都是十三那小子闯下的祸,昨儿四弟忙着照看孝哥儿,无心计较别的,所以我今儿将十三拎过来。四弟宅心仁厚,不忍责罚他,我就让他跪在那院中,总归孝哥儿一日不醒,他就一日跪在这里。”
安岚微微挑眉:“今日还下着雪呢。”
景仲一脸愤愤地道:“那小子是自小被他母亲给宠坏了,出了这等事,不好好教训他一番,他都不知自己错在哪,以后不知还会闯出什么大祸!”
安岚道:“景二爷倒是舍得。”
景仲又叹了口气:“看到孝哥儿一直没能醒过来,我更是心疼,而且此事还不得不麻烦先生…”他说到这,就做了个深揖,“我这先替四弟和孝顺哥儿谢过先生!”
安岚待他起身后,才淡淡一笑:“此事该怎么谢我,四爷心里明白,二爷不必放在心上。”
她说完,就往里进去了。
景仲站在那,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色阴沉。

安岚走到后院,果真看到景流跪在院中,到底是个才十岁的孩子,虽顽劣的时候确实让人觉得无比可恶,但此时一看,也同样让人觉得不忍。
也不知景仲是不是故意的,景流若真在自己叔叔院子里跪上一天,且不说景二奶奶从此会恨死四房,这府里上上下下,怕是都会觉得景仲处事公正,不偏私,即便是自己的亲儿子,做错了事也照样罚;而景明,则太过狠心。
安岚在景孝厢房前的走廊下站住,景明正好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后,即过来行礼:“外头冷,安先生请先进屋,我还有点事要办。”
安岚往景流那看了一眼:“他的事?”
景明微微点头:“二哥下了严令,十三若敢站起来,回去就打折他的腿,连接骨的大夫都已经请在府里了。”
安岚略有诧异:“二爷还真狠得下心!”
景明轻轻摇头:“这份心意,我是不好领受啊。”
自己的儿子被伤成那样,他心里当然是恨的,但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不能随意动怒,否则孝哥儿醒来后,怕是境况会更加艰难。再说此事的罪魁祸首并非景流,冤有头债有主,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明白。
景明的话才落,安岚就看到几个下人从另外一个屋子出来,手脚麻利地在景流周围搭建起一个遮雪挡风的围帐,接着一个孔武有力的仆从将景流整个抱起来,另一个下人将厚厚的垫子塞到景流下面,再让他跪到垫子上面,火盆也搁在他旁边。
景流有些害怕,又有些窃喜,同时还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能这么跪着?
这样跪着比刚刚舒服了千万倍,而且有了围帐遮挡,即便他趁没人看着的时候偷懒坐下,也容易得很,只是这样回去后,爹会不会还要打折他的腿?
景明和安岚略一颔首,就出了走廊走到景流那。
安岚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景明过去同景流说了片刻的话后,景流显然是接受了这份好意,乖乖烤着火,舒舒服服地跪在围帐里面。
安岚唇边露出一抹笑意,难怪当初景公会选择四房。

回来将安岚请进厢房后,景明面上才露出深深的担忧:“孝哥儿昨儿一整晚都是这样,丫鬟们给他喂了点流食,能吃下的也就小几口。”
安岚走近去仔细看了一会,问:“大夫怎么说?”
景明摇头道:“大夫也瞧不出个究竟,怕是只能看川连那边了。”
“已经派人去天下无香了?”
“一早就让陆管事跟着马车去了。”
才说着,下人就进来通报,川连已经到了,正随陆管事往这边进来。
安岚转身,不多会果真看到川连的身影,她是逆着光走进来的,初始身影有些模糊,直到走到跟前后,她的脸才渐渐清晰起来。安岚不由打量了她一眼,目中露出些许疑惑,刚刚那一瞬,她似乎觉得川连看起来有些不大一样,只是再仔细一瞧,那等感觉又消失了。
“安先生真早。”川连朝安岚微微点头,然后看景明一眼,“请四爷先出去,待安先生的香境结束后再进来。”
景明询问地看了安岚一眼,安岚点了点头,景明遂揖手轻轻退了出去。
川连走到景孝床前,看了一会,然后就翻出掌心的香蛊:“三少爷的气色瞧着不大好,安先生开始吧。”
只是她刚抬起眼,忽然就对上安岚的眼睛,漂亮的凤目带着微微的冷意,漆黑的眸子宛若万古寒夜,目光相撞的瞬间即被吞噬!
