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在一起之后,萧语珩偶尔在冯晋骁那边过夜,可他还是第一次正式提出同居,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不太合时宜的时间、地点。萧语珩怔了一下,没马上回应。
冯晋骁倒是不介意她的迟缓,继续道:“免得你一飞就多少天不见人影,搞得我天天像失恋。”
萧语珩的排班周期是15天,忙时生活里除了飞就是睡,再加上眼前这位大爷的精力差不多全部贡献给了警队,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了解她的具体排班情况,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根本就是常态。如果同居的话情况自然就不一样,可是——
出于某种原因,萧语珩在心里上排斥他的这个提议,不过听完他一本正经的说辞,有点想笑:“再说。”半答应半拒绝。
“择日不如撞日,还是今天。”冯晋骁不允许她逃避,微带薄茧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完事给我电话,来接你。”
温柔就像毒药,任何时候都具备致命的效力。萧语珩微微脸红,点头。
大切驶出停车场时,迎面过来一辆卡宴。两车的车速都不快,透过降下来的车窗,驾驶席上的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随即擦身而过。
昨天被挟事件之后,中南航空公司上下对萧语珩的关注度似乎更高了。往会议室的一路,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除了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之外,就是研究救她脱险的和被美女警官搭救的两个男人是何许人。
这样的场合,萧语珩一般保持缄默。冯晋骁的特警身份不易对外透露过多,至于萧熠,作为萧氏的掌舵人,他很快就会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不需她多言。
来到会议室,见楼意琳向她招手,萧语珩快步走过去。
她先是生病,再被挟持,楼意琳得知后吓得魂都快没了,昨天两人通电话,楼意琳就要请假过去看她,萧语珩却顾及赫饶阻止了。现在见面,楼意琳恨不得脱了她的制服给她进行一次全身检查,以确保她没受伤。
萧语珩打开她乱摸的手,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扒我衣服呀?”
楼意琳笑得特别贼,压低了声音说:“我其实是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吻痕一类的东西。”
萧语珩作势要掐她:“等你有了新男友的,非把你的不良嗜好曝光。”
楼意琳切一声,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收集安全套算什么不良嗜好,他高兴还不不及呢。”
萧语珩恨不得把她的嘴缝上,确认旁边的同事没听到什么,才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楼意琳你没救了。”
楼意琳不理会她的批评,换了个话题:“昨天听说2933航班出了事故,我就去找你,结果碰上个莫名其妙的警察,偏说我影响他什么,排查工作,勒令我离开,气死我了。”
“应该是冯晋骁队里的。”
“那他惨了,等我向冯晋骁告状。”
萧语珩忽然想起什么:“他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我生病那晚。”
“可不是么,大半夜的对我严刑逼供。”回想那一晚的情形,楼意琳精神抖擞:“还算懂事,知道‘有求于人,放低姿态’不过,我没管他大队长小队长的,给训了。谁让他老把工作排在你前面,不能惯着。”
难怪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萧语珩总算找到原因了。她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对自己的忽视,却也没办法阻止楼意琳直爽的维护。接着问道:“他发没发火?”
楼意琳闻言立即笑的满面春风,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感慨:“闺蜜就是闺蜜,有特权啊。我决定了,以后对你好点。”
“说重点。”
“重点就是,当时我越训越忐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位尊神平时深沉严肃的样子,我还是怕的。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打断我说:楼意琳你有什么不满随后我一定洗耳恭听,现在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她病了,需要我。我才说你在A市,就听见那边车子发动的声音。我猜他去过机场。不过我查了一下,那个点儿包括咱们公司在内,没有去A市的航班。”
到底,他还是愿意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赶往她身边。
萧语珩把目光移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没过多久,运营系统的飞行控制中心、地面保障中心,以及乘务服务中心三位负责人相继走进来,依次落坐后留出会议台的中间一个空位。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顾南亭在助理的跟随下走进会议室。浅色衬衫,深色西装,一双透着睿智与冷漠的瞳孔,透出高高在上的疏离。视线触及萧语珩的身影,他淡然落座。
会议开始,第一项内容是针对昨天航班的突发事件进行分析,2933次航班全体机组人员得到表彰。作为中南航空唯一的女飞,机长程潇针对此次事件进行总结性发言。
接下来是从2933航班事件延伸过来的地面保障工作。针对有通缉犯通过了安检登机一事,中南航空后续将加强安全检查的力度,确保航班安全。
第三项内容与萧语珩有关,乘务服务中心宣布,由于她在外场发病,拢乱了机组的正常工作秩序,增加了同机组乘务人员的工作量,被停飞三天。
这样的处理结果在空乘人员看来有些不近人情,毕竟生病这种事是谁都无从预料的。如果可能,谁愿意病在外场?一时间,大家在底下窃窃私语起来。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顾南亭说话了,低沉的嗓音有种无形的威慑力:“乘务服务中心的职责主要是维护飞行安全,处理偶发的机上紧急事件,其次是照料乘客。每一个班机我们都配有规定数量的乘务员,如果其中有人因个人原因无法正常开展工作,又没给公司时间进行调配,就会加重机组其他人的工作量,导致航班服务质量受到影响。”他傲然睨视众人:“所以我希望在座各位,齐心协力,确保中南航空的空中服务质量。”
楼意琳凑过来,用仅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怎么有种大BOSS是放你假的错觉?”
