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们彼此都不能释怀…你能忘却这一场噩梦吗?同样,我一见到你的面容,就想起你父亲。这样的我们,即使长相厮守,也无法合拢这一道鸿沟,与其坐待缘尽,不如长念心中。”

“在京城国钦寺,一位老僧点拨于我,我没有学会遗忘仇恨——那大约只有圣人才能做得到——而是学会了正心根本:我想为天下百姓永绝此患!”

“做这些,不是为你,甚至不是为朝廷,只是因为随心所欲。这一次,我要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也许,会更精彩。”

“我明白了…”元祈长叹道,黯然欲绝的眼神,在一低头间恢复平静,即使有千般不舍,他也露出惯有的清朗微笑。

“一路顺风…”

他紧紧地紧紧地将她抱住,感觉着彼此温暖而有力地心跳。良久,才无比恋栈地松手。

她眼中莹润,却一笑带过,微微偏头,她策马疾驰,朝着不知名地远方而去。

“明年今日…谨记莫忘。”

她的声音清渺飘忽,却是无比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

微笑着,他也掉转马头而去。

一袭白衣向北,一道玄袍返南,他与她,相望一眼,终究各走天涯。

来年的今日,雪还会下吗?
八年后

车外大学纷飞,元洛望着窗外六角晶莹的絮片,想起太傅讲的“燕山雪花大如席”,终于耐不住好奇,伸手去捉,却被树间的冰屑砸个正着,又冰又痛。

他吃痛地缩回手,黑琉璃一般的大眼中水汽氤氲,几乎要哭出声来,终究还是忍住了。

“洛殿…小公子,雪下得这么大,我们还是找一处地方暂避吧!”

贴身侍从郭升看了一眼逐渐被淹没得官道,不无忧虑道。

“你是不是怕了?”

元洛睨了他一眼,乌溜溜得大眼里带着无邪乖巧的笑意,却让侍从全身寒毛直立,将满腔劝谏全数吞回腹中,他干咳一声,躬身
道:“属下只是为小公子的安全着想…这天色虽暗,离王城却是不远,快马加鞭,天黑之前定能到达。”

“这还罢了…此次要是能顺利找到这九龙夜明杯,看父皇有什么话说!”

元洛说到父亲,活泼大眼里也露出一丝黯然,他扁扁嘴,恨恨道:“不过是一只破杯子,有什么了不起!”

话虽如此,想起父皇那日的雷霆大怒,他仍是心有余悸…

自小以来,父皇对他爱护备至,虽然在他做错事时也颇为严厉,但事后总是温言说理,哄得他破涕为笑。

这一次,他一时顽皮,将乾清宫御案上那只通体水晶得夜明杯拿下来把玩,不想失手摔了个粉碎。

父皇下朝后看见,竟是怒不可遏,将他一顿痛斥后,禁足三月,以示惩罚。

“哼,不就是一只杯子,再珍贵也比不上我啊…居然对我这样,父皇太过分了!”

小小少年咕哝着,越发不服气道:“我要证明给父皇看,我已经长大成人,能替他找回一只一摸一样得夜明杯来!”

一旁得郭升听着他自言自语,心中却是暗忖:即使殿下您再英名神武,找到十只八只得夜明杯,万岁怕也是不能释怀——那只杯
子,乃是他最重视的人所赠啊…

他正想得出神,眼前一张精灵俊秀的小小面容无声凑近,“你在想什么?”

小脸虽然晶润雪嫩,吹弹可破,却带着说不出的邪气。侍从为之一凛,慌忙掩饰道:“微臣是在想道路…”

“你骗人的时候,总是喜欢面红耳赤,哈哈哈哈…”

奶声奶气的揭露,却让他恨不能把眼前的小鬼掐死,他咬咬牙,总算提醒自己,这是国之储君,彼此有君臣分际…

“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

小鬼笑眯眯地,越发把面庞凑过来,“每次我提到那只杯子,你的神情总是那么古怪…这里面,可有什么玄机吗?”

