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任婉华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第二日一早,静月轩就出了件大事,且这事严重得金氏都忙赶了过来。就连另外几位姨娘那边也都听到了风声,只是因金氏不让多的人过去看热闹,于是各位姨娘只得悄悄打发人过去探听消息。可惜那几位丫鬟过去时才发现,静月轩院门外已经有两婆子在那守着了,除非金氏开口,否则谁都不让进去。

“怎么样,姨娘打听到什么没?”瞧着丫鬟回来后,任婉欣便也赶紧走到董姨娘处打听消息,平日里头,最让她感觉开心的时候,就是听到任婉华那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太太让人守着那院子呢,谁都进不去。”董姨娘摇了摇头,接着又道:“瞧着事情不小,听说是大姑娘的嫁衣不知被谁给撕了几个大口子。一大早的,那院里就跟炸了窝似的,只是太太赶去得太快,不然我也能过去瞅瞅。”

任婉欣顿时拍手称快:“这下可好了,这亲事还没办呢,嫁衣就出了问题,这可是扫把星的意思!谁让她平日里那么专横跋扈,连自己身边的丫鬟都怀恨在心,一下子就给她来了这么一手,真快人心!这下宋家那边肯定也会对她生出成见来,没准还能让这事给黄了,太好了太好了!”

“我的好姑娘,你小点声不行,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姨娘怕什么,现在大家都跑去静月轩那打听消息了,谁还注意咱这边!”

董姨娘懒得跟她辩,走出屋外招来身边的丫鬟,悄悄吩咐了一句:“夏月,你再去那看一眼,进不去就在周围转一圈,机灵点。”

“我晓得。”夏月会意,点头就出去了。

第三十五章 嫁 衣(二)


金氏看着搁在自己跟前的鲜红嫁衣,只见衣摆和衣襟处都被撕了两大口子。且这一看,肯定就是先用剪子剪了个小口,然后再用手撕开的。这嫁衣用的料子是上等妆花缎,这般撕法,必会使那撕口处纤丝松紧不一,皆数起皱,根本无法补救,这眼见就要完工的嫁衣算是毁了!

此时屋里,除了金氏和任婉华外,余的几个丫鬟都垂首立在一边,没人敢乱吭声。整个房间充斥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千瑶微抬起眼,看着那被毁掉的嫁衣,没有人知道,此刻心里最难过,其实的是她。那嫁衣上的每一针每一线,都是她的心血,凝结了她十多年的美梦。即便这美梦在她变成千瑶的那一刻起,就已破碎,可是,到底还是放不下。

她看着那鲜艳的红,看着那刺目的裂口,良久,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就松了口气,命运替她做了选择。这样也好,若真有一天,这嫁衣披到别人身上,她准会比现在还要难以接受,这样也好…

“昨儿晚上,都谁在屋里?”金氏缓缓出声,将千瑶的思绪拉了回来。

任婉华看了金氏一眼,忽然就叹息一声低声劝道:“娘,算了吧,总归是坏了,还是赶紧让人重新做一套才是,别的就别追究了。”

金氏看了她一眼,忽然就换上一脸严厉之色:“这事,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咱府里还从没出过这等胆大包天之事!你今儿也给我好好看着,以后也会轮到你来治家,有的事能大事化了,有的事,就一定要处理得明明白白。否则,下次遭殃的,可就不会是件衣服这么简单了!”

金氏的话一出,立在一旁的那几位丫鬟,除了千瑶外,余的皆吓白了脸。任婉华亦是被金氏这等神色和语气吓得一惧,只是随即她心里就是一喜,她要的就是这效果,金氏越是生气,对她就越是有益。

“娘,我不想将事情闹大了。”任婉华说着就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到底,到底都是我身边的人…”

金氏一听这话,眼神又添了几分严厉:“你是说,你知道是谁做的!”

“我…”任婉华一时有些慌乱地抬起眼,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神色间皆是挣扎。

“是你身边这几个丫鬟?!”金氏再问。

任婉华却是适时地沉默了,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咬着唇,不说话。金氏似已明白,忽的就拍了一下旁边的茶几,看向千瑶几位厉声道:“难不成要等我搬出家法,到时做过的,没做过的,全都逃不了!”

