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转了又转,终于还是黯淡了下来,只听他低声道:“南边那块地皮,我会想办法,你放心。”

闻言,萧可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这么硬生生的断了。

她望着苏修尧转身而去的身影,瞠目结舌。想来苏修尧到底还是仁慈的,只留给她一个黯然神伤的背影,而不是盯着她的眼睛问——原来今晚所有的美好都是那块地皮的筹码,可可,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她甚至想好了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给他一个冷笑,然后告诉他这都是报应。

可是没有,那个男人只是说会帮她,帮她拿到那块地。她相信他会说到做到,以苏家在C市的势力,别说是上面做个变动,就是来一次彻底的大换血,也不足以畏惧。这不就是她当时打的如意算盘吗?给他一点甜头,然后换来最大的利益,公平交易,童叟无欺,多好啊。

萧可惨淡的笑,却也流下了眼泪。她的目的达到了,她该高兴啊,可是为什么,却觉得心里缺了一块?

她低头望着自己的身体,曲线曼妙,窈窕有致。可是不管再怎么美好,也不过是一具婊/子的身体。

海风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很快的吹干脸上的泪痕,萧可把电话回拨回去的时候,早已一丝泪意也无。电话接的很快,陆楷辰温润的声线透过电波传过来,晃过萧可的心神,刀割一般。

“对不起,”陆楷辰低声道,“我不知道接电话的会是他。”

萧可心里暗了一下,哑着嗓子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陆楷辰在那边停顿了一下,这才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以为是你,就问了一句‘事情怎么样了’…”

海风真凉,顺着萧可的肌肤纹理吹进去,一丝一丝的渗进她的骨血。萧可轻轻点头,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先挂了,你休息吧。”

“等等!”

陆楷辰忽然开口,萧可手下一抖,问:“怎么了?”

回答她的却是长久的沉默,萧可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萧可再想起这一晚,都只记得那清亮的月光,她说,那是她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月光。

可是月光再美,终究冰凉。

萧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道:“阿辰,其实你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接电话的人会是他,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吧?或者说,是掐算好了时间。”

然后她听到电话那边有玻璃碎掉的声音,“你没事吧?”

“我没事…对不起。”

萧可轻声叹气,说:“没关系,我不怪你。”

“可可,我…”

陆楷辰的话还没说完,萧可已经切断了电话。确实,她确实不怪他,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一样卑鄙。

 

 


第三十三章 乱


那天回去,萧可开始发高烧,整个人烧的迷迷糊糊、两眼浮肿,怎么睁都像被打了的。她把自己关在自己那幢小公寓里,谁也不见。

陆楷辰每天都来看她,起先还是斯文的按门铃,后来发现没有人理,便开始“当当”的砸门,直到砸到邻居出来骂人,才悻悻而归。迟纬也来过两次,情况基本类似,第三次依旧没人理的时候,迟纬带来了开锁公司,光明正大的破门直入。

那时候萧可正端着水杯喝水,整张脸白的跟贞子有一拼,听到门外的响动正要出去看,便见着迟纬黑着一张俊脸进门,萧可手里的杯子“哐当”一下子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热水洒了一地,有几滴溅到她的小腿上,登时便烫的泛了红。萧可木木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感觉不到疼。

“你想憋死在这里?”

迟纬白她一眼,俯身查看她小腿上的烫伤。还好水不是很烫,只是有些发红,并没有烫伤。他的指腹在那截藕段一样的小腿上留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抽回来。他起身,捏着萧可的肩膀把她拎到沙发上坐着,自己径自进了洗手间拿来扫帚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萧可记得上一次看见这个男人收拾卫生,还是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因为揪了一个女孩子的辫子而被老师惩罚做值日。

“我说,是死是活的你倒是给我句话啊?”迟纬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语气半是调侃,半是认真。

萧可张了张嘴,发现嗓子干的很,清咳两声才道:“给我口水喝,我渴。”鼻音很重,瓮声瓮气的样子像极了死里逃生的人。

“你就是我祖宗。”

迟大少爷叹了口气,又屁颠屁颠的起身去倒水,直到把一杯开水晾到温吞,这才端到萧可面前,嘱咐道:“给,小心着点。”

透明的玻璃杯盛着白开水,纯净的就像是整个世界的虚无。萧可仍旧神游一般的接了杯子,慢慢吞下半杯水才缓过神来,再看迟纬,那人已经把案几上的杂志也规整好,窗帘大开,正皱着眉研究阳台上的几盆快要枯死的植物。

“喂,你来干什么?”