萧语珩没说话。
散会后,顾南亭的助理最后离开,走到萧语珩面前,他微笑:“语珩,顾总请你去他办公室。”
总裁办公室在二十二楼,萧语珩敲门,得到回应后,推开了那道沉重的木门。
顾南亭此时脱掉了西装外套,上身仅着一件衬衫,没有打领带,远远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低头签批文件。窗外投射进来的光影打在他身上,烘托出他身为上位者的威严。
确认萧语珩进来,顾南亭没有抬头,也没有停笔,只用左手食指轻扣了下桌面,示意她坐过来。
五分钟后,他合上文件,抬头,面色一如往常的冷峻:“基地管理中心新的人事编排已经在进行,你是准备留在这边,还是调去古城基地?”
☆、艳域12
中南航空总部设在G市,在全国辖有六个基地,每年总部的基地管理中心会进行人事调整,全面调换直接面对乘客的乘务人员,确保各个基地都有新鲜血液注入。这种调整,多少还是会考虑到员工的家庭所在地以及个人意愿。当然,不可能百分百照顾周全。
萧语珩大学没读完就已进入航空业,至今工作已有三年。这也是为什么她小小年纪,却有着超乎同龄人成熟的原因之一。起初两年,她主动申请调离总部,这样一来,每年就有大概七八个月的时间是被外派出去。直到一年前萧素的身体出了状况,顾南亭才把她调回来。
结果就是,她又回到冯晋骁身边。
不想干涉的。偏偏心情如同‘他的女人跟别人睡了,他却不得不照样原谅她’一样窝火。尤其面对冯晋骁冷然又骄傲的姿态,顾南亭想不动怒都不行。
本来这种正常的人事变动,他大可不必征求一个小CC的意见。可他想要看看,萧语珩是不是真的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南亭的独断专行,萧语珩太了解,所以当他以总裁的身份轻飘飘地把这道选择题丢过来,气氛顿时就有些剑拔弩张。
迎视他的目光,萧语珩语调有了些许波澜,“你都已经知道了,何必多此一问?中南航空总裁办公室里,凭我一个小小的CC,有选择的权力吗?”
你既然这么问,就是以另一种身份。可你明明已经知道结果,偏偏还要让我选择?
顾南亭眼里一黯,表情却是纹丝不动:“什么叫有了伤疤忘了疼,我算是亲眼所见。”
“没办法,心不争气。” 明亮的眸底雾气弥漫,萧语珩听见自己说:“可是,当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要重新开始,我拒绝不了。”
我不想承认,又不得不承认,这颗不受管制的心,等这个开始,太久了。
本以为断了的缘分,再不可能继续,尤其冯晋骁还是那样一个骄傲的男人。想起那时她提出分手,他眼睛都红了,却到底没能说出一句软话。那个时候,萧语珩是真恨他啊,那种身心俱痛的感觉,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她大学都不念了,只想走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不见他。可那些夜不能眠的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的心,舍不得。
所以就接受萧素的提议,进了中南航空。然后没多久就听说冯晋骁要回G市了,为了避开他,萧语珩向顾南亭申请,调离总部。古城基地其实是她最想去的地方,可那里有太多和冯晋骁的回忆,萧语珩哪里敢去?
