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这般。”任荀点了点头,又问:“不过好好的,你怎么提起他们家来了?”
“呵,是陆管家在信中提到的,此次去柳州,给老爷找要送给薛大人的寿礼时,正巧遇上了蒋公子。五年前那边的航路不是通了吗,齐家的船队是越做越大,蒋公子因自小是在齐府长大的,所以即便是认祖归宗后,他也照样是帮着齐家打理生意,听说如今他私下亦有了自己的船队。这次陆管家就是在他那瞧中一件物件,结果听说是我要的,而他有恰好又有事要来京一趟,便就跟着陆管家一块过来了,到时估计还会上门拜访。说来我之前也是见过他小的时候,那时才五六岁,极讨人喜爱,如今隔了足有二十年了,也不知长成什么样。还有她母亲,我亦是多年未见了,可惜此次没有一起过来。”
“哦,陆管家挑中的是什么?”任荀只对这个比较关心。
金氏笑了笑:“这个陆管家倒没细说,只道是件稀罕物,且由蒋公子亲自带过来,似乎不止一件。总归到时老爷自个挑,合心意了才定吧。”
“如此甚好。”任荀一听能亲自挑选,心里更是满意,完后看了看时间,便站起身道:“我先出门一趟,一会若是子俊提前来了,你让他在书房等我一会。”
“今日不是沐休日吗,怎么老爷还出去?”金氏也跟着站了起来,一边帮任荀整了整衣襟,一边问道。
“嗯,那两位同僚,我过去请一下比较好。”任荀道了一句,想了想,又嘱咐一声:“蒋公子那边,你就先招待着,我今日可能抽不出空来。”
“老爷放心,我会将这事办妥的。”金氏点了点头,便将任荀送出门外,又嘱咐跟在任荀身边的小厮几句,完后目送着他们出了院门,才回身进了屋。
此时千瑶那边,自三天前任婉华的嫁衣之事落幕后,她不仅没受罚,反还重新得了金氏的重用。连任婉华表现出明显的不悦,金氏似也没瞧见一般,直接就让千瑶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地位,静月轩里的一应大小事,皆由她来把关。
任婉华压住心里的不满,不敢吭声,她不知金氏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因她原本就有些心虚,所以如今瞧着金氏这样的态度,心里是越来越不安。眼下,千瑶成了她一块去不掉的心病,一定要除去了才行,否则晚上睡都睡不安稳!
服侍任婉华用完早膳,千瑶同千月一块将盘碗收了,交给外头的丫鬟后,千月便道:“有珍珠她们在屋里候着,我们先吃点东西吧,我去拿。”
“我跟你一道去,顺便下今天的菜单。”对千瑶来说,是刚接手管静月轩的事,这一接手才发现,一日里头要管的事情极为琐碎,所以眼下,她凡事都亲力亲为。而这一点,虽不讨任婉华的喜,但传到金氏耳中,却是对她越来越满意。
只是,当千瑶和千月走到半道时,忽然就听到有人说,宋公子过来了,太太让人备好茶点送过去。
千瑶一时顿住,迟疑了一下,就对千月道:“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下单子的事,你跟厨房说吧。”她说完,也不等千月点头,就转身走了。
有些事,她必须问清楚,上次没有准备好,且连自己都没弄明白。如今,她定要好好问问,不然死都不会甘心的!
