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屋檐下看一会,芸三娘也穿戴好从对面那屋走了出来。跟着外面就传来几下温和的拍门声和一个甜脆脆的声音:“萝妹妹,芸婶,醒了么?我是箫蜜兮。”
第10章 除夕(一)
“箫丫头,是你娘叫你来取荷包的吧。”芸三娘一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小红棉袄,头梳丫髻,同白文萝差不多大的小姑娘,直乐着眉眼站在门口。
“是咧,娘要得急,一早就打发我过来问一声,不知婶做好了没有。”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她是个长得很讨人喜的小姑娘,圆圆的小脸,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是弯着,嘴角边的两个小梨涡也毫不吝啬地露出来。
“难为你一大早就过来取,我正打算送过去呢,快进来吧,怪冷的。”芸三娘赶紧侧过身,把门拉大了些。
“因为娘说中午要去姨妈家一趟,就紧着要。我都跟她说了,芸婶答应了肯定一会就送来。偏她就是不放心,怕你们赶不出来,催着我过来看看,说实在不行的话,少一两个也没关系。”
“放心吧,知道你们要得急,我和萝儿昨儿晚上就做好了。”芸三娘笑了一下,然后又朝厨房那喊了一下,“萝儿,别忙了,先把箫丫头领到你屋里去,娘再把那些荷包拿过去点点。”
“好的。”白文萝正好把火给烧上,应了一声后就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
“萝妹妹也是刚起的吗?”箫蜜兮一看见白文萝,那两小梨涡笑得更深了。
“嗯,箫姐姐早啊。”白文萝淡淡一笑。
两人进屋后,箫蜜兮往白文萝床上一坐,然后瞅着她问了一句:“昨儿晚上你们家被搜了吗?”
“搜了,挨家挨户的,谁家能躲得过。”白文萝往炭盆里加了几块新炭。
“其实要真有藏人的,那么大张旗鼓的搜,人家还不早跑了。还半夜三更,闹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也没听说搜出什么来,昨儿晚上我爹是给他们塞了点银子才把他们给送走的。听说有的人家,愣是被翻了个底朝天呢。你们家昨晚没事吧?有没有被翻得很厉害?”箫蜜兮脸上带着几分愤愤之色,说着又关切地看了白文萝一眼。
“没事,我娘也给塞了点银子才走的。”白文萝倒没她那么激动,“别说这事了,大过年的,听着多闹心。”
“也是,算了,总之都没什么事就好咧。”箫蜜兮点了点头,说着又笑了起来,两个小梨涡时隐时现的,好不讨人喜。
白文萝看着她这模样,似被感染了一般,面上也不由浮起几分笑意,不多时芸三娘就拿着一个盖着蓝花布的小编筐走了进来。
“来,一共八个荷包,都是照这你娘说的样子和花样绣的,你看看可是合意。”芸三娘说着就把那小编筐放到床上,掀开那块蓝花布,只见里头整整齐齐摆放着八个精巧的小荷包。
“哪能不合意的咧。”蜜兮刚扫一眼那几个荷包就已经笑弯了眉眼,并随手拿起一个桃形的鱼戏莲荷包放在手中细看了几眼,就连连叹道,“好精巧的绣工啊,我都舍不得让我娘拿去姨妈家了!”
“那个是萝儿绣的。”芸三娘笑着说道。
“这个是萝妹妹绣的!”箫蜜兮眨了眨眼,转头看着白文萝又是一声叹,白文萝无声轻笑,未多言。箫蜜兮却马上有些丧气地说道:“我可不能让我娘知道这事,她要知道了又该说我了。萝妹妹比我小一岁,学针线也比我晚了好几年,可这活儿做得却比我好了不止一点半点的。”
“箫丫头可是谦虚了,你打的络子就比萝儿好多了。”
箫蜜兮的丧气也就是一瞬,听芸三娘这么客气的一说后,即马上笑弯了眼,露出那两个小梨涡:“也就芸婶才会这么说,要真是这样的话,我娘还会急巴巴地托你给她绣这几个荷包,直接让我打络子可不就得了。”
芸三娘被她说着笑了,白文萝瞧着她是都中意了,便道:“给你包起来吗?”