千月等人吓得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都跪了下去,个个都抖着声道:“请太太明察!”

大家都跪下了,就千瑶还直挺挺地站在那,一时间显得那么突兀,偏她自己却似浑然无觉般。金氏不由就看向她,她则先看了任婉华一眼,然后才看向金氏,简短地说道:“不是我。”

从一开始的难受中回过神后,她也开始琢磨起这事来,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这上面动手脚?为的是什么?

然而千瑶那句“不是我”,似一下子刺激到任婉华了,只见她忽然抬起眼看向千瑶,且那表情里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不可置信。一眼之后,就听她满是心痛地开口道:“千瑶,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她们,为你挨板子!”

千瑶顿时立起眉毛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她们为我挨板子?难不成姑娘以为这是我做的?”

任婉华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才似无奈般地开口道:“昨儿,我从太太那回来的时候,屋里就你一个人在。被我撞上后,你还显得有些紧张的样子,我原也没在意,哪想今早起来,会看到这个。再说,你当时进了我屋,不仅我看到了,还有一个叫水儿的小丫鬟也看到了,你若不承认,可以叫水儿过来对质。”

千瑶终于明白任婉华这是想做什么了,好一个栽赃嫁祸,她怒极反笑:“我昨晚确实进过姑娘的房间,不过只是把做好的鞋面送回来,别的什么都没碰过。至于姑娘说的紧张,我却是不明白了,我行得正,坐得直,何来紧张,就算我这几日里让姑娘不快了,姑娘也不该用这等话来陷我于不义之地!”

明明是她先开始暗示的,眼见就要将这事引导过去了,可被千瑶这般无畏地撕开道白后,那形式瞬时变得不明起来。任婉华抬眼瞧着千瑶那坚毅的神色,那隐含怒气的眼,心里莫名地就生出几分惧怕来,她强笑了一笑,才道:“你是我身边的丫鬟,又处处为我着想,但凡有一丝可能,我都愿意将这事抹去,就当做从没发生过。可是,她们到底是无辜的,我总不能为了你一人,就弃她们不顾。”

不敢正面回应她的话,特意绕了个大弯,就是要将脏水泼到她身上!千瑶冷笑一声,随即就抬步走到那嫁衣前,拿了起来说道:“这嫁衣,我记得昨儿傍晚时,我是叠好,放在那柜子的最下面,完后上面还盖了一层绸锦。姑娘早上拿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这么摆放着的?”

“没错。”任婉华迟疑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今儿姑娘拿出来时,正好我也在一旁,我记得这嫁衣当时从那柜子里那出来时,照旧是叠得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散乱,若不是铺开了,还发现不了上头这两大口子不是?”千瑶接着问,那眉眼神色间,依旧带着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金氏在一旁看着,不知为何,竟一声未出。任婉华已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只是话都问到这份上,她只好又点了点头。这是她昨晚重新叠好放进去的,自然弄得整整齐齐的,只是眼下想来,自己当时似乎忽略了什么…

“那么姑娘觉得,将这一套嫁衣拿出来,又剪,又撕的,完后再叠好,放进柜子里,盖上绸锦,至少得需要多长时间?”

任婉华一时怔住,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千瑶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代她答了:“光说这叠嫁衣,是我这几天日日在做的,光是叠好,收放整齐,起码得半刻钟。而我昨晚进这屋里所待的时间,也不过是在这屋里走个来回罢了,姑娘刚刚也说了,水儿是见到我进了姑娘房间的,那么她亦是很清楚,我进来总共花了多长时间,有没有半刻钟!”

