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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朱闻跟前,却是没有丝毫避讳,笑得亲近可馨,“王上这几日心绪不好,二王子合该多来宫中,跟他聊天散心,这样妾身也能多见着他的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朱闻微微侧身,略微示意道:“父王正在水榭边…”
他转身欲走,却不料萧淑容笑着上前,莲步微动,却是不着痕迹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二王子又何必如此匆匆,您入宫一趟,也该去王后那边问侯请安呢…”
朱闻剑眉一挑,浮上一缕冷笑,“淑容有心了。”
“本宫这等懵懂蠢人,是半个心眼也没有的…”
萧淑容笑得越发俏丽,以扇掩面,避了日光,幽幽道:“二王子您心里想必在怨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的笑容露出一丝苦涩,“自您归来后,王后却是一直没有召见您——她也真是忍心,嫡亲的骨肉呢!”

第四十三章 叶秋
更新时间2009-4-24 0:39:30 字数:2115

 朱闻面色一寒,目凝成冰,道:“淑容请自重。”
“本宫只是在替你抱不平罢了——世人皆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本宫也已为人母,却是未曾见过有这等狠心肠的娘。”
萧淑容双目垂凝,细音脉脉,“我仔细替您想想,二王子您也真是为难——王后一心只顾朱瑞,王上却又让您住进那睦元殿…”
她俏丽美眸望定了朱闻,眼波流转间妩媚无限,仿佛世上最危险的蛊惑,“他自己死了长兄,这才得以登位,可你这一住进去,新储君若是不死,那么——死的人就换你了。”
朱闻静静听了,眉宇间闪过一道蔑色,他一拂袍袖,笑道:“你要说的只是这些?!不过是些妇人之见——若是无事,我要告辞了!
“朱闻,你不用故做镇定了…”
萧淑容咬了咬那糯米般的细牙,越发贴近他身畔,低声道:“在这王城之中,你孤立无援,惟有本宫可以做你的盟友——只有我家闵儿登位,你才能安然无恙,到那时候,本宫可以给你更多…”
她最后一句刻意拖长,引人无限遐想,却又暗带警告之意,朱闻微微一笑——按他先前之禀性,只怕要当场给她难堪,如今他亦非吴下阿蒙,所有心绪丝毫不露,只是淡淡道:“如今说这些也太早些…”
他瞥了她一眼,转身拢了披风,微微一礼,转身而出,走出很远,仍感觉背后那目光凝视,仿佛芒刺在背。
萧淑容目送着他离去,手中绢扇掩面,仿佛不胜日光的耀眼,白瓷般的面容微微嫣红,她咬着贝齿,以悄不可闻的声音道:“朱闻,你说得对…我们来日方长。”
“再等些时候,你终究要跪倒在我脚下…”
她笑容加深,双唇不点而朱,仿佛染了血一般的浓艳,她轻盈停步,身后一丈处的宫人得了示意,这才快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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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回到睦元殿时,此事已然传得沸沸扬扬,前殿厅堂中,众美萦绕,却都是绷住了脸,眼带不甘和妒意。
顺贤老夫人铁青了脸高居座上,却是怒得直喘粗气,眼见朱闻身影,,别过头道:“君侯今日真是威风啊…就为了一个女子!”
“嬷嬷这么说,是在怪本君了?!”
朱闻一向对她礼敬有加,如今却是凉薄一笑,反问道:“本君及时赶去要人,这才避免名声受玷——不跟王兄闹这一场,这王城中人还当我们是从穷乡辟壤来的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两下。”
他转头看向几个姬妾,目光如电一般掠过,看得她们心惊不已,不由的都低下头去——“还是你们希望,一出这个大门,就被人滋扰调笑?!”
众人被他说得无言以对,顺贤老夫人不甘心地低喝道:“那也不需闹得这么大,今后兄弟之间还怎么回旋往来?!”
“嬷嬷!”
