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停下脚步,握住女儿的手:“可是在我心里,只愿你平平安安。宸儿,答应娘,不要再去做那些危险的事!”

林宸看着母亲的白发,心中疼痛,几乎要答应,可是心中一道更大、更强的痛,在瞬间冲涌全身,不能自已。

“母亲!我不愿意碌碌无为,随波逐流的活着!这世上的恶人,你不去招惹他,他自会找上门来欺负人,践踏人。与其如此,我宁愿先下手为强——您的先祖何辜,就因为传说是上古昊帝的血脉,家有王气,全家老少就被打入贱籍,永不翻身!”

林宸越说越怒,心中愤懑,从出生以来,全数倾泄:“就因为这,林家视我们母女如尘埃瘟疫。不…我受够了,母亲,我要扬眉吐气的活着,做下天地间第一流的事业!母亲,我不愿再做灰尘!!!”

少女的黑眸,冰雪之色更甚,瞳仁深处仿佛在燃烧爆裂。

那是冰中之焰,人生天地间,最强的无畏与决心。

第二卷 第二十五章 缘君

(修改完毕)

各位,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编辑大人已经告知,本文会在9月9日起上青云榜一周,坏消息呢,就是某非深感第二卷写的太乱,决定明日大修,仍是晚间上传,但,没有新章。请各位谅解,某非希望大家明天仍然能给我票票,555我不想从新人榜上消失啊啊啊啊!

两母女在外散步的时候,林家别馆中来了几名不速之客,林昭云先是推病不见,听完下人传达的来意后,简直不敢置信。

他匆匆而出,不复平日的优雅从容,来到客人面前,大怒道:“年兄你青云直上,做贰臣的滋味想必很好吧!现今,又怎会这般恬不知耻,向我提出这等要求?”

那降官有些得意,又有些尴尬,想着平日里林昭云目下无尘,根本不把他这等出身贫苦的同期进士放在眼里,今日偏要他出丑露乖。

“林兄这话就不对了,须知景乐帝气数已尽,如今是鞑靼的天下了。忽律王子乃是大可汗爱子,令千金要是能陪伴左右,将来封妃得宠,不在话下。”

林昭云怒不可遏:“把茶端下去!”他对着侍婢说道。

“我林家不接待这等寡言鲜耻的人,大人请速速离开。

“林兄不必激动,兀鲁元帅让我转告你,你林家根基所在的云、燕两州,都在我大军辖下,若是不识抬举,恐怕本家宗和长辈子弟,就不能保全了…”

这粗鲁简单的一句话,让林昭云僵在当场,脸色灰白。

“这样,林兄不妨入内想想,和公主斟酌一二,小弟在此等候。半个时辰足够了吧?”

延琳公主的香闺中,林昭云负手来回,神情烦躁。

“把媛儿送给那个忽律王子?他们不如杀了我好!”

公主伏在塌上,低泣道。

“媛儿是我你我唯一的女儿,是我们的明珠!我绝对不会如此的…可鞑靼人势大,林家祖业又都…”

林昭云声音软弱。

公主抬头,目光犀利地看他,冷笑道:“你这么说,是想让我女儿做牺牲了?哼,别提你们林家,若要外人知道林家女儿给蛮夷做了玩物,名门大阀的声誉,定然完结!”

她眼光一凝,从林家女儿这四字上想到了什么,心中顿时一亮。

她笑得优雅得体,看向丈夫。

“你当年做的孽,总算还阴差阳错的得了善果。”

林昭云回到厅堂时,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面色有些灰暗。

那人小人得志,哈哈笑着问道:“林兄考虑得怎么样?”

