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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端起桌上半冷的残茶,却是没有就饮,而是信手轻泼,只听嘶一声响,一旁蜜合香灯烛已被熄灭,满殿里顿时昏黑一片,月光幽微中,只见一道青烟袅袅,飘忽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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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姬回房之后,摈退了左右从人,一个人静静卸了钗环珠翠,对镜而待。
不多时,便有人踏窗而来,燕姬懒洋洋倚在榻上,任由那人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暧昧热气在耳边呼吸——
“怎么愁眉苦脸的?”
燕姬将他的双手一甩,冷笑道:“我在这里担惊受怕,你却是到哪去风流快活去了?”
那人连声叫冤,“我混在低等侍卫之中,那群人当值之后,便要去京城最富盛名的歌馆见识,我总不能不随大流吧?”
“哼…满口花言巧语!”
燕姬柳眉倒竖,面色都怒成绯红,“你们随君侯到京城也有一段时日了,怎会没去寻花问柳,到如今才去见识一番——打量我是个缺心眼的,就这么哄骗我吗?!”
她越说越怒,“你哄着我来做这极险的勾当,自己却逍遥快活——可知今日王上雷霆大怒,将君侯都唤去训诫了,若是有责罚下来,我一个有名无分的姬妾,定会被当成祸水严惩——你就一点不担心吗?!”
那人见她连珠炮一般怒问,一时也不知所措,嗫嚅道:“这是世子妃的意思,你怪我又有何用?”
“哼,她哪里会把我们这些下人的死活放在心上!”
燕姬口中又苦又涩,自己却也暗暗懊悔——世子妃虽有此意,却也无严命她如何实施,只是她从一己私心出发,却是万分不愿让那个跋扈娇女进门,于是今日众女眷进香之时,凑巧的几分车驾摩擦,加上她若有若无的撩拨,终究闹得沸反盈天了。
想起自己掴出的那两记又响又脆的耳光,她在快意之余,却也暗暗担忧——云家势必不能甘休,若是将君侯牵连太甚,累及己身,却要如何是好?
她凝神一想,却又暗笑自己杞人忧天——朱闻面色并不太坏,可见燮王终究出于父子亲情,并没有拿他如何。
她微微咬唇…今日破釜沉舟,已然为世子尽了最后薄力,世子妃再有什么刻薄差遣,又该如何?
她心中一寒,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正走在一条毫无尽头的悬丝之上,面前这个嘻皮笑脸,满面关切的男人,却是莫名让她厌恶!
她推了一把肩上的热手,“我累了,你回去吧!”
“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那人轻声着,一边口中甜言蜜语,一边却又将双臂缠了上来。
燕姬挣了两下,脱不开身,只觉得一阵男子的热力传来,不由心中一荡,半推半就倒在榻间,两人滚成一团。
那人摸得她情热,一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这久旷的身子…君侯很久没亲近你了吧?”
“住口…”
燕姬小声呜咽道,虽置身于无边情欲之中,心中却是一阵辛酸——君侯自从得了那个新宠,把个丑八怪当成掌心宝,又哪里记得自己呢!
她越发觉得孤寂难奈,反手抱住那人,拥得更紧,闭上眼,假想这缠绵情热之人,长着朱闻那般冷情俊逸的面貌…
下一瞬,只听轰隆一声,将这满室寂静打破,两人正在情动,从床上弹跳起来,只见大门被巨力撞成几截,抬眼看时,却吓得顿时浑身僵硬——
燕姬眼睁睁看着逐渐走近的身影,那张面容清秀染怒,眼中满是修罗般凛然可怖的笑意——这日夜萦绕的面容,却在这一刻化为最深刻的噩梦,呼啸而来!
“君…君侯!”
朱闻仍着方才她亲身换上的罩袍,他面上冷笑加深,缓缓走来,仿佛看见最为有趣的画面——
“为何不继续呢?”

