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比说话最伤人,一屋子人,没人比得过沐大太太了。
她是捏了人痛楚说,那一字一句,哪里是话啊,分明就是盐巴,洒人家心口上呢。
因为侯府被贬,老夫人和伯爷离了心,伯爷在家,和她也说不了几句话,要不是请安,估计连面都难见上。
还有大夫人,清韵的娘江氏都死了快十五年了,还叫伯爷心心念念,这对大夫人来说是最大的耻辱。
她陪着伯爷十五年,还没能挤掉江氏在伯爷心底的地位,一个大活人,连个死人都争不过,还有脸活在这世上,这脸皮还真是够厚实的。
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沐大太太这一巴掌,打的大夫人脸隐隐泛青。
还有沐清柔她们,沐大太太说的更直白,清韵要是死了,伯爷会伤心欲绝,她们死了,不过伤心两日,孰轻孰重,当即立见。
沐大太太嘴上爽了,看到老夫人和大夫人变了脸色,她更是爽到骨子里去了。
可清韵却脸色泛白,她感觉到有好几道凌厉的眼神望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卸骨了。
清韵苦笑,沐大太太好心计,不过三言两语,就帮她拉了一手的好仇恨。
一会儿你是拍拍屁股就走了,我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老夫人气的嘴皮哆嗦,孙妈妈赶紧端上来一杯茶,让老夫人喝着平息怒气。
老夫人喝了半盏茶,方才望着沐大太太,咬了牙道,“事已至此,你想怎么样?”
沐大太太坐正了,脸色不愠,什么叫她想怎么样,说的好似她胡搅蛮缠一般,“我只要染儿恢复如初!”
恢复如初?恢复如初!
说来说去,就这四个字。
可伤了下巴,如何恢复如初?!
看着沐大太太油盐不进的态度,老夫人扫过清韵的眼神就跟冰刀似地,清韵都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许多冰窟窿。
大夫人坐在一旁,眸底有冷笑,许是被气大了,她说话也直的厉害,“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银子吗?”
嘴角划过一抹讥笑,好像在讽刺沐大太太掉进了钱眼里。
沐大太太笑了,笑容像是开在冰山的花。
沐大太太就这点好,她就算再气,嘴上也带着笑,“我尚书府是没有封爵,但好歹也是一品官邸,怎么在堂嫂眼里,就穷的连治病的钱都没了?”
说着,她心底一叹,“也怪清娘去的早,没把清韵教好,要是她在,早带着清韵去给我赔不是了,哪用的着我巴巴的登门,可不像是上门讨债的么?”
说到最后,竟是一抹自嘲的笑,她又扫了大夫人一眼,用眸底余光补充了一句:做嫡母的这么不懂事,难怪得不了伯爷的欢心了。
啪,又是一巴掌打在大夫人的脸上。
清韵觉得大夫人的脸都被打肿了。
在她记忆中,大夫人是无往而不利的,只是伯爷和她娘是她的死穴,伯府里没人敢掐,但是沐大太太敢啊,她又不求她什么,不用看大夫人的脸色过日子,所以没有顾忌,一掐一个准。
清韵注意到大夫人掐着自己的手,那狠劲,估计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可见心里有多气愤了。
她觉得,大夫人是想掐她。
大夫人没有表露出来,她解释了,不是她不带清韵去尚书府赔罪,而是清韵推沐千染,老夫人和她依照家规罚了她。
沐大太太她还是那话,罚有用吗,要是罚有用,当初她就不会让清韵回伯府了,直接乱棍打死了了事。
话题饶啊饶,最后还是绕到赔偿问题上。
沐千染被清韵推到,所受的苦且不说了,算她倒霉,但这去疤用的药膏…谁买可是个大问题了。
她是尚书府长媳,用公中的钱给沐千染买药,一堆人有意见呢,都说要她来找伯府,她不愿意,但也得来啊。
老夫人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睁着眼睛把人当傻子糊弄的话,就不耐烦,想反驳,又不占理。
人是清韵推的,赔偿她医药费也应当。
老夫人拨弄着手里的佛珠,问道,“清韵害染儿伤了下巴,留了疤,清韵是有义务帮她医治,御医可说了,治好要多少银子?”
