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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到这,已是锋芒各现,王舒玄嗤笑一声道:“你不过是沈家的一个弃子,侥幸撞了大运,得到纪大人的青眼,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北丘卫的水很深,一不小心可是会淹死的!”
面对这种威胁的话语,广晟居然一笑,瞳孔深不见底,“水深才能擒蛟龙。”
“金兰会的一切秘密都尽在我掌握之中,只有我才能为纪纲大人分忧,至于你…”王舒玄轻笑一声,见他神色不动,心中却是一凛,笑容转为温郎和煦,“年轻人想独占功劳,青云直上,心如热炭倒也能没什么不对,可也得看这一块肥肉能否吃得下——今日之事,你若是听我号令,为我马首是瞻,我保你功劳簿上稳居第二!”
杀威棒过后就是利诱…真是毫无新意!广晟心中冷笑,眸中笑意却越见幽冷,“哦?你装神弄鬼的半夜跑来,就只有这些废话可说吗?”
“金兰会的底牌尽在我手,你先机已失,毫无胜算!”
王舒玄皱眉。目光中的轻藐转为憎恶——因为他已经看到,广晟从怀中掏出代表锦衣卫暗使的令牌,高举向他,令牌表面冰冷暗黑的纹路在烛光下发出不详的凶光——
“我锦衣卫军令如山,不听号令,擅自行动。该当何罪?”
冰冷彻骨的发问,牌面上狰狞的凶兽宛如实物,仿佛下一刻就要凌空飞起,噬人头颅——暗夜之中,王舒玄感受到莫名的危机。被这无形的杀气一激,单手反扣腰间长剑,却只觉五指一麻。已然受制于人!
广晟竟是信手一挥,抽走一旁的老罗弯刀,瞬间架在了他脖颈之间。
并非威胁,逐渐加强的力量让刀刃陷入皮肉,一分分的加深,鲜血横流,好似毫不在意接下来就要触及咽喉要害。
王舒玄倒也硬气,虽然痛得满头大汗。却仍然神色自若,“杀了我,就算是纪纲也保不住你!”
“锦衣卫不许内斗。你若是出了意外,有好几批人可以背上这个罪名。”广晟好整以暇的笑着问道:“被罗战杀人灭口、发现白莲教阴谋被暗害、赤身裸体死在金兰会那个红笺的肚皮上…你选哪一样?”
这口气简直是卖菜一般,王舒玄瞳孔内缩。知道是遇到了狠角色,危急之间顿时作了取舍,“我愿意与你合作!”
冷笑在耳边轻响,刀光一闪,让人惊魂,转眼却是一缕长发被切下,“把你所知的都说出来!”
王舒玄面色铁青,但随即,他恢复了平静,笑得居然不算难看,“我答应你!”
微笑的神情中首次浮现郑重,王舒玄觉得眼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小子,必定要成为一个心腹大患!
“当初来找红笺的是一个略见黑瘦的小丫头…”
随着他的讲诉,广晟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掩在袖中的手掌几乎要沁出汗来——
这样的打扮形容,难道是…小古?
这怎么可能?!
初春的西风吹在脸上已不似往日那般刺骨,平宁坊的街头今日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连平素不在家中闲坐的军官们都跟着妻儿一起,站在青石街道两旁仰望着一列车队。
马车上没有遮帘和车板,葛布遮阳盖下坐着一位青年女尼,面容白皙俊俏,眉目之间却是端庄温蔼。她指尖捻着佛珠,身上缁衣法袍之外还罩了一层白纱,风动之间宛如白玉雕成的观音像,让所有人都心生好感。
“这就是从六合请来的慧清师太吗?”