朱闻深深望了她一眼,“你从小就奉我生身之母之命在我身边照应。”
他在生身之母四字上加了重音,见顺贤老夫人面色有些难堪,于是微微一笑,放柔了声调道:“该怎么做我心中自然有数,您年岁也大了,安养府中,敬佛修福也是一件好事。”
说完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你们也不必嚼舌根胡乱妒忌。今日就算换了你们中任何一人,我也会担当到低——我殿中之人,岂容他人轻侮?!”
说话之间,他却转身加快了脚步,正欲朝疏真房中而去,此时瑗夫人最快恢复了神色,赶上前跟他禀道:“方才有一位太医奉王上之命,来替真妹妹诊治。”
朱闻神色不动道:“快让他进来——也不须用悬丝避讳,直接诊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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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年纪不大,三十上下的面容可说是平庸已极,只是一双眼颇为灵动,他见过朱闻后,便一人入了疏真房中。
玉帘低垂,暗香脉脉,他伸出手,小心探了疏真脉息,又仔细看了瞳孔,面色微微一动,对着侍女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这…这与礼不合,怕是不妥?”
女官踌躇道,一旁的虹菱已是哭得双目红肿,怒声道:“这是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计较这些!君侯都说一切听太医吩咐的!”
女官听得有朱闻吩咐,也知他心胸豁达,于男女大防上并不甚严守,略一思索后,便令全数退了下去。
太医伸手拈出银针,在几处大穴上细细施动内力,沸腾白气氤氲而出,
不过半刻,疏真幽幽醒来,只是面色仍是苍白异常。
她一连串轻咳,随即便欲支撑着起来,抬眼看到太医,不由眉头一蹙道:“是你?”
“正是区区在下,你的倒霉二师兄!”
叶秋苦笑着将银针插回封套中,却是忍不住又开始讥讽,“你真是不要命了,自己的丹田跟个漏斗似的,还敢随意提气?!”
“吾无事。”
疏真勉力起身,却被他狠狠一推,倒回床上,叶秋冷笑着束手在胸,“行了,在我面前,不必再用这般高贵的御音儒腔——现在也不是你在玉座珠帘后跟三公九卿们朝局奏对,你的狼狈模样我已然看尽,还有什么没见过?!”
他这一番连珠讥诮,实在是刻薄不留情面,疏真虽然习惯他秉性如此,却也禁不住眼中一黯。
“你说的对。”
她居然没有发怒,只是轻叹一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死了没。,”
叶秋顿了一顿,冷笑着摇头道:“燮王朱炎不知是哪一处的慈父之心动了,居然让我来替儿子的爱姬诊治。”
他斜眼看来,“他若是亲眼见到你,不知该是什么表情?”

第四十四章 梦断
更新时间2009-4-25 2:25:00 字数:1987

 疏真冷冷瞥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叶秋却并不罢休,挑眉笑道:“说起来,你跟这对父子真的有缘——朱闻对你也真是不同,冲冠一怒为红颜,昨日之事情流传出去,只怕是一段词人争相弹唱的旖旎传奇。”
他眉眼轻佻带笑,原以为会看到疏真恼羞成怒,却不料她从床头取了犀角梳,倚在床头慢慢顺着凌乱发丝,面上却是看不出半点喜怒。
“师妹,你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
叶秋微笑着,取过几案上的朱笔,一手笔走龙蛇,一边偷偷瞥着疏真的神色。
疏真闻言,居然没有大怒,唇边淡淡带笑,仿佛再平常不过道:“二师兄你出入宫闱之中,于情爱之道也颇增造诣,居然问起了这类话题?”
叶秋一时为之泄气,朱笔淋漓,将最后一字挥完,叹道:“你冒了被燮王识破的危险,留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我原以为你若对他有意,也算是美事一桩——如今看来,你却又是拿人当作棋子在用。”
他停了一停,又道:“只是如今你已不再是长公主之尊,燮国要独大也好,要与朝廷作对也好,已然和你无关,却又何苦在这等旋涡之地久待?!”
