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苏修尧穷其这一生,所经历过的最漫长的等待了,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演习时也有等上几个小时甚是一整天的时候,可是那样的心境怎么能和现在相比。其实“漫长”这个词,有时候真的与时间无关,只是心里那份忐忑不定让人觉得心焦如焚罢了。
如果换做从前,哪怕是再晚两个小时他都无所谓了,因为确定那人不管闹多大的脾气,都一定会来。可是眼下这般情景,苏修尧真的不确定,萧可到底会不会来。
苏修尧一个人靠在游艇上,百无聊赖。凉风吹过来,他理了理吹风乱的头发,死死地捏住手心。
好吧,就赌这一次--萧可,我赌你不会丢下我,至于筹码,就是我苏修尧的后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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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萧可坐在办公桌前同样是百无聊赖,手里拿着签字笔,随意戳画。
“怎么又加班?”
陆楷辰踱步进来,脸上满带着温和的笑意,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西装马甲,很有民国风范。萧可却没注意到这些,只是随口应着。
“哦,手上还有一些事没做完。”
她低头收拾手下杂乱的文件,样子有些匆忙。自从上次两个闹翻之后,就再没这样私底下接触过了,大多是公事上的应酬。可是陆楷辰这个人,不知道是真的神经大条,还是心思太深,竟然丝毫没有动容,依旧像往常一样,搞得萧可倒像小家子气一样,真是烦人!
“这下好了,小绿又该说我压榨她们美丽的副总裁了。”陆楷辰笑笑,露着一口白牙。
“谁?”
萧可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陆楷辰想了一会儿道:“哦,忘了跟你说了,秘书室新来的一个小秘书,原来在杂志社做编辑的,我看着还不错,就调过来了。”
萧可似乎想起这两天秘书室好像确实是一反往常的苦闷,倒是有点活色生香的样子,就连周扬这个以前打死也不进秘书室的人都没事就往里面溜。萧可问他这是怎么了?那人只说来了一颗老鼠屎。…老鼠屎,是老鼠屎的话还上赶着往前凑?萧可嗤笑。
周扬却摸着下巴道:“其实那锅汤呢,如果没有那颗老鼠屎,根本就不可能名扬中外这么多年啊,说起来,这老鼠屎也算是一味必不可少的调味品了。”
萧可眼前晃过周扬一脸坏笑的脸,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秘书室最近确实是多了一个短头发、很有活力的女孩子,那张牙舞爪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做秘书的料。她挑眉看了陆楷辰一眼,随口应着,心里却想--就一个小秘书,也值得你堂堂总裁大人这么长篇大论的解释?
“呵呵,没想到这群小丫头片子们的眼睛还挺雪亮的嘛。”她打着哈哈,不着痕迹的掩下心里的异样。
陆楷辰这边听她这么说,似乎是在不经意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一手拨弄着她办公桌上的小仙人掌道:”走吧,晚上一起吃个饭,想吃什么?”
“不成。”萧可眉眼不抬的回绝。
“怎么了?手头上工作多?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不是,晚上约了人。”
这一句,结结实实的把陆楷辰堵在原地,就像一块在你头顶悬了良久的大石头,你每天都想着怎么躲开它,为此想了一千种一万种的方法,可是最终它还是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你头上。虽然痛,但是总算踏实了。
萧可这才把整理好的文件一一摆好,又从陆楷辰手上解救下来那盆仙人掌,说:“走吧,顺便送我一程,我今天没开车。”
陆楷辰心里闪过一丝异样,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的笑:“好吧,既然佳人有约,把我就回家继续做我的孤家寡人吧。”说着轻揽了萧可的肩膀出门,却又回头道:“你那个东西长得可真丑!”
萧可反应了良久,终于明白他说的是那盆仙人掌,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确实,当时我也觉得很丑。”
当时…陆楷辰细细的推敲这两个字,心里苦笑,那就是现在不觉得丑了?