“听说佛法高深又心性慈悲,求医问卜也无所不灵…”
围观人群的啧啧声中,慧清却毫无拘泥之态,只是低诵着经文,垂眸端坐在车上,身旁青衣布鞋的尼姑们齐声跟着念诵,听入众人耳中宛如天籁般宁静祥和,连刚才些微的议论声也没了。
尼姑们随即掏出一把菩提子手串,一一赠给在场众人,有虔诚信女连忙掏出银钱结缘,布料尼姑们却纷纷婉拒,只是言明,此次是受诸位夫人邀请来说法,除了施主们给的饭食,不受一钱一物。
菩提子带着特殊的清香淡淡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觉心情畅快怡然,神清气爽之下,对这位慧清师太爷更加景仰。
小古站在街角阴影里静静看着这一幕,唇边带着娇俏可人的笑意:白莲教果然善于使用药物迷人神魂!
她看了几眼那慧清师太,转身疾步朝家中走去。
推开院门,绕过小小回廊到了正房门口,她敲了敲门,传来广晟熟悉的嗓音,“进来。”
小古正要推门进入,目光停在门扉处的一点,整个人的动作就停止了——门边掉着一根女人的头发丝,在日光下闪着柔亮乌黑的光芒。
这样的发丝,不属于家中任何一个女人,看那微微蜷曲的角度,也不像是常来探望的黄小姐的。
有陌生女人来过…甚至,现在还未离开!
小古心中飞快闪过这些,面上却若无其事的推开了门。
广晟坐在中央的高椅上,他身旁侍立着一道窈窕身影。
“小古你过来。”
窗纱深垂,房内一片昏暗,广晟的神色也很是模糊,看不出什么喜怒,唯独那嗓音沉然凝重,仿佛暴风雨前的阴森诡谲。
“是,少爷。”
小古一脸懵懂坦荡,走到他身前,抬眼看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站在他身后的,竟然是那红笺!
“红笺姑娘,这位是贴身服侍我的小古…你能认出她吗?”
广晟的问话在室内响起,看似漫不经心,却是在端详着两个人的神情,连一丝一毫的破绽也不放过。
红笺笑靥如花,那笑意却未到眼底,“我跟这位小古妹子,可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这一句听着普通,却是暗藏杀机,广晟双眉一凝,有如实质的目光投射在小古身上。
凝重…冰冷!
就在这一瞬,只听那红笺脆声笑道:“这丫头粗粗笨笨,见了两次就让人印象深刻,算是牢牢记住了!”
广晟的目光更冷,瞳孔深处却燃起一种热焰,盯着小古几乎要将她射个队穿,“那晚来找你接头的。果真是她?”
第六十二章 迷幻
死一般的寂静。
小古却丝毫不感觉害怕,清亮的黑眸静静看着两人,好似对广晟目光中的阴霾和探究毫无所觉。
只听红笺扑哧笑了一声,拖长了声音道:“当然…不是了!”
她媚眼如丝,似嗔似笑的走进广晟身边,一股幽香简直要沁入心脾,“大人年少英挺,身边却是这样姿色的丫头,我们姐妹私下议论,都觉得这丫头粗粗笨笨,实在是不堪差使——因此印象深刻,算是牢牢记住这丫头了!”
说完这话,她三寸金莲法仿佛站立不稳,袅袅的就要倒入广晟怀里。
迎接她的是一只冷漠的手,强硬的将她推直,“你先前说过,那丫头也是这么的形容打扮。”
红笺扑哧一声笑了,闪亮的眼眸忽闪好似有钩子,“确实如此,所以奴家想着,那些反贼大概是想乔装冒充大人身边的亲随,混进军营。”
他们两人一问一答,暂时没人理会小古,但她是何等冰雪聪明,顿时明白了目前的处境,也不做声,仍是静静听着。
只听广晟吩咐红笺道:“金兰会为救那些营妓,这几天就要动手,若是有任何人再跟你联络,你只要在房门上铜钉敲一下,说一声暗号,我们的人就会跟上——这次如果跟丢了人,你知道勾通反贼是什么下场。”
红笺颔首答应,明媚秋波又似不要钱的广晟飞去,“奴家晓得了,绝对乖乖的让大人满意。”
看她这模样,显然让广晟满意的绝对不是字面意思。
广晟皱起眉头,好似赶苍蝇一样挥手让她离开,等红笺踏出房门的时候,这才低声咕哝一句——
“呛死人的香味!”
