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大姑奶奶还想让奴婢给老夫人带些补品回来,只是奴婢是偷溜出府的没敢带,大姑奶奶还数落奴婢不该偷溜出府呢,说她过些日子会回来给老夫人您请安。”
喜鹊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
若不是真的,晾她一个小丫鬟也没法将谎撒的这么圆实。
喜鹊偷溜出府有错,但也情有可原。
不过,就算情有可原,也不能擅自出府,今儿带的只是些药,要是随便带些污秽之物进府,岂不是败坏伯府名声,规矩既然立了,就不是摆设。
大夫人要罚喜鹊。
她还没开口,清韵就一阵咳。
第七章 亲事
听到她咳,老夫人就心烦,“行了,罚丫鬟半个月的月钱,赶紧扶三姑娘回去。”
就这样,喜鹊和流莺扶着清韵走了。
等出了屋子,喜鹊看清韵的眼神,感激中带了些古怪。
她感激清韵救她,之前叫救命,只是下意识的,她没有真的打算清韵会救她。
在她心中,三姑娘连自己都保不住的。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三姑娘,好像忽然就变得很聪明了,方才进屋前,三姑娘一边咳嗽,一边在她耳边说话,教她一会儿怎么应付。
她照着做了,没想到真的不用挨板子。
至于月钱,她都快三个月没见到月钱了,扣不扣的,无所谓。
出了春晖院,等到无人处。
喜鹊左右瞄瞄,见没人,才大着胆子说话,只是说话声压的低低的,还满是担忧,“姑娘,尚书府管事妈妈根本没说添嫁妆的事…”
要是让老夫人她们知道,她撒谎骗她们,只怕要活活打死她的。
清韵拍着她的手,唇角上扬,露出自信的笑容来,让喜鹊放心。
伯府和尚书府斗的厉害,她既然敢让喜鹊那么说,就是笃定老夫人会相信。
再说了,沐大太太极疼爱沐千染,沐千染伤了下颚,换来的赔偿银子,她能不给自己女儿做陪嫁?
看着手里的药包,清韵心定了三分。
这几包药,是她自己开的方子,对症下药。
几剂药吃下去,说话不成问题,要好全,还得再出府一趟才成。
几包药,不重。
但是有丫鬟在,极少有主子拎东西的,流莺方才要接手,清韵都没给。
她是吓出后遗症来了,这药包还是自己拎着安心。
喜鹊看着清韵,见她眸光璀璨,好像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三分。
她心里就打鼓了,想到在定国公府,大姑奶奶问三姑娘喉咙可好些了,她如实说了,大姑奶奶担心的要跟她一起回伯府,还想带着大夫一起来。
她拦下了她,只说三姑娘让她买药。
大姑奶奶一听就急了,哪有病了胡乱吃药的,这要吃出好歹来可怎么办。
一定要她把方子拿出来,大姑奶奶是看不出所以然来,可是国公府里有大夫啊。
大姑奶奶让大夫看了药方,大夫说药方开的极好呢,是一剂调补身子的良方,更是一剂消肿止痛的良方,还问是哪个太医开的药方呢。
三姑娘几时见过太医啊,佛堂是她和流莺打点的,半张药方也没有。
而且,这药方上的字迹是三姑娘的啊,就跟三姑娘自己开的一样。
想着,喜鹊晃晃脑袋,她肯定是吓傻了,三姑娘怎么可能会开药方呢,她又不是大夫。
向前走了几步,喜鹊停了下来。
流莺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只见喜鹊快步朝前走了几步,在石块上坐下来。
然后脱了鞋,又脱了袜子,最后从袜子里倒出来几个银锭子。
清韵嘴角抽了一抽,流莺就问道,“你怎么把银子塞袜子里啊,多脏啊。”
喜鹊努嘴,“你以为我想啊,在府里,你和我虽然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可哪有什么地位啊,方才我拎着药包进府,那婆子摁住我,就对我一通搜身,荷包里买药找的几个铜板都被拿去了,这钱要不这么藏着,还能有么?”