沐大太太没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丫鬟嘴快道,“太医说了,最少要两万两呢。”
此言一出,饶是老夫人也倒抽了一口气。

第四章 陪嫁

虽然早料到沐大太太提起赔偿,会狮子大开口。
却没想到会这么的狠,简直叫吃人不吐骨头了。
当初沐清凌嫁给定国公府大少爷,所有的东西加起来,陪嫁也不过三万两啊。
偏沐大太太话说的好听,她压根就不稀罕这些钱,这钱也不是给她的,是给她女儿买药的。
而且,两万两是最少的数了,她还是看在两府的情分上,没有多要。
沐大太太话的轻巧漂亮,却是噎的老夫人和大夫人双眸喷火。
倒霉的清韵就跪在那里,接受怒火的洗礼,身心备受煎熬。
赔偿,伯府认。
但是赔偿的数目太大,伯府可不会认了。
沐大太太也不强求,她只道,“数目是大了些,可这数是太医开的,我可没有要占伯府半分便宜,要是伯府觉得我是狮子大开口,那我不要银钱便是,往后染儿治伤,需要什么药,我叫人来说一声,伯府买好了送去就行,伤疤就在染儿下颚上,长眼睛的都瞧的见。”
清韵盯着地毯上的牡丹,嘴撇了撇。
别看沐大太太话说的通情达理,实则满是威胁。
伯府不给钱可以,那就给药。
可这治病的药,可有千万种呢,还不是每一种都对症下药。
要是她捡贵的挑,只怕伯府多付一倍都打不住。
清韵跪在那里,手捏着裙摆,她很想说话。
她精通医术,不就是祛疤么,又不是什么难事,给我一万两,我帮她恢复如初。
可她到底忍着没说,一来是嗓子疼,不便说话,二来,就是她该如何解释她会医术这事?
她可是在她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伯府被贬之后,就常住佛堂,不是抄经书,就是抄家规女诫。
佛堂,除了佛经就没别的书了。
她能从佛经里学到医术,这么诡异的事,简直骇人听闻,以伯府上下对她的态度,肯定会被当成是妖孽直接乱棍打死。
且看看吧,这会儿她们还是内斗,还没斗到她头上来,一会儿再见招拆招了。
说到见招拆招,清韵心底就腾起一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窝囊感来,她嗓子疼,说不了话,人家要是为难她,她连最基本的辩白都做不到!
想着,大夫人一句话,就把火烧到她身上来了。
大夫人眼神狠辣的瞥了清韵一眼,道,“两万两,数目太大,若是从公中拿,指不定就助长了府里庶子庶女胡闹之心,左右犯了错,有公中替他们担着,挨顿板子,被罚抄家规,惩罚太轻,我看这赔偿就从姐姐当年留下的给清韵的陪嫁里出吧。”
听到大夫人这么说,清韵心中一口老血差点喷薄出来。
还要不要脸了?
府里庶子庶女哪个有胆量胡作非为,只有她生的女儿沐清柔!
骄纵蛮横,又爱攀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但凡她有的,不许旁人有,她穿一件新衣裳出府,见到别人穿一样的衣裳,哪怕只是样式相同,那件衣裳她再喜欢,也不会再穿第二回了。
她已经替沐清柔背了黑锅了,她还要她搭上她娘留给她的陪嫁?