任婉华面色有些难看,被千瑶这一句逼着一句的话,堵得发不出一个字来。时间,她怎么就算漏了这一点,可更没想到的是,千瑶竟然能细心到这份上!千瑶盯着任婉华看了好一会,即便是在金氏面前,她也丝毫没有收敛起眼中的蔑视。

对于这毫无道理的身份转换,她选择了暂时的妥协,然而即便是卑微到尘埃里,她也要高高仰起头。这是潜藏在骨子里的东西,谁都剥夺不了,就是老天爷也不行。

此刻,跪在地上的千月等人也都抬起脸,皆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千瑶。明明太太还坐在一旁呢,姑娘刚刚几乎都咬定是她做的了,可才几句话功夫,竟就将姑娘给说得脸色都变了,就连太太都未曾出声!这,千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如果说千月、珍珠和琉璃是惊讶的话,那么此刻的翡翠则是不敢置信了,她心里的震动,一点都不比任婉华小。看这情形,似乎走不到她所想要的结果了,怎么会这样?

“太太,我刚刚说的,句句是真话,太太若不信,我现在就去叫水儿过来作证。还有,我现在就在太太跟前将这嫁衣重新叠一遍,看看是不是需要那些时间。”千瑶说着也不等金氏点头,两手一展,就将那嫁衣重新铺开。

任婉华有些着急了,转过脸,看了金氏一眼,却发现金氏此时竟看着千瑶,且面上是一副沉思的表情。她一惊,心里瞬时就生出几分惧怕来,手心开始发冷。这事,眼见就要朝她最不愿看到的方向走了,不行,无论如何都不能这样下去!

她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局面,可是内心开始发慌的她,脑子亦是乱成一团。轮到她的戏份了,可她却记不起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大家的目光全被千瑶给吸了过去!她看着此时正一脸认真地叠着嫁衣的千瑶,就好似看到以前那个抢了她的戏的女人,明明是一出对手戏,但所有的光芒却都被对方给夺了过去!这个丫头,她身上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天生就能抢走别人注意的眼光!

“咦!”就在大家都各怀心思地看着千瑶叠着嫁衣的时候,千瑶却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从那衣襟内摸出一枚约莫指甲大的梅花状耳钉来。

“这嫁衣里,怎么会有这个?”她拿在手中,初始疑惑,只是瞧了几眼后,顿时就怔住,似认了出来。

“怎么了?”金氏终于开口。

“太太,是只耳钉。”千瑶回过神,将枚耳钉递给金氏,接着道:“掉到嫁衣里,又勾到上面的花儿,所以刚刚没人发现。”

金氏接过一看,心里已明白了几分,然后抬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那几位丫鬟,轻轻问了一句:“这个,是谁的?”

第三十六章 家 法


翡翠脸色愈见苍白,自千瑶摸出那枚耳钉后,她就已经慌了神。昨晚回去后,将要歇下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耳钉,不知什么时候竟掉了一只!在屋里到处找也找不到,又不敢声张,就怕是掉在姑娘屋里。后来心里着实担心,坐不住,就去找了吕嬷嬷,悄悄告之了这事。吕嬷嬷先是将她骂了一顿,后又安慰她,没准是掉在园子里了也说不定。只是到底不放心,便让她早上早点过去姑娘那,趁着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屋里悄悄寻摸一遍。若是没找着,那就应该是掉在园中了,不必当心。

然而怎么也不想,这耳钉竟是掉到那嫁衣里头!

金氏问了一声,又等了一会,见还是没人敢认,顿时冷下脸,不过却未发火,而是又看了那枚耳钉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眼熟,便细细瞧了瞧,终于认出来了。

“这个不是华儿的东西吗,去年新打的花样,我记得一共有两对。”金氏说着就瞧了任婉华一眼,任婉华一愣,瞅着金氏手里那枚耳钉,一脸迷茫,这个,她哪知道。

金氏也知道她具都忘了,因而便未多问,心里也知这东西指定是任婉华什么时候,随手赏给身边的丫鬟,只是不知到底是赏了谁。

“这耳环,我记得姑娘当时是赏了两个人。”千瑶这会开口,她不是傻子,一想就明白了。今儿这事,摆明了就是有人想害她,那个冒牌货又想借机除去她,也不知她们是勾结好的,还是误打误撞。但无论如何,此时她都不需客气了。

“是谁?”金氏没有看千瑶,只是一边问着,一边往那跪着的几个丫鬟身上扫来扫去。

任婉华在千瑶和金氏身上来回看了一眼,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好的感觉来。她隐隐觉得,此时的金氏和千瑶之间,存在着一种微妙的默契。那种默契,不仅将千瑶的眼下危机尽数解除,还给她自己带来莫名的危机感!