“唉…上天不佑我林家,罢了,你们三日后来接人吧!”林昭云黯然道。

“不过,”他欲言又止,终于道:“实不相瞒,小女生来顽劣,必定不肯——我们总不能捆绑自家孩儿,而且青天白日的,总不太好看…”

那人闻言知意,心中暗骂他虚伪,口里却道:“明白,明白。今晚小弟必定带足人手前来。”

****

林宸与母亲回到小院时,只见总管满面堆笑的迎上前去:“小姐可算回来了!老爷说了,这院子太旧,对二姨娘的病不好,让您两位搬到‘停云轩’住。”

林宸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错。

停云轩是紧贴着家主寝居的院落,是林昭云来此之后,最爱的赏景之地,他,居然让自己和母亲搬入?

她冷笑着想反驳,却被母亲的神情惊住了——

她从没见过母亲有这样的表情,喜悦、怅惘、甜蜜、酸楚、忧伤…

“他…还想着我…”

只有她一人,听到母亲低喃道。

她默默看着仆从如云,小心扶侍着母亲,来到幽雅高华的“停云轩”,又有许多箱箱笼笼运入。

总管呵腰施礼,满脸是笑:“小姐还需要什么,让老奴办就是。”

他转头呵斥丫鬟:“把二姨娘扶进正房,手脚伶俐些。”

一觉醒来,就成眼前局面,林宸看着这些形形色色献殷勤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绝对不会幼稚天真的以为,林昭云一朝醒悟,众人更是一夜成了善人——那这是为了什么?

她们母女俩全身上下,绝对没有半点价值可让他们如此做派。

她站在池边看着这一切,心里一沉——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

已然入夜,满天星辰闪烁,元旭倚坐在大树的枝间,放眼放去,但见林涛如海,叶语沙沙。

有归巢的飞鸟,不知被什么惊起,鸣叫声声,如同老人咳嗽。

这看似凶险阴森的山林深处,对他来说,却是小憩悠乐的仙境。

他由袖中取出一枝碧玉短笛,正欲吹奏,却听见由远及近,一阵隐隐的喧嚣传来,夜鸦鹳雀纷纷四散。

他仔细看去,只见星光下,蒿草小径中一人飞奔而来,那身影很是熟悉。

“是她!”

身影逐渐近前,在月光下照耀下纤毫毕见,他惊讶地睁大了眼——

只见那少女,不复前两次的沉静,一身白衣在夜风中疾奔,如同精魅一般。三千青丝披散而下,有着月华一般的淡淡光晕。

她手中长剑滴着鲜血,眉宇间一片悲愤杀意,眼中那千万载的冰雪似乎在燃烧,炽如烈焰。

身后,有人影憧憧,搜索着及人身高的草丛。

那少女脚步略见蹒跚,元旭看到她右臂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她听见身后呼喝,在树后站定,准备做殊死一搏。

元旭不及多想,纵身向下,一把拉起她的手臂——

“是我!”

他闪过少女的攻击,轻声道。

少女看清了他,元旭感到她绷紧的身躯瞬间放松下来。

她信任我!

这样的想法一闪,他心里满是喜悦,揽过少女纤腰,说了声:“抓紧我!”他背着少女,开始笨手笨脚的上树。

“轻功还是这么糟糕…”少女低低咕哝着。

两人好歹爬上树冠,身后的追兵已经到了。

元旭见十几丈前那群人衣着各色,有家丁仆役,更多是鞑靼装束的大汉。

“你怎么又招惹他们了?”

他贴着她耳边悄声问道,林宸感到一阵酥麻,她有些不适应的扭转头,冷冷回道:“不用你管!”

“你到底把自己的性命当作什么了!清晨的时候你险些从城楼上摔死!”

元旭终于愤怒了,他扳回她的脸,继续怒道:“我不知道你和鞑靼人有什么仇怨,就算要找他们的晦气,也得伤好了才行!看看你的胳膊…”

他本想痛斥这女孩的妄为,说到后来,却是自己也不敢置信的焦虑和担忧。

林宸也怒:“我根本没去找他们的麻烦——”

两个少年男女,在树冠上越说越怒,声音不自觉的拔高起来。

“是小丫头的声音!”