虽然她没想过要嫁人的事,甚至她连穿越这件事都还没有坦然接受,可大夫人的做法,叫她打心底里唾弃。
明明犯错的是她女儿,好像在她眼里,她宝贝女儿哪都好,就是不会犯错。
清韵没有贸然说话,她望着老夫人。
她知道,她娘留下的陪嫁,不在大夫人手里捏着,而是在老夫人手里。
大夫人倒是想接手,可是老夫人手紧的很,她想了十五年,也没拿到分毫。
反倒是沐清凌出嫁,老夫人拿了一半出来。
老夫人爱面子,又一心想着伯府恢复侯爵,所以她尽管不舍得,也还是拿出来添做沐清凌的嫁妆了。
余下的一半,应该是给她出嫁的。
老夫人很犹豫,清韵的娘江氏嫁给伯爷时,江家正是鼎盛时期,陪嫁丰厚。
当初沐清凌出嫁,江氏一半的陪嫁就有两万两,她再做主拿了三千两给她算作压箱底的私房,公中只拿了一万两。
以大夫人的性子,将来清韵出嫁,公中估计只会出一万两。
若是没有江氏的陪嫁,她给清韵找的那门亲事,怕是要黄了。
可要从公中拿钱,大夫人肯定不会同意,她说的话也不错,有此先例,确实没法震住那些晚辈。
看来,只能换门亲事了…
清韵望着老夫人,见她眉头松了紧,紧了松,心跳的厉害。
她觉得老夫人会同意。
果不其然,老夫人点头了。
清韵眼神一暗,正要站起来,她就是拼着嗓子疼死,也要把江氏留给她的陪嫁留下。
结果她还没动,沐大太太说话了,她皱眉道,“你们要把清娘留给清韵的陪嫁赔我?你们敢给,恕我胆小不敢收,堂婶娘霸占侄女的陪嫁,传扬出去,我名声还要不要了?”
大夫人脸沉了,眸底是冰冷寒芒,要赔钱的是她,现在赔她钱了,她又不要。
横也是她,竖也是她!
大夫人望着她,语气生冷道,“你从公中拿银子,尚书府有人反对,我伯府难道就没有了?”
沐大太太叹息一声,语带羡慕道,“尚书府不比伯府,我妯娌多,虽然是我掌中馈,也还要征询她们意见,可不像你,伯府里里外外,可以全权做主。”
清韵听着沐大太太这话,想到什么,赶紧抬头小心的瞄了老夫人一眼。
果然,老夫人脸色变青了。
沐大太太是真羡慕大夫人,可听在老夫人耳朵里,是一根刺。
伯府和沐尚书府是二十多年前分的家。
伯府是大房,沐尚书府是三房。
当年,为了继承安定侯府家业,大房和三房可是斗的不可开交。
大房是嫡出,三房是继室嫡出。
为了侯府爵位不被抢去,老夫人可是吃了不少的苦头。
所幸,太老爷过世,老太爷承了爵,然后分了家。
但是,分家之后,三老太爷的仕途是蒸蒸日上,如今已经官拜礼部尚书,三房大老爷也是从三品的官。
三老太爷身子健朗,可老太爷都病逝五六年了,就连二房的二老太爷都还活着。
每次三老夫人来,都要提一下三老太爷,老夫人心里郁的慌。
更重要的是,伯府子嗣凋零啊。

第五章 痛脚

老太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嫡出,两个庶出。
一个不到十岁夭折了,一个庶出的带着去战场,被敌人一箭射死。
就留了伯爷这么一个,老太爷戎马半生,要带伯爷去战场,老夫人死都不愿意,因此和老太爷离了心。
老太爷在战场流血流汗,落了一身的病根,所以早早的就去了。
老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三年前也过世了。
三房呢,三老太爷生了四子三女,现在还有三子二女活着。
这三子给尚书府添了九个孙子。
四个嫡孙,五个庶孙,孙女要少的多,才三个。
尤其是嫡长孙,半年前娶了媳妇,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再看伯府,伯爷生的其实也不少,有九个呢。
只是六个是女儿,儿子只有三个,最大的今年才九岁,还是庶出。
不论是仕途,还是在子嗣上,伯府都落了三房一大截。
如何叫老夫人不憋闷?
尤其是三老夫人,没少借着训晚辈来教训她:这人啊,得往后看啊,一时得意,不代表永远得意,蒙祖宗荫,大树底下好乘凉,始终比不得自己有本事好,万事还得靠自己才成,哪有指着祖宗活的?