第三十八章 园子里的意外
宋温君到任府时,任荀已出去有一会了,金氏在正厅招待了他:“老爷刚还在府里,正等着呢,哪知忽然有事,又想你可能没这么早到,因此就出去了一趟。不过老爷临出去前也交代我了,若是你来了没碰上他,就且先在书房那略坐一会,他很快就回,估计还有两位老爷的同僚也会过来。我让小厮们在书房外候着,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们,千万别见外了。”
“任伯母客气了,是我来得过早,给任伯母添了麻烦。”宋温君谦和一笑。
“说的什么话,三年不见,虽成稳了不少,但也变得见外了。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这儿也算是你半个家,且眼见也要成一家人了,何须这般拘束着。”金氏一边笑,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温君。只见他今日穿的是青灰色深衣,藏青锦纹衣缘,腰垂玉佩,往那一坐,就显出世家公子的雍容气派,加上容貌生得风流,但凡是年轻女子,瞧着了必都移不开目光。
金氏想到这,不知为何,心里就叹了口气。半月前,宋温君随宋夫人一块过来时,她因太高兴了,又瞧着三年未见,这孩子倒是越长越好了,加上宋夫人在旁边不时夸耀着,她忙着应付,就没多想。只是过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琢磨,再加上今日一瞧,她心里不由就生出几分不安来。这孩子生得这般相貌,又有那样的家世,再如今决意要走官路,且眼下官场上新旧两派斗得那般厉害,他以后的日子还真是难说…不过若是华儿以前那般性子,她更是担心,如今嘛,好好引导一番,或许以后不会过的那么难。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忽然有人进来道:“太太,陆管家到府了,正在外院候着,等着给太太回话。”
“可还有别的人一块过来?”金氏忙问。
“有,陆管家说那位客人是跟他一块从柳州那过来的,姓蒋,问太太这会见不见。”
金氏一喜:“当然要见,快传!”
宋温君一看金氏这有外客要来,自己不方便再坐下去,便起身道:“那我就不叨扰宋伯母了,恕侄儿先退下。”
金氏歉意地一笑,点了点头,又将外头的小厮叫进来,交代几句,末了又对宋温君道:“若是在书房坐得闷了,你只管出来到那园中透气去,这个时候,那园子里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你不必拘礼。”说完,才让小厮领着宋温君往任荀的书房那去了。
不想宋温君在往任荀书房去的道上,正巧跟陆管家一行人迎面碰上。陆管家在这府里已经几十年,自然是认得宋温君,因此远远就站住了,等着宋温君走过来后,才笑着行礼:“原来是宋公子,您先请!”
“陆管家客气。”宋温君微一顿脚,略一点头,便照常往前走去,只是当他从陆管家身后那个男人旁边经过时,不由就看了一眼。对方随即对他含笑点头,宋温君一愣,出于良好教养,亦礼貌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想,这人跟任府是什么关系,像鹰一样的眼神,透着猖狂,让人不喜!
自小在大家族保护下长大的宋温君,接触到的更多是后院的女人,即便因他父亲的过世,使得宋老爷子插手了他的人生,让他开始接触外面的人情世故。然而,当面对一个真正在雄性世界里打拼出来的,已然翱翔长空的男人,即便只是一个照面,他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同性间的威胁!
在书房待了一会后,任荀还未回来,下人送进来的茶水已经变温了。宋温君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侯在外头的小厮眼尖,忙上前道:“公子可是想去园中走走,我刚才去大门处打听了一下,老爷还没回来,想是还得些时候。公子只管散心去,大门那有人看着呢,只要一瞧见老爷的马车,会马上进来通知的。”
宋温君想了想,微一点头,便抬步出去了。不知为何,自刚刚见了那个男人后,他忽然觉得有些烦躁起来。对方瞧着只比他略长几岁,但是那感觉,却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只是一面而已,他的自尊,在对方的自信面前,就受到了挫折。然宋温君不知道的是,这样的挫折感,主要是跟他自身有关。自回京后,在宋老爷子的安排下,他已知道自己这一生,会走怎样的路。只是谁都不清楚,他内心并无那样的自信。他总想退缩,可现实的情况,却逼得他不得不走下去。