小古扑哧一声笑了,“那个好像是什么苏腊爪哇来的沉香,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小小一块。少爷你的鼻子真是灵敏。”
广晟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居然还敢嘲笑起自家主子来了——你对这些价钱倒是拎得很清啊!随便东奔西跑被贼人仿了你的打扮,真是丢人!从今日起不许你胡乱往外跑。”
小古一双杏眼看着他做无声的控诉和求饶,但广晟理也不理,任凭小丫头拉他的衣袖。唇边却露出一丝笑影来:方才听说那金兰会的反贼可能是小古,他一颗心砰的一声简直简直坠入了冰潭,如今才缓过气来,这丫头吓得他够呛,也得有所惩戒才是。
小古继续扮可爱嬉戏。心里却是咯噔一沉:翟大哥的图谋是把营救小组的人都当诱饵,引出锦衣卫进入炸药圈,可惜阴差阳错。袁樨身上的告密信被她截下了,但随即就出了红笺这事,简直要惊出人一身冷汗!
红笺这个人,爱慕虚荣趋炎附势又心思恶毒,根本一点都不可靠,而翟大哥却把她作为营妓中的唯一眼线让自己前来联络,显然是他对红笺的背叛早有预料!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广晟——红笺要告密,跟她那个恩客说就行了。怎么会闹到广晟这?
“少爷…”
她怯生生求饶道,黑亮的眸子睁得大大的,“你要不要紧?”
广晟抓着机会正要好好训诫她一顿。却听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正要追问,却听小古继续问道:“那什么会的贼人厉害不厉害。少爷你是要抓他们吗?”
事涉金兰会,能伸手去管的只有锦衣卫一家,广晟身为京营武官也是沾惹不得的。
广晟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心中一暖,笑着安慰道:“这事自有人管。”
如果所料不差,那个装模作样自命不凡的王舒玄肯定要插一手,不如静观他如何出丑就好——况且,金兰会虽然是反贼,但他们只是想救几个弱女子,比起自己手头侦办的勾结蒙元鞑子出卖军械这事,简直是小儿科一桩。
小古却以为他说的“有人”是指交给锦衣卫办,终于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再过几日自己就能顺利救人后功成身退,锦衣卫就算再怎怎么追查也是白搭了。
她正在想心事,突听广晟又问:“总之,你给我乖乖留在家。这几日到处都是闹哄哄的,那些女娘家都在烧香拜佛,闹得乌烟瘴气的,你不许去搀和。”
“遵命。”
小古知道他是指那群白莲教的女狐狸,心中暗笑嘴山答得爽快,随即天真无邪的皱眉:“可是,月初姐姐可喜欢听观音说法了,天天都去,身上香气比刚才那个更熏人。”
仿佛在印证她的话,正房外传来轻巧的脚步声,以及娇俏的嗓音,“少爷在吗,奴婢月初,给您送午膳来了…”
小古皱了皱琼鼻,若有所思,“少爷,我觉得,月初姐不是给您送吃的来了。”
“哦?”面对广晟的疑问,小古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她比较想吃您——难道您的肉跟那戏文李的唐僧肉一样,很甜很香吗?”
广晟的脸顿时就黑沉下来,狠狠的剜了她一眼,大步上前开了门,顿时门外之人受不住这力,哎呀一声就要跌倒,手里的食盒也倾了半边。
“我的红烧鱼!!”
身后传来小古惋惜的惊叫声,广晟低咒一声,瞬息之间双手翻飞,一手一个操起倒落半空的盘子和汤碗,动作极为惊险也优美流畅,竟是连滴汤汁也没掉出来。
好似不觉得烫手,广晟冷着脸把碗盏放回盒中,劈手把整个食盒都提过来,眼角余光触及月初本人时,突然觉得有些诧异。
月初不似平时那样精心打扮,只是穿了件细葛布的蓝袄,整个人一件首饰也无,清清爽爽素面洁白,反倒让人眼前一亮——小古注意到,她连指尖的凤仙花染红都洗净了。
“少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没别的意思。”
她低下头,慌乱而困窘的低声道,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颈,肉皮很是嫩滑,带着少女微润的光泽。
一截红色线绳挂在胸前,那是一尊木雕神像——广晟的目光在触及这尊佛像的时候,突然恍惚着凝住了。
似佛似仙的妖异神像,落在少女微微隆起的胸脯上,朴素之间却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香氛,凉沁而甜蜜,甜得人心都要酥软、模糊…
广晟的目光好似被这尊神像、这股香气吸住了,眼眸直勾勾的,整个人好似失魂落魄一般。
“少爷,让奴婢来服侍您净手吧。”
清甜而柔媚的嗓音,好似蛊惑人心的毒蜂,嗡嗡响着让人心里发痒,而无名的灼热却血管间奔流。
小古看到这一幕直觉不对,随即明白过来——又是白莲教迷惑人心的幻术!