川连踏上天下无香的台阶,看到川乌和川谷在店铺里等她,她进了店铺后,面对川乌和川谷关切的问候,面上露出几分疑惑,她有心想说点什么,只是刚一张口,心里那等怪异的感觉就消失了。
她走到后院,拿出香蛊,命川谷去找鹿羽,又命川乌在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进来。
川乌领命退出,将房门轻轻关上。
川连走到屋内的桌案前坐下,取出一个桃木碟子,将香蛊轻轻放在碟子里,然后再取出一把黑色的匕首。可就在这会,桃木碟里的香蛊突然动了一下,身体开始抖动,川连一怔,遂放下匕首,将香蛊重新放回自己手掌心,观察了片刻后,她抬起眼,神色中带着恍悟,眼里亦带着惊叹:“安先生好厉害的香境!”
屋内无人答话,川连又将目光落到香蛊上:“安先生难道忘了,香蛊既然能吞噬香境,有它在我身边,我自然就可以分辨真实与虚幻。”
桌上的匕首消失了,接着房间里的桌椅床榻也随之慢慢淡去,安岚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川连叹道:“时光回溯,当真百闻不如一见。”
安岚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着她。
川连淡淡道:“安先生想窥视我的事,还需要再加把劲才行。”

第138章 对话

景明在外头听到屋里有对话声,正好这会儿白焰也过来了,他便试探地往里问:“安先生,镇香使已经到了,我等能否进去?”
安岚开口,眼睛却还是看着川连:“进来吧。”
门打开,川连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光,忽然问:“安先生能随意掌控香境里的时间!那是否可以做到一梦千年?”
刚刚她在香境里起码有半个时辰,但明显现实里并未过去多久,顶多一盏茶的功夫。
安岚未答,只是将目光从她脸上转开,落到景孝身上:“他现在这样,连喂食都困难,怕是很难坚持到恢复意识的时候。”
川连一边将手里的香蛊放到景孝脸上,一边道:“先生不必担心,三少爷的情况会一日比一日好的,只管叫下人尽心伺候着便是。”
景明走过来,看着香蛊趴在自己儿子脸上,眉头紧蹙。
待香蛊上的红光一闪而过,身体恢复半透明的状态后,川连又将香蛊收起。
景明忽然问:“姑娘用此法给我儿解毒,待他醒来后,身体是否还是跟从前一样?”
川连看向景明:“景二爷放心,只要三少爷能在这个月的时间内醒过来,我保证他和以前一般,不会绝留下任何伤害。”
景明顿时皱了皱眉:“姑娘的意思,我儿这个月内也有可能醒不过来?”
“三少爷能否醒过来,一半在我,一半在安先生。”川连说着就看了安岚一眼,“我这边自是会每日都按时过来,但安先生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有什么变动,却是我不能保证的。”
安岚没说话,景明赶紧道:“安先生已经在景府住下了,姑娘能保证兑现自己的承诺就好。”
川连嗯了一声,然后看向一直没有开口的白焰一眼:“镇香使能否送我出去,我有几句话想请教。”
白焰看了安岚一眼,安岚没有表态,白焰淡淡一笑,就朝川连做了个请的手势。
出了景明的院子后,川连才问:“镇香使进过安先生的香境吗?”
白焰道:“进过。”
“能否告知是什么样的情况?”
“姑娘想问什么?”
川连转头看他:“那…你身处其中,能否辨出虚实?”
白焰想了一会,才道:“或许能。”
川连问:“或许能?此话何解?”