“嗯,我得早点拿着回去,省得我娘老念叨。”箫蜜兮点了点头,便把那个荷包给放回编筐里,别的也不细看了,直接就从怀里拿出银钱递给芸三娘。
芸三娘客气了一句急什么,便笑着接了过来,只是看了一眼后就疑惑地问道:“箫丫头啊,这怎么给多了呢。”
“娘说这是急活,又是大过年的,本就该比平日多点,不然她心里过意不去。”箫蜜兮接过白文萝给她包好的那几个荷包,然后就站起身笑着往外去。
“哎呀,这哪能行呢。”芸三娘说着就要把多出来的那几钱银子还回去。
“行不行我也做不了主,要不芸婶跟我娘说去。我得走了,不然回去我娘又该说我黏糊性子了。”箫蜜兮赶紧闪过身,然后对白文萝眨了眨眼道,“萝妹妹来给我开个门,送我一下吧,我还有句话要对你说呢。”
“娘,既然是箫姐姐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大过年的,这么推回去的话,人家心里也不会高兴的。”
“还是萝妹妹心里明白,这样下次我娘再有急活的话,可不就是容易开口了嘛。”箫蜜兮笑眯眯地附和了一句。芸三娘见她都这么说了,便也只得把钱收了,白文萝这才领着箫蜜兮出去。
两人出了铺子后,只见天空中的雪花还在不停地往下飘落,街道房顶,屋檐片瓦中全被盖上一层白皑皑的雪花。将家家户户那红艳艳的窗花,鲜亮门神、联对,还有挂在屋檐下的大红灯笼衬托得愈加红火,连空气中都带上了喜庆的味道。
昨日那些衙役带来的阴云,似乎都随着这雪花的飘落和年节的到来,而慢慢消散。
白文萝朝箫蜜兮道了一句慢走,便要转身回去,一会娘就要给刘婶家送春盘去了,她也得帮忙给邻居几家都得送过去。
“萝妹妹且慢着,我是真有事找你呢。”箫蜜兮忙叫住了白文萝,白文萝听着便站住了脚,询问地看着她。
“嗯…我昨儿听我爹说,赵大叔他昨天傍晚的时候摔伤了脚,也不知到底摔得怎样。萝妹妹一会若是去赵大叔家看的话,嗯…回头跟我说一下吧。”箫蜜兮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了一句。
白文萝听她这么一说后,心里却是更加疑惑了,但还是点头应下。
箫蜜兮看了她一眼,咬了咬唇又道:“也不知是不是很严重,听说刘婶当时急忙忙地就去找郎中了,赵文哥也被赵武从铺子那叫了回去。”
“你要担心的话,一会你出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吧,我娘一会正要送春盘过去呢。”白文萝瞅着她说道。
“不,不用了,我过去不太方便现在。”箫蜜兮忽然变得有些扭捏起来,面上还微有些红了。
白文萝瞅着她这样,愣了愣,随后恍悟过来,即由衷一笑:“难不成是箫姐姐和赵文哥的亲事定下了?”
“小丫头,鬼精着!”箫蜜兮脸更红了,瞟了白文萝一眼嘟哝了一句,然后又小声加了一句,“年后才定。”
“难怪呢,我刚刚还纳闷,箫姐姐这拐弯抹角地问来问去,原来是想让我帮你看看赵文哥,莫不是还要传什么话儿?”
箫蜜兮顿时红透了脸,想掐一下白文萝,可手里正拿着东西也不方便,只得跺了跺脚:“死丫头,有你嫁人的时候!”