“开了花会很漂亮,淡黄色的小花,很美也很香。”萧可接着说,眼睛里挂着浅浅的笑意。
陆楷辰浑身一震,良久才清咳两声道:“我以为…你只喜欢蓝色妖姬。”
“是啊,蓝色妖姬也很美,有那个女人不爱蓝色妖姬呢?”萧可朗声应者,脸上神色不明。
其实大多数的时候,她还是喜欢那种娇艳的像罂粟一样带着毒的花,可是她不会每天把它们摆在眼前。其实花有时候也和人一样,有些人适合时刻笑着面对;而有些人,却只有哭的时候才会想起来,也只有这种人,才能够分享她心里的痛。
与此同时,陆楷辰心里却也是这般惨然,在萧可和他的订婚典礼上,那专门空运过来的成千上万朵玫瑰,这个女人又何曾多看了一眼?还不是回头抱着那盆破烂仙人掌,巴巴的记录给它浇水的日子,巴巴的等着它开花。
女人爱玫瑰,那应该是真的爱玫瑰;可是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仙人掌,那她一定是爱上了那个送她仙人掌的那个人。
玫瑰,终究只是展现女人在男人面前的魅力的道具罢了。不是说玫瑰有多美,而是说它是一个标志,似乎在大多数女人的观念里,能收到更多更娇艳的玫瑰,才更能说明她们有多么的有魅力。而仙人掌则不同了,没有那个人男人送花会送仙人掌的,除了…苏修尧。
那个人说:“这花适合你这种懒人,因为不用天天浇水,你随便丢着就行了。”
那个人说:“这花虽丑,可是生命力顽强啊,可你就不一样了,虽然长得像它一样丑,可是生命里嘛…啧啧,还没亲两下就晕菜了。”
那个人说:“记得把它放在电脑旁,除了每天吸收辐射之外,看见它就能想起我,多好啊,免得你得相思病。”
…
萧可是在去码头的那条公路的岔道口下的车,然后徒步走过去,远远地就看见那人靠在游艇的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人一改以往的风格,今天通体上下都是雪白,正是傍晚时分,海风吹得很大,他的白色衣裤被风吹起来的样子,竟让萧可想起来小时候在画报上看过的海军叔叔的照片,一样的英俊挺拔,只是多了一份矜贵气质罢了。
这一刻的时间是:下午六点三十八分,她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三十八分钟。
不过萧可并不感到抱歉,她早就跟他说过,可能会不来。可是待走近了看见那人被风吹乱的头发下那双晶亮的眸子时,方才整理好的所有理直气壮都化成了泡影。
“你来了。”
苏修尧口气平静,可是听到萧可的耳朵里竟然化成砰砰的心跳,她暗叫糟糕,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这人面上越是不动声色,心里不定怎么惊涛骇浪呢。
萧可“嗯”了一声,问:“等很久了?我早就说过可能来不了的。”
“我知道。”
萧可刚想问“那你怎么还来等”就看见那人脸上一副“就是你不来我也愿意等”的表情,瞬间没了话。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终于还是紧了紧衣袖开口道:“那到底什么事,你就说吧,干嘛非要约在这么个冷死人的地方?”
苏修尧也像是回过神来一样,拍了拍身下的游艇,朗声笑道:“可可,我们出海吧。”
“啊哈?”
萧可愣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盯着苏修尧看,那人却不由分说的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拽上了游艇。接着便是猛地一震摇晃,海浪拍打过来,船身本能的晃起来,外加上苏修尧已经启动了马达,整艘游艇便迅速偏离了海岸线。
“苏修尧,你这是绑架!”
萧可一手扶着栏杆,向着苏修尧的背影大喊,清亮的女声融进海风中,被吹散开来,显得格外辽阔。正在开船的男人闻言回过头来,笑了一下,半真半假的说:“可可,你这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我想绑架你,想了很久了么?”