每个男人心里,都潜伏着一只野兽。有的人,一出生,潜藏在心底的兽性就伴着自身一块成长;有的人,则是在遇到危险时,才会激发出本身的兽性;而有的人,或许一辈子,心里的兽性都不会觉醒。
所谓不同的环境和经历,造就了不同的人,即是如此。
宋温君走至园中时,里面果真无一人,估计是金氏刚刚就往下交代过了,所以丫鬟仆妇们眼下都不随便到这园中来。他随意走了一圈,瞧着这初秋美景,心里却无一丝欣喜之感,眉眼间的忧郁更是重了。
再过几个月,他便会迎娶这府里的大姑娘,想到这,心里总算是生出几分柔情。或许这算是这些日子来,唯一一件不让他觉得心烦的事了,两人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对于任婉华,他始终是喜欢的。只是以前一直觉得这个漂亮的小妹妹过于任性了些,脾气又大,只是三年不见,不想她竟收了性子。虽是具忘了之前的事,但却变得温柔可人起来,亦懂得说一些劝慰的话,更让他添了喜爱。
自金氏往下发话说今日有贵客,府里的丫鬟仆妇婆子一概不许到院中走动的时候。千瑶就猜出,子俊指定会到这园子,因此早悄悄埋藏在这,等了好久,终于见着人后,却一时不敢走出去。
她藏在花架后面,偷偷看着自小就喜欢的男人,平日里倨傲的神情不由就柔和下去,心中又酸又涩。如果说,之前金氏的不信任,让她断了念想。那么,此刻的宋温君,则是她还残存在心里的最后一份柔情。她很害怕,最后连这份柔情也会一齐消失,所以迟迟不敢出来。只是但看到宋温君欲要离开时,她终还是鼓起勇气,叫住了他:“子俊!”
宋温君一愣,顺着声音转过头,就瞧见一个身着嫣红色袄裙,外罩一件着绛红色的折枝杜鹃花水稠比甲的俏丫鬟,从那花架后面走出来。那样的眉眼神情,见过一次,就已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原来是千瑶姑娘,可是有什么事?”宋温君回过神,遂朝她礼貌地点了点头,他自小就在深宅内院中长大,就是对自家府里丫鬟都是极为客气,更何况是在任府里。
千瑶咬了咬唇,随即就上前两步,带着一副视死如归般的神情,盯着他道:“如果说,我才是你应该要娶的人,我才是真正喜欢你喜欢了十六年的人,你会不会娶我?”
宋温君似根本没听明白她这会的意思,也似被她面上那种表情给吓住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顿时觉得这个丫鬟大胆得让人害怕,且被她这般逼视着,他不由就后退了一步,那张俊俏的脸色瞬时有些发热。在宋府,身边不是没有丫鬟对他示好过,只是从来就没有哪一个敢这般大胆又直接,甚至是这般
咄咄逼人的。
“请,请姑娘自重,我跟你家姑娘有婚约在身,你无论如何都不该有这等想法!”宋温君说完,随即就转身,似怕千瑶会追上来一般,落荒而逃。
千瑶愣在那里,眼中聚上水雾,只是随即她就咬住唇,将头仰了起来,面上又露出那种倨傲的,倔强的神情。不哭,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绝对不哭!
不知过了多会,终于将眼泪给逼了回去,她才松了牙,长吁了口气。静月轩那还有很多事等她做了,该回去了,时间不能浪费在这里。
只是当她转身时,忽然就听到旁边的假山处传来一声低笑,她一惊,没想竟还有别的人在这!只是瞬间的慌乱后,她随即就稳住心神,立起眉毛,朝那喝道:“是谁在那!出来!”
对方倒也没故作神秘,她的声音才落下,千瑶就看见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从那假山处走了出来!
“我只是路过,并非有意要听你们的…谈话。”蒋星凡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只是他说话时,那双眼睛却极为放肆地,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千瑶的身体。那样的眼神,让千瑶觉得自己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她只觉得脑子一热,一时间有些害怕,但却又不知为何,这个男人的眼神,莫名的让她从心里生出一股斗志,一股让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惊慌和惧怕的斗志!
第三十九章 遍地开花
“你是谁!”难道是随子俊一块过来的?只是以前怎么从未见过这人,千瑶盯着他,同时也在打量他。对方身上穿着不俗,但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同于她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世家贵公子,这个人身上带着明显的不羁,神色猖狂,特别是那眼神,让她如临大敌!