第四十八章 儆猴
更新时间2009-4-29 1:03:33 字数:2269

 夜风疾入,将灯烛吹得瑟缩将熄,明灭昏暗之间,将两人的眼都映成惊惶欲绝。朱闻的身后,侍从宫人挑灯奉盏,鱼贯而入,见得这香艳诡异的一幕,各个面如土色,手脚颤抖。
宫灯的花纹投射在两人赤裸白皙的身躯上,绯红欲燃,榻上的鸳鸯锦被,在此刻看来,却是让人越觉讽刺!
朱闻微微示意,便有人上前将那男子拖下,那人匆忙之间,只得一方帛巾裹身,侍卫们如狼似虎的将人拖曳而出,庭中粗糙的道石将人擦得皮开肉绽,惨叫声连连。
燕姬面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却是下意识裹紧了衾被,朱闻走近她身边,一扬手,却不是意料中的耳光——一件衣衫当头罩下,朱闻的声音在一片模糊中越发显得淡漠蔑然。
“穿好衣物,我有话要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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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姬跪在地上,冰冷的砖石让她双膝酸软,她小声啜泣着,偷眼看着上首的朱闻。
朱闻端起茶喝了一口,面色无怒无恨,惟独那双深邃黑眸,却让燕姬心中咯噔一沉。
“你的主人是怎么吩咐你的?”
这突兀一句,让燕姬浑身一颤,她颤唇正欲说些什么,却被朱闻冷冷一声制止,“别再拿什么话来搪塞——你今日这一出,已然德行有玷,以宫中规矩,正该乱棍打死!”
见燕姬仍不开口,他冷笑一声,微微点头,便有人拖着一具满是血污的身躯上前。
“今日我就是把你们俩活活杖毙,也不会有人说个不字——为你们自己好,还是识些时务吧!”
燕姬看着一旁的血肉模糊,胸中作恶欲呕,她终究支撑不住,泪流满面道:“我说…今日晨间之事,是世子妃指使的…”
她一边断断续续说完,一旁屏风后,却有一道清脆声音插入,“口说无凭,让她招供画押。”
“是你!”
燕姬脚一软,几乎要瘫软在地,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嘶声喊道:“是你们…是你们设下的圈套!”
她随即被拖下写供词,一边挣扎,却一边恶毒诅咒道:“你这个面丑心毒的妖女…”
疏真理也不理,从屏风后现身,到了朱闻身前,道:“等她写完供词,不必将她交给宫里的慎刑司,连人带供词送到云家去。”
朱闻双眉一挑,若有所悟的笑着问道:“为何是云家,而不是世子的东明殿?”
疏真微微一笑,“你这是明知故问——世子不过是秋后的蝼蚁,世子妃更是无知悍妇,就算揭穿他们,也不过是被废而已。让云氏知悉这件事,一则是向他们致歉,二则,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族女自惹其祸,把柄还在我们手里。云氏的族长若没有老昏聩,就该知道怎么做。”
“他们会丢卒保帅?世子妃可是老族长的亲孙女…”
疏真冷冷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更是他们荣华富贵的倚仗,若是这倚仗有一日成了累赘,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女儿嘛,再生就有了…眼前,不还是有个好人选?”
