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到筋了,估计得养些日子。也不知那人怎么回事,平日喝酒都走得稳稳的,今儿一滴酒都没沾,偏就摔了。你说这过年过节的,尽是给我来这事捣乱,闹不闹心。还有轩哥儿,怎么也这般不小心,连摔跤都赶一块去了。”
“那嫂子还是赶紧回去吧,赵大哥这样,家里总得有个人看着才行。”
“没事,我让那两小子看着呢,不过我也是真得回去了,唉,就是个劳碌命,屁股还没捂热就得起来。”刘婶说着已经站起身,往门外走去,“那两盘碗先放你这,改天你再给我送回来。”
“明儿我就给送过去,顺便看看赵大哥。”芸三娘跟在后面把她送了出去。
“担心他干什么,要我说,这次摔了也好,省得他天天偷着找酒喝。行了,你也赶紧做饭去,这天都要黑了,别饿着孩子。”
芸三娘看着刘婶回了酥饼斋后,才进屋关好铺门,叹了口气。这一天过得,希望别再出什么事了。
第7章 晚饭(二)
“娘,这些是要给那个哥哥送去的?”白文轩瞅着芸三娘单盛出来的菜,还有今天特意做的白米饭,有些跃跃欲试地问道。
“嗯,你把那根蜡烛拿出来,我一起都给送过去。”芸三娘一边拨着菜一边说道。
“哦。”白文轩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他原是想争取让他给送过去的,现在看样子是不行了。
“萝儿,那姜汤你喝了吗?身上可有发热?”芸三娘分好菜,接了蜡烛后,仔细看了看白文萝的脸色,还抬手往她额头上摸了摸。
“喝了,我没事的娘。”白文萝看着芸三娘那满是关切的目光,略略一笑。
“没事就好,以后可要注意了,你们赶紧吃,娘把饭给恩公送过去,这天都黑了。”芸三娘放了心,便端起托盘,白文萝给芸三娘拉开门,瞧着芸三娘出去后,她却迟迟没关上门。
本想由她送过去的,可是一直没找到好的借口,她想单独见见那人。眼下娘不知她被对方下了毒,所以才一直就把那人当恩人看待,不过这倒也没什么,只要他不再生事拖累他们家就好。但若他半夜偷偷溜走的时候,却没给她留下解药,她到时去哪找解药?
白文轩偷偷凑到她身边,悄悄开口:“姐,你也想过去看看那位哥哥是不是?”
“怎么,你很想看他去?”白文萝关上门,把他拉回桌旁坐下。
“嗯,我想知道他那身功夫是怎么学来的,好厉害呢!”白文轩一说起这个,脸上就显出崇拜之色来,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冒着光。
“学武功是很苦的,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好。”白文萝神色淡淡,随口应了一句。
“姐姐又没学过,怎么知道?”白文轩眨了眨眼。
“若是容易的事情,还不满大街都是武功高手了。”白文萝垂下眼睛,给他盛了碗饭。
“也是呢。”白文轩略一想,马上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又嘿嘿地笑着道,“那就算是学不成那个哥哥那么好也行,我只要能一跳就跳到房顶上,到时小武哥一定会很吃惊。”
白文萝忽然抬起眼,一脸正色地看着他道:“文轩,你记着,过了今晚后,这事就不能再提起半个字,最好把他全忘光了。就连你在街口被他救起的事也再不能说,要是有人问起,你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为什么?”一下子被打断了幻想,白文轩怔了怔,不解地看着白文萝。
“轩儿,他是官府要逮捕的人,咱们不能跟他扯上半点关系,否则娘和我,还有你,都有可能被抓入大牢!”白文萝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可,可是…人家又不会知道救我的那个人就是他啊。”
白文萝摇头:“这都是不一定的事情,万一被查出来,咱们就有可能被牵连上!”