其实,最苦的就是她了,本来她是把银子放袜子里的,谁想鞋大了一点点。
银锭子掉了下去,婆子一推她,鞋一离脚,银锭子就跑脚底心去了,一路走过来,没差点把她膈应死。
她好几次差点没忍住,要脱鞋了。
看着喜鹊白皙的脚底被银子膈出来红印,清韵手又紧了紧。
跟着她这么个不受宠的主子,实在是难为她们了。
很快,喜鹊就把鞋袜穿好。
流莺想到什么,忙问道,“你都去了定国公府,大姑奶奶没让你给姑娘带药啊,是不是被那婆子拿走了?”
喜鹊摇头,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眶有些红,眸底还有些怒气。
流莺性子急,当即催道,“你倒是说啊!”
清韵也看着她,催她快说。
喜鹊抿了唇瓣道,“奴婢去的时候,大姑奶奶正在挨罚。”
清韵皱陇眉头,流莺赶紧问,“大姑奶奶为什么要挨罚?”
喜鹊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三姑娘那天噎昏过去,大姑奶奶回来看她,出了伯府之后,她又去了一趟江家,回国公府就晚了一个时辰,大姑爷习惯了大姑奶奶伺候,大姑奶奶不在,他就乱发脾气,从床上摔了下来,打翻了一旁小几上,丫鬟才端上来的热茶,烫伤了,国公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觉得是大姑奶奶没有照顾好大姑爷,罚大姑奶奶…”
流莺气大了,大姑奶奶嫁去定国公府,原本就委屈了,她们还罚大姑奶奶,“她们打大姑奶奶了?”
喜鹊摇头,“那倒没有,大姑爷还指着大姑奶奶伺候呢,打了大姑奶奶,还怎么伺候大姑爷,就是罚大姑奶奶一个月不许出院门,还要每天给大姑爷弹一个时辰的琴,诵读一个时辰的诗书。”
喜鹊和流莺几个跟着清韵,被罚禁足都习惯了,这惩罚在她们看来不算重,只是憋屈。
在她们看来,沐清凌能嫁给中风偏瘫的定国公府大少爷,已经委屈的不能再委屈了,只要不做出有损清誉的事,国公府就不能骂她。
说着,喜鹊又四下瞄了两眼,道,“三姑娘,大姑奶奶让你放心,她不会让你跟她一样受委屈,让老夫人把你随便嫁人,她去江家,就是找江老太爷给你做主,江老太爷答应了,会尽快给你定下亲事。”
流莺听了,喜上眉梢,“江老太爷可是极疼爱姑娘的,肯定会给姑娘挑门中意的亲事。”
看着喜鹊和流莺的雀跃,清韵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能说她们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江家没落,父亲帮着求情,连累侯府被贬成了伯府,老夫人恨江家恨的是牙根痒痒。
只怕,这会儿江老太爷亲自登门,老夫人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他看,何况是江家想做主她的亲事了?
虽说江家是她的外祖家,有权过问她的亲事,但是伯府要把她嫁给谁,江老太爷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再退一步说,她爹重情重义,江老太爷真能狠得下心,为了她和伯府撕破脸皮吗?
越想,清韵越觉得她就如同大海中一片浮萍,飘飘晃晃,不知何处是归处。
想到黯淡的前途,清韵深呼一口气,迈步朝前走,赶紧回去煎药治病。
进了佛香院,没听到吴婆子阴阳怪气的声音,流莺有些高兴,“她肯定是去哪儿凑热闹去了,她不在,咱们说话都能畅快些。”
吴婆子根本就是大夫人她们的眼线,三姑娘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就赶紧去禀告了。
吴婆子有后台,她们惹不起,平素都是能躲就躲,难得有片刻安宁时候。
清韵也高兴,这意味她能安心的煎药了。
可是等她推开正屋的门,就忍无可忍了。
只见屋内,地上横七竖八的飘着一地的纸张,那是她抄写的家训。
她走之前,屋子关的严实,家训还用镇纸压着,除非刮龙卷风,否则绝对不会吹的到处都是。
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流莺和喜鹊赶紧去捡家训,然后递给清韵,胸脯上下起伏,道,“都弄脏了,没一张能用的。”
第八章 银霜
看着那被墨汁泼过的家训,饶是不喜欢骂人的清韵,这会儿也忍不住在心底将吴婆子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个遍。
清韵拿着家训朝桌子走去。
桌子也狼藉一片,墨汁弄的倒出都是,根本不能坐。
流莺赶紧去端水来擦,清韵摆手,让她先去上炉子煎药。
流莺望着她道,“炭还湿的。”
清韵彻底忍不住了,“去她屋子里拿!”