搜索中的人们辨别了大约方位,开始逐渐逼近,渐渐的,来到了树下。

元旭知道两人的呼吸逃不过内家高手,那些人开始朝四周张望,千钧一发之际,他顾不得这许多,运起家中秘传的心诀,深吸一口气,对着脸侧的嫣红小嘴就势吻下——

林宸因这突然袭击呆住,下一刻,她怒不可遏的朝他掴去,元旭强硬的抓住她的手腕,不容她动弹。

因为失血而乏力的她,只能怒视,若是眼光能杀死人,元旭相信自己定是比那件“窟窿夜行衣”更加凄惨。

这天雷地火的一吻,在追兵暂离后,终于结束,元旭放开了她,苦笑着,静静闭眼等待少女的巴掌。

——说不定会用剑把我穿个窟窿,他在心底揶揄。

毫无动静,他疑惑睁眼,只见少女眉间怒气强忍,径自包扎伤口。

“如此精妙的先天胎息法,居然被你使的乱七八糟!”她没好气道。

“你知道?”

“哼,方才你运气渡我周身,它的运行法门我已经掌握得十之七八了。”少女有些得意,想到那一“渡”,她苍白小脸上一层嫣红。

元旭觉得刹那间自己的心都在震荡——要命,小丫头脸红什么!

林宸看着追兵远去,就要跳下树,被元旭一把拉住。

“去哪?”

“回去。”

“你疯了!”元旭气急:“说不定有人在路上守株待兔。”

“放开!”

元旭充耳不闻,一把拉住就是不放。

“你快放开!”林宸又急又气,眼中蒙上一层薄雾:“他们找不着我,一定会为难我母亲!”

第二卷 第二十六章 情殇

(我有些不自量力,申请了下个月的PK,请大家用力的投给我PK票,让我这濒临失业的家伙也交点好运吧!)

人为世间灵物,最不可估测,自己也不例外。

元旭觉得自己就象个傻子一样,一看到小丫头眼里水气氤氲,什么脾气也没了。

他只得缴械投降,牵过自己的马,送她回去。

这马通身雪白,只有额前一流朱红,平日里性子极暴,谁摸了一下就要撅蹄子,少女一跃而上,利落的抱住他腰身,心急火燎的催他前行。

官道漫漫,满天的星辰明亮耀目,元旭闻得淡淡幽香,回身但见少女面带轻愁,眉目如画,随意一眼竟让他魂魄不宁,他不敢多看,专心于手中的缰绳。

林宸感觉到身前僵硬的躯体,心下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呆子…她心中道,轻轻拢了拢肩上的披风——这是他方才递过的,她心中生出一种馨甜,慢慢弥漫。

官道漫漫,少年少女之间,一种温柔的旖旎,悄然而生。

“你住哪里?”

少女指了指,不远处,树木掩映下的别馆一角。

“你是林家小姐?”

元旭吃惊极了,他听说林家有四子一女,唯一的掌珠年方十二,美貌胜过其母,原来就是…

好似看出了他所想的,少女眉间生怒:“我不是!”

她否认得斩钉截铁。

林家小姐?

她想起傍晚时,刚刚和母亲熟悉了富丽雅致的新居,就有人以垂涎贪婪的目光看着自己:

“你就是林家小姐?果然绝色,比乃母胜过多矣!我家元帅想请你去小住几日,随便陪伴王子——恭喜小姐,将来必登妃位啊!”

刹那间,她明白了林家的用心…

牺牲自己,来换林媛的清白…多么好的算盘啊!

那些肮脏的手…伸向自己的时候,要是不一怒拔剑,就好了!

母亲以死相逼,让自己速逃,要是没有听从,就好了!

母亲…你千万要无恙!

****

到得别馆,虽是子夜。里面却一片混乱。

他们风一般的穿堂入室,只见仆役丫鬟都乱烘烘抢拿值钱物事,有几个居然在为镏金箱盒大打出手。林宸问起母亲,无人知晓。

在花圃间见到一个花匠,他颤抖着手指向池边假山。

假山的山洞里,母亲的身躯已经冰冷——

林宸在这一瞬觉得天地都在粉碎,湮灭。

她重重跪倒,尖锐石子刺破了膝盖,也浑然不觉——

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人,去了!