可是,无论人在哪里,只要心还留恋,注定是牵绊。
两年后的破镜重圆就是最好的注解。
连顾南亭都看不出她还在对冯晋骁念念不忘,考虑再三把她调回来。她却在悄无声息间走回了一条曾让她跌得头破血流的老路。只因在那个凄清的雨夜,她和誓言永不再见的男人大吵过后,那人嗓音一哑地说:“无论我之前做错过什么,都原谅我一次,看在我喜欢你的份上。”
那是萧语珩第一次听见冯晋骁说喜欢。两人情好时他都不曾说过。
这份迟到的表白,对萧语珩而言,太珍贵。
尤其分手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所以对于她的绝决,除了不能接受,或许他也是有恨意的。恨她跟顾南亭走,恨她太孩子气不懂得体谅他的为难。
其实不是不懂啊,只是萧语珩实在分不清,那究竟是为难,还是,余情未了。如果答案是后者,她宁愿永远糊涂着,不明真相。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可在经历两年的分离之后,萧语珩的伤口不仅没有痊愈,甚至出现溃烂的迹象。她就在想:是太爱了吧,那是不是该趁着还爱他,再试一次?如果最终的结局依然不能如她所愿,就再也不爱了。无论再遇到谁!
她很庆幸雨水掩盖了眼里滴落的泪水,让自己在他面前不至于显得太狼狈。在沉默了不知多久之后,萧语珩终于把手递过去,在心里说:冯晋骁,我就看看,有没有爱错你。
那么倔强。
又那么,毅然决然。
当冯晋骁再次握住她的手,萧语珩心里那点为数不多的坚持,就这样败给了爱情。
她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连对待爱情都如初一辙。明明不算万分出乎预料的结果,可就这样被她直接摆在面前,他所感受到的震动,直直颤入心脏,难以平复。隔了很久,顾南亭说:“好。”意思不明的一个字,终止了这场谈话,然后他在一份文件的尾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力透纸背。
她的爱情,她有权力作主,萧语珩并不觉做错。对他解释,已是例外。
安静片刻,她起身,走到门口停下:“这次是我不对,身体不舒服,没有提前通知调度席。”从决定到中南航空,他的羽翼下工作,她一直努力做到最好,竭尽全力争取不给他添麻烦。
明亮大气的办公室里,安静得仿佛能清晰的听到彼此的心跳,顾南亭抬眸,注视着她的背脊:“下不为例。”其余一切从早上就强忍不说的关切之语一句都说不出口。
这时,办公桌上的内线响起,秘书告之:“顾总,萧氏集团的萧总到了。”
萧语珩即时退出他的办公室。
在门口遇上萧熠,他身后跟着助理。
看见她,萧熠略一挑眉:“总裁召见?看你脸色,不像是表扬。”
萧语珩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连敷衍都懒得,“我去调度席拿航班表。”
萧熠从来都是最懂她的人,确切地说是最疼爱,闻言摸摸她发顶,“要是不急,等我一会。”抬步迎上从总裁室出来的顾南亭。
突然很想见冯晋骁,甚至冲动地想要问一句:如果当时你知道,如果你知道的话,你的选择会不会是我?
真的就把电话打过去了,可惜,无人接听。
带着点涩意地笑了笑。何必呢,都已经这样了,即便他说会,又能改变什么?那些失去了的,注定回不来。
萧语珩独自坐在休息室里,如同三年前失去冯晋骁时一样,安静而孤单。
萧熠的人比冯晋骁的回电早到,助理把车钥题递到他手上,独自走了。
到停车场提了车,萧熠问她去哪。
萧语珩带些愧疚地说:“明天再回去看我妈吧。”
萧熠了然一笑,然后听她补充:“省委大院,冯家。”
萧熠打火的手明显一顿,又很快恢复,车子启动的同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好。”倒也不追问她和顾南亭有何不快。
兄妹俩虽亲近,但彼此向来不过问对方感情上的事。路上只是随口闲聊,更多的是萧熠询问一些她工作上的事情,直到快到冯家,萧语珩才意识到身上还穿着制服,非要回去换身衣服。萧熠向来惯着她,只好调头先送她回她自己的小公寓。
这么一折腾,等萧熠把人送到,太阳已经要落山。而冯晋骁的电话也在这个时候回过来,告诉她刚才在省厅参加了个临时会议,让她别急,这就赶过来接她。
萧语珩语调平稳地告诉他:“我在大院了。”
那边停顿了一秒:“我就回来,等着。”
萧熠见她面上没什么不妥就走了,然而没走多远又把车倒了回来,终于没能忍住,他问:“赫饶她,什么时候的事?”