虽然早已料到此节,朱闻仍被他她那幽冷淡漠,仿佛司空见惯的语气所摄,他心下震动,终究叹了一声,再不多说。
云府接到朱闻派人送去的致歉信和五花大绑的燕姬,先是一惊,使者不过等了二刻,族长的态度便是截然大变,不禁绝口不提自家千金受辱之事,反而请他们入花厅奉茶,热情和蔼的寒暄了许久,又让他们把燕姬原样带回,此事便看似告一段落了。
朱闻律己甚严,为平云家怒气,不惜牺牲肇事爱姬,而云家也通情达理,宽宏谅解,此等和睦雍容,在朝野被赞叹不已。这话传到燮王耳中,未及惊讶,云氏族长却来拜谒,两人密谈竟日,燮王的面上却是添了不少怒意。
又过了三四日,东明殿却传出消息,道是世子妃神思不宁,已然有些癫狂,太医束手无策后,燮王一道旨意,便令她暂时归宁母家疗养。
疏真那日却不顾朱闻劝阻,执意要去看。
傍晚的昏色中,平素华衣丽服,高傲不可一世的储君正妃,未来国母,被一群人生生拖出,发丝垂乱之外,连衣裙也在地上拖磨得不堪,世子妃云氏哭喊着自己无病无灾,却没有一人理睬,世子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却是如泥塑木雕一般。
云家来接的车驾虽然华丽,却仍隐约可见内中的残旧,世子妃之母虽然垂泪,却对爱女的哭诉也是充耳不闻——这个女儿在云府中,大概会一直“癫狂”下去了。
暮色之中,有一群寒鸦从西北角盘旋而过,它们的嘶叫声混合着车轮辘辘声而过,显得无限萧索,只有满地乱滚的钗环,仿佛余韵未歇。
朱闻见疏真凝目看着,有些入神,不禁上前握了她的柔荑,只觉冰凉,于是嗔怪道:“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也是警醒我自己——人一旦失势,便是谁都可以践踏,保不住自己,更护不了身边之人…”
疏真的声音低低而出,正当朱闻咀嚼她的话意时,却见她霁颜一笑,回头道:“你今日又有何感叹?”
“若是要铲除世子夫妻,何必如此迂回?”
疏真瞥了他一眼,笑容清澈宛如冷泉,“你心软了?”
不等他回答,她款款而行,任由枝头凋叶拂上衣衫,清瘦身影,仿佛黑暗中一缕轻烟,随时都可能消散,“先前世子与你有隙,你不但不能报复,反而要为他求情——这样,天下人才会称颂你的贤德宽宏,不以私怨废公。”
“而如今,虽然他没废,可众目睽睽之下,正妃被逐回娘家,颜面扫地之下,却是不废也废了。众人只会窃议王上寡情,却沾染不到你丝毫…而云家只会感恩你不再追究,不管婚姻缔结与否,却是不免要向你倾斜。再则,用此一招杀鸡儆猴,其余势力也要对你忌惮三分。”

第四十九章 储君
更新时间2009-4-30 0:45:51 字数:2001

 她的声音幽微低沉,每一字却仿佛在他耳边一般清晰——
“这个世上所谓的贤人,都是退一步,等待时机再进两步…可叹世人昏昧,哪能看清这其中诀窍。”
“至于另外那些女人…”
疏真说到此处,朱闻心领神会,接过话来道:“经此一次后,我们的家政也该理理了——
他不由也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着许久不见的冷冽嗜血。
疏真微微颔首,“原先你在北疆时要韬光养晦,不得不纵容这些妖孽,如今倒是要打狗镇主人,给她们点颜色看看——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全然撕破脸。”
“放心吧,我还要留着她们为主子通风报信呢,全清扫干净未免太过无趣。”
两人说话间,终于出了中庭,此时天终于暗下来了,圆月初升,清爽凉意将方才所见的微妙凝滞驱散,只让人心胸为之一清。
——————
冷月冰轮在天穹中缓缓而上,朱炎正在正殿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报。此时长夜寂静,却隐约有男子的哭嚎声传来。
朱炎微微挑眉,轻敲了书桌,殿外便有侍从趋近——
“王上…”
朱炎朝窗外瞥了一眼,指了南角东明殿方向道:“你去,让世子安静些…”
侍从面露难色,踌躇着不敢多说,朱炎扫了他一眼,却让他顿时胆战心惊,汗流浃背,“小臣这就去。”
殿中又是一片凉寂,才过半刻,窗外隐约传来的嚎声便小了下来,只是仍有些许动静,仿佛是压抑的抽噎一般阴魂不散,听在朱炎灵敏的耳中,却更觉厌烦。
他的眼前自然浮现出世子朱棠那双略微上吊的眼——得意时张狂暴虐,失势时却又惶惶不可终日,如今更是为了自己,或许更为了那个无知愚妇,象鼠蚁一般哭嚎!