这一句虽然仍不失尖锐,却带出些隐晦莫名的关切之意,疏真眼中略有了些须暖意,却仍是倔强不肯称谢,抿了抿唇道:“此一时,彼一时。”
“先前我让你刺杀燮王,乃是因为从朝廷的立场上说,并不需要如此强势的诸侯,一旦他死去,我将扶植燮国最弱的一股势力上位,如此既不用灭去诸侯,也可久保朝廷百年安宁。
“至于如今…“
她轻轻吐了口气,幽暗静室中,雪白面庞瞧着甚是模糊,却只觉一阵沉郁忧悒之意浮现——
“如今,却是和先前截然相反。”
她顿了一顿,终究不愿再说下去。叶秋却也聪明人,自然一听就透,眼光闪动间,手中笔管拍在桌上,赫然动容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和萧策作对到底了?!”
疏真双手微微颤抖,右手腕间仿佛又感受到当时经脉被挑的剧痛,她咬着唇,一抹水色嫣然间,隐约可见血色的凄厉,“是他逼我到如今境地,我不过是要让他一尝败迹,也要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都能如他所愿!”
“朱闻真能胜过他?”
“他非池中之物,只是一直在与逆境相争,是以声名不显,只要给他时间,一旦他掌握这倾国王权,到时候,便该让萧策头疼了!”
她笑容冷然如冰,眼中带着近乎乖戾的锐意,轻声慢语道:“萧策,你要做这擎天之臣,我便做定了刑天共工,非要让不周山倾,河洛水漫!“
她眼中决然,言语掷地有声。叶秋在旁看着,不禁想起十年前,萧策带了她上山求师傅破例收女弟子时的情形——
因负了一人长途跋涉,少年衣衫皆被山石所破,双臂环抱之下,却是小心翼翼如护珍宝。一袭雪衣如梨花垂落,小小少女如雏鸟一般埋在萧策怀中,面容清莹剔透,唇角带笑,仿佛做着什么好梦。
可无论是什么好梦,今日却终究到了头,当年的两人,大概谁也料不到,彼此之间,竟会走到这等地步吧?
叶秋无声的叹了口气,素来刻薄冷酷的心中,也不禁深深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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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闻与朱棠这一场闹得人尽皆知,朝野哗然之下,都想知悉燮王将如何处置。
出乎众人意料,燮王虽然大加训斥,却终究只是罚了两人一年俸禄,并再次将世子禁足,原先传得沸反盈天的废立、下狱一类的传闻,却是根本是子虚乌有。
只是世子朱棠这次颜面跌尽,燮王却连召见抚慰一句也无,只要双眼未盲之人皆可看出,燮王对他是全无半点宠眷了。
宫眷们暗自注目的朱闻正妃人选,却是逐渐浮上了台面——燮王召见云氏族长,年近古稀的前太子太保时,便笑着言道:“闻儿乃是吾家千里驹,先前略微浮躁,如今在外磨练几年,却是看着甚好。”
这话传到王后耳中,不禁使她气得柳眉倒竖,“什么甚好——为了一介女奴,匪徒一般冲入东明殿,这简直是无法无天!”
最让她揪心的,却是接下来一句——据说,燮王望定了白发苍苍的族长,笑着问道:“不知你我能否成为儿女亲家?”
这话虽然是单独奏对,不过几日,就传得朝中大臣皆知,于是众人心中权衡之下,朱闻的睦元殿便是人流络绎了。
“父王此举,到底是什么意思?”
朱闻皱着眉头在室内踱步,外殿仍可隐隐听到拜访的人声。他脸上不见半分轻狂喜色,反而带上了几分戒慎凝重。
疏真倚在榻上,面上仍无多少血色,“你上次奏对,既有勇有谋,却又顾念兄弟亲情,王上就是再苛刻,也要对你刮目相看——这么一来,挑你当继承人,也算是眼光独具呢!”
朱闻睨了她一眼,“那些都是你所授意的——再说,以父王的为人,我不认为他是挑中了我…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诡诈!”