她低下身,摸着母亲湿漉漉的衣裙,一把揪过花匠,用力摇晃,仿佛要把他扼死:“是谁?!是谁做的?!

元旭及时解救了他,温言询问下,花匠道出了实情。

原来,前来抓人的兵士一去不返,那降官等候时,看到林宸母亲额前的刺青,想起当年旧闻,一下就识破了其中玄机,不禁对林昭云大为嘲讽:“林兄,这一出彩凤换鸦可真是精彩哪!”

他在宅中遍寻不着真正的林媛,恫吓挖苦了一阵,只得离开。林家众人知道鞑靼军不久会来寻衅报复,紧急收拾了细软,带着心腹驾车而去。

仆役们在分赃搜财时,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鲜活生命,已然香消玉殒。

毅然蹈清池…这素来胆怯寡言的妇人,一步步涉入池中,需要怎样的绝望?

林宸在湿漉的尸体旁,找到一方丝帕,上面以血刺字,虽经过水浸,字迹宛然——

“十三年前梦幻真。昨日心字罗衣,不过他人笑料。吾本红尘畸零人,身已不祥,不忍拖累娇儿,勿念珍重!”

林宸默念着,在漫天星辰之下,觉得心中一片空茫。

十三年前梦幻真…在最后一刻,母亲的心中,还是有着那甜蜜,然而心酸的一夜。

从小别醉离的才子佳人间,偷来的一夜。

她为了这一夜,终生蹉跎。

她身上的绸缎,颜色虽旧,依稀可见当初的娇美——

这是在青楼之中,她与他,意外相逢时穿的衣袍。

这样的珍之惜之,在他人眼里,不过是一桩淫亵艳谈,付之一笑后,慢慢淡忘。

林宸想象着,母亲面对林昭云突来的“厚待”,心中该有几许甜蜜,几许忧伤。

这甜蜜,下一刻就被残酷的真实,化为齑粉——

哀莫大于心死,她是彻底的绝望了吧!

为了自己的女儿不受要挟,不受拖累,母亲义无返顾的走向黄泉。

“娘!你为什么不等我!你说过,要等我做成了不起的事业,让你享一辈子的福!为什么…”

林宸没有大喊大叫,她重复着,低喃。

眼睛化为空洞,她什么也不愿去想。

是谁…在耳边大声说道…

她什么也听不见。

一双温热有力的手把她扶起,在水波闪烁的池边,就着楼台的灯火,元旭看着她,久久,才伸出手。

他用力扇了她一掌。

“清醒过来!”

几乎用尽平生的激烈,元旭不复平日的悠然飘逸,他用立摇晃着少女。

“你母亲不愿拖累你,才出此下策。你难道要一直茫然下去!”

林宸无焦点的眼,有些融化。

“醒醒!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鞑靼军马上就会来报复!”

少女的眼眸,终于恢复了清明。

她拔出剑,步履蹒跚的,来到前院。

只见白刃一闪,平日里对她母女嘴头不净的一个管事,在瞬间断为两截。

“还有谁做了对我娘不敬的事,自己站出来!“她冷笑着,看向停止争夺的仆役丫鬟。

那笑容仿佛修罗鬼魅一般,众人吓得如同筛糠,有一个用簪子刺过她母亲的上房丫头,吓得花容失色,正想不着痕迹的躲到人后,林宸发现了她。

以剑尖锋芒轻轻带过,那女人尖声惨叫后,脸上多了个十字。

“从此以后,你也面带刺青了,让你尝尝被歧视、被凌辱的滋味!”