白焰没有看她,一直看着前面:“在安先生的香境内,你以为是你辨出了虚实,又怎知那不是先生让你辨出的?毕竟在那里,她才是那个世界的主宰!”
川连忽然站住,只是片刻,又迈开脚步:“兴许对你是如此,但对我,安先生可不会有此等善意。”
白焰笑了,这才看了她一眼:“对我是善意,但同样一件事对姑娘你,却不见得就是善意。”
川连面无表情地道:“镇香使的扰心之言,同样不下于安先生的香境。”
白焰颔首而笑:“过誉了。”
此时正好将她送到景府外,白焰便站住,目送她下了台阶。
川连忽然回头:“入了她的香境,你当真只能任她来主宰你的一切,绝无还手之力吗?”
白焰只是微笑,并不回答。
川连也没有逼问,只是看了他一会就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回到天下无香,景府的马车离开后,川连才进了店铺。
此时川乌和川谷都不在店内,也不见别的伙计,然而她却在那摆满各种异域香料的架子后面,看到一个男子的身影。她店内所有来自异域的香料,都用琉璃瓶保存,精致的,色彩斑斓的瓶子,集中放在一处,即便无人看着,也是美得叫人不敢造次。
可那个男子却很随意地拿起其中一个瓶子,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很平常的动作,平常得漫不经心,甚至有点微微的烦躁。
川连道:“原来是谢先生。”
谢蓝河转头:“三掌柜回来了。”
川连微微点头:“先生来此,是要买香?”
谢蓝河道:“是有事要请教三掌柜,不知可方便?”
川连道:“荣幸之至,谢先生请里面谈。”
进了后院的堂屋后,川连请谢蓝河入座:“不知谢先生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忙的?”
谢蓝河开门见山道:“我想请教三掌柜种蛊之事。”
“种蛊…”川连道,“谢先生对这个感兴趣?”
谢蓝河打量了她一眼,接着道:“我母亲病重,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李道长说过一句,南疆有种法子可以救我母亲,种蛊续命。”
川连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我们确实有种蛊续命。”
谢蓝河手心不自觉地握了一下:“什么病都能救?”
川连道:“不是救,谢先生,续命不是救命。”
谢蓝河微顿,随后道:“请三掌柜指教。”
川连道:“我不清楚令堂的情况,但种蛊续命,不同于大夫的去病医人。大夫除病,病人自然康复,此后能活多久,便看此人的阳寿有多少,造化有多大。而种蛊续命,主要看的是香蛊,香蛊活,则寄主活,香蛊死,则寄主死。”
谢蓝河微微皱起眉头,那双漂亮得宛若琉璃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阴影:“那被种了蛊的人,即便是命保住了,但病痛还是存在的?”
川连道:“病在,只是被香蛊给压住了,所以痛也会消失,身体看起来健康时候差不多。唯一的隐患就是,无法保证香蛊能坚持多长时间,如果香蛊死,那么寄主也会在那一瞬死去,不会有任何征兆。”
谢蓝河依旧皱着眉头:“香蛊会忽然死去?那种蛊能续命多长时间?”
川连道:“种蛊续命,损耗的本来就是香蛊,每时每刻都在耗损香蛊的精气神,总有消耗殆尽的一刻。续命的时间需要看寄主的情况,和香蛊的情况,如果真想延长续命的时间,除非有人能****饲养香蛊,充足它的精气神,那香蛊为寄主续命的时间自然就会加长。”
谢蓝河问:“如何饲养?”
川连道:“经玉瑶郡主一事后,谢先生对香蛊的特性当有一定的了解,香蛊会吞噬香境,故香境对它而言,就是最好的养料。”

第139章 犹豫

谢蓝河垂下眼,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正色道:“能否麻烦三掌柜去看一看我母亲的情况。”
川连道:“谢先生今日的来意我大概清楚了,只是…且不论令堂的情况如何,现如今,我手里只有一只香蛊。”
谢蓝河道:“种蛊续命需要几只香蛊?”
川连道:“一只即可。”
谢蓝河问:“如此有何为难处?”