他什么时候藏在那的?藏了多久?是不是刚刚那一幕全被他都看到了?千瑶心里又惊又怒,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得死死盯着他。
蒋星凡从假山后面出来后,打量了千瑶一会,然后就上前两步。对方走近后,千瑶才发现这人的身材极为高大,光是站在跟前,就给人一种难以忽略的压迫感,这是她从未在异性身上体会过的感觉。除了宋温君外,她不是没接触过别的男子,家里的堂亲和表亲原就不少。小时没少跟他们玩在一起,只是及笄后才少接触了些罢了。所以在她的印象中,但凡是出身不俗的男子,都应该跟宋温君和她的那些堂亲一样,举止有礼,谈吐文雅,笑容温和,且绝不会用这样的神色,这样的眼神去打量好人家的女儿!
因为对方的逼近,千瑶不由就往后一退。只是刚一退,她顿时回神,心中一悔,她怕什么,她在自家园子里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喊一声,该怕的人是他才对!
蒋星凡看着千瑶这明明害怕,却偏又装出一副强硬之色的表情,还有那双瞪圆里的杏目,有惊恐,有倔强,就是没有害羞,他忽然又笑了起来。离开了几年,回来才发现,终究还是汉人女子让他看得顺眼。走近后,再次肆无忌惮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才笑着摇了摇头道:“小姑娘,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喜欢你这咄咄逼人的示爱方式!特别是那种忧郁的贵公子,以后别这么彪悍,你吓着人家了!”
“你,你说什么!”千瑶顿时涨红了脸,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羞涩,只是更多的是愤怒。他果然看到了,更可恶的事,他居然还在她面前给说了出来,但凡有点教养的男人都不会这样!偏他还说的那么那么露骨!示爱,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竟那么自然地就从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你叫千瑶,是个好名字。”蒋星凡说着,眼光又往下一扫,眼里随即就露出几分满意来,完后接着道:“今年多大了?十六?还是十七?是这府里的丫鬟?”
他,他居然在打量,打量她的胸部!从出生到现在,她就没有受过这般的耻辱,难道自己那番行为,让他觉得她是个…是个随便的女子!千瑶只觉得全身的怒火都烧了起来,想也不想,就厉声喝道:“你往哪看!”同时扬起手,一个耳光就朝对方招呼过去!
却不想蒋星凡轻易就抓住她的手,依旧是那般不羁地笑道:“别这样,男人的脸不是随便就能让女人打的,再说我也只扫了一眼,这就换一个耳光太不值!”
“放开我,你这个登徒子!”千瑶气得浑身发抖,要抽回自己的手,却不想他竟毫无顾忌地就抓住她的手腕,还抓得那么牢!还从来,从来没有哪个男子敢对她这般无礼过!
“张牙舞爪的小野猫。”蒋星凡满不在乎地一笑,还偏就不放手,且那双鹰一眼犀利的眼睛此刻正在她满含愤怒的脸上扫视着。千瑶并不知道,她生气的时候,那双微翘的杏目会发出慑人的光,娇媚的容颜里带着惊人的倔强和不屈,这对某些男人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放开!”千瑶声音尖锐地一叫,面上再无一丝惧意,唯有愤怒,两眼似要喷出火来,白皙的面颊浮现两抹胭脂,虽与害羞无关,却丝毫无损诱人之色。
没想她还能爆发出这样的怒气,加上这般神色,蒋星凡似有瞬间闪神,手上不由一松,千瑶顿时就抽回手。只是因刚刚太过用力,也不想他忽然就松了手,因而一时控制不住力道,身子一个不稳,就往后面倒去!
后面就是花架,上头还有一些凸出来的竹子以及乱长的枝叶,这若往那一倒得话,没准会被划伤!