他的嘴角轻轻上挑,眉眼微弯,样子像平常一样欠扁,萧可仔仔细细的看了良久,也没能从他眼中找到答案,终于还是负气的坐下道:“你到底想怎么吧,苏修尧,”萧可顿了一下,“别再绕圈子了好吗?我很累,玩不起了。”
苏修尧心下猛地一沉,抹了一把溅上的水珠,又苦又涩,冷然道:“我不过是想要我的生日礼物罢了。”
萧可拧了拧眉,望着那人墨一般黑的眸子,终于还是满身疲惫的说:“那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苏修尧不语,萧可却又笑了,伸手解自己的衬衫上的扣子,她颤着手,一粒一粒的解开,“这个?你不就是想要这个吗?今天都给你,拿去好了。”
第三十一章 出海
彼时正是将暮未暮的时刻,夕阳遥遥的挂在海天一线的地方,整片大海,包括萧可和苏修尧在内,都被那微醺的光照成了暖暖的橘色。几步之外的女人身上一袭水红色的长裙,裙摆上缀着大片大片的花朵,就在这时,海风轻轻吹起,妖娆的红色随风飞扬起来,繁复而美丽。那场景,绚丽得几乎让人心碎。
“可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招惹我呢?”
苏修尧慢慢的靠近,俯身下来,一手按在她正解着扣子的小手上,墨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浓郁的散不开的迷茫。他低沉的声音绕进萧可的耳膜,萧可旋即便愣在了那里。她挺直了脊背,死死的盯着苏修尧的眼睛,良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怎么成我招惹你了?”
女人的声音暗了下来,却也软了下来。苏修尧轻轻地勾着嘴角,拇指细细的摩挲着萧可的手背,低声道:“今天刚买的裙子,嗯?”
萧可瞪他。
男人忽而轻笑,漂亮的嘴角勾着刀刻一般的弧度,声音更是像泉水滴在玉石之上:“很漂亮,我很喜欢。”
这个男人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转移话题,或是称赞你的衣着,或是夸奖你的香水,好像每一个世家子弟都带着这样一项与生俱来的本领,他们有能力让身边的每一个女性得到最大的欢心。上可讨得中年大妈的欢笑,下能俘虏三岁女童的芳心,近能打败御姐腐女,退能镇住宅女萝莉。
可是偏偏到了萧可这里,却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能有多小,就能缩到多小,还落得满脸褶子。
或许是这个女人深谙其道,知道这不过是大多数男人的恭维之词;或许是萧可太清楚自己的美丽,并不深以为意;又或许是因为不满苏修尧绕过她的话避而不答;甚至仅仅是因为这个男人时苏修尧。这种毫无根据的缘由有的时候飘渺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楚,谁又知道呢?我们只需要了解,萧可这个时候很不爽就是了。
“谁要你喜欢?”
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一样,她一把拍掉苏修尧的手,起身钻进舱里。苏修尧也不恼,只是站直了身子靠在栏杆上。隔着窗子上的透明玻璃,萧可清清楚楚的看见那人一身白衣白裤的靠在栏杆上,脸上似乎挂着些许的异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萧可拧着眉,思索了良久依旧毫无所获。如若换做平时,这个男人一定会跟进来,死皮赖脸也好,摆脸装酷也好,但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般…深沉的像个陌生人。
一直到夜色一点一点降下来,男人这才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工具、食材,一一摆好。
说是出海,其实两个人走的离岸边并不是很远,还在近海的位置。天气本就晴好,就算是到了傍晚的时候,风浪也并不很大。
萧可出来的时候,苏修尧正把一个小型的炭火炉子支起来,见她出来就笑。
“快过来搭把手,帮我把那个刷子递过来。”
认真地男人最招人喜欢,萧可很大度的不去计较他刚才的过错,手里捏着两把问他:“哪个?”
苏修尧瞥了一眼随口道:“大的那个。”
萧可拿了刷子过来,这才看出一点眉目,俯着身子问他:“这是要…烧烤?”