老夫人不愿意被三房压了一头,三房每添一个孙子,她就往伯爷屋里塞两个人。
塞一回,大夫人忍了。
塞两回三回,大夫人就忍无可忍了,婆媳离心。
还有仕途,侯府有爵位,说出去好听。
可尚书府有实权啊,风光。
在子嗣上,老夫人已经输了,她一心指望伯爷给她挣个国公的位置回来,谁想到伯爷连侯府的爵位都没保住,贬成了伯府。
一个朝阳如火,一个日渐西山。
老夫人能忍的了才怪了。
沐大太太也知道自己无意中踩了老夫人的痛脚,这一回,她可真是无心的。
不过说了也就说了,人家要往歪了想她,她越解释越乱。
索性把话说到底了,“把清娘陪嫁赔给我,我是不会接受的。”
本来沐清柔犯了错,她没法拿她怎么样,心底正窝火呢。
大夫人还想借她的手拿捏清韵,想的倒美。
将来清韵出嫁,陪嫁没有清凌多,京都那些瞧热闹的人会不八卦,以她对伯府大夫人的了解,到时候她随口一推,陪嫁少的错,就落她身上了。
她傻了,才会任她摆布。
沐大太太态度坚决,让清韵恨不能为之拍手叫好。
大夫人和老夫人就气的咬牙了。
协商了半天,最后老夫人拿了五千两让沐大太太带回去,余下的一万五千两,回头凑齐了再给她送去。
沐大太太拿着五千两就走了,她倒是放心,伯府不会赖账。
等她一走,一屋子人的眼光就落到清韵身上了。
清韵心中叫苦。
本来大家不在意她,她跪在地上,还能偷着动一动,让自己舒坦些,这会儿动都不敢动了。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大夫人说话了,“错是清韵犯的,公中可不会替她担着,尚书府不接受陪嫁,就变卖成银子吧。”
语气坚决,不容人质疑。
老夫人看了大夫人两眼,语气严厉道,“你把清娘的陪嫁卖了给她,和直接给她有区别吗,尚书府就是不想担逼侄女卖陪嫁的名声!”
可不管怎么说,大夫人就是不松口。
安定伯府就一个嫡子,大夫人所出的三少爷,今年六岁。
往后公中的不都是她儿子的,两万两,撇去庶子分走的,她儿子怎么也能得一万四五千两,她能松口,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她摸着云袖上绣着的祥云道,“这也好办,先从公中拿钱补上,随后再卖了陪嫁充公。”
大夫人自以为出了个好主意,可在老夫人看来,根本就是换汤不换药。
说来说去,这钱不还是清韵自己赔的。
她以为这样一绕,就成公中赔的了?
她要认公中赔了,指不定尚书府那边又要笑话伯府穷的要贪墨媳妇陪嫁了。
看着大夫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样子,老夫人心中不愠。
有些事她不明说,不代表她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还真以为伯府可以任由她只手遮天,为所欲为了。
看着清韵跪在地上,形容消瘦,神情低眉顺眼,再想着尚书府三位姑娘那神采飞扬,自信十足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家嫡孙女上不得台面,不由心中对清韵的厌恶又深了三分。
身为嫡女,却没有半分嫡女该有的样子,除了容貌承袭了江氏,还有什么像她的?!
难道伯府真就没有一点比得上尚书府的地方了?
老夫人抬了手,烦躁的声音中带了三分严厉,“先出去等着。”
清韵愣了一下,赶紧爬起来。
只是跪久了,膝盖酸的厉害,一时没稳住,又摔了下去。
丫鬟秋荷赶紧扶她一把,清韵朝她感激一笑。
清韵出去后,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孙妈妈,赶紧摆手,让其他人也一并退出去。
大夫人瞧了就有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老夫人要单独和她说什么。
饶了屏风出去,站在回廊上。
清韵眺目远望,看着天边一抹闲云走神。
她虽然消瘦,但肤如凝脂,朱唇榴齿,的砾灿练,天生丽质,若是精养细琢,不知会是何等绝色。
春晖院伺候的下人,频频看着她,甚至窃窃私语。
丫鬟们都觉得清韵有些不对劲,以前三姑娘可不会看天,她都是看地的,恨不得缩地洞里去才好,而且背脊没有这么挺直,就连脸上的神情,以前是怯懦,小心翼翼,现在则是淡漠。