白文轩有些不服气:“可是…那个哥哥又不是坏人。”
白文萝一步不让:“不管他是坏人还是好人,都与我们无关,你一定要忘了这事。”
“怎么会无关呢,当时那匹马朝我冲过来的时候,要不是那位哥哥…”白文轩微低下头,手指在桌边一点一点地抠着,一不小心就碰着了伤口,他皱了皱眉头,却吭都不吭一声。其实他倒也不是完全不明白这事情的严重,只是心里总觉得不好受,救了自己的人怎么就真的是坏人呢。
白文萝看着白文轩那委屈的表情,微怔了怔,她忘了,他到底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男孩,虽一直以来都很懂事,但终究是没真正经历过什么事。而她也时常忽略了这一点,总以自己的想法,和以前的习惯来要求他。
只是眼下这事不比别的事情,绝不能含糊。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谁知道会是什么后果,而且如今他们家这已经是实打实的包庇窝藏了。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这种事若真被人查了出来,他们家就真是灭顶之灾了。没有什么比家人的安全更重要,这是她的家人,她的亲人,即便那个人救过文轩,如今也算还他这个情了。
白文萝叹了口气,尽量放柔了表情:“文轩,他确实是救了你,姐姐也感激他,但是如今咱们家冒着被衙门的人发现的危险,让他藏在家里,这就是帮了他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情。”
“可是…”白文轩还想说什么,只是一对上白文萝的眼神,他不由得就把话吞了回去。
“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小细巷子里被打死的胡老汉吗?”白文萝沉吟一会,忽然提起另外一事。
“那个偷了陆府管家钱袋的小偷?”白文轩一怔,不解姐姐怎么忽然提到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这件事就发生在这附近,闹了好几天,当时小武哥还拉着他偷跑去看了一眼。
“你不希望我和娘都落得像胡老汉那样的下场吧?”
“姐姐!”白文轩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那陆管家是在陆大官人家里当差的,他随便寻个理由,一句话,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把一个人给活活打死。且这事后来虽闹过一阵,但最后却还是不了了之,陆管家还是陆管家。轩儿,你想想,咱家这事要是万一被官府衙门的人知道,这可是罪证确凿的事,娘和我还不比那胡老汉的下场更惨!”白文萝一举例,一分析,说得头头是道。
“我…”白文轩想起当时看到胡老汉的惨样,脸上马上露出惊惧的神色,怔怔地看着白文萝。
“好了,只要咱们不把这事说露出去,这种事情就不可能会发生。你记着就行,以后对谁都不许说这事,就是在家里,也不可再提起这事,就是为了娘,你也要把它忘干净了。”趁着他这会听进去了,白文萝又强调了一遍。
“我…知道了,姐姐。”白文轩默默地低下了头。
白文萝松了口气,正好这会听到芸三娘回来的脚步声,她便收起那副严肃的神色,在白文轩脑袋上摸了摸道,“一会娘来了,也别提这事了,吃饭吧,刚刚不是还没吃饱吗。”
芸三娘进来后,瞧着屋里的两个孩子还没动筷子,便道:“饿了就赶紧吃吧,还等什么,天这么冷,没一会饭菜就都凉了。”
“娘也吃。”白文萝说着就给她盛了碗饭,放到她跟前。
“唉——”芸三娘刚一坐下来就叹了口气。白文轩马上抬起头,白文萝不解地问道:“娘怎么了?难道是那人不愿走!”
芸三娘摇了摇头:“不是,他说尽量今晚就走,娘只是有些担心。”
白文萝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既是今晚就走,那岂不是很好的事,娘还担心什么?”
“娘是怕他走的时候,万一被人发现了可得怎么办。”芸三娘说着就又叹了口气。
“不会的娘,白天的时候,衙门那么多的人都没抓着他,他的本事肯定不小,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
芸三娘看着白文萝那张还显稚嫩的脸,忽然一声叹笑:“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反倒让你安慰起来,好孩子,吃饭吧,总归事情都到这份上,多想也无用。”
“咱们家,是不是会有事?”白文轩在一旁忐忑地问了一句,脸上明显有些紧张,似乎真被吓到了。
“不会。”白文萝看着他认真的回答,然后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道,“吃饭吧,快凉了,你的手能拿勺子吗?”