“好姐姐,你别着急,我一会定把姐姐挂心的话带给赵文哥的。”白文萝说着就笑了起来。
“嘴贫,不跟你说了,我走了。”箫蜜兮红着脸又跺了跺脚,就转身跑开了。
白文萝看着那个在雪花中小跑的红色身影,再听那不时从左邻右舍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她眼中不由得又现出一抹淡淡的笑,这就是她一直以来向往的生活,有家,有亲人,宁静、安详、幸福。
“萝儿,怎么还不进来?”屋里传出芸三娘的声音。
“哎。”白文萝回过神,应声进去,合上门,把风雪关在外。
第11章 除夕(二)
将最后一朵绢花插在盘中摆放好,白文萝再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对正切年糕的芸三娘说道:“娘,春盘配好了,我去叫文轩起床。”
“行,去喊喊他吧,昨晚闹腾了之后,他一直到下半夜才睡着的。一会让他洗漱好后,咱吃点东西,就一起去刘婶家看看赵大叔去。”芸三娘点了点头,忽然叹了口气,“轩儿昨晚是吓着了,下半夜睡得不踏实,你一会再安慰安慰他。”
“娘别担心,我一会好好哄哄他去,不会有事的。”白文萝点了点,然后就出了厨房。
芸三娘看着白文萝转身的背影,心里既是安慰,又不免有些发酸。家里没个男人,终究是觉得不踏实。过年过节也比别人家看着冷清,出点什么事,就心慌得不行。然而这么多年硬是给撑下来了,再苦再累,她都没什么抱怨的,怕就怕以后会委屈了孩子。
过了这年,萝儿就十三了,到了该准备给她找个好人家的时候。要能早点定下的话,就能安心再留她个两三年。可眼下这事哪会那么容易,到底人家先看的还是家境。真能不在意这点的踏实人家,又得人品好的,实在不多,就有那几个瞧好的,也早被别人定下了。她心里着急是着急,但更怕的是,万一自己看错了眼,到时萝儿嫁过去,婆家欺她娘家没人,给她委屈受,那可不是害了这孩子。
白文萝并不知道芸三娘心头的重重忧虑,她出了厨房后,就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往芸三娘的房间走去。一推开门,就见白文轩已经起来了,正有些呆呆地坐在床上。瞧她进来后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并喊了声姐。
“什么时候起来的?我和娘正在准备春盘和年糕呢,快起来洗漱一下,待会咱们吃点东西就去刘婶家看看赵大叔去。”白文萝说着就走过去拉起他的手,“我瞧瞧,伤好得怎样了。”
“都不疼了。”白文轩点了点头,神色还是有些呆呆的。
白文萝瞧着他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一会再上点药,看样子过两天就能好,她放了心,便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文轩,今儿是除夕了,等过了今天,你就又长大了一岁。”
“嗯。”白文轩点了点头,滑下床穿棉袄。白文萝着手帮他系上扣子,又给他整了整衣襟,然后接着说道:“你是咱家里唯一的男人,姐姐不求你以后能金榜题名,也不求你能高官厚禄,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能遇事不惧,处事不惊。”
白文轩抬起脸,是懂非懂地看着她。
白文萝淡淡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个男子汉,最起码的一点,要有胆量,别轻易就被一点小事给吓倒了。”
这句话白文轩倒是听明白了,他脸一红,拉了拉衣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才没有被吓倒。”
“我知道。”白文萝看着他点了点头,“今天是除夕,要开开心心的知道吗,走,出去吧,娘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芸三娘看着白文轩出来后,面上已露出笑容,她终于放了心,满是欣慰地看了白文萝一眼,心里却是一声暗叹,也不知道以后谁家能发现这个孩子的好,可以不计较那么多别的。