萧可向后靠了靠,神色倦怠,她现在并不想见人,因为没心情。但是来人是迟纬,那也就无所谓了,或者说,在萧可心里,迟纬是那种已经熟悉到不被她当做人类的生物了,她并不介意把任何形态展现在迟纬面前。

阳台上的男人正挽了衣袖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听闻这话赶忙嗤笑一声表示鄙视,“我自然是来看看你死了没有,好准备着回去通知各位亲朋前来拜祭,顺便帮忙收个礼金什么的。”

萧可靠在沙发上眯了眯眼睛,一手慢慢的揉着太阳穴,有气无力的回了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正说着,门铃又响起来,迟纬三步两步冲出去开门,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碗皮蛋瘦肉粥。古朝的LOGO大喇喇的摆在袋子上,明晃晃的刺激着萧可的眼睛,这世界上只怕也只有这个人才会专门跑到古朝,却只叫一碗皮蛋瘦肉粥。

“我给你叫了一碗粥,你趁热喝了,一会儿医生过来别给我在这挺尸!”迟纬挨着她坐下,拿起勺子递给她,撇着嘴道:“我的大小姐,不用我喂你吧?”

萧可拿眼横他,“我又不是残废。”

“残废都比你强。”那人拧着眉凉凉的道,不多时又挑着眼角说:“瞧你这副颓废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非主流妹妹呢。”

萧可不理他,专注的对付白瓷碗里的粥,神情满足。其实萧可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的时候一杯水一碗粥都能让她开心,更别说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从小到大一起长起来的死党。

“怎么,跟你家苏大校吵架了?”

迟纬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可是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幽长的眼角正小心翼翼观察着萧可脸上的神色。萧可闻言微微闭了闭眼睛,良久才放下手里的勺子叹了口气。

“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

“哦?”

迟纬心下一惊,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女人以这么挫败的口气承认一个错误。如若换做平时,就算是认错,萧可也还会带着那份傲视于众人的高贵态度。

‘迟纬,”萧可叫他,眼睛却一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你觉得苏修尧,是个什么样的人?”

“啧啧,”迟纬笑,一手摸着下巴贼笑,“反正不什么个好东西,不过嘛,男人不坏女人不爱,C市可是有不少小姑娘上赶着追他呢。”

萧可拧着眉,眼里的神色明明灭灭,良久才缓缓开口:“南边有一块地皮,公司准备吃下来,最近上边不是不怎么太平么?我去找了苏修尧,我…好像骗了他的…他的感情…我不知道。”萧可顿在原地,一手直着额头,久久的没有再开口。

她的心乱了。

迟纬轻轻揽了她的肩,捏了一把她的脸,这才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你这么傻,这以后可怎么办呢?”

所以当纪闵晴提着大包小包破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她的男人正搂着她的姐妹宠溺的捏着她的脸,而她的死党却正在她老公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纪闵晴手里的袋子“哐当”一下子掉在地上,新鲜温热的肉粥洒了一地,古朝鲜艳的LOGO明晃晃的,亮瞎了在场的每个人的眼。

萧可第一反应就是——天呐!我的地毯!

接着便看到几步之外的女人抱起双臂,冷冷的笑,她似乎在那人的眼睛里品出了类似寒凉的东西。萧可不动声色的坐的离迟纬远一点,然后干笑了两声道:“你们两口子还真是有默契哈…”

是呢,真是足够有默契的。同样的进门方式,同样的粥,只是来人的心情不同罢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这么不小心…”迟纬笑着,起身过去拉纪闵晴,萧可也在后面呵呵的附和。

纪闵晴站在原地没有动,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人笑,良久才道:“迟纬你出去,我跟可可说两句话。”

迟纬皱着眉沉声道:“闵晴,你别乱来,有什么事回家说。”

“你出去。”

纪闵晴神色未变,又说了一遍,语气低沉的吓人。迟纬依旧不动如山,脸色却是越来越黑,良久才上前拉了她的胳膊道:“走,回家。”

纪闵晴甩开他的手,笑的妖娆,“我跟可可这么多年的朋友了,说两句话都不行么?你紧张什么?”她转头看向萧可,问了一句,“是吧?可可。”

萧可被纪闵晴这么一看,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愣了一下才向着迟纬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两个女人聊会儿天,你一个大男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迟纬耸耸肩,最后看了纪闵晴一眼,这才转身出门,不锈钢的防盗门“哐当”一声关上,发出沉重的呜鸣。客厅里瞬间剩下萧可和纪闵晴两个人,气氛诡异的尴尬。午后的阳光大喇喇的照进来,照到纪闵晴的脸上,忽明忽暗。萧可愣在原地望着她,只觉得置身无边无际的荒野,冷风嗖嗖,荒凉且无助。