“是啊。”苏修尧眉眼不抬的拨弄炭火,“咱们不是说过要一起来海上烧烤的么?我记得你说你最喜欢吃烤鱼的。”
言毕,苏修尧这才抬起眼睛扫了一眼愣在眼前的女人,又起身拿过几只插好的鸡翅、烤肠之类的放好,又匆匆的向甲板奔去。
“你看着,不要烤糊了…我钓的鱼估计要上钩了。”
男人的声音渐渐散尽风里,尾音微微上扬,倒像是第一次钓到鱼一样兴奋。萧可轻扯了嘴角低头看火,这才发现,她真不该今天穿这么一条裙子。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太拖沓,如今拿着沾满料汁的刷子站在烧烤炉子前面,简直有些滑稽了。苏修尧提着水桶回来时,萧大小姐正一手拽着裙子,一手捏着刷子,眉头紧锁,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的大小姐,你还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啧啧,以后谁还敢娶你啊?”
苏修尧笑嘻嘻的一脸欠揍的样子,放下盛着鱼的水桶,接过萧可手里的刷子,顿时大叫一声:“哎呀!怎么糊了?”
“不可能!”
萧可闻言猛地转身回头,她虽不是什么标准的贤妻良母,可是起码也算能够“入得厨房”的,这会儿被质疑身为女人的专业素质,心里自是不甘。
“哪里糊了?这不挺好的么?”
她拧着眉研究了那鸡翅半晌,再转头看苏修尧时,就被那人逮个正着,一把搂住腰身,裹进怀里不松手。
“鸡翅没糊,就是我的心…糊了。”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传进萧可的耳朵,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带着大海的清新味道悉数喷洒在她的脖颈边。萧可只觉得浑身一震,有一股细微的电流迅速沿着每一个神经末梢遍布全身。她在苏修尧的怀里轻轻地挣扎,却被那人箍的更紧,这才皱着眉开口。
“苏修尧,你真是越老越酸了。”
“是么?我老了?”
男人低笑着反问,凑上去吻她的耳垂,萧可挣扎了两下见这人不动,也就半推半就着依了。
就当生日礼物好了,谁让寿星最大呢?她放任自己的心这样想着。
苏修尧吻了两下,怀里的女人难得的顺从,不由得扳过她的正脸,找准那两片粉嫩的唇瓣咬了上去。女人特有的馨香充斥在唇齿之间,或许是这迷离的夜色更添了暧昧的气氛,苏修尧此时像是魔怔了一般,吻得益发的深入且动情。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两人难解难分之时,一股怪怪味道的味道钻进萧可的鼻腔。她推推身上的男人,“唔…鸡翅糊了。”
苏修尧皱着眉,愣了两秒钟,这才松开怀里的温香软玉,前去收拾那只万恶的鸡翅膀。
萧可记得以前纪闵晴常说:“男人有两种。一种善解人意,一种善解人衣。陆楷辰属于前者,而迟纬属于后者。”
那个时候,纪闵晴没有提起苏修尧,可能是因为不想让她伤心,也可能是苏修尧离开太久,久到轻易就会被人忘却。可是萧可却不同,不管那人走的多远、不管那人离开了多久,她听到任何声音,总能听进心里,然后拐上几个弯想到他。
恰如此情此景,明显欲求不满的男人挽起袖子,认真地收拾那几个烤糊了的鸡翅膀,萧可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句话,她觉得这个男人明显不是其中之一,而是全占了,这样想着,竟然连自己都笑了起来。
“喏,拿去。”
苏修尧回身,递给萧可一个烤的金黄的鸡翅和两串鱼片,考好的鸡翅鱼排洒上酱汁,看上去很有食欲。萧可接过来,笑着打趣他。
“苏修尧,我发现,你很有做家庭煮夫的潜质嘛。”
那厮闻言一愣,竟然回头冲她诡异的一笑:“是吗?我倒是特别想呢。”
正是星光乍起的时候,月亮已然悄悄地爬上了天际,白森森的月光混着昏黄的灯光照下来,男人的笑容看到萧可眼里竟然生出丝丝的异样。她清咳两声,转身过去拨弄他新钓的鱼,鱼儿在水里翻腾了一下子,海水溅到萧可脸上,流进嘴巴里,又咸又涩。
她猛地起身,站在离苏修尧几步之外的地方深深吸了两口气才道:“苏修尧,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么?”