玄机你个大头鬼…

郭升心里咬牙切齿地哀号,面上却强扯起一抹和蔼可亲地笑容道:“怎么会呢,微臣只是想起皇上的雷霆大怒,心有余悸…”

“你又骗人…脸像猴子屁股,哈哈哈哈…”

小鬼坐得稳稳的,单手托腮,好似看猴戏一般睥睨着他。

“咔咔咔…”

郭升和蔼可亲的面上终于出现一道裂痕,他用力扳指来发泄自己的怒气,以免一个不慎,把这个小鬼掐死了事。

“你的脸…怎么黑得像锅底啊…”

郭升只觉眼前一黑,恨不能当场晕厥过去…

头昏眼花间,他被一只白胖小手竭力摇晃着。

“醒醒啊…你可不能死了啊…”

殿下…您还算有良心…

他刚要舒缓一口气,却听见那奶声奶气的声音又道:“你要是死了,我可找谁来告诉我杯子的事啊!”

咣当——

车中的一声巨响,很快就被风雪的呼啸声遮掩住了。
王城又叫坎难普兰,本是普兰国底都城,但过往商人嫌弃它冗长拗口,于是简称“王城”。

车驾入城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城中却是灯火辉煌,一片繁荣盛景。

“想不到这蛮荒之地,也如此热闹啊!”元洛从车中探出半个头,老气横秋道。

郭升眼明手快,快速将他的嘴捂住,四周环顾着,看没人注意两人的言语,这才松开手来。

“殿下…您再胡言乱语,万一得罪了这里的食人生藩,他们看你细皮嫩肉——”

“郭爱卿,”小鬼倒背着双手,学着他父皇的腔调,连那龙行虎步都学了个六七分,只是那双小短腿实在让人发噱,“你就不用骗我了,只有南越国那边的丛林蛮夷才吃人,北郡十六国笃信真神,一半时日都素食斋戒,又怎么可能吃人呢?”

郭升又是一阵头疼,他无精打采地强笑道:“前面就是食肄,小的就伺候小公子下车吧!”

元洛嗯了一声,心领神会了关于身份的暗示,到了酒楼前,不等呼唤就跳下车来。

塞外的酒楼,当然比不得京城的清雅雍容,却别有塞上风情。

黄金错刀镶嵌着五彩璎珞,胡髯卷曲的泰西商人穿着丝绸袍子,一边肩膀却裸露着;胡姬肌肤如雪,眼眸幽蓝,身材惹火骄人,正在且歌且唱;王城中的女子居然也在大庭广众之下饮酒议事,只是她们毕竟身份有别,是似戴了面纱,一觞如血鲜红的葡萄美酒饮下,那雪白细腻的半个下颌,也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元洛虽然身为皇子,却不曾见过这等稀奇场景,他张大了眼,忽闪着看得出神,郭升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袖子,低声道:“小公子…”

元洛刚刚反应过来,就见小二已经上前接待,“两人要些什么?”

看他相貌不似中原人,一口汉话却很是流利,见客人有些犹豫,正要换了鞑靼语再问,却听那半大孩童嗯了一声,黑眸轻轻一瞥,竟带上了莫名森然的贵气。

“可有雅座?”

“有有…”

小二一迭声地回答,这孩子淡淡一瞥便让人如此心惊,他也就不管惯例,带着两人便上了二楼地小阁。

楼下众人纷纷来看,带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瞥来瞥去,郭升颇觉不自在,元洛却是浑然不觉,仍是一派自然。

作为唯一的皇嗣,他在宫中便是千万人关注的焦点,区区小事,又怎能让他动容?