“能。”白文轩说着就握住那个勺子,闷着头,往口里扒了一口饭。芸三娘这会满腹心事,也没太在意他的情绪低落。
于是一家人心事重重地吃完饭后,白文萝趁着和芸三娘一起做针线活的时候,先看了一眼在桌那边认真读着论语的白文轩,然后才轻轻开口道:“娘,今晚让文轩同你一块睡一晚吧,我回我那屋去。”
“为什么?”芸三娘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她一眼。
“我当心他晚上一个人睡会害怕,娘刚刚没瞅见他的脸色有些不好呢。白天才刚出了那事,回来后又碰着这事,可能是有些吓着了。还是让他在娘身边睡一晚吧,我回那屋,晚上关好门就没事。”
听她这么一说,芸三娘也往白文轩那看了看,刚刚吃饭的时候那孩子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话也少了很多。眼下他手上带着伤,晚上让他一个人确实不放心,芸三娘想了想便道:“你晚上一个人不怕?”
白文萝微微一笑:“我夏天的时候不也都是一个人睡在那屋的吗。”
芸三娘叹了一声,其实她也在为这事发愁呢,没想这孩子就提了出来。这两个孩子,她从没偏爱过哪一个,但是很多时候,就只能多顾着一个一些。然而他们却从没为此抱怨过一句,反而都是为她这个做娘的着想。有这样一双儿女,她真的很知足了,再不怨什么了。
“好吧,有事,一定得喊一声。”芸三娘点了点头,然后又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一句。
“我知道的,娘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白文萝心里头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找着机会了。
第8章 解药(一)
是夜,白文萝回了自己的房间,铺好床铺熄了灯,躺到床上后,却一直没闭眼。三更天已过,门窗皆捂得严实,屋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从熄灯到现在,她时刻都在仔细注意着那屋的动静,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那个面上看着吊儿郎当的人,比她想象中还要有耐心。也不知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能让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搜捕,想了想,随之就把这事抛开,她没兴趣也管不上。她现在只想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离开,她什么时候过去合适,而她过去后,他不给解药的话她又该怎么应对。
思来想去了许久,却还是未能想出个完全的法子。似乎从没这么犹豫不决过,两年了,心里第一次生出许些无力的感来。这里,很多客观条件,束住了她的手脚。
没时间再这么犹豫下去了,若那人真就悄悄离开,那她可就真麻烦了。
可才打定主意要起身的时候,她心中却忽的就一紧,起床的动作即停住,脸往门那边偏了偏,一手悄悄探进枕套里头,握住那只三寸来长的针锥,眼睛紧紧盯着房门。
果然,没一会,就听到门闩被动的声音,很轻,若是睡熟的话,肯定是听不到的。紧接着,那平日开着总会吱呀响的门这会似润过油一般,被无声的推开了。直到看到那个身影从外头闪进来,又关上门后,白文萝才把手从枕套中轻轻抽出,然后慢慢坐了起来,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那人进来后见白文萝已从床上坐起来了,便叹道:“这样的家,怎么会养出像你这样的小姑娘?”
白文萝不语,她尽量让自己放松,呼吸正常,集中注意力。
那人似知道她不会应他这话一般,说完后,又接着问了一句:“你识字吗?”