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生无可恋,别是想过世了的太太,有些想随太太一起去了的冲动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越想越觉得她们猜测是对的,三姑娘可能想不开了。
想想大姑娘,嫁给定国公府中风偏瘫的大少爷,整日面对这个瘫痪在床的夫君,有什么乐趣可言,与其活着受罪,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呢。
大姑娘已经够惨的了,三姑娘比她还惨,好歹大姑娘还有一笔不菲的陪嫁,三姑娘这会儿连陪嫁都保不住了。
感觉到有好些目光加在她身上,清韵扫了四下一眼,见一群丫鬟同情的看着她,清韵心底有些酸楚,真是比不个丫鬟啊。
她回头望去,看着紧闭的屋门,恨不得长一双顺风耳,听听老夫人和大夫人在商议什么。
半晌之后,门吱嘎一声打开。
是孙妈妈开的门,她是老夫人的心腹妈妈,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几十年,是最得老夫人信任的,所以其他人都退了出来,她能留下。
见她出来,清韵赶紧走了过去,嘴张了张,想问话。
谁想一开口,还未说话,喉咙便先痒了,又咳了起来。
孙妈妈见了便皱眉,眸底流露三分同情,怎么喉咙伤成这样了,正要说话呢,就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孙妈妈赶紧把路让开。
清韵捂着嘴,见大夫人一脸怒气的出来,随便瞥了她一眼,那凌厉而冰凉的眼神,清韵一对上,就觉得身子凉了半截。
清韵也有些生气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从始至终都没说什么话,更别说惹人生气了,你们斗你们的,就是打起来,我也不会说半句,便是连凑热闹,我也不想,只求你们有什么事别算在我头上行么?!
大夫人沉着脸,迈步下台阶,脚步一下重一下轻,气的有些厉害。
清韵目送她走。
倏然,她眼神一凝。
只见院门口,一粗使婆子押着个鹅黄色裙裳的丫鬟进来。
那丫鬟容貌清秀,手里还拎着几个药包,见了她,老远就喊,“姑娘,救奴婢啊。”

第六章 告状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丫鬟喜鹊。
之前沐清凌回府探望她,给她留了一瓶子药,还没送到她手里来,沐清柔几个就来了,有说有笑的,“不小心”把她的药给打碎了。
她们赔罪很麻溜,叫人有气,也不好发火了,沐清凌只好道,“没事,赶明儿我再让丫鬟送一瓶子来。”
可是沐清凌回国公府都两天了,药也没送来。
流莺和喜鹊都觉得不对劲,大姑娘素来说话算话,说到做到,她对清韵这个妹妹比对她自己还上心,不可能忘记的。
清韵虽然才穿来,但是她能感觉到沐清凌对她的关心,情真意切,就担心她出事,让喜鹊去定国公府瞧瞧。
当然了,还有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给她买药。
现在药是买回来了,怎么就不小心被人逮住了呢?
喜鹊喊救命时,脚步顿了一下,婆子嫌她走慢了一步,伸手一推。
彼时,喜鹊正下台阶呢,被婆子一推,直接摔地上去了。
手里的药包往前一丢,正好砸大夫人脚腕上了。
药包不重,砸腿上也疼不到哪里去。
但是大夫人一肚子火气啊,正无处发呢,脚一踢,就把药包踹远了。
清韵的心都随着那药包起伏,生怕那药包散了。
那可是她治喉咙的药啊,她受够说不了话的苦了。
那药包摔了几个跟头后,停了。
清韵赶紧过去把药包捡了起来,把灰拍掉。
还好还好,药包捆的结实,一摔一踹,竟然没散开。
流莺扶喜鹊起来,清韵捡了药包,过来帮忙。
喜鹊这一摔可惨了,手在地面上滑过,抹掉了一层皮,疼的她眼眶通红,眼泪划过脸颊。
清韵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当然不是气喜鹊了,是气那婆子,走慢一步怎么了,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大夫人站在那里,丫鬟赶紧问她可被砸疼了,又怒视喜鹊,问婆子道,“出什么事了?”