她不再犹豫,整个人突然冲上前去,大喊道:“不得了了,少爷的癔症又发了!”
话音未落,她冲到广晟身边,不由分说的抡起手来啪啪啪啪打了四记耳光!
第六十三章 黄雀
广晟只觉得眼前迷幻妖媚,心神一荡之下不能自已,刚刚生出警兆,就遭到小古这“迎头痛击”。
迷离之中的佳人,瞬间转换成小古微黑却慧黠的眉目,脸上的火辣刺痛让人心神一醒,不知不觉之中冲淡幻术的束缚。
“小古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少爷动手!!”
月初站在门前,气急嚷道。
“少爷的癔症又发了,这是老毛病了,府里的老人都知道。”
小古平静以对,毫不在乎的撒谎胡诌着,“只有这般狠狠的刺激才能让他清醒。”
“你…!!”
月初气急败坏,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眼中闪过一阵狠绝——不能让这个丫头坏了自己的好事!
“少爷若是身体有恙,就让奴婢扶您进去歇息吧。”
她一闪身,腰肢灵活的避开小古的脚步,一个踉跄踏在门槛上,就势靠在广晟臂上。
只听当的一声轻响,木雕神像紧贴在广晟身上,顿时鼻间香氛氤氲…那是一种金玉仙麝般的奇妙甜美,广晟整个人好似愣在当场,眼神再次陷入空茫。
他转过身,脚步随着月初缓缓入内。
小古心中大急,疾步上前阻止,却遭到一声冷语,“出去。”
广晟长袖一拂,门扉应声而关,正好撞在小古鼻子上,让她碰了一身灰。
门内传来月初得意而花俏的轻笑声,接着便是娇语侬侬听不真切了。
这个鬼迷心窍的家伙!!
小古气极而笑,一跺脚转身要走,却终究放心不下,蹲身在窗边,用指尖捻破一点,朝里看去。
隔着内室的竹帘,只能模糊看到两人依偎在一起,月初正在替广晟喂饭。那般温柔体贴看得人肉麻,两人靠得极近,几乎都要坐成一团。
难道真的中招了?这可怎么办?
小古皱起眉头,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她转身一溜小跑进了厨房,来到灶间。从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菜苗中掐下几把,又从收藏的调料中捏了一把麻椒籽,随即又飞快的跑回窗下。
房中喂饭的两人还在亲腻——再不解救,广晟少爷这颗水灵灵的美白菜就要被猪拱了。
小古随手把菜叶堆积在窗框下的柴火,随即从袖子里抽出火折子。老神在在地点燃,随即火苗熊熊燃烧,浓烟滚滚。
“着火啦!!着火啦!!”
随着她这一声喊。正在后院晾晒被单的秦妈妈和初兰赶紧跑了过来,正要救火,无奈冬日天干物燥,木窗和柴火顿时烧成一片,把整个明暗三间都熏得烟雾缭绕。
只听砰的一声,窗子被人从里用力砸落,变成火球一团落在地上,广晟寒着脸隔窗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被熏得直咳嗽。双眼瞪大看着小古!
“少爷,你没事吧?”
小古假装惊讶的问道,心中却是窃笑:麻椒被火一熏。那个味道可真是销魂…
回答她的是更加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小古低下头,掩饰唇边加深的笑意。
“你——!!”
