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就知道做针线的女孩儿兰心慧质却又体贴入微,那份默默祈祷他平安的心意,却更让他心中一动。
对送来的小厮旁敲侧击问了,才知道这是养在姨妈身边的如珍做的。
那时候他的回礼里,便悄悄有了分别。给姨妈和如灿的是塞外的贵重皮子和美发养颜的首乌,给如珍的却是一份并不起眼的徽州贡菊茶。
徽州贡菊,对于养肝明目平颇有奇效——而她整日为大家做着针线,正好合用。
他是个武将,不懂得那些甜言蜜语,这份默默的关怀却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如灿给他寄来据说是她亲手做的靴子,那密密的牛皮线却明显与上次一样。是如珍的手笔。
他再次送去的回礼是一盒来自元蒙的璎珞宝石钏,以及从波斯大食来的一套剪子、粗细绣针和顶箍等物件。
他料定以如灿的娇蛮任性,肯定把五色宝石挑走,把那套针凿之物留给如珍。
后来,他收到的棉袍里,果然夹有一张小小的便笺:剪子锋利明快。顶箍也合手寸,唯有银针不亮,许是波斯人皮黑的缘故。
颇为清新随和的称赞和抱怨,却又坦荡诙谐,不含私相授受的鬼祟。
他心中更生愉悦。调回京城后曾经几次来拜访姨妈,每次都能看到她在王夫人身边或是侍立、或是说笑安慰,那般娴雅之态,让他不禁心生好逑之念。
于是两人在无人之时擦身而过,或是眉目对视默契自生,或是悄然一两句,情意渐渐萌发,水到渠成。
这次收到母亲的信,他匆匆赶来,本是想跟她私下交谈,看她走向后花园,情不自禁就跟了上来,却不曾想,竟然撞见这姐妹之间的秘密对峙!
那般清丽娴雅的如珍表妹,竟然有如此狠辣凌厉的一面,她那怨恨狡狯的眼神,让藏身廊柱后的他心中悚然。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另一面,宛如民间传说中,那绝色美人脱去画皮,变身厉鬼…
原来,如珍憎恨陷害的对象,不仅有他素来敬爱的姨母,还有眼前这不卑不亢的少女——而他那位温婉平和的姨母,竟然怀着这般阴险刻毒的主意。
“对不起,我知道姨母和如珍做得不妥,若是能挽回一二,我愿意…”
鬼使神差的,他将自己的心里话说出了口,微微抬头,却看入少女惊讶的表情。
此时他才终于看清,眼前少女有一张略显苍白的小圆脸,明亮的黑眸瞪着他十分愕然,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头没脑却突兀来了这一句。
他心中愧疚更深郑重一揖,正要自我介绍,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柔和温婉的一句轻唤,“越表哥,你原来在这呀!”
霍然转身,却见如珍一派清袅身姿,缓缓的去而复回,一双美眸宁静温柔含笑看向萧越,宛如春日暖阳,秋月清隽——却是与方才那偏激怨毒之态判若两人。
萧越凝视着她,一时百感交集愣在当场,如珍的一双美眸停留在对他对面而立的如瑶身上,眼角闪过一道警告的狠戾,随即却笑得更加淑雅悠然,“表哥,母亲和灿妹妹正在到处找你呢,快些跟我回去吧。”
轻柔玉指拉动他的衣袖,那般自然而熟稔,温柔却是不容拒绝,萧越心中一声叹息,涩声道:“我来摘一朵佛前兰给家母,她虔诚好佛…”
他绕过如瑶身旁,走向花圃里贴着墙边的那十来盆兰花,有些心不在焉的摘下一朵,有意无意的绕过如瑶身旁,以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道:“我会去一趟你那庄子,替你解决此事。”
第二百零九章 圣心
说完他目不斜视的走开了,只留下如瑶,看着他的身影陷入了沉思。
原来,这人就是萧越,王夫人口中那当世俊彦的外甥。
也是传说中,那名大胜锦衣卫,一箭定局的少年将军。
萧越快步而去,在回廊折角时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原地——如瑶仍然站在原地,蹙着眉似乎在想着心事。晨风轻轻卷起她的裙幅,那月白翠绣的挑线裙摇曳而动,宛如树林里露珠闪烁的嫩叶新芽一般。
他的心弦莫名漏了一拍,转过头去却是加快了脚步——大丈夫一言九鼎,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如瑶眉头皱得更深,转身匆匆离开,只剩下花园里落英缤纷,被旭日的光芒照的更加耀眼动人。
过了一会,花丛轻轻晃动,出现了一道身影,却正是躲藏在一旁,听到了这一幕的薛语。
“这三个表哥表妹还真是有趣…”
薛语他微微一笑,想起方才听到的关键一句,低喃道:“郊外庄子的大槐树下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收起笑容,微微弹指,随即就有一只雪白信鸽飞来,脚爪上带着一个铜管,薛语从中掏出雪白便笺,碾碎花瓣用指尖在上面匆匆写了几句,就原样塞入其中,让信鸽展翅扑簌而去。
“如郡,原来你躲到庄子上去是为了这个——想不到我一个疏忽,竟然让你抢先一步了。”
他眼中光芒闪耀,却是志在必得的笃定与自信,“但无论你是否已经找到,那木盒终究要落入我手中!”