娘儿三吃了简单的早点后,也差不多是近中午了。由于这一片住着的都是不富裕的小户人家,基本上都是上午简单的吃一顿,然后就等到晚上才开始吃年夜饭的,中间要是饿了,便随便吃些小点对付一下。芸三娘算着这时间,刘婶家也应该吃过饭了,这会过去正好,于是便把要拿过去的东西小心放进竹篮里。只是临走前,她看了白文萝一眼,见闺女身上穿的还是那件半旧的小袄,发上也只系了根红绳,显得灰扑扑的,便道开口道:“萝儿,你把上次新做的那件袄子换上咱再走。”
“晚上才换新衣呢,而且这身不是挺好的么?”白文萝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枣色的碎花短袄,墨蓝色的棉裤子,虽是比不上那些绫罗绸缎,但也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
“总归是出去一趟,干脆早点换上,而且女孩子家还是穿好看点好。等过了年,娘也该教你打扮打扮,怎么也得学着梳几个好看的发髻。”芸三娘说着便让白文轩先在她屋里等一会,然后就把白文萝拉回她自个的屋里去。
白文萝只好依着芸三娘拿出那件细棉面子的桃红撒花袄子,这是两月前芸三娘特意给她新做的,还未穿过。这袄子上面的三个盘扣都是用赤金色的锦缎结成的蝶恋花子母扣,颜色很是鲜亮惹眼。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是买不起锦缎,这些不过是芸三娘长年给人做一些绣活,偶尔剩下些好料子,她便一点一点给攒了起来,这么一年下来,也能攒出些不错的东西。
芸三娘将那件袄子在白文萝身上比了比,瞧着欢喜,又拿出之前改小的一条葱黄色的棉裙,让她一齐换上。白文萝有些纳闷,她娘今儿怎么忽然这么重视起她的穿衣打扮,但也没多问,接过来就利落都给换上了。芸三娘在一旁帮她拉拉整整,再前后左右看了看,终于笑着点头道:“就是单论像貌,我闺女也不比谁差了去,来,娘再给你梳个发髻。”
“娘今儿怎么忽然这么讲究起来?”白文萝被按到椅子上坐下后,纳闷地问了一句,往年这个时候,可没见芸三娘对她的穿衣打扮这般重视。
芸三娘呵呵一笑:“是娘疏忽了,过了年,你就十三了。除了针线持家这些事要学好外,一些女人的穿衣打扮也该都学学了,这对以后嫁了人有好处的。”
白文萝微诧,随后就沉默下去,其实穿衣打扮,察言观色,人情往来等事,她并不陌生。
芸三娘知道自个闺女是个一点就通的孩子,见她忽然不说话了,只道是她面皮薄,心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以后再慢慢教她便是,于是就把话拉到了家常上。母女没聊上一会,芸三娘就已经给她梳了个俏生生的丫髻,加上那一身新衣服,刚刚看着还有些灰扑扑的小丫头,如今一瞅,马上就变得鲜亮明媚了。
“来,到娘屋里去,娘那还有一对镶珠花的累丝小银簪子,正好配你这一身。”芸三娘满意地打量了几眼,然后就拉着白文萝推开门出去。
白文轩本来在那屋等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结果一瞅白文萝忽然变了个样走进来,愣了愣,随即张口就说道:“姐姐换新衣服了,好漂亮!”
白文萝浅浅一笑,瞧着弟弟那双亮晶晶的眼,心里似乎真有些欣喜的感觉了。
芸三娘帮她戴好那对珠花簪子后,瞅着没什么问题了,这才带着这一双儿女,拿着装春盘的篮子,往刘婶家里走去。
由于是除夕,平日熙来攘往的街道今日很是冷清,两旁的商铺也多数都关了门。只路上不时有三两个孩童结伴站在雪地里,捂着耳朵,放着爆竹。一张张小脸冻得通红,却依旧是笑声不断。随着那嘭嘭嘭的声音响起,鲜红的纸碎飞到空中,伴着飘落的雪花缓缓散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雪花慢舞间就带出了新春的喜庆,真是好一个瑞雪兆丰年。
第12章 除夕(三)
“哎呦呦,小萝卜穿的这一身,这叫一个漂亮,都快认不出来了!”刘婶一开门,先瞅见的就是焕然一新的白文萝,她马上笑眯了眼,扯着大嗓门嚷嚷了起来。然后拉着白文萝的手细细打量了几眼,又接着道:“早该这么打扮了,瞧着多好,这一瞅就是个大姑娘了。”
白文萝忽略掉因对方的太过亲密而生出的稍许不适,任刘婶拉着手,面上依旧带着恬静的笑。
刘婶瞧着她这般大大方方的样子,心里头越发满意起来,自己果真没看错眼。这丫头越大越出色了,不似别的小丫头,才夸上两句就面红耳赤,扭扭捏捏,让人瞧着也不喜心。