二楼小阁以屏风隔开,可北郡人性情粗犷,声音也大,不多时,两人便听到隔间有人说话。

听那两人声气,是北疆有名的豪商,酒过三巡,便开始吹嘘生平看过的宝物。

“这夜明杯不仅晶莹剔透,还有一种奇效。神匠以密法在杯底镌刻图案,平日里隐没无踪,一旦注入酒液,那图案便随酒飘摇,栩栩如生…”

元洛在隔间听得入神,果子掉在桌上也浑然不觉,他沉吟片刻,便凑到郭升面前,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道:“原来如此啊…”

郭升见他一笑,便觉得头皮发麻,他唔了两声,心不在焉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随即重重地咳嗽起来。

那厢,豪商们哈哈大笑,随即压低了声音开始低语。

元洛虽然年幼,内力却尚算充沛,皇宫里多是提气养血的珍品,他天资聪颖,又有名师指导,自然一日千里。

他脸神听去,只听其中一人道:“其实这夜明杯的材料,只能在精绝古城地下寻得…精绝国早已灭绝,那王城早是一片鬼蜮,任谁靠近,都别想活着出来…”

另一个人插话道:“木罕王子有令,谁得到夜明石,都要交于王家,不得私自交易。千辛万苦地取了回来,居然分文没有,中原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对!就是冤大头嘛!”
前一人此时却有些心虚地笑道:“小弟我前不久机缘巧合,倒是从个土佬手里收到了一块夜明石。”

“真的啊?!”

他的同伴一拍大腿,简直又惊又叹。

元洛听到此处,眼珠滴溜一转,顿时计上心头。

“殿…小公子,我们还是吃完就走吧!”

“此处甚好,不如在此盘桓一日再说!”

小鬼的回答让郭升近乎晕厥。

元洛仔细谛听,着,等到确定那两人酒酣沉醉后,小小的身形凭空一跃,如鹤冲天一般,也不管自己的轻功身法没有学全,总算歪歪斜斜地飞过了屏风,在郭升心急如焚的低唤下,他不慌不忙地掏遍那豪商的怀中和包裹,终于拿到一块拳头大小的晶莹石头。

“完胜得手…”

他得意地一扬眉,朝着踉跄掠过的郭升微微示意,“拿张五万两的银票给他们吧!”

“小公子…这可是呢全部的零用积蓄!”

“废话,本公子难道长了副强盗像吗?”

小鬼正在得意,却听楼梯上一阵急响,无数的箭石,在这一瞬如飞蝗一般飞来!

“殿下小心!”

郭升再顾不得伪装,闪身而上将他扑倒,两人齐齐从二楼坠下!
他在逃!

大漠的沙影在身后飘舞变形,他有些踉跄地一跤摔倒在地。

“花生…你究竟在哪儿?”

他低喃着郭升的绰号,第一次开始想念那位苦命的贴身侍从。

在刚才的激战中,他们与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搏杀,一片混乱中,他与郭升在城外失散。

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狼狈不堪的…

元洛咳嗽着重新爬起,生平第一次收起嘻笑的表情。

他原本以为已经成功地冲出重围。最后把匕首插入人地喉咙时,他的恐血症终于爆发了。

临敌之前,最忌三心二意…

父皇曾经如此说过。

可是,他失神了稍稍一点时间…

圆润黑亮的大眼里又蓄积了水汽,他扁扁嘴,喉咙被呛入的沙子刺得发疼,几乎哭出声来。

月下的沙丘闪烁生辉,发出珠贝一般洁白迷离的光华。

风逐渐轻缓下来,月夜下的大漠无复白日的狂暴,显得安宁幽静。

元洛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收拾了身上的行囊,欲哭无泪地发现,自己身上的大小银票已是不翼而飞,全身上下值钱的物件,只有手中的短匕以及腕上的玉带。

他刚刚起身,明明中好似感觉到什么不安来,他有些惶然地左顾右盼着,却不知到底怎么了。

风…

风向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近乎轻柔地风力,却带着灼热的气息。

这难道是…

沙暴!

他悚然一惊,跳起身来,顾不得咳嗽,起身开始疾奔。

不知跑了多久,当身后出现飞旋的整座沙丘时,他已经没有勇气回头去看,只是看着前方的绿洲,竭力跑去。

一道雪色冰绡从绿洲的水面诡异飞起,将他拦腰卷起,直直拖入水中。

身后,沙暴的咆哮已是震彻耳膜!