她握紧手心,面对这已经不受她控制的情况,一时间觉得有心无力。为什么,总被千瑶抢了光,就连这明明先前已经算好的事也变了,还有,金氏的态度,亦让她觉得极为不安…她此时才觉得,失忆,其实也不尽是件好事,就如眼下的情况,因她的失忆,金氏已经完全抛开她。

“姑娘当时赏给了千月和翡翠两人。”千瑶站在那,垂下眼,看千月一眼,又看了翡翠一眼,最后目光停在翡翠身上,轻轻道出一句。

这话一出,大家的目光具都投向千月和翡翠,只见两人此刻都显得有些慌。特别是翡翠,头垂得低低的,身上明显有些颤抖。而翡翠此时,简直是把千瑶恨到骨子里去了。

“哦,你们现在去把姑娘赏给你们的耳钉拿来我瞧瞧。”金氏听了千瑶的话,没多问,随即就朝千月和翡翠吩咐了一句,然后便将那耳钉搁在茶几上。这是足金打的,样式虽不算新,但盛在精巧,且这师傅的手艺,不是外面随便能买得到的。她记得是去年给昊哥儿打金锁的时候,剩了点碎金,打金钗什么的是不够了,于是便打了两对耳钉。只是拿来后才发现这样式适合年轻女子戴,因此便给了华儿。

金氏的话一落,千月随即就应声站了起来,千瑶见她面色虽有些苍白,但眼神并不慌乱,她心里不由就松了口气。而翡翠见千月站起来后,似实在没法子了,只得也跟着站起身。只是当她跟在千月后面,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下了。随后等千月一出去,她才回过身,走到金氏跟前,白着脸,道出一句:“太太,这副耳钉,上个月因千瑶说好看,所以我当时就给了她了,如今,如今并不在我这。”

任婉华顿时抬起眼,心里直叫好,金氏则是定定看了翡翠好一会,然后才瞥了千瑶一眼。千瑶此时已立起眉毛,瞪圆双眼怒道:“你胡说什么,你我向来就不亲,我还会要你的东西!”

翡翠抬起脸看了她一眼,才道:“就是因为我有心要和你修好,所以当时听见你跟千月说这副耳钉好看,什么时候,也出去打一副去,所以我才将我的那对送了你。”

“你这是含血喷人!可有证据!”

“不过是私下送的东西,我当时又怕被你拒绝,怎么可能还找人看着。”翡翠垂下脸道了一句,然后又抬起脸对金氏道:“太太,我说的都是真的,千瑶她一直就对我有不满,这个千月她们是都知道的事,您若不信,问一问就知道了。”

好一个转移矛头的话,还真是没完没了了,千瑶此时简直是怒火中烧,她以前真是瞎了眼,怎么把这么一个丫鬟放在身边,为了自己的私欲,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等金氏问话,千瑶就上前两步,逼到翡翠跟前质问:“既然如此,你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而是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才返身回来说,是不是当时一时没有想到这个拉我垫背的借口!”

似受不住千瑶这咄咄逼人的气势,翡翠瞬时有些慌乱,眼睛也不敢看她,只往左右乱瞟着道:“我,我刚刚是太紧张了,所以才一时没想起来!”

千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慢慢就抬起下巴,以一种俯视的姿态道出一句:“我以前只觉得你有些缺心眼,不过服侍也算是尽心,却没想你竟是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

这话,说得极为莫名,特别是那语气,那神色,让旁的人,皆是一愣。翡翠一时也有些怔住,抬起眼看着此时的千瑶,张着口,却道不出一个字,她忽然发现,此时的千瑶极为陌生,一点都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个千瑶。一旁的任婉华脸色却是变了,忙转头看了金氏一眼,却见金氏依旧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并无要开口斥责的意思!