婆子一脸献殷勤,指着喜鹊道,“这丫鬟偷溜出府,去了定国公府找大姑奶奶告状。”
清韵心咯噔一下跳着,抬眸,就见大夫人嘴角划过一抹冷笑。
方才还急着走,这会儿倒是转了身,又回正屋了。
清韵咬了牙,她没想到喜鹊会被逮到,未经允许,贸然出府,是犯了家规的啊。
清韵扶着喜鹊,忍着喉咙不适,在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喜鹊眼眶通红,轻点了下头。
那婆子正要催呢,就听清韵咳的厉害,便什么话也没说了。
迈步进屋,清韵又见到了梅兰竹菊屏风,她深呼一口气,正要进去呢。
哐当一声传来。
老夫人气的将手边的茶盏摔了,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几瓣。
清香四溢的茶水把大红地毯染成暗红色。
大夫人瞧见了,嘴角溢出一抹笑,觉得不够,还火上浇油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咱们府里的丫鬟,倒是胆子大的厉害,居然把府里的丑事闹到定国公府去了。”
清韵站在一旁,看着喜鹊,朝她轻点了下头。
喜鹊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夫人明鉴,奴婢可没有去大姑奶奶跟前告状,奴婢知道,偷溜出府有罪,可大姑奶奶前儿来看三姑娘,不小心把随身佩戴的玉佩给落下了,那是大姑奶奶和大姑爷定亲的玉佩,老夫人您交给大姑奶奶时,叮嘱她要仔细收好了。”
“三姑娘怕大姑奶奶丢了玉佩心急,这才豁出去让奴婢去定国公府一趟,大姑奶奶见三姑娘还没两天,奴婢能去告什么状,就连奴婢去送东西,都在外面等了半天,等大姑爷睡着了,大姑奶奶才见的奴婢,大姑奶奶问三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奴婢怕她担心,说老夫人您给三姑娘找了大夫,三姑娘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喜鹊说着,大夫人眼睛眯了起来,倒是没察觉,三姑娘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嘴皮麻溜的丫鬟。
喜鹊认错态度极好,非但没告状,还在沐清凌跟前说老夫人的好话,老夫人脸色好了许多。
那押着喜鹊来的婆子,一见老夫人气消了三分,忙道,“老夫人别信她胡说,奴婢出府采办,碰到沐尚书府管事妈妈,定国公府知道大堂姑娘伤了下巴,派人过来询问,管事妈妈亲自去定国公府一趟,她说喜鹊跟大姑奶奶告状,说三姑娘伤了喉咙说不出来话,找了大夫人找大夫,大夫人明着答应,其实根本没找,还说老夫人你对三姑娘也不闻不问!”
听婆子这么说,喜鹊当时就有些心虚。
她确实嘴快,在大姑奶奶面前说了,但是屋子里没别人啊,她说话也小声。
清韵轻咳了两声。
喜鹊回过神来,当即站了起来,拽了婆子衣裳道,“你是什么居心,存心的污蔑我,你不知道尚书府喜欢挑拨我伯府,看我们伯府的笑话吗,现在大堂姑娘也要嫁进定国公府了,还和大姑奶奶成了妯娌。”
“尚书府管事妈妈能在定国公府前说伯府的好话?三姑娘和大姑奶奶是嫡亲的姐妹,她轻贱三姑娘,就是在轻贱大姑奶奶,还没嫁过去,就想着压过大姑奶奶一头,她说的话,你也信!”
“而且,尚书府管事妈妈去定国公府根本就不是说大堂姑娘的伤,而是跟定国公府说一声,大堂姑娘的陪嫁再添两万两,定国公府上下可高兴了!”
喜鹊越说,越觉得委屈。
人家说伯府的坏话,她们不骂她,反倒责怪她,哪有这样的道理。
老夫人这回气更大了。
喜鹊在定国公府的时候,沐大太太还没来伯府要赔偿呢,敢情她是晾准了伯府会给银子,全给沐千染做陪嫁呢,伯府给她们母女做了嫁衣裳!
大夫人有些咬牙,狠狠的剜了那婆子一眼。
婆子脖子一缩,头低低的,她押着喜鹊来是想邀功的,她知道大夫人心里有气,送个丫鬟来给她出气的,现在大夫人非但没出气,反倒气更大了。
婆子看着清韵手里拎着的药,忙伸手指了道,“还说你没告状,那你带回来的药又是怎么一回事?!”
见婆子这么说,喜鹊心上一喜,嘴里却是哼道,“你以为那药是给三姑娘治喉咙的啊,真是可笑了,东西都不能随便乱吃,何况是药了,没有大夫帮着把脉,谁敢胡乱给三姑娘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