“闵晴,”萧可低声叫她,上前拉她的手,“你…”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冷的甩开,接着,便被纪闵晴一巴掌甩在了脸上。萧可只觉得左耳一阵轰鸣,旋即便感觉到半边脸热辣辣的疼,可是再怎么疼,也抵不过心里的痛。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萧可清清嗓子开口,声音却是艰涩无比。

纪闵晴惨淡的笑,一手细细的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两眼亮晶晶的,硬生生的亮过了戒指上的钻石。时光好像一下子停在了原地,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两个人站的很近,静静的对峙。良久良久,纪闵晴终于还是上前拉了萧可,一手抚上她的左脸,轻声问:“疼不疼?”

她的声音很轻柔,轻柔的像是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事物,萧可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石头,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愣愣的摇头,“不疼,真的。”

其实她没使多大力气,倘若换做平时,这女人哪怕是用上对付其他小三们十分之一的力道与狠戾,萧可也必然得当场挂掉。想来纪闵晴到底还是心疼她的,到底是认识了这么多年的姐妹,能有多少深仇大恨呢?

这样想着,萧可心下一舒,用手指戳她的肩膀,闷声闷气的道:“你这个死人,绝对是存心想弄死我,说,这个想法是不是预谋了很久了?”

她语调轻快,纪闵晴却笑不出来,她拉着萧可的手,语气认真却是神色颓然。

“要不你打回来吧,就当我TM当时脑子被驴踢了。”

萧可闻言浑身一震,被轰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扯了扯嘴角,道:“你这个死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有幽默细胞了?”

纪闵晴正扭着头,不知在看什么,萧可转身过去看她,却发现这人正红着一双眼睛默默流泪,萧可顿时慌了神,抓着她胳膊的手无措的不知该放在哪里好。

“唉唉唉,你别哭啊,哭什么啊…要不你再打我两下解解气?”

纪闵晴不理她,甩着手过去坐在沙发上。萧可屁颠屁颠的跟过去,捧着纸巾检讨:“你真的误会了,我跟你们家那口子怎么可能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那个德行…”

纪闵晴抽抽噎噎的,扯过一张纸巾擦了脸,这才看着萧可,半真半假的说:“可可,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迟纬那个小心思,我就不信你看不明白。”

“啊哈?”萧可愣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你别逗了,怎么可能…”

纪闵晴惨然一笑:“怎么不可能?他连做梦都喊你的名字,你说可不可能?”

 

 

第三十四章 决裂

话已至此,萧可无言以对。她默默垂下眼神,等着纪闵晴的质问、眼泪或者厮打。

六月的天,真的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的样子,这么一会儿就阴了下来,天雷滚滚。直到冷风夹杂着无数阴沉的沙砾刮进来时,萧可也没有等到她预想的任何动静。她抬头,纪闵晴正盯着她,眼中早就没了泪水。萧可这才发现,她换了新发型,比以前更短更英气,却也更冷硬。她的心还没来得及颤一下,纪闵晴已经开了口。

“可可,咱们认识也有十年了吧?”

她的声音不大,带着淡淡的怀旧时光的味道,像陈年的红酒一样划过萧可的心房,萧可的心却不由自主的疼了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抽离自己的身体。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说,姐妹儿对你怎么样?姐姐没亏待你吧?”

萧可说不出话,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一般,她伸手去拉纪闵晴,却被她躲过,萧可心下一刺,她开始明白,不是有什么东西在抽离自己的身体,她根本就是正在真真正正的失去。