而千瑶说完那句话后,紧接着就转过身对金氏道:“太太,这事很容易断清,只要太太派几个人去翡翠房里搜一搜,指定能搜出另一枚耳钉来。为表清白,也请太太派人到我屋里搜查一番,到时谁是谁非,就都明白了!”

就冲翡翠刚刚走到门口才返身回来嫁祸于她,她就敢断定,这必是翡翠临时想出的借口,那枚耳钉一准还在她房里搁着。眼下只要过去搜,必能搜出来!

“就按你说的办。”金氏点了点头,说着就将侯在外头的红绸和素缎唤了进来,让她们各找两个婆子立即去办这事。完后又接着吩咐道:“去叫人备家法,都在院子里给我候着。”

这下翡翠彻底慌了,忙拉着素缎道:“我,我跟姐姐一块过去吧,我那屋有些乱,我过去帮姐姐打打下手,这样也快一些,我…”

千瑶顿时冷笑一声:“你慌什么,难不成还想这会过去将东西藏好,好让人搜不出来!”

素缎看了金氏一眼,见金氏已沉下脸,她便一把甩开翡翠的手斥道:“你好好待着,少在这嚎来嚎去,若真是清白的,自不会冤了你!”

红绸和素缎各自领命出去后,翡翠几乎要瘫软到地上,正好这会千月拿着那对耳钉走了进来,然后小心捧到金氏跟前道:“太太,姑娘赏给我的那对耳钉在这。”

金氏只是瞥了一眼,便点了点头:“嗯,既是姑娘赏你的,就收好了。”

千月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才退开,跟珍珠她们站在一块,然后瞧着似失了魂般的翡翠一眼,心有不解,但眼下也不敢出声问什么。屋里的气氛沉闷到令人有些喘不过气,就连坐在一旁的任婉华似也被这气氛给震住了,迟疑了几次,只是看着面色微沉得金氏,到底不敢开口多话。

约莫过了一刻钟,红绸和素缎就回来了,翡翠似被吓得一惊,眼里的慌乱和恐惧再掩饰不住,她几乎是哀求地看着素缎,抖着唇,差点就没跪下去了。

“太太,找到了,是在翡翠房里找到的。”素缎未看翡翠一眼,走到金氏跟前,摊开手,只见一枚金黄色的耳钉赫然在掌心搁着。

翡翠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这府里竟真养出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金氏在茶几上重重拍了一掌,震得那茶盏一晃,任婉华吓得一哆嗦,随即就听金氏厉声喝道:“来人,将这眼里没了主子的东西给我拖出去!”

声音一落,就有两粗手大脚的婆子走了进来,不由分说就将瘫在地上的翡翠架了起来。

“太太,太太饶命,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啊,姑娘,姑娘,您帮我求求情,就看我服侍您一场的份上,姑娘…”

其中一个婆子不知从哪拿出一块烂布头,一把就堵住她的嘴,然后三两下就将她给拖了出去。

没一会,那外头就传出板子落下的沉闷声响,伴着翡翠叫不出来的呜咽声,一声一声,在屋里无情地回荡。任婉华已经白了脸,却抿着唇坐在那,一字未说。千瑶冷着脸站在那,面上依旧带着那种倔强的,高高在上的表情。千月等人具是白了脸,颤着心立在一旁,头垂得低低的。

金氏未开口叫停,外面的声音就一直往下落,也不知过了多久,似已经打了三四十大板那样。吕嬷嬷终于从外头哭着走进来,一下子就跪在金氏跟前求到:“太太,太太就绕了她这一遭吧,是她不知好歹,长歪了心眼,但到底也是自小就服侍姑娘过来的,就范过这一次糊涂!太太就算不记她的苦劳,好歹看在我奶过姑娘的份上,留她一命吧!”吕嬷嬷说完,就连着磕起头来。

“我将姑娘交给你们,不是让你们给她惹事的,今儿这事,算是小事吗!嬷嬷是有年纪的人了,心里还不明白这个理,亲事还没办呢,嫁衣就被毁了,这事要传到宋家那,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来!”