废物…
朱炎在唇齿间默默说道,他袍袖一拂,仿佛要将虚空中那不存在的尘埃掸落于地,他索性站起身来,又来到窗边,展开他那张心爱的画轴。
深衣重裳当风而临,翩然有天人之姿,只是那半侧的神色之间,有着睥睨天下的高绝凌厉…
这张画像,百看不厌,仿佛能驱除一切烦恼,却又生出新的惆怅之思来。
朱炎以指尖抚着宣纸,却仍觉这画师虽然技艺高超,却仍不能现出真人十之一二的神韵。
他叹了一声,殿中的氤氲紫烟,遮没了他的神情,他不自觉的抚上鬓间几丝苍发,唇边却终究生出苦笑来。
那人…生来便是金玉明珠一般的人物,如今权倾天下,又有挚爱相伴,漫漫长夜中,大概,永远不会念及自己这个不轨叛臣吧?
他微笑着,眼中的笑意逐渐冷却,终究凝为平日的无波无绪,正要卷起画轴,却听身后有一声清脆声响。
蓦然回头,却见萧淑容端了满是水果的银盘,在五步开外怔怔看着自己手中的画,连盘边小银刀落地,都浑然不觉。
“臣…臣妾失礼了!”
萧淑容很是艰涩的挤出一个笑容,仿佛不胜惶恐,手脚轻盈微颤,却终究捡起了地上的银刀。
朱炎并没有责备她,他回身望去,幽暗灯烛下,萧淑容那轻蹙颤动的弯眉,实在是象极了那人…
他深深凝望了一阵,这才回过神来,接了盘中青果,默默放入口中。
萧淑容体贴的替他擦了唇边汁水,咬了咬唇,轻声道:“世子那边,好似哭得很难受…”
朱炎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休要提那孽障。”
萧淑容以袖掩唇,越见柔弱,“您真要废了世子吗?”
她眼波流转,有些怯怯,却终究问了出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朱炎一听又是此事,倒是于百无聊赖中生出冷厉笑意来。
萧淑容定了定神,细声道:“世子也太不象话,废不废只是您一句话——只是新的储君人选,倒是十分要紧。”
“哦?那你认为…寡人该选谁呢?”
朱炎几乎是饶有趣味了。
“这些都是社稷大事,臣妾也不懂…只是,”
萧淑容双目闪着莫名的光芒,柔声道:“您目前仍是青春鼎盛,又何必太早做决定?”
朱炎黑眸幽光一闪,仿佛不曾想到她会如此作答,随即,心下却是了然,又失声笑了起来。
他想起黄昏时分,王后那尽力掩饰,仍略显急迫的追问,“世子若废,便该论嫡…王上宜早下决断。”
他笑着无声叹息,萧淑容有些奇怪的娇嗔道:“王上,您在笑什么?”
朱炎敛了笑意,徐徐道:“我笑你真是伶俐——哪里是我青春鼎盛,倒是闵儿一日日长成,转眼几年,便会是聪颖出众的少年人!”
萧淑容被他一语倒破,面上有一丝窘红,却终究娇嗔为笑,“那也要看他本身造化才行——要是如某些人一般,小时聪慧,大渐泯然,那该如何是好?!”
朱炎知道她之所指,乃是王后所生的朱瑞,于是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什么样的娘亲,便有什么样的孩儿。”

第五十章 无间
更新时间2009-5-1 3:23:12 字数:2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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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淑容乍听这一句,竟有些受宠若惊,随即却因朱炎那平静深邃的黑眸而心中一凛,若无其事笑道:“臣妾是个最懵懂呆顽的,比不得王后的雍容睿多智。”
“如她那般思虑过甚,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朱炎淡淡说道,苍青色玄龙纹袍袖轻拂之下,正要继续看案上奏文,此时却又侍从垂手而入,并不禀报,却是默默呈上一封三色彩纹的密件。
朱炎看见繁密三色,却已心中一动——三色齐聚已是非同小可,已然入夜,却仍急急送呈自己手中。
拆开一观,眉间微微一动,心下却是狐疑更甚,面上神色却有些古怪。
萧淑容在旁察颜观色,何等剔透的人儿,此时也柔顺小声问道:“王上,怎么了?”