“嫂子,今儿是给你送春盘来了,顺带看看赵大哥,不知他怎样了现在?”芸三娘这会才寻着机会,插了句嘴。
“哟,瞧我,光顾着自个说话了,尽让你们站在门口吹风,快进来。他没事,好着呢,这会是心安理得地躺在床上,还专指使我干这干那。”刘婶说着就把白文轩和白文萝拉了进来,又接过芸三娘手中的篮子。关好门,然后领着他们几个穿过铺子进了院中,朝里喊了一嗓子:“小武,轩哥儿一家来了,出来帮我拿东西。”
“拿什么啊?”随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出,一个身着蓝褂子,浓眉大眼,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不紧不慢地从堂屋那走了出来。
“先把这个拿进去,是芸婶给送的春盘。”刘婶说着就把手中的篮子递过去。
赵武一边伸手接了过来,一边展开笑容对芸三娘问了好,然后又朝两边看了看,瞅着白文萝的时候微怔了一下,随即就接着道:“轩哥儿和萝妹妹也来了。”
白文轩马上朝他裂开嘴笑了起来,白文萝只是轻扬嘴角,眼中却带几分亲切。赵武也没多说什么,眼珠儿一转,嘿嘿了两下便拎着篮子就往堂屋那走去。
“我瞅着小武这一年似乎长高了不少呢,刚刚瞧着都比萝儿高出半个头了。”芸三娘跟在刘婶身边,看着赵武的背影笑道。
“是啊,他就是这后半年忽然就往上窜高起来的。”两人说着就已走到上房门口,略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就抬步走了进去。房间里充斥着浓浓的草药味,撩开帘子,便见脚脖子那包着厚厚纱布的赵大叔正坐在床上,带着一脸憨笑直往房门这边瞅,一瞧着她们进来,即笑道:“外头冷不,雪还没停吧。”
“见天儿地往下落,那屋顶都堆着厚厚的一层,瞧着这一天是不会停了。”刘婶说着就走过去帮他挪了挪背靠的枕头。
白文萝同白文轩先朝赵富贵问了好,赵富贵一脸憨笑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朝白文轩招了招手:“轩哥儿快来这坐着,暖和点。”
“到那椅子上好好坐着,赵大叔腿上伤着呢。”芸三娘拍了拍白文轩的肩膀。
“就是,你现在这满身的药味,跟你坐一块儿了还不把孩子给熏着了!”刘婶说着就白了他一眼。这会儿那帘子又被掀开,只见一个也是一身簇新的蓝褂子,同赵武有几分像,看着有十六七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六角攒心盘走了进来:“芸婶过来了,萝妹妹好,轩哥儿手上的伤没大碍了吧。”
“赵文哥过年好,手已经不疼了。”白文轩有些不好意思地咧嘴。
“你拿这个进来做什么?”刘婶瞅着他手里的赞心盒子,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蜜浸杏埔,梅干桃肉,栗枣瓜仁,还有一种是酒酿梅子,她顿时就瞪起眼睛。
赵文看了看在一旁使劲朝他递眼色的赵富贵,便有些无奈道:“我看芸婶和萝妹妹他们来了,便拿了过来给她们尝尝。”
“少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父子打的什么注意,他是想喝酒没得喝了,才想吃点这个酒酿梅子解馋!”刘婶说着就把那攒心盒子给盖上,往赵文手里一塞,“拿出去,顺道带着轩哥儿和你萝妹妹一块出去玩一会。咱家院角那的那株梅花开得正好呢,趁着这会带他们看看去。”
白文萝知道她们是想说些体己话,于是便站起身,赵文笑了一下,看了他爹一眼,赵富贵只得讪讪地道:“出去玩吧,出去玩吧。”
瞧着几个孩子出去后,刘婶才对赵富贵说:“我和三娘去外间说会话,你要想拿什么就喊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去吧。”赵富贵再不敢说想吃那酒酿梅子的话,讪讪地点了点头。
芸三娘呵呵一笑:“赵大哥还是耐点心,紧着把这脚伤养好了,省得嫂子一个人整日忙里忙外的。”
“我晓得,我晓得。”这么大岁数了还贪那点零嘴,赵富贵越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怕她们还要说下去,就赶紧转了话头:“三娘啊,我刚瞧着萝丫头是越发出落了,她过了这年就十三了吧,是不是该给她寻个好人家了?”