蒋星凡也是想到这一点,便又伸出手要拉她,只是千瑶哪还会再让他碰到,慌忙一闪。却不料这一闪,脚步一个错乱,不知怎么,竟踩住自己的裙摆!结果就在她将要倒下去时,那个男人竟一把拉住她,并往怀里带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他抱到怀里了!那一瞬,千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似傻了!
“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蒋星凡懒懒地道了一声,原想拉住后就马上放开的,只是没想触感竟会这般绵软,一时有些不舍,于是干脆就将豆腐吃了个够。
“你,你这个——混蛋!”千瑶终于回过神,使劲一挣扎,脱开他的怀抱后就再次扬起手。
这个耳光,他要躲开或者制止,其实很简单,只是当看到那双愤怒的杏目里,已带上一分委屈,似还有些红了。蒋星凡心里一叹,心想算了,于是,啪的一声脆响如期而至,他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个耳光。
“真是,下手这么狠!”蒋星凡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个的脸,眼睛却还是在打量着千瑶。
千瑶喘着气,胸口止不住一起一伏,甩了那个耳光后,她还不解恨,可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就算再怎么,再怎么…也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抱过,这若是被人知道了,她的清白就毁了!
“好了好了,刚刚不过是个意外,我只是拉了你一把,不然你往那一倒,没准就刮花脸了,岂不更惨。再说我救了你,反还挨你一耳光,多冤啊!”蒋星凡终于正了正脸色,然后似哄小孩般,笑着安抚了一句,只是他这安慰的话,对千瑶来说简直就是个刺激,恨不能杀了他解恨。
“你是到底谁!怎么会在这园子里?”她控制自己的怒气,立眉瞪眼,再次问道。
“放心,我不认识你那位心上人,我今日是前来府上拜访的,算是你们太太的故人。”蒋星凡看着千瑶怀疑的眼神,又是一笑:“出来已有一会,该回去了,不然一会有人找过来对你也不好,那么回见。哦,对了,刚刚的事,我会为你保密的!”蒋星凡说完还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才转身走了。
气得千瑶站在那,差点没把唇给咬破了。
第四十章 叙 旧
蒋星凡才出了园子,他身边的小厮闰年就跑上来道:“任夫人才让人出来找呢,九爷怎么去解个手也用这么长时间,我刚去那看了看,竟没瞅着人!”
“瞧着这园中景色不错,便随便走了走。碰到只小野猫,逗弄了两下,被挠了一抓。”蒋星凡随口道了一句,说着又是一笑。他是个很爱笑的男人,就是盛怒的时候,也一样能笑得出来。闰年跟在他身边已有五年之久,却还是没办法完全摸清他的喜怒。
“小野猫,九爷可是伤着了?”闰年一愣,忙问道。
“怎么可能。”蒋星凡说着,手却不由在脸上摸了摸。
闰年一想也是,就是只老虎也伤不了九爷,何况是只猫,遂放了心,随即又想起刚刚蒋星凡赞这园子来着,便笑道:“这小园子也入了九爷的眼,九爷在柳州那边,无论是蒋府还是齐府,哪一处不比这强,光是占地都比这大了十倍不止!”
“这是京城,不比别的地方,这园子虽不大,但布置精巧,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蒋星凡说着就瞥了闰年一眼,“没有眼力,就别乱评说。”
一瞧蒋星凡投射过来的眼神,闰年心中一凛,忙正了脸色,敬声道:“是。”
千瑶一边往静月轩那走,一边在心里咒骂着,一时竟忘了自己刚被宋温君给拒绝的事。原本该是低落的心情,此时都变成了满腔愤怒,却偏又发泄不出来,甚至不能说。脑子里反反复复出现那个男人放肆的眼神,以及他面上那等猖狂的神色,还有他对自己的无礼和侵犯!