清晨的日光穿透重重宫门,拂过红墙黄瓦的重重宫殿,细微的脚步声开始响起,眼前也络绎出现百官朝见的身影。
广晟站在太和大殿的云台之上。冷然凝视着下面井然有序的队伍,耳边传来张公公的尖声传召,“陛下有命,让你速速进偏殿回话。”
已然等待半夜的双腿有些酸僵。听到这一句却是蓦然警醒,迸发出生机和活力——眼前这一关,正是要说服皇帝,给出合理的解释。
随着张公公进入偏殿,却见朱棣着皮牟服,绛纱袍红裳,中单蔽膝,显然是即将登殿视朝之前,略微抽出些时间来见他。
“昨夜真是好热闹。”
没等广晟行礼,朱棣便是冷哼一声。面色阴沉让人心惊胆战,“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在宫门前被灭口了。”
他目视广晟,看不出喜怒,“你们锦衣卫可真是能干!”
这话到底是说他们能力低下。眼睁睁看着杀人灭口,还是认定锦衣卫就是凶嫌?
广晟心中咯噔一声,却并未跪地请罪,只是垂眸恭谨道:“锦衣卫亦有护卫宫门之责,如今让凶手如此嚣张,是我等失职。”
“痛下杀手的,正是你们锦衣卫所属的镇殿卫士——你们大概是觉得。把人杀了就不会说话?!”
朱棣冷笑,鹰鹫般的目光逼视着他,广晟俊秀绝伦的脸上却仍然不见一丝惧怕,“锦衣卫上下忠贞不贰,并未跟纪纲此人沆瀣一气,更不可能在这种风雨飘摇的关头去趟这浑水。”
他双眸沉毅坚定。大胆迎上皇帝怀疑的目光,“破解此案,正是我们锦衣卫的职责所在。请陛下给我一个机会,让锦衣卫戴罪立功。”
朱棣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后生可畏。倒是敢于担当——只可惜,朕对锦衣卫上下,实在是不能放心了。”
广晟心中一沉,知道这次的计谋终究是得逞了:红笺关系到皇帝心心念念的建文帝秘辛,如今却被刺杀于宫门前,让线索就此中断,这简直是触及皇帝的逆鳞——再加上纪纲的反叛,锦衣卫在他眼里,大概真正是一无是处了!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竭力说服皇帝,却听他淡然叹息一声,“纪纲既然不在,锦衣卫也更加冗余,朕准备另设另一个侦缉衙门,从锦衣卫抽调精锐力量,由宫中宦官来掌管!”
这一句宛如晴天霹雳,让广晟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
另设另一个侦缉衙门?!
这是要彻底厌弃锦衣卫不用?