“是她糊涂了,是她糊涂了…”吕嬷嬷哪还敢说什么,只得不停地磕头认错,外面已听不到翡翠的呜咽声,再打下去,这命八成就保不住了。

“你领她出去吧,送到庄子那,找个小子配了,以后好生管教着,别坏了府里的名声。”金氏终于开恩,说着就示意了跟进来的婆子一眼,那婆子会意,遂点了点头。如此,一句话,就定了翡翠的一生。


第三十七章 家 世


翡翠的下场,让任府的下人都自动对这嫁衣之事噤了声,没谁敢私下议论。只是金氏也清楚,这事到底是瞒不住的,以后那边总会听到点风声,只是事已至此,也没别的办法。只等着什么时候宋夫人过来了,或是她去宋家拜访时,轻描淡写地说几句,然后再给任婉华多添几件嫁妆压压惊就行。总之只要娘家这边腰杆子硬,对方就不可能就这事故意起什么刁难。

至于任婉华的新嫁衣,不知为何,金氏竟不让千瑶插手了,而是去外找了霓裳局给定制。

做这个决定的时候,任荀有些不解的问了一句:“怎么不让华儿自己绣?再怎么,也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加上她身边几个丫鬟的帮忙,足够了。”

“老爷又不是不知道,华儿如今还会动什么针线。眼下又出了这事,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宋家那边定会听到华儿连女红的手艺都给丢了的风声。迟早会揭穿的事,咱还不如就大大方方认了,反正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再慢慢学回来就好了。”

任荀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怎么不找个好点的绣娘教,让身边的丫鬟担这事,能行吗?”

金氏一笑:“这女人家的事,老爷不清楚,其实身边的丫鬟教,比去外头找人强多了,因平日里相处的时间长,所以能说上来话,学得也快。”

听金氏这么一说,任荀也就认可了,随后又道:“哦,我昨儿已经让人送了帖子去宋家,今儿子俊会过来。对了,陆管家是不是也是今日回来?”

“是,昨儿晚上就接到陆管家提前送回的信,算着时间,应该就是今天的事了,眼下天色还早,估计中午前能到。”金氏笑了一下,又道:“老爷还记得蒋家那个半途认祖归宗的公子没?”

“蒋家?”任荀一时没想起来。

“就是那柳州的富绅,老爷以前不是还跟他们家有点交情。”

经这一提醒,任荀终于有了点印象:“哦,就是那个十年前,被抄了家,后来皇上又给他们家平反了的那个蒋家。我记得最后平反的时候,他们家就只剩下一个外室生的儿子,余的都死了。”

金氏叹了口气道:“没错,当时蒋老爷养的那个外室,也是我少时的手帕交,姓齐。唉,她能入蒋家门,也是最后蒋家平反后,下面的子孙后辈都死绝了,那蒋府的老太太临终前终于想起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血脉,于是才让齐氏带着儿子认祖归宗,以便让她蒋家的香火续下去。”

“姓齐。”任荀琢磨了一会,忽然问道:“可是那个海商世家的齐家?我记得你以前提过,你说的那个齐氏,她母亲的来头可不小,她也是个嫡出的小姐,就是齐家也是靠了姻亲的关系才得以发家起来的。”

“没错,齐氏的母亲,娘家姓上官,就是当年安远侯的曾孙女,亦是当今安远王的姑奶奶。”金氏点了点头,缓缓道出自己少时闺蜜那不凡的身家背景。任荀一听,心中即是一凛,只是想了想,又不解地问道:“既然有这般出身,怎么倒去做了人家的外室?”

“谁知道,情之一字,自古有几个人能解得开的,她当年可是才情兼备的女子,祖上何其风光,谁想会这样。”金氏摇了摇头,接着道:“其实原本那蒋老爷就是要娶她当平妻的,只是那原配夫人死活不松口,闹得及厉害,最后只答应纳妾可以,平妻绝对不行,到底她也是生了两个儿子,娘家那边亦是有些地位。总归,最后闹来闹去,齐氏就成了外室,也幸得是外室,所以当年抄家时,她和她儿子才得以逃过一劫。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蒋老太太在她进门没多久就咽气了,她便顺理成章成了蒋府的当家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