“其实当年在我死皮赖脸的要嫁给迟纬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任是谁都看得出来,迟纬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好对象。可是我还是义无反顾的嫁了,为什么?不是因为我傻,而是我觉得一个人这一辈子一定要为自己做点什么,而我,不过就是为自己选了一个我爱的人罢了。哪怕所有人都不看好这段婚姻,我也要好好地经营下去,或许就是为了争一口气,也让他们看看这婚结的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她说道这里忽然笑了一下,神情惨淡,“一个人这一辈子哪能事事如意呢?我以为我够年轻,哪怕是在艰难也能等到他回心转意的时候,我以为我有资本有胜算,因为他爱的女人不爱他,因为你、萧可看不到他的爱。我以为他失望够了就会回头的,哪怕那时候早就已经没了爱人的能力,哪怕那时候他还是不爱我也没关系,只要安安心心在我身边呆着就好了,真的,我的要求不高。可是可可,我还是错了,那些不过都是‘我以为’罢了,我以为我以为,什么都是我以为,到都来不过都是我的臆想。我太异想天开了,我怎么会离谱到以为留住一颗从来都不曾为你停留的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她笑的夸张,嘴角弯起的弧度美艳不可方物,额间的短发一颤一颤,颤的萧可心里一阵一阵的抽痛。这个女人,从来都是爽利大方的女子,哪怕就是曾经致力于捉奸事业的时候,也能把那件妒妇专利做到淋漓尽致。如果说她这一生有什么是不附和她风格的?那也许就是一次一次的宽容,宽容迟纬的放荡风流,宽容萧可的装傻充愣。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迟纬是喜欢你的吧?哪怕就是在我们结婚前。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透迟纬那点小心思?你不说无非就是怕我伤心难过,我谢谢你的用心良苦。”

纪闵晴忽然抬眼看着萧可,伸手拍她的胳膊,然后有水滴落下来,滴到她的手上,随后滚落到萧可的胳膊上,起先是温热,随即变得冰凉,不知道是谁的泪。

“可是可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在我踏入这个火坑的时候拉我一把,事情或许就不会是这样的?你我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地步。”纪闵晴凝神望着窗外,神色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朗,“好啊,真是好,你顶着成全了我的伟大的帽子甩了你的包袱,很轻松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一石二鸟了是不是?可可,我真高兴啊…真是…特别特别高兴!”

那天的后来,萧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她一直没有开口,一直静静地听着纪闵晴起先声泪俱下的声音慢慢变得冷静,到最后变得张狂狠戾。她的朋友不多,这么多年以来,知心的也就纪闵晴这么一个,可是事到如今,这段友谊她缝缝补补一直持续到今天,终于还是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她说:“可可,我想我还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你也是,我们都好好想想,以后该走的路。”

然后她转身消失,萧可追出去,却只看到磅礴却迷离的大雨。萧可常想,友情和爱情哪个重要?闺蜜和爱人哪个更贴心?事到如今她终于明白,贴心的是闺蜜,可是重要的永远都是爱人,就像迟纬之于纪闵晴,苏修尧之于她。

六月的C市,第一次下这么大的雨,六月的C市,第一次有了夏天的气息,可是留给萧可的,却不是盛夏的狂热与激情,只有无边无际的彷徨与失落。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屋,客厅的电话正响起来,接起来发现是留言。

苏修尧清朗的嗓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她听到他说——南边的那个案子已经差不多了,我会把相关事宜以邮件的方式传给你,到时候你只要按照程序来就可以了。

留言就此切断,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萧可捏着电话听筒好一会儿,终于还是颓然的放下。

到底是失去了什么呢?

暴雨停了又起的时候,夜幕一点一点黑下来的时候,萧可一遍又一遍在想这个问题。这个夏天真冷,凉如极地的风,萧可慢慢收紧自己的手臂把身体缩进沙发里,一颗心也暗暗地死去。

再醒来时,不知道哪一天的傍晚了,萧可环视四周,惨白一片,手臂上还打着吊针,时不时的有穿着白衣的护士从门外经过。萧可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全身像是被卸过一遍有组装好了似的,她没力气,每一个细胞都是酸疼。这动作似乎大了点,惊醒了床边正在打瞌睡的男人。

“谢天谢地,老大你可算醒了。”男声轻佻,说话的正是周扬。

“你…怎么在这?”萧可吞了下口水,压着嗓子道,“我怎么了?”

“顶头上司消失好几天,毫不人道的把任务都丢给助理做,我不甘心呐,追到你家一看,我的妈呀,跟到了水灾现场似的,这不,我顺道做了一回雷锋叔叔。”周扬手舞足蹈的在那里口若悬河,“你家门也没锁,窗户也不关,你是不知道那天那个雨呀,估计我再去晚一点,你就得被大水给淹了。您大小姐可好,早就昏死在一边了,我这一摸,我的妈呀,那头烫的跟热水袋似的,差点没给我这纤纤玉手烫出一个大水泡来…”

“你给我闭嘴…”萧可躺在病床上翻了无数个白眼,伸手在床头摸了一个芒果就砸过去了,“给我倒杯水。”

周扬屁颠屁颠的倒了水过来,“哦,对了,陆总来看过你,先去公司了,嘱咐我在这好好照顾你,还有,一个自称是你妹妹的小美女也来过,不过这会儿上学去了。”

萧可点了头,不想多说什么,可偏偏周扬那小子滔滔不绝,“那个…头儿啊,那个小美女真是你妹妹?”