巨大的不祥阴影笼罩在他心头,却见皇帝继续道:“关于这个组织,有人建议我命名为东缉事厂,我看就叫东厂即可。”
他眼神一个示意,便有一个瘦小灵敏皮肤幽黑的随侍太监出现,静静躬身等待旨意。
“原本朕是想用小马,但他行事如此脓包,实在是丢人现眼。”
朱棣看了一眼宦官,吩咐道:“安素,建立东厂这事就交给你了,不可让朕再次失望。”
那名叫安素的太监跪地领命,却听朱棣继续道:“你做事果敢坚韧,但头脑智谋不够,我给你配了个军师,是个有功名的读书人。”
他看向一旁面沉似水的广晟,笑道:“那人你们都见过,就是那暂为大理寺主簿的薛语。”
广晟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竟然是他!
“东厂刚刚组建,人手还是不足,就由锦衣卫调拨一些干事番役过去补充实力。”
竟然不只是抢了锦衣卫的任务,还要调拨精锐人员过去!
广晟虽然低着头,眼中却是冷怒不已。
此时外间钟鼓齐鸣,是朝会开始的信号,朱棣整了整衣袍正要出去,却觉得眼前身影一晃,竟是广晟拦住了殿门。
“大胆!”
周围太监侍卫尖声厉喝,正要上前拿人,却见广晟迎着窗边旭日缓缓走来,淡金光芒之下更显绝色容颜,俊雅身姿,眉宇间那道凛然却让人心中战栗。
到了朱棣座前,他单膝跪地,俯首跪求道:“锦衣卫是陛下手中只刀,用或不用,只在您一念之间。”
抬起头,双眸晶莹逼视,声音低沉而铿锵,“但求陛下给我们最后一个机会,让我们与东厂同时侦缉此案!”
“哦?给朕一个这样做的理由?”
朱棣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广晟低下头,沉声答道:“两个组织分头调查,才能保证陛下永远圣明,不受我等蒙蔽。”
第二百一十章 寻宝
这一句说完,正好钟鼓之声停止,万籁俱静之下,连周围伺候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广晟说话的风格总是这么大胆放肆,那位新任的东厂督主安素倒是反应不慢,跪下叩首道:“奴婢对皇爷是赤胆忠心——”
他的话被广晟简单打断,“当年的纪纲,也是这么说的。”
安素膝盖一软,顿时无话可说——纪纲当年身为皇帝亲兵,千军万马中冲杀护卫,必定也是忠诚不贰。
“人都是善变的,独一无二的权力,容易让人滋生私心和贪欲,除了圣贤,概莫能外。”
广晟说完,抬起头断然许诺道:“若是圣上放心把锦衣卫交给我,我必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仿佛被他这份气魄所慑,朱棣微微眯眼,打量了他许久,才沉声道:“你可知道,朕最不喜欢的,就是言过其实、眼高手低之人。”
他看向广晟宛如星光闪烁不见丝毫惧怕的眼眸,冷然吩咐道:“依你所奏,锦衣卫就交你了,这个案子你们两家分头去查,一个月之内,朕希望看到结果!”
言毕,他袍袖一甩上朝去了,身边从人也如潮水一般退下,只剩下广晟和安素两人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闪着锋芒。
“厂督大人,幸会了!”
广晟微微一笑,宛如春花绽放,更显得容光绝世。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袍下摆那不存在的尘土,“这一个月内,我们就静待彼此佳音了。”
说完,施施然离开,只剩下安素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站起身来,却因为惊怒交加。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的心腹来扶,却被一把推开,“快去备马。我要去拜会薛公子。”
“薛公子最近搬家了。”
那小黄门心惊胆战的说道,安素倒是不诧异,“他早该从那破房子里搬出去了——搬去哪里了?”
小黄门目光闪烁,安素正要发火,才听他嚅嗫道:“济宁侯府。”
“你说什么?!”
安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死死盯着小黄门,“他怎么会去住在姓沈这小子家里?”
“听说…他想跟侯爷的父亲,沈大人求教会试的制艺。”
安素冷哼一声,“他又要耍什么花样?”
不等小黄门回应,他吩咐道:“那你去请他过来我们东厂衙门。说本督有要事商量!”