苏修尧闻言浑身一震,旋即头也不回的答道:“什么什么事情?哦,对了,今天我生日唉。”男人满脸贼笑的转身,“你还没跟我说生日快乐呢,也不送礼物,还要寿星公伺候你,真是的!”
他脸上挂着嗔笑,眉目温和,萧可觉得她此时应该生气,却怎么也怒不起来。可是这人神色明显是在遮掩什么,她沉声道:“你不要打岔,我问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有种你在安排…后事的感觉?”
“安排后事?”苏修尧重复了一遍,如果是漫画效果的话,那他此时应该是满脸黑线。
男人接着便挑眉笑道:“你就这么不希望我好?非得在我生日上咒我才开心?”
萧可拧着眉,低声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冒犯了你,那我道歉好了。”
萧可向来知错就改,可是认过错之后,原来的问题却还是存在,萧可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这会儿更是走近了几步,两眼直视问:“到底怎么了?”那口气,竟然让苏修尧生出一股世界末日的恶寒来。
“真没事?”见他不语,萧可又问。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笑道:“怎么没事?不信你摸摸。”
萧可的手被抓起,然后又被一个又大又硬的包给烫的回去,登时脸上一红,骂道:“下流!”
苏修尧丢了手上的刷子和鸡翅就缠上来,狭长的眉眼弯起来,狐狸一般。
“你自己惹出来的事,自己解决…”
“混蛋!”
他三下两下扯了她身上的小披肩,两个人拥在一起,跌跌撞撞的走到角落里,萧可只觉得后背一片冰凉,身体已经被男人抵到了内舱的玻璃窗上。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不由自主的伸进男人的衬衫内,心却一截一截的凉了下去。
手下一片凹凸不平,她知道他在部队上训练受伤是难免的,也见过那斑斑驳驳的半身伤痕,可是这手感明明就是旧伤上又添了新伤…结着痂。
第三十二章 生日快乐
“这是怎么回事?”萧可一把推开苏修尧,冷着脸问,手上还捏着他的衬衫一角。
苏修尧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没事,不要管它。”
他饿得久了,哪能在关键时刻停下来?这会儿又缠上来,却被萧可一只手撑在胸前。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萧可一字一句,死死地盯着苏修尧的眼睛。
苏修尧终于有些明白这个女人是认真地了,慢慢的叹了口气道:“前几天带学生上山训练,不小心蹭的。”
萧可一把扯了他的衬衫,盯着那斑斑驳驳的半身伤痕——新的旧的,大的小的,刀伤枪伤,一道道一块块,鲜活而丑陋。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男人经历过什么,在曾经分开的四年里,她以为只有她一个人受到了伤害。所以她毫无顾忌的恨着这个男人,当他再回来时,她才肆无忌惮的张牙舞爪的扑向他,哪怕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萧可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上帝是公平的,每一个伤害过别人的人,都应该受到惩罚。可是那个时候的萧可还不知道,伤他一分,却也是自伤一分,直到这一秒看到这蜿蜿蜒蜒的伤疤,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痛并不比他少,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该是一场多么沉重的领悟啊。
“痛不痛?”萧可低垂了眉眼,伸手轻轻抚上那些结了痂的伤疤。
苏修尧在那一刻以为他在做梦,要不然这个女人的神情不可能这么温柔,他恍惚了一下,答道:“还好还好,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他说的轻松,语调微微上扬,好像真的只是小菜一碟一般。可是听到萧可的耳朵里,顺着神经传进心里,她的心却被一寸寸扑凉。哪里是小伤?哪里是蹭伤?这明明就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虽然早已结了痂,可是萧可一闭上眼睛,似乎就能想到当时的皮开肉绽。他不告诉她实情,是单纯的不想她担心,还是在有意隐瞒着什么?