“你问这干什么?”白文萝静默一会,才开口,声音很低很稳。
“识字的话就有解药,不识字的话就难说了。”黑暗中,她看不见那人面上的表情,但光听那语气,她都能想象得出来,此时他脸上一定又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认得一些。”不清楚他到底意欲如何,她想了想才如实回了一句。她所继承的记忆中,白文萝因自小身子就不好,为了不让她费神,芸三娘连针线活都很少让她碰。但又怕她会闷着,便在闲着的时候,教她识几个字,久而久之,便也就认得一些了。
“呵呵…那么,给你,记得吃完啊。”他说着就往她床上丢过来一个东西,白文萝伸手一摸,是一条帕子包裹着一小块东西。
“还有,再送你个消息,一会可能还会有衙府的人过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吧。”那人将东西扔出去后,又轻描淡写地道了一句,然后也不等白文萝开口,就见那门一开一关间,他已经不见了。
白文萝听了那话后,心里一惊,也顾不上确认那帕中包着的解药,一掀褥子,往里一塞,再把那只针锥重新放入枕套里,就滑下床,套上鞋子,拿起床头的袄子披上就往外跑去。
由于这天一整日都是阴着脸,晚上也无一粒星光。浓黑如墨的寒冬深夜,空气中似夹了冰粒一般,猛地吸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往脑门上冲,呼吸瞬时一窒,身上突地打了个激灵。她赶紧捂着鼻子哈了口气,然后往隔壁走去。
那人走后,那房门是虚掩着,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摸着墙慢慢挪到屋内唯一的那张桌子旁,伸手往桌上一探,就碰到了托盘,再一挪手,便碰到了正立在桌上的蜡烛。
将蜡烛点起来后,第一眼就看到那托盘里的饭菜,丝毫未动。她没顾着收拾这个,而先是扫了屋子一眼,然后走到床边,把那床上的东西恢复到白天时的样子。再把屋内的炭盆拿到厨房那,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水浇灭了,然后再寻个东西盖上,小心放好。随后又回屋仔细检查了一遍,小心处理掉一些细微的痕迹后,她才吹灭蜡烛,并把窗户开了条缝,最后将那些饭菜拿到厨房到锅里盖上。这大冬天的,普通人家晚上没吃完的饭菜,一般都会留到明天再吃,就是一会让人看到也不会被怀疑什么。
做完这些后,差不多就过去一刻钟了。在厨房开锅揭盖的,多少还是碰出了点声响,芸三娘似乎是听到了动静给惊醒过来,马上就想到那人还在家里,是不是他这会要走了?她心里放不下,便抹黑起来,小心拉开一条门缝,却不想竟看到自家厨房那亮着光。
芸三娘心里一惊,又因开了条门缝,半夜的冷风吹了些进来,正睡在床上的白文轩忽然动了动,似乎是蜷了蜷身子。芸三娘掩上门回头看了一眼,见孩子并没醒,她轻轻吁了口气,然后重新拉开门。借着厨房里发出来的微光,这会才注意到白文轩那间房的门是敞开着的。
她心里又是一惊,赶紧把门拉开侧身出去,却刚反手把门拉好,就看听见外头忽然响起一溜儿急促的拍门声。同时一个蛮横的叫喊声传了进来:“开门开门,衙府查人!”
芸三娘顿时慌了神,正不知该怎么办好,这会厨房里头的亮光忽的一下灭了,然后就看到白文萝从里面走了出来。
“萝儿,你怎么…”芸三娘慌忙把白文萝拉到身边,却一时间不知该说哪句好。
“娘,你别慌,那人已经走了。”白文萝握着芸三娘的手低声安抚了一句,然后才接着道,“我去屋里看着文轩,娘你去开门,他们进来后随他们搜,娘别担心,刚刚我已经把什么都收拾好了,不会有事的。”
外面的拍门声越来越不耐烦,左邻右舍也是一阵鸡飞狗跳,官差骂骂咧咧的声音,东西被撞翻的声音,老人小心翼翼哄着的声音,还有小孩惊慌的啼哭声。
眼下这情况容不得芸三娘多问,她急忙交待了白文萝几句,让她在屋里看着轩儿,千万别出来,然后就小步跑到前面的铺子那开门去了。而白文萝刚一进芸三娘的房间,正好瞧着白文轩从床上跳下来,乌漆抹黑的一片就要往外冲,没头没脑地就撞到她身上。
“起来干什么,快回床上去。”白文萝一把抓住他手,低喝了一声,然后就关好门。