日头渐渐升高,郊外庄子绿荫如盖,树叶的细碎缝隙中投射下金灿光斑,落在人的脸上,微微带来初夏的热意。
小古跟蓝宁一夜辛苦。回笼觉睡到午后才起,用过饭后,她绕着庄子上这两进大院走了一圈,不放过每一房间,一番搜寻后仍然无果,却是弄得满头满脸的热汗和灰尘,气喘吁吁的站在树荫浓密的大槐树下歇息。
闪光耀目。她眯起眼,仍是心神不属,想起那遍寻不见的神秘木盒,只觉得一筹莫展。
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呢?
她回想当初张夫人将贵重嫁妆搬到别院时的情景:这么多金玉器皿,古董字画,浩浩荡荡的搬进库房。很是惹眼,那东西若真是被秘密藏起,必定就在这些东西附近,却又不容易被人发觉。
这个庄子上别无他物,就只有这两进院子。一些简单的陈设用具,庄子上所有的出产也不留存,都是在秋后送一份去侯府,其余的全部换成银钱。
连账目都简单明了,毫无可疑。
水缸、晒场、库房、后院…每一处都是空荡荡的,小古的眉头越皱越深,但她凭着直觉,仍然觉得那木盒应该藏在这里——那样机密重要的物件,张夫人不能也不敢托付给他人!
她的目光在院中梭巡,每一处细微之处都在脑海里过滤,整个人好似着了魔一般,屋檐下的蓝宁暗暗着急,也不敢上前来劝。
突然,小古的目光停在了脚下的泥地上——青草被定期清除,也有人为槐树浇水,从树根起用青砖镶嵌了一个福字,倒是跟本地农户的习惯不同。
她上前用脚轻轻踩踏这些青砖,感受着脚尖的微妙触感——底下到底是泥土还是别的,只有用这种方式来感受。
终于,在离树根五步远的地方,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变化!
“有铲子吗?”
她刚刚发问,蓝宁就递了过来,自己也手拿一把,跟着她掘开青砖,开始朝下挖去。
这是大槐树树荫最密集的一块,泥土被密集的根系缠绕着,挖起来很是艰难,两人的额头渐渐冒汗,正在这时,小古只觉得铲尖叮的一声,碰到了什么硬物。
找到了!
小古觉得心头一阵雀跃,蓝宁也看到了,三两下将覆土清理干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箱。
小古见锁眼也生锈严重,杜绝了用发簪开锁的想法,举起铁铲一挥而下,顿时整个盒子发出咣当巨响,锁孔却是毫发无伤。
“这钥匙只怕还要着落在如瑶小姐的身上。”
小古说着,跟蓝宁一起把铁箱搬了出来,正要仔细端详。却听院门外一声冷笑,“十二妹果然聪慧,这么快就有收获了!”
她震惊之下抬头,却见门外站着两人,一者个头魁梧一脸扎髯,赫然是金兰会老四常孟楚,另一人茜裙金钗,肌肤如雪面如严霜,竟是三姐宫羽纯!
“十二妹,你躲在这,真是让我们好找!”
宫羽纯咬牙冷笑道,看向小古的眼神不似平时的斗气瞪视,而是刻骨仇恨。
“没想到你背叛了我们金兰会,竟然这么躲在这个庄子上逍遥度日!”
她的每一个字都似乎从齿缝里迸出。
“我没有背叛组织,这一点,四哥心里应该清楚。”
小古沉住气,看向眼神冷冽毫无怒意的常孟楚——她早就看出,他就是那夜突袭的黑衣蒙面人!
“哼,大哥已经发现你父亲出卖朝廷机密、投靠燕贼的证据了,你还想狡辩吗?!”
宫羽纯想起建文帝大军的溃败,全是因小古的父亲胡闰而起,不由的想起自己战死的父亲,以及在金殿上被剁成肉酱的胞兄——他刚刚考上武状元,却因为不肯从贼,就此殒命当场!
第二百十一章 阋墙
想到这,她心中仇恨翻涌,美目泛红瞪向小古。
小古微微皱眉,目光却是澄澈干净,毫无畏惧躲闪之意,“我没有背叛金兰会。至于我父亲——他当他的高官大人,我和我娘可没享到他半点福,你若是有怨有仇,不如去找红笺,那才是他心肝宝贝女儿呢!”
“红笺也是胡闰的女儿?”