第四十五章 画中
更新时间2009-4-26 5:20:32 字数:2180

 “幸亏你还有这点警戒心,并没有飘飘然忘乎所以。”
疏真双目含笑,却是未入眼底,“燮王如果真要挑选继承人,必定会不动声色的加以磨练,又哪会闹得这么沸扬显露?”
“况且,”她看了一眼朱闻,唇边微笑加深,道:“他有意聘云氏之女为你的正妃,这便是最大的破绽。”
“朱炎一生强势,绝不容臣子擅权,如今又有世子这个前车之鉴,他绝不会容忍储君被外戚所惑,平白让云氏在国中坐大——所以他若真为继承人选妃,必会礼聘清贵诗书之家。”
朱闻微微颔首,倒是丝毫不曾吃惊,“我从未冀望过什么储君之位,如今也不会有半分失望…”
他低下头,凝神看向自己的掌心纹路,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在向疏真解释,“我幼时便知,心爱之物从不会平白落到怀中,生平所欲,只能靠这一双手去夺取!”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种铿锵慨然之意,疏真从旁而视,心中微微一动,欣慰之外,却是带了自己也无法察觉的细微柔悯——
自己虽然落魄至此,却也曾有过快意天下,至爱相随之美,而此人一生所得,却是贫瘠几近残酷!
自己远居京城,都已得悉狄人惧他威名,提起便可止小儿夜啼,可整个燮国上下,却是将他的功绩刻意淡化略过,连生身父母都以冷眼想待。如此逆境,他却仍沉潜以待,未曾有丝毫失意,这般勃勃野心,王侯之志,实在让人心下赞佩!
她心中如此,便微微有些出神,却是朱闻发现有异,连声轻唤,这才转回正题,“他把我推出当挡箭牌,倒是让好些人都急红了眼——局势如此纷乱,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无论如何,你都绝不可娶云氏之女!”
疏真双目一凝,断然说道。
朱闻从未见她如此斩钉截铁,却听她又道:“他连储君都不欲与云氏结亲,又怎会放心让你娶得强援?!一旦弄假成真,那便是大祸临头!”
朱闻想想,也深以为然,他原本就不欲迎娶什么正妃,如今更是哭笑不得,“但要如何推辞实在是个难题——我虽不欲做什么乘龙快婿,倒也不愿贸然退婚,惹来云氏这一强敌。”
疏真微微一笑,黑眸如清曦朝露一般纯净,“君有赐,臣不敢辞,但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别的不说,光是宫里那群女人已然蠢蠢欲动,都盼着这桩婚事告吹,就是君侯你这一殿姬妾,也不知会使出什么手段来。”
朱闻一听这话,立刻便心领神会,“你是说,让这群女人把此事搅了?”
两人相视一笑,不怀好意的目光中,隐约带着一狼一狈的默契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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燮王朱炎这几日心绪颇为沉郁,只是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即使是素来宠爱的萧淑容,也只见他双眉皱成个川字,悒然不乐仿佛在沉思着什么,却怎么也猜不出其中端倪。
这一日午后,日光照入大殿,满地的汉白玉砖都流光一色,映出淡金暖意来,窗外柳枝轻垂,虽比江南晚发了一月,却终究不失那份清新绿意。
朱炎正在御案前批阅文书,手边的一份秘报,却让他觉得有些棘手。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手负在身后,索性开始踱步。
石秀,这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到底是有何能为,竟将朝中大权逐步蚕食至此?!
想到此处,他眼前仿佛浮现了石秀的脸庞——四十上下的儒雅文士,正对着人笑得谦卑。
这样一个看似油滑无害之人,却有着最深沉可怕的心计!