广晟怒瞪着她。那般酷狠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双眸又因为麻辣刺激而水气氤氲,几乎要落下泪来,红彤彤圆滚滚好似兔子。
“噗…”
小古发出轻不可闻的笑声,随即掩住了嘴。
“你居然敢放火,这是要造反吗?!”
广晟的身后,月初嗲着嗓子,妖妖袅袅的走了过来,隔着半幅窗子,可以看出她发髻有些凌乱,面带红晕轻喘,一看就不是在做正经勾当。
“谁放火了?不知是谁,灶下煨汤的火没封好,火星子溅在我衣袖上,这一大片柴火都遭了秧,我没要你赔就不错了。”
小古好整以暇说道,月初闻言呼吸一窒——她急着来给广晟送饭,没多看就跑出厨下,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封没封炉门了。
秦妈妈先入为主,对月初的印象就颇为不佳,闻言皱了眉头,“谁让你擅自送饭?还有没有规矩!”
“够了!”
广晟打断了女人们的口舌之争,拂了染灰的衣袍,径自走了出来。
“月初今后就不用做这些活了,贴身伺候我便是。”
这一句轻描淡写,却让四个女人顿时变了颜色。
月初喜上眉梢,却又带着羞涩的春意,秦妈妈和初兰却是皱紧眉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让原本看都不看她一眼的少爷改了主意。
至于小古,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惊诧!
这不应该啊!
白莲教的神像魅惑看似神奇,实则只是一种香味引起的幻术。药典上记载:用麻椒烟熏就能让人涕泪交加,迅速恢复神智,怎么他还没清醒过来?
她偷眼打量广晟,却正与他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眼神仍是那般冰冷犀利,因为眼圈发红而略见虚弱——他一个眼神示意,让小古明白他是恢复了清醒。
这是在演戏,而观众只有月初一个,或者,还有她背后的那人。
广晟眼中闪过一道狠戾和嘲讽,随即转过头,吩咐月初道:“今后你就住在这外间,缺什么用的,只管向秦妈妈要。”
他嗓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目光却冰冷无比,停留在她胸前的木雕神像上!
月初却是会错了意,半是娇羞娇羞半是得意的深吸一口气,映得胸前更显白皙柔嫩,“少爷…”
下一刻,广晟做出一件让所有人瞠目之事:他解下荷包和一串钥匙,毫不犹豫的放进月初手里。
“今后,我这些贴身物件也交由你保管了。”
月初的脸因为兴奋而嫣红,她挑衅的瞥了小古一眼,满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佛母娘娘果真有灵!
清净简朴的静室里,有两道人影在蒲团上静静打坐。一旁的香案边放着经书和木剑符纸,最上端神龛之中,佛母的圣像被素绫遮了,更添几分诡秘之气。
慧清师太看完纸条,白皙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紧绷的神情也终于放松,她开口打破了沉寂,“月初那边传来消息,那位沈大人终于被她迷住上钩了。”
她冷笑了一声,捻动腕间佛珠道:“男人嘛,有几个不吃腥的?就算月初长得不够美貌,配上我们的香药,还不是手到擒来?”
“师姐,你有些得意忘形了。”
静静听着的另一方,端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容貌,只有那一道嗓音却是意外的稚嫩。
慧清师太美眸扫了对方一眼,嗤笑道:“赛儿师妹你年纪虽小,却是稳重过头了,龟缩在军营里什么事都没干成。我这边就要旗开得胜,倒是用不着劳烦你帮忙了!”
想起即将立下的大功,她的嗓音都有些颤抖,“北丘卫官兵跟元蒙私下交易,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些金银和兵器都要归我们白莲教了!”
第六十四章 双姝
“我们教中兄弟所用只是锄犁棍棒,而官兵手中的精铁刀枪用之不尽,甚至可以私下卖给元蒙来大发横财——与其便宜了蒙古鞑子,不如我们拿来替天行道!”
慧清师太看似清雅淡漠,说到此处却是格外激昂,“有了这些兵器,我们就能练就更多护教神兵,山东香堂那边,再也不用受那些狗官的欺压!”