近乎吼完,便是一阵猛烈的咳。
流莺赶紧跑了出去,很快就拎着烧的通红的炭炉进屋来。
喜鹊手磨了皮,她要擦桌子,清韵没让,自己来的。
也是她拎了铜盆出去的,她不是古代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虽然她也肩不能抗,但不是一点事都做不了。
只是才要出去,便见吴婆子过来。
清韵想都没想,手里铜盆一晃,一盆水就泼了出去。
淋了吴婆子一身。
吴婆子当即就跳脚了,一边抹脸,一边骂人,“哪个小贱蹄子,敢泼我一身的水,看我不撕了她…”
她话没说完,清韵把手里的铜盆一丢,直接砸吴婆子脚边。
哪怕喉咙再痒,清韵也忍不住了,“我是伯爷生的,伯爷是老夫人生的,我若是小贱蹄子,他们是什么?!”
为了不被咳嗽声打断,清韵说话极快,再加上生气的眼神,一下子就把我婆子给震住了。
吴婆子怔怔的看着清韵,嘴边的话一下子就熄了声。
清韵泼的是擦桌子的墨水,把吴婆子一身九成新的衣裳给脏了个透彻。
吴婆子心里气恨,她怎么会一时大意,叫三姑娘抓了错处?骂她,骂伯爷和老夫人是贱蹄子,就是打死她也不为过了。
可叫她忍了这口气,她却是怎么也忍不了。
她抬头,见流莺和喜鹊脸上带笑,当即忍无可忍,冲过来就要打流莺和喜鹊,嘴里骂咧咧道,“你们两个小贱蹄子,三姑娘身子娇贵,又还生着病,你们居然让她干粗活,我今儿要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们,你们还真不知道什么是做丫鬟的本分了!”
她冲过来,清韵就站在门口,把路挡着,她进不去。
吴婆子再大胆,再使坏,却也没胆子敢对清韵动手。
流莺和喜鹊高兴坏了,方才姑娘那一泼,真是解恨。
不过解恨完,又担忧了,吴婆子肯定会报复回来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姑娘啊,不该意气用事。
流莺瞪着吴婆子道,“你把姑娘抄的家训全给弄脏了!”
吴婆子冻的直哆嗦。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秋儿,站的远远的道,“吴妈妈不是故意的,她见桌子乱的很,想帮着收拾一下,谁想到不小心打翻了墨水,把家训弄脏了,吴妈妈知道错了,特地去跟大夫人赔罪,说姑娘已经抄好了五十篇家训,但是大夫人说,弄脏了就重抄…”
清韵笑了,这样拙劣的理由就想糊弄过她?
要她相信吴婆子好心帮她收拾桌子,不是故意弄脏家训的,她宁愿相信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吴婆子在一旁哭,“奴婢好心办坏事,已经去禀告大夫人了,是大夫人说要重抄,奴婢再三帮姑娘你说好话,还被大夫人呵斥了两句…”
吴婆子喋喋不休,把自己说的无比的忠心耿耿,听得人鸡皮疙瘩乱飞。
清韵只觉得再听下去,耳朵要长茧了,冷不丁一笑,“如此说来,我还要向你道谢了?”
吴婆子再次被清韵噎住。
哪有主子给奴婢道谢的,更何况她还毁了姑娘辛苦抄好的家训在前。
吴婆子抬头看着清韵,总觉得清韵想踹她,忙道,“是奴婢的错。”
清韵捂着喉咙,漫不经心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去院子里罚站一个时辰!”
吴婆子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三姑娘会罚她。
可她认错了,三姑娘罚她,她不照做,不就是没认错吗?
秋儿望着她,低声道,“吴妈妈,怎么办,三姑娘要罚你站。”
吴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三姑娘罚她,难道她就要认吗?
她不认,三姑娘又能拿她怎么样,难不成她还敢去大夫人那里告她的状?