从前不说,是因为知道他心里装着一个人。现在,萧语珩不希望他错过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因为她从来都不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比你爱贺熹久。”
比你爱贺熹久。
那么漫长的一段光阴,仅用六个字就带过了。
萧熠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索性沉默。
等萧熠的车消失不见,萧语珩才走进大院,在一幢二层小楼前停下,按门铃。开门的是保姆玲玲,见到她略有些意外。进了客厅,就见穿着印有多啦A梦睡衣的一小坨抱着牛奶坐在沙发上扭脸看过来,脆生生地喊:“小姨!”
稚嫩的童音令萧语珩心中一软,她走过去,揉揉小家伙的脸:“以为这么长时间没来,依你的智商,得把小姨忘了。”她往楼上看了一眼:“你爸爸又没在家?”
小家伙摇了摇脑袋,过了一会才说:“作为小姨,你为什么总问我爸爸?”
萧语珩随口逗他:“异性相吸呗。”
小家伙认真想了想:“不懂。”然后埋头喝牛奶。
等他喝完,萧语珩给他擦掉嘴角上的两撇白胡子,才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那个东西最近有没有回来?”她口中的‘那个东西’,自然是指冯晋骁。
图图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小声说:“你不来,那个东西也不来。”
萧语珩掐掐他嫩得能挤出水来的小脸蛋:“这个不可以学我。乱叫,小心他修理你。”
图图呲牙笑,聪明地改口道:“小叔好久都没回来了。”
这时,一道近乎完美的女声忽然响起:“你来了。”
萧语珩抬头,视线落定在二楼的叶语诺身上。
萧语珩注意到,她化了精致的妆,不浓不淡正合宜,艳丽的披肩随意地搭在肩上,合身的裙子服帖地包裹着她修长的身材,蓬松的卷发再为她增添几许妩媚之感,整个人看上去既风情又有韵味。
每次见她,都觉得,她的美丽,更胜从前。
开口前已粉饰好所有情绪,萧语珩微笑着叫了声:“姐。”
☆、艳域13
叶语诺垂着眼,表情淡淡,缓慢步下台阶,停在她面前:“晋骁没和你一起?”声音低柔,语调平稳,让人听不出情绪。
正是傍晚时分,夏初微凉的晚风扑面而来,清爽舒服。萧语珩墨黑的眼睛里,有浅浅的笑意:“他去省厅开会,我从公司过来。”
叶语珩走向图图,把儿子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脸蛋,小家伙咯咯的笑声中,她说:“上个月他怎么自己回来,你们闹别扭了?”
萧语珩双眸一转,夕阳微弱的光沉进她的眼底,显得瞳仁格外透亮:“可能吧,忘了,我们没有几天是不别扭的。”
明明是实话,可那漫不经心的语气,听在别人耳里却隐隐透出亲昵的意思。叶语诺把目光转向图图的小脸,眼神却是空的:“晋骁那个人太骄傲,你是又倔又孩子气,在一起难免会有磕碰,他要是让着你点就能好了。”
是啊,要是他能让着我点。可惜,他却不怎么惯着我。连你都看出来我们越来越像,不适合在一起了,我却倔强地坚持。
萧语珩望着姐姐沉静温婉的面容,笑而不语。
叶语诺抚平被图图拉扯的披肩,又说:“上次晋骁回来,爷爷和爸爸问起他的婚姻大事,你们,商量过吗?”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语气。
冯晋骁已到而立之年,结婚的事确实该提上日程,被催促是情理之中。不过,一句“他的婚姻大事”似乎已经是在表明,与她萧语珩无关,又何来商量一说?况且,他确实从未向她提起。
萧语珩眼眸微垂,神色极静:“没有。”
像是没料到她会回答得这么坦白直接,叶语诺抬眼看她。
明眸灼灼,容颜如玉,不亏是省台的当家花旦,第一美女。在她沉静的注视下,萧语珩不慌不忙的起身:“我去看爷爷。”
“他在后院。”
金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萧语珩身上镀上一层虚实不清的晕影,素白的长裙抹去了年轻女孩子骨子里的活泼和张扬,那份超乎同龄人的沉静端凝让叶语诺觉得陌生。
是在什么时候,那个天真幼稚的有些傻气的小丫头已悄然长大,懂得用不动声色面对她?
怀中的儿子张着小手伸向萧语珩消失的方向,嘟哝着唤着小姨,叶语诺却只一味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置若罔闻,直到房门被人从外面用钥匙开启,她的神思才归位。
或许,她坚持坐在这,等待的就是这一刻。
叶语诺转身,就见一抹挺拔的身影云淡风轻地走进来,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然后就听他嗓音低沉地称呼她:“大嫂。”
是冯晋骁。
叶语诺面色一滞,又瞬间扬起笑容:“你回来了。”
却像一句废话,没有回应。
冯晋骁的目光静静环顾客厅,他问:“萧萧呢?”