元旭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阻止,听了花匠介绍林宸母女的身世后,他心中也是怒不可遏,想让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受些惩罚。

其余人再也忍不住恐惧,惊叫几声,作鸟兽散。

一座清雅别馆,顷刻间一片死寂。

林宸就地收拾了些钱物,把母亲葬在别院旁的林中,拜别后,放一把火,烧了这宅邸。

黑夜里,一股大火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中,林宸忽然记起,今日,正是自己十三岁的生辰。

“已近子时,我也满十三了…”她惆怅着,对着元旭说道。

“真是漫长的一天…“元旭应道,从城墙初遇,再到她坠落时的再次相遇,最后,就是这次,短短一日内,他们,竟遇见了三次。

这样的缘分,恐怕自己一生都难以忘怀吧…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元旭很想让她跟自己回去,可是想到义军中龙蛇混杂,又都是男子,也就不敢贸然提起。

“我想去找师父,正式拜入他的门下。”

元旭松了一口气,又感到莫名失落。

他小心翼翼的,由脖项间取下一佩古玉。

这是一块极为罕见的龙纹玉,翠绿欲滴中,一道雪莹如同活物,正在张牙舞爪。

天地的鬼斧神工,自然成就这奇珍。

他以红线贯穿,打了个如意结,递给她:“这个给你,也不枉我们结识一场。”

他没有说出这是家传宝物,从来传媳不传女。

林宸接过,挂在颈上,雪肤晶莹,更映得它光华温润。

“我要走了。”

她骑上厩中牵出的良马,一跃而上,一声马嘶,远出十几丈。

元旭转身离去——他平生最难目睹别离,却听见身后传来清冽声音:“元旭,我见你拿过一支笛子,吹一曲给我,可好?”

她勒住马,凝望着他,问道。

他呆住,下一刻,才傻头傻脑的不迭答应,心中欢喜无限。

笛声在黑夜里盘旋,清婉缠绵——人生虽然风雨飘摇,且喜有一二知己。

他心中一片平静喜乐,眉眼间温柔含笑,宛如微风轻拂。

笛声悠扬。

“元旭,你记住,我的名字是林宸!”

少女的声音,遥远,然而清晰。

“你等我三年,三年后,我会学得征伐之术,与你并肩作战…”

你等我三年…

我会与你并肩作战…

晨露在床上轻颤,呓语不断,却只是嘴唇开合,发不出声响。

无数画面,无数面容,在冥冥中飞舞,如同,时光流转…

下一瞬,这些都化为虚无。

她幽幽醒转,只见周围一阵惊喜——

“尚仪大人醒了!”

第二卷 第二十七章 圣眷

“尚仪大人醒了!”

她听见惊喜的喊声,慢慢睁开眼——

只见四周有十数个宫女太监齐齐跪下,捧着满是药香的碗盏。见她醒来,管事宫女惊喜的喊了出来。

晨露慢慢起身,乌黑长发垂于胸前,微风吹来,飘然若仙。

瞿云闻讯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仿佛要御风而去,那样不真实的虚幻迷离。

他让众人退下,试探着唤道:

“小宸…”

她仍是垂着头,任飘忽发丝,把眼睛遮蔽。

“小云…我梦见了他…”

“我梦见,我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我纵马远去,对元旭说:等我三年,我要和你并肩作战…”

宛如在梦幻中,她喃喃道:“多么希望,这只是个梦…一回身,元旭还在那里等我,我们约定,要一起驱除鞑虏,平定天下。”

她抬起头,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他背叛了我!他终于还是背叛了我们的誓言!”

那一颗颗眼泪,如同鲛珠一般,闪闪发光,却终于跌落尘埃,消逝不见。

****

元祈听到宫人禀报,道是尚仪大人已经清醒,他心中一阵欣慰,快步走进来,却见晨露已经起身,在屏风后整理仪容,瞿云守在外面,脸带忧容。

他心中一惊,直冲进去,和屏风背后走出的人影撞个正着——

“啊!”