吴婆子转身就回屋换衣裳去了,想到毁了件衣裳,吴婆子就一肚子火。
屋内,清韵小心看着药罐,喜鹊拿了小杌子来给她坐。
流莺见吴婆子回了屋,对清韵道,“姑娘,吴婆子压根就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她忙自己的去了。”
清韵看了流莺一眼,示意她拿纸笔来。
这两丫鬟是识字的,还是沐清凌教的。
等流莺拿了纸来,清韵写了几个字道:先随她去,等我嗓子好了,再收拾她。
流莺连连点头,笑的是眉眼弯弯。
要是以前,流莺绝对相信清韵说这话是自欺欺人,但是现在,她相信清韵绝对能收拾吴婆子。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向胆小的三姑娘忽然胆大了,难道是从鬼门关走一圈的缘故?
门没关,秋儿迈步进来,见清韵在煎药,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又赶紧退了出去。
流莺眼尖看见了,要喊秋儿,谁想到她一溜烟跑走了。
流莺就有些担心了,“怎么办,秋儿知道佛香院只有吴婆子屋子里有炭火。”
清韵见她急的恨不得拎了炭炉藏起来,忍不住抬手抚额,遇到事就一惊一乍的,能动脑子么?
她提笔沾了笔墨,在纸上写了三个字:银霜炭。
流莺看了一眼,没反应过来,她没拿银霜炭啊。
吴婆子屋子里炭不少,有好有次。
当然了,也是有银霜炭的,用了麻布袋装着,裹的紧紧的,像是宝贝似的。
她要是碰她的银霜炭,吴婆子非得剥她两层皮不可。
流莺又看了纸两眼,眸光闪了一下。
外面,吴婆子怒气冲冲的冲进来了,指着火炉便道,“是谁拿了我屋子里的炭火?!”
有清韵教她,流莺胆子大了许多,当即冷道,“吴婆子,你这话是说我们是贼,拿你的炭吗?”
吴婆子恨不得一脚将流莺踢翻好,“佛香院就我屋子里有炭,院子里晒的炭,还湿的,用不了,不是从我屋子里拿的炭,这煎药的炭是哪里来的?!”
流莺上前一步,气势很足,冷哼道,“你要笃定是我和姑娘拿的,那我们就拎着炭炉去老夫人那里,我倒是要看看,谁家府里的下人用银霜炭!”
第九章 诬告
流莺说着,就过来拽吴婆子,一边还对喜鹊道,“拎了炭炉,我们走,还从未听说过下人怀疑主子偷她东西的!”
虽然流莺没拿银霜炭,可是吴婆子屋子里有啊,这就是证据。
银霜炭可是要二两银子一斤呢,比她吴婆子的月钱还高一倍,她能用的起?
吴婆子长的壮实,流莺瘦小,就是使出吃奶的劲也拽不动吴婆子。
吴婆子气的心肝肉疼,她屋子里统共就两斤银霜炭啊。
还是过冬,她去领炭,想着三姑娘一直住佛堂,她一年冬天有五十斤银霜炭的份例,从未见三姑娘用过,肯定是被人贪墨了。
这不,她就借口是清韵要她去拿的,逼的管事的给了她三斤,她用了一斤。
感觉那烧的不是炭,就是银子,肉疼的很,都不敢随便走开。
吴婆子舍不得用,想着哪天拎出府去卖了,两斤银霜炭,就算贱卖,怎么也能卖二两银子。
这会儿被流莺指出来,她方才冲进来的架势早没了,只剩下心虚,虽然老夫人不喜欢三姑娘,但是老夫人最在意伯府的脸面啊,主子没有炭火可用,下人却用银霜炭,这是打伯府的脸啊,主子软弱可欺负,奴婢刁纵欺主啊。
那时候,三姑娘会挨罚,她会被活活打死的。
一想到后果,吴婆子一个哆嗦袭来,手一甩,就把流莺甩开了。
要不是喜鹊过来扶她一把,流莺都要摔地上去。
吴婆子咬牙切齿的看了那炭炉一眼,转身走了。
出了屋,见那一堆晾晒的炭火,气的走过去,狠狠的踩着,把炭踩的粉碎。
门口,流莺见了就火气直往外蹦,要冲出去,喜鹊拉住她,宽慰她道,“别气了,为了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只是可惜,火炉里没有银霜炭,只是诈吓吴婆子的,要是真去告状,秋儿是吴婆子的爪牙,她把银霜炭藏起来,她们就是诬告了。
这口气,只能先忍了。
院外,一碧色裙裳的丫鬟领着一头发半白的男子进来,男子身上还拎着个药箱子,是个大夫。
吴婆子见那丫鬟,当即笑着迎了上来,“红袖姑娘,你怎么有空来佛香院了?”