“爷爷那边。”
“我去看看。”
片刻都不停留,冯晋骁转身往后院而去,没有看见叶语诺目光中沉重的失落感。
穿过回廊来到别墅后幽静的院落,梧桐掩映,鲜花绽放,院内摇椅上躺着一位身穿条纹衬衫精神矍铄的老人,神态宁静慈祥,他面前坐着的女孩子此时双手拄着下巴,遥望天际。嘴角上翘,眉眼弯弯,微凉的晚风中,裙角飞扬,整个人看上去柔柔的,娇娇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敢跟你爷爷谈男人?”
“女人您也未必懂多少吧?我听冯晋骁说奶奶从前常抱怨您没有浪漫细胞。”
“我们那个年代能吃饱穿暖就是最高追求,谈什么浪漫。以为像你们,一天天的就知道情情爱爱,腻歪死。”
“您这明明就是嫉妒——”
听着一老一小的对话,冯晋骁沉默微笑,沉稳俊朗的眉目,在薄薄光泽侵染下,柔和动人。驻足稍许,他放轻脚步行至近前:“爷爷,我回来了。”话是对冯家大家长说,手掌却抚上萧语珩发顶。
偏头看看孙子,老人的神情更加柔软了几分,转而拍拍萧语珩的手,颇为认真地安慰道:“我们家二小子才是不懂浪漫,丫头你多包涵。”
还真没奢望他浪漫。看向在自己身旁坐下的冯晋骁,萧语珩无防备地笑开:“原来他随您啊,爷爷。”
年轻女孩子灿烂的笑容,美丽得比阳光更惹眼。冯晋骁禁不住唇角上扬,轻轻握住了萧语珩的手。她没有拒绝,反而手心翻转,与他十指紧扣。
老人注意到他们的举动,却闭上眼晴假装没看见,惟有唇边笑意,持久未褪。
祖孙三人又闲聊了会儿,冯晋庭就回来了。萧语珩挽着爷爷的胳膊把老人扶到餐桌的主位坐好,表情愉悦地和姐夫开玩笑:“难得首长准时下班,我以为九点前开不了饭呢。”
冯晋庭温柔地搂了搂爱妻的肩膀,才弯身抱起脚边的儿子,在爷爷的左侧首位坐下:“小姨子大驾光临,我哪敢不早点回来。”
冯晋庭的容貌有着和冯晋骁相似的棱角分明,不过相比冯晋骁被警队磨砺出来的深邃硬朗,身为首委办公厅一号首长的冯晋庭更显得温和儒雅。此时说着话,嘴角还挂着浅浅的笑意,整个人看上去智慧而温柔,没有丝毫官架。
萧语珩被他笑望着,竖起手指表扬:“姐夫就是上道。”随后跟着叶语诺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左右手各端着一碗汤,一碗自然要先孝敬爷爷,至于另一碗——
叶语诺身后跟着玲玲,在小姑娘端着的托盘里端出一碗先放在老公冯晋庭面前,然后就要向冯晋骁走过去,然而下一秒,冯晋骁已经抬手把萧语珩手里的汤碗接过去:“也不怕烫,坐下。”
她脚步一顿,以眼神示意玲玲,自己则把冯晋庭怀里不安份的儿子抱过来,坐下。小姑娘在冯家多年,心领神会地给萧语珩送去一碗,却被冯晋骁伸手一挡:“她不喝鱼汤。”
从萧语珩十七岁起第一次来冯家,就深得爷爷的喜爱,对于她的饮食习惯,老人家多少了解几分,比如她偏好甜食,不吃海鲜等等,闻言批评道:“不过就是被鱼刺卡过一次,就再也不吃鱼了?”
萧语珩赶紧从玲玲那端过一碗,有些俏皮地说:“谁说的,好东西我都吃。”
冯晋骁就不再阻止,只是端过碗检查,确认没有刺,才允许她喝。
冯晋庭见状对爷爷说:“咱们老二转性了,知道体贴人了。”
“他应该的。”爷爷似乎对冯晋骁的反应很满意,半真半假地命令:“珩珩还小,晋骁你平时多让着点她。要是再像上次那样把她惹生气了不陪你回来吃饭,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这个小东西,从来都知道讨老人家的喜欢。冯晋骁望着身旁低头喝汤的女孩子,清俊的眉眼间展露些许温柔:“不敢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