“好冰…”一声大叫,少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冻得全身发冷。

“真的有那么冷吗?”一道清冷幽渺的声音问道。

少年狠狠地瞪向她,“现在是三九严寒,这里虽然是绿洲,但一样冻得要命!你居然还把我拖到水里…你这个笨女…”

“人”字还没出口,只听得咕咚一声,冰绡仿佛有灵性一般,再次将他拖入水中。

“好冷——”

惊天动地的哀号声从水中传来。

呛了好几口水后,元洛湿淋淋地从水中爬起,他的黑瞳大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这个妖女!!你想把我害死!!!”

纤纤素手将他从水边拎起,提到眼前。
“嘴巴还是不干净,看来还要洗洗。”

雪白皓腕一紧,将要把他重新丢到水中,元洛吓得魂飞天外,再不顾得逞强,多时得委屈恐慌袭上心头,他哇的一声哭了。

白衣女子不再动作,等他抽噎停止,才淡淡道:“看看你的周围…”

元洛一瞥周围,顿时酥软了半边,吓得面色惨白。

原本齐整的绿洲,仿佛被巨刃划过一般,草木都连根断掉,几无完物。

“沙暴来时,绿洲也不能幸免,只有水下尚算安全。”

清冽的声音,宛如珠玉落地,元洛默默听着,心中只觉得宫中无人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他鼓起勇气,抬头仔细看去。

月光清辉照着这水波粼粼,白衣女子并无绝色姿容,却如千年冰雪一般凛然出尘,月下看来,竟隐隐如同天人临凡。

元洛平日学了半肚皮书,什么洛神,姑射仙人,都是有名的神仙中人,和眼前这女子一比,都仿佛成了书上枯燥的文字。

“你…你是女鬼吗?”

他添了添嘴唇,鬼使神差地问道,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好。

“救命啊!花生…”

惨绝人寰的呼叫声,将那一声沉闷的落水声压过。


元洛身上裹了厚厚的雪狐裘,身下骏马走得即快且稳。

他仍是气嘟嘟的有如一只河豚,别扭地犟着头,禁不住,又探过头去,偷偷打量着身前那神秘的白衣女子。

春寒料峭,积雪千仞,她却只着意见赛雪欺霜的白袍,乌黑鬓间一支珠钗,越发显得清莹飘逸。

“你头上这支钗不错…”

小鬼踌躇了半晌,憋不住地主动开口,却是老气横秋的评赏。

白衣女子微微一笑,仿佛充耳不闻似的,只有那眼眸深处,才有一抹玩味飘过。

“你这个小鬼头,居然懂得女人饰物?”

声音清冷幽远,内容却是气死人不偿命。

元洛再一次怒发冲冠,鼓着腮帮又做了一次河豚。

“本公子世家出身,家学渊博,见过不知多少大世面…”

他得意洋洋,,正想吹嘘自己的“风流倜傥”,却听耳边一声低喝:“抓紧我!”

白衣女子凝望着前方的沙营,微微冷笑,眼角的笑意转为凌厉。

身后的玄铁大弓被取下,只见白色羽翎疾飞而过,对面的滚滚黄沙中,随即传来几声惨叫。

羽箭有如神视,隔着模糊的距离,仍能一箭一命,对面的敌人胆寒了,却倚仗着人多,仍不想放弃。

“抓紧。”