朱炎黑眸沉凝,想起密报中所说,更觉得蹊跷——
长公主一反常态,与他如此密切的来往,却究竟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朱炎想到此处,更觉得头疼,只觉得朝中情况乃是一团雾水,诡谲非常,想起己方密探竟探不到任何端倪,更是暗骂一声废物。
念及神宁长公主,朱炎的心中却又是一阵波澜,他禁不住走到书案跟前,从暗格中取出那卷画轴,又开始细细看了起来。
香风暗渺,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终究还是传入了他耳中,朱炎回身一瞥,却见一道倩影静静而来,不用任何侍女,正蹑手蹑脚的将一道朱漆螺钿嵌宝食盒放在桌上,一样样的取出布好。
萧淑容着一袭秋湘色轻绸衣,发鬓侧边别无珠饰,只簪一朵艳色蔷薇,妩媚娇艳之下,更衬得鬓发乌黑,光可鉴人。
她正俯下身,专注地布菜,仿佛察觉了朱炎的目光,她抬起头,仿佛不胜娇羞的低道:“王上…”
“我这一阵食欲不振,倒是累你亲自下厨,每日都要忙上这几个时辰。”
燮王朱炎面色略见缓和,温言说道。
“这是臣妾该为之事,哪有什么累不累的…”
萧淑容娇嗔着走了过来,“你也累了半天了,快用膳吧!”
她顺势将朱炎手中的画轴取过,不着痕迹地深扫一眼,但见雪白纸面上仿佛绘了一位玄衣深裳的女子,宝髻高盘之外,竟是腰悬长剑,临风俯瞰!
她尚未看得真切,朱炎却是一皱眉,不由分说的将画从她手中取过,亲自套入封袋,那般珍而重之,却是让萧淑容面上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霾。
她咬了咬唇,目光幽闪之下,却是笑靥如常,“臣妾今日做了些田间小菜,王上若是进得香,也是我虔心到了。”
她正欲服侍朱炎进膳,却听殿外隐隐有女子哭泣声,虽然轻微,却搅得人心烦,朱炎将玉箸一放,扬声道:“外面是怎么了?”

第四十六章 笑柄
更新时间2009-4-27 1:25:31 字数:1867

 只听外间哭声一窒,随即却再不敢放声,殿外好似有人低声而语,随即,便有人禀道,王后到了。
王后款款入内时,眼梢掠见萧淑容,凤眸便不自觉地斜挑,她扫了眼桌上这些精致小菜,仿佛有些轻蔑地抿了抿唇,却也不愿多说,只是向着朱炎微微敛衽,笑道:“一位夫人有内情向我禀告,我想想兹事体大,就带来见你了——搅得你用膳不宁,倒是我思量未周。”
朱炎瞥了她一眼,倒没有前一阵那般冷漠,却也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平平问道:“内外命妇皆由你掌管,却是要禀寡人做甚?”
“话也不是这么说——事涉我们的王儿,倒是不能草草了之,显得是欺负人家闺秀了。”
王后凤眸含笑,一派雍容,朱炎与她夫妻多年,倒是深知她禀性的,于是深吸一口气,将胸中厌烦压下,沉声道:“是哪一家的夫人?”
“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是世子妃的婶母,云家二夫人。”
朱炎一听这话,心下便明了了七分,他冷冷扫了王后一眼,耳畔听得殿外又有啜泣声起,于是索性拂袖而起,道:“寡人亲会臣妻,未免与礼不合——她要说什么,你最清楚不过,便由你代禀吧!”
王后端起奉上的香茗,略微过唇,便开始讲了起来。
燮王越听,眉眼越见冷峻,面上却仍不见喜怒之色。
萧淑容在旁听得黛眉微颤,却终究是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声,“原来是如此啊…云家的挽晴小姐去寺中进香,偶遇二王子殿中众姬妾,两边争执之下,居然动起了手!”
她掩袖而笑,声音清脆,“这还没过门呢,就喝起了哪门子的醋?”
她随是顺口调笑,却也不失俏皮犀利,王后看不得她这股轻狂劲,冷冷瞥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这么不三不四,也是长辈该说的话吗?”
“王后您这话说的…“
燮王咳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却是让两人心中一凛,及时住口,“闺中弱女,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率众大打出手,真是好家教!”