“姐,我听到衙门的人来搜查了,娘呢?”白文轩要挣开白文萝的手,却发现不管自己怎么甩,似乎都没法挣开他姐姐那只瘦弱的手。
“是衙门的人来了,娘给他们开门去,你好好待着,别给娘添乱。”白文萝说着就把他推到床上,再摸出火折子,把屋里油灯点亮,然后才回身同白文轩一块坐在床上,并稳稳握住他的手。
“姐姐,咱们家被发现了吗?”白文轩的脸上有些发白,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带着浓浓的惊惧。
“没有,别害怕,那人已经走了。记住,咱们家从没有出现过那个人,咱们也不知道官府在搜查什么。记住了吗?”白文萝握紧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低声交代一句。
“我,我记住了!”白文轩咬着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才说着,外面那吵杂声和脚步声一下子涌了进来,透过纸糊的窗户,只见屋外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那房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还是白天那个姓赵的铺头,带着一身阴森的寒气走了进来。
白文轩瑟缩了一下,抓紧白文萝的手。
第9章 解药(二)
“捕,捕爷,别吓着孩子。”芸三娘一脸惊慌地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娘。”白文轩和白文萝同时低声叫了出来,一个惊惧地睁着一双大眼睛,一个害怕地低垂下眼。
那赵捕头却似没听着芸三娘的话,他先在这巴掌大的房间里像模像样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扫了芸三娘一眼:“你家里就这么几个人?”
“是,奴,奴家外子早年病逝,就,就剩下这两孩子。”芸三娘一脸紧张地走到白文萝和白文轩身边,用身子挡住他们。
那赵捕头根本没兴趣去瞧那两孩子,干咳了一声后,就挪着脚走到门外大声喊道:“好好搜搜,这大冷夜的,别偷懒啊!”
白文萝见那捕头出去后,悄悄拉了拉芸三娘,低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芸三娘怔了一下,这才会过意来,便赶紧从她床头的褥子底下翻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里头是几块碎银子,她捡了一块稍大的,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块。然后交待白文萝把东西收拾好,就揣着银子走了出去。白文萝瞅见芸三娘在那捕头旁边低语了几句,就把那点银子悄悄放到他手里。
赵捕头先掂了掂手中的那两块碎银后,又干咳了一声,然后才重新开口道:“走了走了,没搜到就去下一家,别一个个磨磨蹭蹭磨的,天亮就是大年三十了。”
终于送走那些人后,芸三娘只觉得手脚都像商量好的一样,全发起抖来。好容易关好门,回了房间,见着那两孩子后,她的心神才稍稍稳住。
“娘,他们都走了?”白文萝这会也放开了白文轩,起身去扶芸三娘。
“走了,幸好你机灵,那些人就是想趁机刮点油水,给他们送走得了。”芸三娘点了点头,真是虚惊了一场。
“家里的东西没什么被碰坏的吧?”将芸三娘扶着到床上后,她就转身去倒了杯水。
“没有。”芸三娘摇了摇头,喝了口水润了润喉,才看着他们,“没吓着吧。”
“没有。”白文萝和白文轩都乖巧地摇了摇头。
芸三娘搂着白文轩,把杯子给白文萝递过去:“萝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走的,还想着收拾那房间。”
白文萝接过杯子,很自然地说道:“是我夜里肚子不舒服,起来上茅厕的时候,看到文轩那房门正敞着呢。我心里疑惑,就走进一看,见里头果真没人了,我便进去把那炭给熄了。反正都动手了,也就连那床铺和碗筷都顺便收好,却没想刚一收拾完,衙门的人就又过来了。”