白衣女子对着身后的元洛道,不等他反应过来,就策马狂奔。

锵然一声,长剑的寒光几乎夺去日月的璀璨,剑气如潮水一般汹涌喷薄,在一瞬间有如长虹暴涨。

骏马疾驰,剑宜纵横不羁,只见数百人中,无一人是她的对手,纷纷中剑落地。

这几百人中,由鲜血和恐惧催生出的一条空隙来,她纵马一跃,竟破阵而去。

坐骑神骏,不一会儿就跑到了大漠边缘,元洛正要欢呼,声音却凝在喉咙里。

不远处的沙砾荒地上,水草开始细细冒芽,却被敌人粗暴地在脚下蹂躏。

一队队铁甲士兵遍布前方,手中地刀枪闪着凛冽的寒光,他们远远地望见这两人一骑,顿时杀意弥漫。

箭石如雨一般急至,白衣女子却并不慌张,她唇边冷笑加深,策马退至目测距离外,任由箭影在眉前乱飞,她从箭筒中取出一支朱红小箭。

此箭非金非玉,却来势汹汹,穿透几人的甲胄后,中者无不嘶声惨叫。

只见那箭头上不知涂了磷粉还是什么,居然凭空燃烧着,鲜血与皮肉被烤炙的焦烂顿时弥漫在荒原之上,气味让人欲呕。

那小箭如有神助,越飞越高,在空中居然放出五色彩光,炫亮了半边天际。

底下众人已是呆若木鸡,好半晌,才有人清醒过来,顿时面色惨白。

“王子闯下大祸了!”

再看那两人一骑,却是远远遁回大漠之中,只剩下模糊的身影。
沙丘旁,元洛翻弄着手中的野味,手却已是颤抖越剧。

他咬着唇,泪珠在眼里打滚,却偏偏不肯落下,那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你不问我,那些人是为何而来的吗?”他吸着鼻子,突然问道。

白衣女子并不言语,只是专心烤着架上的野味,看她的手法,便知是纯熟已极。

“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花生,还拖累了你!”

小鬼蓦然立起,也不接那喷香的烤肉,眼中冒出决然的冷冽。

“他们所说的王子,就是普兰的王储吧?”他喃喃道,眼中凛然越重,隐隐间,竟有威仪天成!

“你要去那里…”清渺的声音在初露的晨曦中,宛如从九天外传来。

“我要去找这位王子!”

小脸绷得紧紧,眼神中颇有睥睨天下得傲然。

“他若想要这块明石,只要花生平安无事,我双手奉上便是…只是,他这般作为,是对天朝的连番挑衅,绝无可恕。”

“人家哪知道你们是谁?”

清冷的嘲笑声从旁响起,小鬼冷哼道:“我那张大面额的银票落在他们手上,就是再没见识,也该知道持有之人身份非凡。”

他老气横秋地转身欲走,却觉双腿一麻,再也没了知觉。

“你…暗算我?”

他又气又恼,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只是不让你去送死罢了…你父亲不在,我得替他看住你。”

元洛惊声嚷道,黑亮大眼因惊讶而睁大。

“你认得我父…父亲?”

他险些说漏了嘴,神情却越发谨慎戒备。

一双手将他抱入怀中,以丝带将双手缚紧于背后,白衣女子收拾了剩余地烤肉,然后利落地抱起他掠身上马,只是淡淡道:“一切以后再说…先赶路。”

“快放开我!放开!”

小鬼气急败坏道,因为被人抱在怀中而羞愤不已,面色由白转红,几乎可以与朝霞媲美。

他尽力挣扎着,无奈,他实在太累了,“白衣妖女”的怀中又温暖又舒服,还带着一阵自然的白梅香,他逐渐松弛下来,陷入了甜睡之中。

彷佛在云端,又仿佛是在温暖的水里,他只觉得一阵舒畅,睡眼惺忪地睁开。

日头高升,自己仍在那女子怀里,随着骏马地颠簸而轻晃着。

他一时面红耳赤,却又禁不住有些依恋,把头放在她肩上蹭了两下,这才坐起身来。

“到哪里了?”他小声问道。

“快要从另一端离开了,这是车池国地界,他们暂时追不上。”乃一女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眼角却带上了淡淡疲倦。

元洛心中一阵愧疚,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在刺自己的心,他咬着唇,却抵死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只憋得面色通红。

一双温暖柔腻的手轻抚了几下他的发顶,柔滑发丝被随意拨弄下,顿时成了稻草。

“喂,我快成了稻草人了!”小鬼抗议道。

“哪有这么肥的稻草人?”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笑的调侃,再一次嚷小鬼把腮帮高鼓,独自生着闷气,却无可奈何。
沙丘旁,元洛翻弄着手中的野味,手却已是颤抖越剧。

他咬着唇,泪珠在眼里打滚,却偏偏不肯落下,那模样实在让人怜惜。

“你不问我,那些人是为何而来的吗?”他吸着鼻子,突然问道。

白衣女子并不言语,只是专心烤着架上的野味,看她的手法,便知是纯熟已极。

“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花生,还拖累了你!”