川连道:“谢先生还不知道昨日景府里发生的事?”
谢蓝河问:“何事?”
川连打量了他一眼:“景三少爷中了毒,只有香蛊能救,并且还需要安先生以香境饲养香蛊才可,从昨日开始,安先生就开始饲养我手里的这只香蛊了。”
谢蓝河道:“香蛊的饲主,应当不会只能是一人。”
川连道:“确实。”
谢蓝河又问:“景三少可需要种蛊?”
川连道:“不需要。”
谢蓝河道:“既然不需要,那此事也就不相冲。”
川连道:“确实不算相冲,只是…此事有两点难,其一,景三少爷的毒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才能解干净,看谢先生如此着急,我不知令堂能否坚持一个月;其二,谢先生怕是还不清楚,培育出一只香蛊,究竟有多困难,香蛊对我们而言,是至宝。”
谢蓝河道:“三掌柜尽可开条件,至于其一…只要你我之间能谈妥,也有解决之法。”
川连看了谢蓝河一会,旁边的水开了,她便开始煮茶。
“我知道,谢家底蕴深,谢先生又是开阳殿的大香师,香蛊再怎么珍贵,只要谢先生开口了,还是能买得起的,只是…”川连说着就将第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现如今,这只香蛊对我而言很重要,已不是钱能衡量的。”
谢蓝河拿起那杯茶,却没有喝,只是轻轻闻了一闻茶香:“难不成,那只香蛊对三掌柜而言,比香殿还要重要?”
川连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眼:“那么谢先生呢?于你而言,是令堂重要,还是香殿更重要?”
谢蓝河放下茶杯,目光飘向窗外,久久不语,清俊的眉眼暗含忧郁。
川连拿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仔细品了一口,然后道:“景三少爷对安先生的重要性,自然是比不上蓝三娘对谢先生您的重要性,只是,此等重要,能否比得上香殿在您心里的重量,我却不知。因而我的答案,就取决于谢先生你的答案。”
谢蓝河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川连,眼神里带着探究。
这姑娘的相貌并不出色,并且面上一直没什么表情,说话的时候语气和神态也都不带什么情绪,照说各方面看起来都很不起眼,但又奇异的让人难以忽略她。她的身份和来历都是个迷,让人看不透,掂量不出她究竟藏着多少张底牌。
被谢蓝河这么打量着,川连依旧不见一丝拘谨,不急不缓地道:“我听说,当年令堂为了让您回到谢家认祖归宗,并进入长香殿拜到谢云大香师座下,是豁出了一切,这样的母亲,当真是令人敬佩。”
还有后来这八年,一个人忍着病痛,皆是为了他。
川连放下茶杯,接着道:“不过是场交易,照说对谢先生也无任何利益的损害,还能让令堂恢复健康,何以如此为难?”
谢蓝河道:“你们的野心不小。”
川连微微点头:“摊开了说也无妨,我们的野心是不小,不过但凡进了那里的人,又有哪一位是没有野心?只看敢不敢去实施心里的想法。我只需谢先生与我正式结盟,必要时候,相助一把,如此,香蛊我自当为谢先生双手捧上,至于景府那边,也无需谢先生多虑,我自会处理好,定能让令堂安享晚年。”
谢蓝河问:“你们有多少胜算?”
川连似轻轻扬了一下嘴角:“胜负五五之数,如果谢先生能加进来的话,胜算当能达到八成。”
谢蓝河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没有就这个回答表态。
片刻后,他又问:“事后呢?”
“事后?”川连看了他一眼,“胜了之后吗,开阳殿上上下下自然都还是谢先生您的,至于别的,我们可以慢慢再商议。长香殿这么大的摊子,我毕竟是远道而来,确实很难一下全都收入囊中。”
谢蓝河打量了她许久:“我想知道,想跟我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川连道:“等到您真的决定加入我们的时候,你自然能知道我是谁。”
谢蓝河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川连也不在意,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如果谢先生难以马上做决定,也无妨,您可以回去慢慢考虑,我并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