“好孩子,幸好你做得周全,不然让那些人看到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事。”芸三娘连连叹着,又忙念了句阿尼陀佛。
“他,他们不会再来了吧?”白文轩在一旁满脸担心的问道。刚刚那些衙役进来的时候,白文萝之前跟他说的那些话,还有胡老汉临死前的模样,还有胡老汉家人伤心哭嚎的情景…全都袭涌上来。他姐姐没有吓唬他,这种事情,很可能会降临在他家。
白文萝瞧着他眼中的惊惧还未退去,便摇了摇头轻声安抚道:“快过四更天了,估计他们搜完这几条街,这天也该亮了。反正刚刚也没发现什么不对,明儿又是除夕,想是不会再来了。”
“好了,没事了就好,才刚睡没多久就把你们都给折腾起来。这天寒地冻的,快回去睡吧,别着凉了。”大半夜起来折腾最伤神,芸三娘瞧着这事算是过去了,终于松了口气,说着就摆手让白文萝回屋去。
关上自己房间的门后,白文萝也轻轻吁了口气。搓了搓微有些发僵的双手,看着芸三娘那屋的灯灭了后,她才回到床上,睁着眼睛躺了一会。估摸着芸三娘和白文轩差不过都睡着后,她才又从床上起身,把灯点上,然后从褥子底下掏出那包东西来。
那是一块白绸锦帕,上好的料子,帕子一角绣着几朵迎春花,嫩嫩的鹅黄色,绣工倒是很精细。白文萝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暗记,这样的帕子,外面一些绸缎铺子里就有卖的,就是价格稍高点而已。只是,这锦帕怎么看都是女子用的东西,那人怎么…她沉吟一会,就把那锦帕解开,里面还包着一层油纸,又打开那层油纸,只是看到那里面包着的东西后,却是一怔。
竟是几块约莫一寸长的金黄色小条,外面还裹着一层芝麻。白文萝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几块玩意,这不是寸金糖吗?刚才把那帕子解开的时候,她就已经闻到芝麻的浓香和蔗糖的甜味了,却不想竟真是几块糖。去年春节的时候,刘婶曾送过来一小包这样的糖。听说这种糖还是用宫里头传出来的法子做成的,外裹芝麻里包馅。她对糖没什么偏爱,当时只吃了一块,就全给文轩了。
愣了会神后,又仔细地翻了翻那几块寸金糖,再看看那条帕子,依旧没发现别的什么蛛丝马迹。就是五块寸金糖,一张油纸,一条料子上乘绣工精细的普通锦帕,再没别的了。
吃完吗?那人扔给她的时候特意说的,之前还问了她识不识字,到底什么意思?白文萝觉得自己被弄得有些迷糊了,她又看了看那几块寸金糖,难道那解药是被包在这里面?或是容在其中?
她想了想,终于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嚼了起来,浓浓的蔗糖味,里面似乎是红果夹心,嚼起来是甜中略带点微酸。她慢慢品着这味道,却不是贪口腹之欲,而是想尝出这糖里面是不是真有解药,跟她以前所吃的可有什么不同。
然而五块寸金糖都嚼完了,口中除了甜腻的蔗糖味,就是芝麻的浓香和红果的微酸,除此外再没别的味道。没有弄错,这些,确实就是普通的寸金糖。
既然这不是解药,这么说那粒毒药果真是假的。
白文萝又看了看那张帕子,还是,那解药是无色无味的?微皱了皱眉,多成是被那人给涮了。
沉吟一会后,她便起身倒了杯水漱了漱口,然后回到床上再拿起拿条帕子看了一会。正打算将它烧了了事,只是将动手的时,忽然就听到芸三娘那房间似乎有动静,她赶紧缩回手,吹了灯。
在黑暗中静静听了一会,原来是文轩没睡好,觉得渴了,芸三娘便起来给他倒水。随后又听到芸三娘对白文轩轻轻安慰了几声,听得隐隐约约的,再一会那声音就淡了下去。夜,恢复了宁静,白文萝忽然打了个哆嗦后,才发觉自己坐得久了。
这夜越发冷了起来,还是睡吧,别真冻感冒了。她想着就把那张油纸捏成团,先扔到墙角那,然后把那条帕子折好,塞进枕套里。
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又习惯性地把手叠加覆在丹田上,练起那套养身气功,直至不知不觉中熟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