小鬼蓦然立起,也不接那喷香的烤肉,眼中冒出决然的冷冽。

“他们所说的王子,就是普兰的王储吧?”他喃喃道,眼中凛然越重,隐隐间,竟有威仪天成!

“你要去那里…”清渺的声音在初露的晨曦中,宛如从九天外传来。

“我要去找这位王子!”

小脸绷得紧紧,眼神中颇有睥睨天下得傲然。

“他若想要这块明石,只要花生平安无事,我双手奉上便是…只是,他这般作为,是对天朝的连番挑衅,绝无可恕。”

“人家哪知道你们是谁?”

清冷的嘲笑声从旁响起,小鬼冷哼道:“我那张大面额的银票落在他们手上,就是再没见识,也该知道持有之人身份非凡。”

他老气横秋地转身欲走,却觉双腿一麻,再也没了知觉。

“你…暗算我?”

他又气又恼,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只是不让你去送死罢了…你父亲不在,我得替他看住你。”

元洛惊声嚷道,黑亮大眼因惊讶而睁大。

“你认得我父…父亲?”

他险些说漏了嘴,神情却越发谨慎戒备。

一双手将他抱入怀中,以丝带将双手缚紧于背后,白衣女子收拾了剩余地烤肉,然后利落地抱起他掠身上马,只是淡淡道:“一切以后再说…先赶路。”

“快放开我!放开!”

小鬼气急败坏道,因为被人抱在怀中而羞愤不已,面色由白转红,几乎可以与朝霞媲美。

他尽力挣扎着,无奈,他实在太累了,“白衣妖女”的怀中又温暖又舒服,还带着一阵自然的白梅香,他逐渐松弛下来,陷入了甜睡之中。

彷佛在云端,又仿佛是在温暖的水里,他只觉得一阵舒畅,睡眼惺忪地睁开。

日头高升,自己仍在那女子怀里,随着骏马地颠簸而轻晃着。

他一时面红耳赤,却又禁不住有些依恋,把头放在她肩上蹭了两下,这才坐起身来。

“到哪里了?”他小声问道。

“快要从另一端离开了,这是车池国地界,他们暂时追不上。”乃一女子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眼角却带上了淡淡疲倦。

元洛心中一阵愧疚,只觉得好似有什么在刺自己的心,他咬着唇,却抵死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只憋得面色通红。

一双温暖柔腻的手轻抚了几下他的发顶,柔滑发丝被随意拨弄下,顿时成了稻草。

“喂,我快成了稻草人了!”小鬼抗议道。

“哪有这么肥的稻草人?”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笑的调侃,再一次嚷小鬼把腮帮高鼓,独自生着闷气,却无可奈何。


两人进了酒楼,刚坐定,元洛便嚷着肚子疼,白衣女子起先还当他胡闹,一摸脉息,竟是迟滞阴冷。

大约是感染了风寒…

她让店主开了间上房,让元洛歇下,急急出门去配药材。

等她刚走,小鬼便从榻上跃起,他松开捂在胳膊窝的寒冰,脉息便回复了正常。

“对不起…”

朝着她离开的方向低低自语,元洛轻轻推开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街间小巷一阵狂奔,直到确定身后重新有人盯梢,这才止住脚步。

“你们要这块夜明石?”

他从怀里掏出那块晶莹矿石,朝着凭空出现的黑衣人摇晃着。

黑衣人冷喝道:“把它丢过来!”

“除非你过来拿!”

白嫩柔细的小脸上,带着近乎嚣张的笑容,耀眼得近乎刺目。

黑衣人怒喝一声,欺他年纪小,直直扑上去,欲从他手中夺走萤石。

他甚至已经触到孩童柔软的手,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胳膊一麻,双手便再也无法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