才踩过炭,吴婆子一步一个脚印。
红袖姑娘见了蹙眉,只觉得这婆子有毛病,炭火好好的,非得踩碎了做什么?
但是她没问,只道,“三姑娘呢,大夫人让我领了大夫来给她看看喉咙。”
吴婆子忙笑道,“三姑娘在屋子里呢。”
说着,在前面领路。
清韵没想到大夫人会找大夫给她看喉咙,看来今天她在老夫人跟前咳嗽没白咳啊。
不过也是,老夫人还指着她联姻,帮伯府恢复侯爵呢,怎么可能让她一直病着,谁家愿意娶一个哑巴啊?
清韵坐在那里,让大夫帮着把脉,大夫说了病症,医术还不错。
大夫写了药方,清韵瞟了两眼,药方也还行,只是太中规中矩了些,用药保守,要治好,怎么也要半个月。
红袖接了药方,对清韵道,“三姑娘,一会儿让丫鬟随我去抓药,得赶快把喉咙治好才是。”
流莺听着这话心里就不舒坦了,说的好像三姑娘喜欢嗓子疼似地。
喜鹊跑了一天,加上手又受了伤,所以是流莺跟着红袖去取药的。
等他们走后,清韵继续煎药。
两刻钟后,清韵把药喝下了,苦的要命,她是捏着鼻子喝下去的。
喝完了药,秋儿就拎着午饭回来了。
三菜一汤,还有一大碗米饭。
菜上飘着辣油,红通通的,要是清韵嗓子没事,她肯定喜欢,可是现在,只能咽口水了。
汤偏咸,她喝过一回,入喉的时候差点把她疼死过去。
是以,只有米饭她还能吃。
不过她不是直接吃,而是拿了罐子来,加了水,把米饭敖成粥才吃的。
炭炉是现成的,熬起来很快。
一碗粥,从滚烫吃到温凉,才吃完。
吃完粥之后,就开始抄佛经了。
看着那被弄脏的家训,清韵也不指望明天有饭吃了,她之所以抄佛经,是闲的无聊,她知道明天没饭吃,会很饿,到时候抄家训佛经肯定要慢许多,不如现在多抄些佛经,明儿能宽松些。
一篇佛经刚刚抄好,外面流莺就拎了药材跑了进来。
脸红扑扑的,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双眸明亮如辰,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姑娘,江老太爷来伯府了!”
闻言,清韵手一滞。
笔尖一滴墨掉了下来,落在纸上,清韵忙将笔放下,幸好是才换的新纸,不然她非得肉疼死不可。
喜鹊在一旁研磨,迫不及待的问道,“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
流莺连连点头,“那还用说,肯定是为了姑娘的亲事来的啊。”
两丫鬟高兴的手舞足蹈的,恨不得能去春晖院,打探第一手消息。
看她们的样子,清韵觉得江老太爷骑着一匹油毛顺滑的黑马,他身后跟着一大帮骑着白马的世家少爷朝伯府飞奔过来,为了迎娶她这么一个过气的太傅外孙女,被贬伯府名声还不显的嫡女,甚至大打出手,场面很壮观很血腥…
想象很美好,可现实太伤人了啊。
官场之上,趋利避害。
得势时,门庭若市。
失势时,门可罗雀。
伯府尚且如此,何况是被皇上直接罢官的太傅府?
清韵一笑置之,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要是江老太爷真的给她挑了夫婿,那她坦然接受,毕竟在江家失势之后,还这样念旧情的人家不多了啊。
她要拒嫁,也是让江老太爷难做人。
清韵提笔沾墨,打算再抄一篇佛经,可是她太高估自己了,事关她终身大事,哪能壁上观花,若无其事?