宫羽纯乍听这话也是一惊,想起那是大哥的手下,心中也是诧异,随即却抿唇一笑,“她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道吗?”
“什么?”
小古只觉得心头一震,蓦然想起昨夜那个噩梦——红笺满身鲜血和伤口,惨不忍睹的站在血泊中,呻吟呼喊着求她救命——她心里一时发堵,只觉得沉甸甸的压抑郁闷,又好像有一片刀刃轻飘飘划过心尖,没有出血,却是隐隐作痛。
以红笺掐尖要强又看不清形势,胡作非为的性子,再加上她跟景语掺合在一起鬼祟密谋,小古心里也清楚,她迟早会把自己也折进去——她跟红笺这两姐妹,虽说是血亲骨肉,但两人之间从未亲近过,也都看不上对方的性情和为人。然而乍闻她的死讯,心里却仍然是空落落的,好似丢了什么似的。
她眨了眨眼,压下这种莫名的情绪,沉声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宫羽纯此时却也没有再口出恶言,低声叹道:“她是去执行大哥的密令。”
小古的眉头皱得更深,继续追问道:“在什么地方,究竟是什么任务?”
宫羽纯看着她,眼中仍有忿怒,略微迟疑了一下道:“她奉命去大理寺自首,然后被秘密送进皇宫,在宫门口突然遭遇刺客。”
小古听她这话,感觉其中大有内情,正要发问。却听旁边常孟楚插话道:“人死万事休,胡家的罪过,主要着落在你父亲身上,红笺既然为大义捐躯。那也算功过相抵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小古手里的铁箱,眼神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决断,“这里面装的,是张氏夫人的嫁妆吧?”
小古感觉到他目光不善,面上不露分毫,手中却是攥紧了箱子的把手,目光有意无意的朝着身后一瞥,蓝宁顿时心领神会,不动声色的蓄势以待。
“这是大哥吩咐要搜寻的东西。”
常孟楚微微一笑,“你既然说没有背叛金兰会。那就把手上那铁箱子交给我们吧。”
“这只是些女子嫁妆里的田产契书,是张夫人留给如瑶小姐的。”
小古皱眉道:“金兰会可不是掠劫富户的响马土匪。”
“这里面是什么,你应该心里有数。”
常孟楚嘿然一笑,伸手就要去夺!
小古双眸闪过一道寒光,侧身一闪。手中铁箱向身后丢去,蓝宁身子前倾稳稳接住,然后飞快向院子另一侧的水井跑去。
宫羽纯见势去追,已经慢了一步,蓝宁朝着院墙飞奔而去,常孟楚转身要追,却被小古闪身拦住。她袖中银刃飞跃而出。宛如天女飞梭一般划过半空,朝着常孟楚脑后要穴刺去!
常孟楚横刀挥去,要将银刃打飞,不料它宛如活物一般回旋飞掠,再一次绕回他的面门,直冲双目而去。他连忙回刀格挡,叮当连声之下火星四溅。
另一边蓝宁一口气跑到水井边,拿起铁箱就要朝里丢去,宫羽纯伸手要拦,已经迟了一步。只听噗通一声,箱子落入水井里,激起片片水花。
“你!!”
宫羽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蓝宁说不出话来,那边常孟楚看到这一幕面色一沉,一刀逼退小古,纵身来到经井栏边俯身看去,只见涟漪阵阵,水色幽寒深不见底。
“十二妹真是好手段!”
常孟楚微微冷笑,瞥了小古一眼,竟然脱下衣衫,从井栏开始向下攀爬,身形灵活古怪,宛如一只织网的大蜘蛛。
他双手双脚四仰八叉撑住井壁,不一会儿就深入水面以下,也看不清内部的动静,只能隐约听到人的动静,却是久久不见他上来。
井下动静越来越小,似乎静止下来,宫羽纯又是紧张又是愤怒,拔出鬓间凤尾钗就朝蓝宁刺去,却被小古挡在前头,两人手中的都是短兵器,撞击之下都是虎口酸麻推开一步。
小古只觉得胸口剧痛,随即一阵濡湿,显然是伤口再次开裂了,宫羽纯怒瞪着她大骂道:“真不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你跟你爹是一路货色——这箱子事关我们金兰会的大业,你百般阻扰果然是居心叵测!”