闪烁灯烛将人影映得朦胧,明丽红袖摇曳,却是丝毫没有偷眼去看密件,而是关切的抚上朱炎的肩。
朱炎反握她的手,“也没甚么,只是朝廷要派使者前来。”
满殿寂静里,灯花啪的一声爆开,将人的眉目都照得剔透,朱炎眼中的光芒,在这一瞬灼亮不可逼视。
“正是多事之秋,他们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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睦元殿里,松明高悬,庭中两列金缸中热油也点燃起来,照得宛如白昼一般。
所有人按贵贱长幼或站或跪——夜色已深,他们都是被急急唤来的,所有人或惊或疑,却在触及朱闻幽冷目光时,不敢再抬头。有机灵的思及这几日的风波,顿时吓得双手哆嗦。
“这几日全殿上下都不太安宁,你们也都辛苦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朱闻没有雷霆大作,而是轻声缓缓道出。
他目光扫视所有人,那种异样平静的目光,不知怎的,却让人心中越发不安。
“本君自从到了王城,修身有余,说到齐家,倒真是让人看了笑话。”
他声音仍是平平,却已有人承受不住,浑身筛糠一般颤抖,有胆小的,已然瘫软伏地。
“本君治君时便是赏罚分明——今日有人让我全殿上下蒙羞,便自有她的下场。”
朱闻断然说道,挥手示意之下,便有人将五花大绑的一男一女拖了进来。
火光映照下,女子虽然浑身狼狈,衣比蔽体,却正是前几日奸情被撞破的燕姬。一旁的男子略有几分英俊,众人也看着有些眼熟,想是侍卫一类。
燕姬以手覆面,披头散发的小声抽噎着,一旁的男子却已浑身瘫软。
朱闻接过侍卫手中长刀,以刃面挑起她的下颌,冷声向众人道:“这个贱人做了什么,你们也心里清楚——这般寡颜鲜耻、叛主苟合的祸水,本君实在不屑脏了双手!”
他随即唤过一旁的侍卫们,略微示意,齐刷刷的长刀出鞘,在月下闪着如雪光芒。
刀锋处若有若无的洇着血痕,被月光一照,越发显寒气袭人,两人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感不详,竭力挣扎,却始终无法避免。
“你们一人一刀,直到这两人气绝为止。”
朱闻的声音仍是平缓无波,在场众人却只觉头皮发麻,双脚都不听使唤。
云絮渐渐遮住了月光,庭院中间,血光如雨,一蓬蓬飞起。
朱闻的目光让所有人无所回避,瑗夫人揪紧了裙幅,面色苍白,却终究忍不住,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顺贤老夫人双目紧闭,只顾喃喃颂经,头痉挛宛如木鱼敲击。
疏真静静站在人群里,却是盯着地上两人的血污和伤口,默然无语。
鲜血在地上蜿蜒,原先还有的微弱挣扎终于在血腥弥漫中,化为乌有,两具毫无动静的身躯被人粗暴的拖曳而出,不知将被抛到哪个角落。
又死了一个…
有人在心中默念道。
在北疆时,朱闻的回夜宫中经常有女子蹊跷惨死,他的风评因此颇为不佳,如今到京城没几日,便又将原本的爱姬一刀刀凌迟,想到此处,众人几乎面如土色了。
朱闻扫视所有人一眼,道:“今日便奉劝各位收收心,不要惦记着这个主子那位大爷——你们的主子只有我一个!若再有三心二意的,眼前便是他该有的下场!”
他把话说完,随即不顾而去,留下满心战栗的众人,好半天,才敢低声说话。
——————
燕姬醒来时,仍是满身疼痛,她费力直起身,却看入疏真冷然眼中。
“你决定好了吗?”