王后哼了一声,话音中却是带出了偏向,“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朱闻那日也在寺中陪伴,却是冷眼目睹,连上前劝解也无——云家上下对此颇有微词,那位小姐不愿受辱,在家中闭门啼哭,寻死觅活的再也不愿与他缔结姻缘呢!”
朱炎眼中有微微光闪动,王后却未曾察觉,仍是说道:“云家二夫人来找我,也并非是告状,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云家颜面全无,累得未出阁的女子也成了笑柄——他们想讨个公道。”
“公道?!”
朱炎冷冷一笑,王后见他黑瞳一凝,心知不好,却听朱炎轻声道:“他们要寡人给他们什么公道?!”
王后不敢再说,却听朱炎停了片刻,对着殿前待命的侍从道:“把云夫人请到侧殿,好生奉茶伺候。”
他目视王后,“你也去陪坐一会,劝解一二。”
王后心中火起,鼓起勇气正要追问,却听朱炎叹了一声,有些意兴阑珊的扫了一眼桌上小菜,袍袖一拂,威武狰狞的龙兽纹绸从眼前掠过——
“来人,把那孽障给我唤来!”
***
不过一刻,朱闻就到了,他袍服丝毫不乱,面上也不见惊慌。
“你做的好事!”
朱炎哼了一声,面上神情莫测,只是轻描淡写,却越发让人心下一寒。
朱闻长跪于地,日光将他昂藏身影拖得很长,朱炎迷眼看去,只仿佛那跪着的并非亲生骨肉,而是阴影中一团猛兽。
他面上掠过一丝冷笑,仍是声音不大,“你成日混在胭脂堆里,日子真是快活哪!”
朱闻默然低头,并无任何辩白。朱炎看着他这半死不活的的模样,却越觉刺眼——从小到大,他从未有过温驯认错的乖顺,越是以沉默冷然以对,越是让人觉得桀骜可恨!
“你在女色上头,不是挺有本事的吗——先前还嘲笑你大哥家中河东狮吼,如今你自己又是如何?!”
燮王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倒是不惧内——你跟她们沆瀣一气,无法无天的撒野!”
“怎么不说话?!”
“启禀父王…”
朱闻终于抬头,眼中却不见不服,居然带出些懊恼沮丧,“是我齐家不严,这才闹出这一桩——儿臣已经知错了。”
“哦?”
朱炎颇为惊诧——自进京以来,这个儿子不断给他惊奇,倒是该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对我认错又有何用——此事你决定如何处置?”
朱闻头垂得越发低,半晌,他咬了咬牙,终于道:“儿臣这就把带头闹事的严惩,绝不姑息。”


第四十七章 花劫
更新时间2009-4-28 1:15:30 字数:2025

 傍晚掌灯时分
燕姬正在房中伺候朱闻更衣,她纤指灵巧,若有若的在昂藏身躯上划过。
朱闻拉住她的手,却没有下一步的阻止,燕姬吃吃笑着,指尖朱红蔻丹在朦胧灯下越发鲜亮。
“王上唤你去,可有责难吗?”
她柔声在朱闻耳边问道,玉颜之上难掩关切。
朱闻微微一笑,仿佛不愿多谈,“祸已经闯下,再责难又有何用。”
他挑眉一瞥,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你现在担心了——晨间掴人两记耳光的气势到哪去了?”
燕姬闻言蹙眉楚楚,急得几乎要流下泪来,“那小妮子言辞太过嚣张,妾身一时不忿,就…”
朱闻无声的笑了,他伸出手,抚了抚燕姬的头发,后者对此几乎受宠若惊,“君侯…”
这双手,曾经亲昵交缠,曾经宠爱倍至,如今有了新人,却是许久不曾有这般亲近了。
朱闻唇角微勾,眼神仍是平静无绪,“闹了这一天了,你也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燕姬双手微滞,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君侯还是要去那个丑八怪房中吗?!
她深吸一口气,忍下心头的怨恨,福了一福,终究悻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