她越说越是兴奋,眼中光芒闪动,却听那暗处的少女冷冷接了一句,“只怕事情没这么简单。”
静静的焚香之间,她的嗓音清脆,还带着未褪的童音,天真无邪却又透着机智精灵,“那位年轻美貌的沈大人才接手这事,罗战一伙人只怕并不完全放心。北丘卫戒备森严,外松内紧,要想顺利劫走两边的财货,只怕是困难重重。”
“唐赛儿!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面对慧清的气急反驳,静坐在暗处的少女唐赛儿轻声笑道:“慧清师姐你倒是威风了,若是拖累了教中兄弟姐妹,你担待得起吗?”
“你…!”
慧清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反问道:“那依你说,就这么放过大好机会?”
“做当然要做,但是要下手小心。一旦出手,无论成败立刻隐遁千里,不露我们白莲教的底细。”
慧清对此嗤之以鼻,“七天后,我会借送佛珠和经书结缘的机会,让整个眷坊的人都参加法会,在香药的作用下,所有人都会陷入沉睡。神不知鬼不觉,所有财货都会落入我们手中…然后,被我们幻术控制的沈总旗就会担下勾结元蒙奸细的罪名,‘畏罪自尽’,如此天衣无缝的布局,你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慧清师太的语气冰冷而得意。但那名唤“唐赛儿”的少女却并不赞同,黑暗之中她的瞳孔闪闪发光,宛如上好的墨玉,照亮了眉宇间的忧虑纹路。
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慧清师太匆匆而去,唐赛儿却换下道袍。重新穿上了来时的枣花粗布棉袄,提起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这才从容不迫的离开。她灵猫一般走在屋檐的阴影下,不多时,就走回到约定的街角。
夜色迷蒙。青石街道上已经空无人迹,她一派乖巧模样等着,对方却迟迟不到。北风呼啸。滴水成冰的天气,她鼻头被冻得通红,呵一口热气在手上,随即两手都缩进粗布棉袄的袖筒里,只剩下即将麻木的脚在地上轻轻跺着。
一阵马车的响动由远及近,她揉了揉眼,看到轩敞气派的车驾逐渐清晰,寂静夜间传来女人的娇声笑语。
唐赛儿迎了上去。车帘被揭开一条缝,红笺慵懒的探出一张芙蓉玉面,瞥了她一眼。漫声问道:“单子上的东西都买到了吗?”
唐赛儿赶紧递上包袱,红笺看都不看一眼,挥挥手道:“回去再说。”
唐赛儿很有眼力劲的坐到车后。红笺随即缩回车中,继续娇声漫语对王舒玄撒娇道:“王郎,我连个正经的丫鬟都没有,只有这丫头替我跑跑腿,你可得替我把她要来!”
唐赛儿是在营妓们的红帐里干活打杂的,年纪又小,实在是无足轻重,虽然要人麻烦点,但以王舒玄的地位来说也是不难。他爽快答道:“这是小事一桩。”
捏了一把红笺粉嫩的下巴,他含笑追问道:“金兰会那边可有消息了?”
姓沈那小子家里的丫鬟到底是不是十二娘?
红笺柔顺的用香腮贴着他的手,半侧的面容上美眸闪动,目光复杂而诡秘——
如果这么快就把那丫头供出来,自己对王郎而言,还有什么价值呢?
她微微一笑,低下头,娇声抱怨道:“别提了,他家那丫头黑黑笨笨的毫无姿色,还当成宝一样带在身边——沈大人到底是不懂女人的美丑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她吃痛的蹙起眉头,只因王舒玄捏紧了她的手腕,冷峻逼问道:“到底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
红笺痛得脸色惨白,急急嚷了出来,王舒玄这才脸色微霁放开了她,用另一只替她揉捏手腕,“这事非同小可,我一时情急,倒是弄疼了你。”
红笺凝望着他——俊美的容貌露出这般温柔体贴的深情,以前曾经让她深深沉醉,此时不知怎的,心中却一阵发凉。
王舒玄叹气着道歉,“最近我也实在是心力交瘁,忙得累了,这才对你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