萧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苏修尧的神色,心思转了又转,终究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可是这一想,心下便猛地一沉,额间陡然泛起了一层凉薄的虚汗。
“好啦,男人身上有几个疤才显得酷嘛。”
苏修尧没发现她的异样,上前搂了她的腰身把萧可揽进自己的怀里。他生的高大,这样一来萧可的脑袋恰好抵在他的胸口,那样子,显得格外的亲昵。
苏修尧低声笑,附在萧可耳边道:“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关心我呐。”
俗话说的好——给点阳光就灿烂,苏修尧此时勾着嘴角坏笑的样子成功的把这句俗语诠释的滴水不漏。萧可闻言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旋即一脚踢在男人的小腿上,吐出一个字。
“滚!”
我又不是皮球,哪能说滚就滚?
苏修尧这样想着,便笑嘻嘻的追上去缠住萧可。一手抓着女人的一抹香肩,三下五除二的剥了她的裙子丢到一边,萧可怒极,瞪着一双杏眼,苏修尧却死皮赖脸的吻上去,他吻她的额头、眼角、鼻翼,最后轻轻含住那两片薄唇,细细的研磨。刚才还在怀里挣扎的小野猫便温顺的软了身子,任他为所欲为。
…
那晚的第一次,解决在甲板上。
萧可身下是冰凉的甲板,身上是男人火山一般火热的身体,这人看着挺瘦,此时压在身上还真不是一般的沉,萧可喘着粗气,只觉得被他压得快没了呼吸。
晚间的海上凉风习习,吹起了千层万层的波浪,游艇不大,随着苏修尧一下重似一下的冲撞,整个船身都在摇晃,没了往日床上的吱吱呀呀的声响,海浪的呼啸声与身下的小女人的低声轻吟交织在一起,成了这世上最华美的乐章。苏修尧似乎爱上了这种摇晃颠簸所带来的快感,一手掐着她的腰身,动的益发的卖力。
月光可鉴,洒了一片清辉,女人曼妙的酮体在这一片清朗的月光下显得益发的迷人。散乱的乌丝披在她的肩上,苏修尧一丝丝抚上她的肩头,肤若凝脂,再配上几颗暧昧的小草莓,更加妖艳的刺激着他的眼。
他忍不住俯身上前咬她的嘴唇,轻笑道:“宝贝,你真美。”
萧可凉凉的瞟他一眼,道:“你给我滚下去…重死了!”
苏修尧讪笑,马上听话的“滚”下去,然后翻身扯了衬衫把她整个裹住,揽进怀里。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在一起说着话,倒是给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时光就这么停止了吧,没有伤痛与离别,抛开新愁与旧恨,舍弃时间一切纷扰。
这一刻,他们在相爱,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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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萧可再醒来时,正睡在舱内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毯子,身边没有苏修尧。
她披了衣服起身,寻遍了整个游艇,终于在甲板上找到了那个男人。那人正在打电话,靠在甲板的栏杆上,身上的衣服鼓着风,额间的碎发也被吹乱,倒是别有一股风情。海上风浪渐大,萧可离得远 听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那人是紧锁着眉头的。
她慢慢走过去,抱着他的腰轻声道:“生日快乐。”
身边的男人身体轻轻一颤,收了线,慢慢把她的手掰开,转身直视萧可。萧可挑眉看他,满脸的疑惑。
苏修尧还是不说话,只是把手机递过来,萧可看见那只再熟悉不过的红色手机塞进自己的手里,还带着他手心里的温热,待看到屏幕上显示着的名字时,却还是愣在了原地。
——阿辰,通话已结束,三十三分五十七秒。
萧可,你慌什么?
她在心底轻轻跟自己说,然后扯着漂亮的微笑抬眼看他,笑道:“怎么了吗?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