抄不下去,清韵索性把笔搁下了,坐在那里发呆。
喜鹊和流莺去了院子,把晾晒的炭火收拾起来,本来要的炭火就不多,还被吴婆子那么糟践,心里疼的慌。
两人把炭火搬进了屋,开了窗户,放屋子里晾干。
出来后,落了锁。
屋外,吴婆子骂骂咧咧,骂丫鬟不该去她屋子里偷东西,却把自己屋子落了锁。
流莺和喜鹊两个根本就不搭理她,她怕是忘记她们为什么上锁了,不上锁,由着她进出自如,随便乱翻吗?!
可是两人不搭理吴婆子,不代表吴婆子不发飙啊。
她回屋看了银霜炭,就算少,也只是少了两块,这会儿炭炉也该烧干净了,没有了证据,谁也奈何不了她。
这不,吴婆子就站在屋外大骂,大体就是她放在枕头下一只银手镯丢了,污蔑丫鬟偷炭的时候把她银手镯顺走了。
她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把流莺和喜鹊轰走,就算轰不走,也要打她们一顿,给清韵一个警告,报方才清韵毁她一身衣裳的仇。
可是吴婆子发飙,两丫鬟也不是吃素的。
第十章 差劲
她们根本不怕被卖掉,因为卖不掉,她们两个的卖身契在伯爷手里捏着呢,可不在大夫人和老夫人手里。
要是在的话,这会儿不定被卖哪去了。
这不,流莺和喜鹊站在院子里,对着佛堂发誓,她们要是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迟早遭了报应断手断脚。
要是有人平白污蔑她们,下场就是烂了心肝,被卖出府,晚年凄凉。
一番话,说的吴婆子后背发凉,再污蔑丫鬟偷她手镯的事就说不出口了,反而回屋烧了两柱香。
院外,有环佩叮铃,莺鹂出谷的笑声传来。
流莺瞥头望去,便见一姑娘迈步进来。
她穿着一身藕色彩绣蝶纹菱锦裙裳,粉色束腰,上面绣着藤花,腰间系着玉佩,上面缀着流苏,随着走动,摇曳生姿。
正是大夫人所出五姑娘,沐清柔。
沐清柔生的琼姿花貌,香娇玉嫩,光艳逼人,只是眼梢上挑,带了傲气,给人感觉有些目空一切。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姑娘。
一个穿着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裙摆上绣着芙蕖,栩栩如生。
她容貌妍丽,秀靥艳比花娇,步伐轻盈,梳着简单发髻,上面插了两支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金簪,在阳光下,耀眼的很。
她是安定伯府二姑娘,沐清芷。
生母是大姨娘,府里除了沐清柔,就属她最得老夫人宠爱了。
另外一个姑娘是二姨娘所出四姑娘,沐清雪。
她微施粉泽,明眸皓齿,柳眉如烟。
穿戴比不上沐清芷,但是容貌可不输给她。
见到三人下台阶,流莺和喜鹊心中叫苦,不知道什么风,把她们三个一起吹来了,赶紧迎了上去。
这三人可不是什么善茬,从来以欺负三姑娘为乐,万一有什么伺候不周到的,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流莺和喜鹊请了安之后,就站在一旁,闷不吭声了。
吴婆子忙前忙后的献殷勤,只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去了,沐清柔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轻抬裙摆进了屋。
屋内,清韵早听到动静了。
本来在走神的她,倒是提笔抄佛经,像是不知道她们来一般。
沐清柔进屋之后,直接就朝书桌走了过去。
清韵早离了桌,她虽然是嫡女,庶妹给她见礼,她也是要回半礼的。
她可不想给人说她没规没距。
不过她站了也是白站,沐清柔几个哪会跟她见礼,直接走到桌子上,拿了本佛经,就翻看了起来。
清韵也没坐下,只看着她们几个。
沐清柔翻了两下,才笑道,“抄佛经果然修身养性,连江老太爷登门,为你说亲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去关心一二。”
她说着,沐清芷嘴微微上扬。
哪里是修身养性啊,根本就是佛堂偏僻,消息不通。
清韵望着她们,眼睛睁的很大,有些心痒难耐,她的终身大事,她能不关心吗?
流莺倒是想出去打听,可是府里的丫鬟根本少有同她们说话的,怕她出去被人欺负,所以清韵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