“我也正愁着这事呢。”芸三娘说着就看了刘婶一眼。刘婶会过意来,便朝赵富贵道:“行了,女人家的事你少说两句,我跟三娘先出去聊会,你好好待着。”她说着就拉着芸三娘撩开帘子出了外间。
赵文领着白文萝和白文轩进了堂屋后,一边给他们端上热茶,一边笑道:“还是先在这坐一会,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白文萝点了点头,白文轩却问道:“小武哥呢,怎么没见他了?”
“他回屋拿爆竹去了,打算一会找你们一块玩。”
“真的!”白文轩一听能玩爆竹,那双眼睛顿时就是一阵发亮。
“呵呵…知道你们过来后,他就赶紧去倒弄那些东西了,来,再吃点零嘴,待身子缓和点后就带你们去院子里放爆竹。”赵文说着就把那攒心盒子打开,给他们摆在旁边的桌上。
白文萝慢慢喝了两口茶,想起今儿早上箫蜜兮的话,便抬起头来看着赵文笑道:“我今儿早上才从箫姐姐口中知道那件事,恭喜赵文哥了。”
“呃,哦哦,呵呵…你早上怎么见着她了?”赵文怔了怔,随即摸了摸头,有些发窘地一笑,却掩不住眼底的欣喜。
“前几日箫姐姐的娘紧着托我娘做几个荷包,她今早过来取的。”
“哦,这样啊,呵呵…”赵文一阵憨憨地笑着,一旁的白文轩却没听明白,便开口问:“姐姐恭喜赵文哥什么?”
“赵文哥和蜜兮姐姐要定亲了。”白文萝笑着说道。
“萝妹妹先别这么说,这事还未定呢,这会早说了,对箫妹妹也不好。”赵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一句。
白文萝即点头:“是我毛躁了,箫姐姐早上走的时候还跟我说,听说赵叔脚摔着了,她还挺挂心的。”
赵文忙正色道:“你跟她说,其实没什么大碍,就是好好养上一段时日便能好的,让她别太挂心了。”
其实赵萧两家离得并不远,赵文还天天跟在箫父身边当学徒,偏这两人说句话还得找人传。白文萝抿嘴一笑,不作声地点了点头,轻轻抿了口茶,然后再打量眼前的少年,见明明是想要尽量摆出一脸正色的模样,却总是忍不住抽抽着嘴角,眼中尽透着欢喜与对未来的期待之色。她心底呵呵一笑,却这会那门帘子忽的被撩开,一个兴冲冲的身影腾地窜进来道:“出来了出来了,放爆竹去!”
“小武哥!”白文轩立马跳了起来,随后又看了他姐姐一眼。
“去吧,咱一块儿玩去。”白文萝放下茶杯,站起身。
就在他们跑出院子的时候,芸三娘那边正笑着跟刘婶说道:“嫂子,你也知道,萝儿她过了这个年就十三了。是准备给她寻个好人家的时候了,我在这西凉也没别的亲戚可托,就想着让嫂子平日帮我多留意一下。”
刘婶点了点头,然后正了正身子,稍清了清嗓子,才笑着说道:“三娘啊,其实我早就估摸着这事了,就是不知道你中意不中意。”
第13章 说亲
“赵武?”芸三娘听了刘婶的话后,微微一怔。心里却琢磨开了,其实之前她看中的是赵文。那孩子自小看着就很稳重,也上过几年学,识得字。而且从学堂出来后跟着就在盛兴金银铺当学徒了,既踏实又肯上进,比萝儿大四岁,这年纪也相衬。只是因箫家早就看中了,而且赵文在那金银铺里就是一直跟在箫父身边当学徒。又听说他们两家都有这个意思,所以她也就没好意思开这个口。
却没想刘婶这会跟她说出赵武来,她倒还真没想过那孩子。主要是赵武才十四,虽是比萝儿大一岁,可再过两年,萝儿就十五了,而赵武却才十六,等到他二十的话,萝儿就十九了,这就太晚了点。虽说也可以提前两年,只是赵武那孩子不比他大哥,虽是挺聪明伶俐的,但瞧着有些不太安分又太像小孩儿。她还是想给萝儿找一个稳重踏实,可以一辈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