小古凝眸看向她,冷声道:“真正居心叵测的人是大哥。”
见宫羽纯满脸不信,她苦笑着说道:“你好好想想,他有好些事都是瞒着大家私下进行,包括红笺这次入宫,你们不觉得事有蹊跷吗?”
宫羽纯眉头郁结却又松开,反驳道:“大哥的作风就是这般神出鬼没,你拿这点来说事根本就是可笑。”
她的脸上倒是没出现讥讽之色,显然小古的话也说中她一两分心事。
小古跟这位金兰会的三姐素来不和,但也知道她胆大心细又见惯世面,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蠢货,于是又道:“这个箱子事关建文皇帝的行踪,大哥得到它以后是派什么用场,又有怎样的计划,我们谁也不知道,只怕今后还会有人跟红笺一样的命运!”
这是小古的肺腑之言,景语其人天资聪颖卓绝,常人难以捉摸,他要利用这箱子做什么,小古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他全部身心都被复仇之火熏染,会中诸人在他眼中不过一个棋子,为了达到目的随时可以抛弃。
就好似,莫名死在皇宫门前的红笺一样…
看着小古眼中的沉痛,宫羽纯心中也咯噔一声,嘴上却道:“我回去会向大哥问个清楚——无论如何,他还是比你要可靠!”
两人说话之间,井下竟然哗啦一声水声轰鸣,随即有一道身影浮出水面缓缓爬上井壁,好一会,终于从井栏边露出一个头。
常孟楚剧烈喘息着,显然刚才那一番搜寻对他体力的消耗颇大,他背上用粗绳拴着,系住的是竟然是那只铁箱,竟然被他丛井底生生找到带了上来。
他一跃而下,顾不上歇息,长刀翻飞直直劈向小古,“十二妹,对不住了。”
语言低喃,手劲却是绝然狠辣,寒光闪烁之间白刃就要及颈,突然被横空飞来的一只羽箭打断——
第二百十二章 真假
“住手!”
一声断喝传来,顷刻之间羽箭从宫羽纯耳边掠过,擦出刺痛的血痕,却正中常孟楚握刀的右手,顿时透腕而出鲜血迸溅,刀柄受力不住,当啷落下。
事出突然,这庄子又在郊外僻远地段,庄子里的管事和佃户都被小古支开了,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措不及防之下,就连常孟楚这等武艺高强的都吃了大亏。
随着这一道羽箭,门外不远处田径上有马蹄声飞踏而来,常梦楚和宫羽纯对视一眼,迅速把围在脖子上的领巾拉起,扮作蒙面状。
好险…
小古深吸一口气平息了情绪,转头看向院门口,却见一人身着墨蓝色绣银箭袖长袍从马上跃下,随即引弓搭箭正对着眼前这两人!
竟然是那个冷面寡言的萧越!
“青天白日,你们竟敢登堂入室,劫掠财物!”
他冷声怒斥道,却是让四人都为之一惊。
掠劫财物?
小古敏锐的抓住了这个字眼,最先反应过来,抬起头来,已是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萧少爷,求您救救奴婢两人!”
她演技不差,此时已经双腿一软绊倒在地,却是颤抖着手指向被宫羽纯抱在怀里的铁箱,带着哭腔道:“这是我们先头夫人留给如瑶小姐的嫁妆,千万不能被这些歹人抢走啊!”
常梦楚和宫羽纯一愣,萧越一双利眸却是扫向他们——眼前男女蒙面持刀,显然并非善类。想起之前在侯府花园听到的一切,如瑶的嘱托,他立刻将这两人归为觊觎张夫人财产的王氏所派。
他眼神带着冷意,心中却是对姨母这番作为很是不满:好好一个世家贵妇,为何要财迷心窍,手伸得这么长去抢夺隔房亡嫂的嫁妆?!
姨母是长辈,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能真的把人抓到衙门去,可眼前两人却正好被他逮个现形!
萧越再次拉紧弓弦,就要将为首的男子射杀当场——这等刁恶匪类,留着也是在姨母身边作乱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