一声轻呼,只见晨露身着对襟宫衣,被撞得直直跌倒,元祈连忙扶住她。

她抬头,两人相对。

元祈只见她通体幽蓝纱衫,脸色苍白的几乎透明,弱不胜衣,见了自己,也并无惊恐,只是微微眯眼,那样子,无邪而妩媚,让人怦然心动。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幸而,他并不知道这一眼的真实含义。

他扶起晨露,却并不放手,把她抱起,在宫女的惊呼声中,轻轻放在床上。

“听说你好些了,急着来探,结果撞了个正着——快起叫太医!“后半句,是对着惊慌的宫女说的。

晨露连忙道:“只不过撞了一下,不妨事。”

“你被内力震伤心脉,实在凶险非常!”

元祈皱起眉头,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你当日实在太过妄为,那使者言语挑衅,朕自有法子治他,给你出了这口气——你也忒烈性了!”

晨露轻笑宛然:“我不是为了自己,只是,我赫赫天朝,岂是这等人可以作践的!”

最后一句,语意刚决,飒飒之气可见。

元祈双眉一振,重新凝视着她大起知己之感——他素日里只听得莺莺呖呖,女子们娇柔作态,不过是为了求得宠幸,哪里能听见这等金石之音?

世上竟有这等女子!

每一次,她都让他感到惊奇…

他笑得爽朗,年方二十的年轻皇帝,英姿勃发。

“你这一场大胜,可真是让朕扬眉吐气,他们以为朕外无大将,内无高手…笑话!”

元祈想起那日鞑靼使者的惊骇羞愧,心中只觉得畅快无比。

他即位仅有十岁,朝中名将凋零,靠着几位藩王的私兵,以及周浚的异军突起才堪堪让鞑靼退兵——和谈之时,还要走数目惊人的金银丝帛,这让年仅十岁的天子感到奇耻大辱。

“也只有你,敢公然与鞑靼人抗衡,那些文武将领,听到鞑靼两字,就如同鼠见猫一般。”

他讽刺的叹道。

“也有大臣不是如此呢,那天,那位兵部尚书黄大人,不是说的慷慨激昂,要把那大可汗的首级‘传之天下’呢!”

“你相信他说的?”

元祈不敢置信的低喊,待看到晨露笑得轻颤,才发现自己被捉弄了。

“皇上恕罪,这位黄大人志气可嘉,不过打仗这回事,文人还是不要搀和的好!”

晨露笑过之后,很爽利的说道。

元祈觉得新奇,不要说本朝,历朝历代以来,文人地位都居于武将之上,很多文人讲究出将入相,认为自己的一番指点,就能让战局起死回生,本朝更有人拿着周浚的例子来说事,认为这班武将不通圣人大义,无人压制,才弄得今日这等骄悍。

这样一边倒的舆论之下,晨露居然认为文人“不要搀和打仗”?

他心中惊奇,一番询问之下,晨露只是微笑,再不肯说什么了。

问得急了,她居然来一句:“我不过是个女子,怎能妄自议论朝政呢!刚才的话,不过胡乱说笑,能博您一笑,也就算我的功劳了。”

这样奇异的女子,元祈也拿她无法,顾念她身体虚弱,他告辞离开了。

晨露打量着周围环境,见寝殿中器物上乘,三班宫人轮流伺候,问过才知道,这是闲置的碧月宫,皇帝怕小院中人手不够,特地把她移到了这里。

小宫女滔滔不绝的说完,艳羡道:“皇上对尚仪大人真好,您昏迷了一日一夜,他几次三番前来探视,看样子都没睡觉呢!”

晨露笑而不语,待众人退下后,才轻声道:“好?元旭当年,又何曾不是视我如唯一珍宝…”

空对着华丽宫阙,她笑得忧伤哀婉——

“这世上,真心,假心,我已分不清,也累得不愿去分…”

“我只知道,宁可负尽天下,也不让一人伤我!”

****

晨露身体未愈,就有各色礼品,以及前来慰问的后宫嫔妃,络绎不绝。

这样门庭若市的盛景,在太医搬出皇帝口谕后,才稍稍减退。

有几人,却实在无法挡驾。

首先不顾劝阻冲入室内的,是已经晋一级的梅贵嫔,她亲自提着上好补品,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前次救我于水火,这次有个万一,小妹真是要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