萧可瞥他一眼,据实以告:“你觉得你能把秦仲澜PK掉?”接着便见那人倒地,一副要吐血的样子,萧可邪恶的笑了。

其实萧可有时候真的还是挺感谢周扬的,这人虽不正经,整天嘴上除了美女就是靓妞,不过不可否认,他身上那种很滑稽的幽默感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萧可心理上的阴郁,就像一剂生活调味品。

周扬仍不死心,扒拉着萧可的衣袖问:“不是啊,头儿,那个秦仲澜不是城西秦家的人么?怎么…”怎么成了你妹夫了?周扬这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不过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点到为止。

确实,当初箫安去夏令营跟秦仲澜一起消失,萧可就知道这事不对,城西秦家是C市的高门望族,且不说里面的都是人精,单单这次南边那块地皮,倘若不是萧可找了苏修尧,必定就成了秦氏的囊中之物了。秦氏与陆萧虽然谈不上明争暗斗,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关系也并不好,况且,秦老爷子最近刚刚高升,又与苏修尧的父亲是至交,秦苏两家可谓关系匪浅。

萧可私底下并不想让萧安与苏家有一点关联。

真是烦死了!

萧可揉揉眉心,满脸的不耐烦。周扬也是相当懂得察言观色的人,见她心烦,自是不敢再往这个枪口上撞,恰好这时医生进来查房,他便噤了声悄悄地退了出去。

哪知刚走到门外,便被一人拽了衣领拉到角落里。

 

 


第三十五章 算计


等周扬看清来人时,苏修尧正对着他阴测测的笑。

这厮太过于阴险。

周扬不动声色的抖了抖,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把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这才腆着脸笑道:“哥啊,你放心,医生说了,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感冒发烧,挂两天水一准儿活蹦乱跳的送到你面前。”

苏修尧点头,冲他摊摊手:“那边怎么样了?”

周扬这才一脸正经的站好,神色肃穆道:“秦家那个老头子正在积极运作,前些日子R市地震,他可是大手笔的捐了上亿的救灾物资,”他瞥了一眼苏修尧,这才小声接着说,“正得省厅里的那位的心意,估计这次上位有希望了。”

“一大年纪了还这么不安定。”苏修尧冷笑,“我家老头向来对这方面的事情不热衷,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也跟着运作起来了。”

周扬拧着眉,没出声,直到苏修尧盯着他看,这才吞吞吐吐的开口:“是不是…跟咱们正在查的那件事有关?”

他说完小心翼翼的抬眉观察苏修尧的神色,发现那人只是眸色暗了暗,凝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扬不动声色的向后靠了靠,离这个“危险人物”远了一点,这才发现这人正一手反复的摩挲着…手臂上的新鲜的伤痕,他心下猛地一暗。

“又挨打了?”

苏修尧抬臂一看,面上一片哂然,嗤笑道:“哪能啊?我倒是想呢,起码能证实我的猜测。上次揍了我一顿,结果我爸被我妈念了半个月,不过,”他慢条斯理的放下挽起的衣袖,正色道,“老头子可是宝刀未老,估计是看出了端倪,正防着我呢。我爸在位上这么多年,不是白做的,我一时半会儿怎么可能从他那里探出什么?不过…”他低着头沉吟,眉头紧蹙,手里捏着烟正要点上,摩挲了两下还是放下。

病床上那位不喜欢抽烟的男人,这点怕是再没有人比眼前的男人记得更清楚了。

周扬看着他,心里汗津津。

这世上只怕在没有比苏修尧更心狠的男人了,连烟瘾都能生生压住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对别人狠那不算什么,一个人连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来,这才是真的狠戾,这也就是周扬为什么一直跟着他的原因。

“你盯好你们陆总,G市估计这段时间也会有动作,我那个姑父…”苏修尧眸色一转,“可也不是小人物。”

周扬闻言点头,盯着他的背影良久,直到那人即将消失在拐角处才追问道:“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看看?”

苏修尧的身影顿了一下,这才说:“你好好照顾她就是了,估计…她现在并不是怎么想看到我。”

周扬叹了口气,上前走了几步,站在离那人不远的地方,沉声问道:“哥,我还真的不明白了,当初你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回来,现在这事终于有点起色了,为什么还要把她推开?你让她以为是她算计了你,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