燕姬咬唇,默然点头。
“送你去那个化人场,那里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先在那里做些粗役,很快,有心人便收到风声,把你接回自己府中,好生将养着以备后用。”
燕姬仍是点头不语,只是眼眶中仍止不住泪。
“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我知道…”
燕姬的声音嘶哑几乎不能成言,身上的伤口仍是狰狞翻卷,“只要你们不象世子妃那样,我绝不会出卖你们。”
待她退下后,朱闻几乎有些诧异了,“有时真怀疑你能看透人心——她开始还如此顽抗,你怎会料到她愿为我们所用?”
“她对世子妃积怨已久了——先前,她本是在世自身边伺候的,云氏是个不能容人的,找了个由头就遣她去受密训,弄到你这里来了。”
疏真顿了一顿,道:“我非神人,只是那日云氏来访时,她眼中的恨意不满是骗不了人的,这才引起了我的怀疑——主人不仁,她必不愿为朱棠夫妻尽忠到底。”
说话间,另一名男子也被到跟前,原本该是尸体的他,也是活蹦乱跳——
“我遵照你们的意思,配合着被捉奸在床,也该记我一功…”
朱闻微微点头,便有人将事先准备好的银两包裹塞给了他。
他笑得谄媚,却在下一刻面上露出不敢置信——朱闻手中的裁纸小刀,已然精准的刺入他心口。


第五十一章 姻缘
更新时间2009-5-2 4:38:58 字数:2223

 “你先前就是为朱棠所遣,来我这里潜伏深藏,我的一应密报,都是由燕姬传给你的。”
朱闻看向掌心沾染的几点嫣红,漫不经心道。
“比起一开始仍想顽抗的燕姬,你动辄吐实背叛,对我来说更没什么用处。”
他说完,将裁纸刀丢在尸体一旁,当啷一声,顿时染满血污。
疏真在一旁看着,默不作声走近,朱闻却止住了她,笑道:“我满手都是血腥味,你等我洗了再…”
干净手巾被突兀塞入掌心,疏真替他抹去掌心点点嫣红,在心中叹道:我手上染的血,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窗外一片黯云飘过,时隐时现的圆月,却也消逝不见,满天里云霾交织,显得有些阴晦凝重。
“这次那两个女人大概能安生一阵了。”
朱闻淡淡说道,随即却又失笑道:“该来的总要来,只要有心人仍把我看成眼中钉,这里便安生不了。”
疏真微微一笑,却是好整以暇道:“老是被动应付也不是事,这一次我事先布局,大约也可扳回一局——端看你是否忍心了。”
“我没什么不忍心的。”
朱闻清秀眉色下黑眸微黯,却终究转为平静,“我和她,早就没什么母子之情了。”
“至于另一位…”
他沉吟一阵,道:“父王对她宠爱未衰,她也很能沉得住气,只能徐徐图之了。”
“总之,这一场夺位之争,大约也省心不了。”
他抬眼望了天色,只是轻声叹道:“密云不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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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燮王便将朱闻唤入正殿,沉声训诫道:“你又太过放浪形骸——在家中将姬妾虐杀而死,传得沸反盈天,是什么好名声?!”
“儿臣齐家无能,才出了这等丑事——一对奸夫淫妇,还须留他们性命吗?”
朱闻梗着脖项,满不在乎道,刻薄怨愤之下,好似全无心机。
朱炎深深凝视了他一眼,却是突兀转了话题,“世子妃之事,你听说了吗?”
“她那么个精明爽利的人,居然会得了癔病,真是造化弄人。”
朱闻唏嘘道,眼光毫不避让,仿佛一点也不曾知情。
“这也罢了…”
朱炎哼了一声,又道:“云家一直与王族联姻,如今世子妃这个模样,寡人心中也不是滋味——总是你大哥喜怒无常,夫妻时常闹些生分,这才刺激了他——这个畜生寡人也饶他不过,将来慢慢跟他算帐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