千瑶一路走都紧紧握着拳头,心里憋着气。他到底是谁?太太的故人?怎么自己从没听过这一号人物?千瑶将要走到静月轩院门时,想了想,到底不甘,忽然又返身往回走。
她得去打听打听那人到底是谁,来这府里做什么的,现在就去,一刻也等不了。
只是才刚走到金氏院门口,不想竟碰上从里头出来的小丁,两人一时都有些怔住。千瑶首先回过神,随即就哼了一声,移开目光,就要从他身边过去。小丁却忙往旁移一步,挡住了她。
“你做什么,闪开!”千瑶立眉低喝。
“好些天没见你了,你还好吗?听说你已经回静月轩了。”小丁讪讪一笑,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千瑶,眼睛里掩饰不住的是垂涎与不甘。
“关你什么事!”千瑶原本对他没什么成见的,但自从出了那婚配的事后,她对小丁即时就生出厌恶来,现在一看,更觉得面目可憎!
小丁依旧是涎着笑,低声道:“别这样,我一直就挺关心你的,怎么老对我摆着个脸,我…”
“住嘴,再挡我的路,小心我喊人!这是你能待的地吗,打哪儿来的赶紧滚回哪儿去!”千瑶不想跟他啰嗦,便毫不客气地斥了他一句。
小丁脸色微变,只是还不等他开口,红绸就从里走了出来,瞧着他们,愣了一下,然后就对千瑶道:“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她说着又转头对小丁道:“你还待在这做什么,陆管家不是交代你事了,还不快办去。再说这来来回回都是姑娘家,也不知道避嫌的吗,快走!”
小丁只得嘿嘿一笑,应了一声,完后又看了千瑶一眼,才转身走了。只是他走远后,又回头瞧了一眼,正好看见千瑶妙曼的背影,只是一眨眼,就进了金氏院里,再也看不到了。他随即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小骚娘们,瞧不起我,准有你求着爷的时候。”
“过来找我说话,你这几日不是正忙着的吗,怎么还有这闲时间?”红绸领着千瑶进了院子,就让她跟自己一块坐在那廊下。如今金氏在屋里会客,她不过是出来偷会懒,不能离得远了。
千瑶坐下后,往那正屋门口看了一眼,想了想,便道:“嗯,是有些忙,不过还好,我能顾得过来。这会出来透透气,倒是你怎么出来了?宋公子今儿不是过来了吗,太太没让你在跟前伺候着?”
“屋里四五个丫鬟在那候着呢,素缎几个也在,我就不跟她们挣脸面了。”红绸笑了笑,接着道:“不过那里头的客人可不是宋公子,宋公子眼下在老爷书房那呢,今儿是老爷让他过来的。”
千瑶一愣,便问:“那现在屋里是谁?”
“半个多月前太太不是派了陆管家去了柳州一趟吗,听说这一去,没想就碰上太太以前一个闺蜜的儿子,姓蒋。巧的是陆管家看中的物件,正好是那蒋公子铺里的东西,于是那蒋公子就亲自送了过来,太太今儿很高兴呢。”
“真是太太的故人…”千瑶微怔,红绸耳尖,听出这句话有些不一样,便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说的你好像认识那蒋公子似的?”
“没有。”千瑶回过神,“我只是有些意外,之前在太太这当差的时候,也没听说过太太在柳州那还有认识的人。”
红绸顿时一笑,白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身份,太太的事还都能让你给知道了,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她们在外头说着话儿的时候,屋里,金氏亦是在问着蒋星凡这些年的事。
“你娘如今身子怎样?”
“多谢金姨惦记着,娘她还好,只是身子却是不如以前了。”蒋星凡轻叹一声,然后又是淡淡一笑,“这些年来,娘常跟我念起金姨,次次都叮嘱我,让我莫要忘恩。这次听说我上京来看金姨,还说要跟着一块过来呢,只是她刚患了一场风寒,我怕她身子不经长途劳累,便阻止了,还忘金姨莫要见怪。”
“什么见怪不见怪的,我跟你娘的情分无需说这个!”金氏摇了摇头,接着就问:“只是她现在可是好了?要不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