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没有说什么,用小指甲挑了根金色丝线,又拿了根针穿线,拿了绣棚子绣起来。
秋菊端了个铜炉兽雕小炭炉摆到小几上,以防安容不小心碰触到,用山水灯笼罩着,暖气洋溢。
“天冷绣针线,手容易僵硬,姑娘要绣什么,奴婢帮您便是,”秋菊道。
安容又走了两针线,才道,“给大夫人的寿礼,自然要我亲手绣了,可惜只有一个月了,只能绣小一些。”
给舅舅的寿礼是海棠帮着绣的,给大夫人的是自己忍着冻亲手绣的,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第二十一章 心意
更新时间2014-12-4 9:12:11 字数:2309
秋菊见安容绣的细致认真,眸光闪了一闪,嘴角轻动,却没有说一个字,而是去端了绣篓子来,就坐在小杌子上,绣些帕子荷包。
安容虽然在绣针线,却也将秋菊的神情瞧的清楚,秋菊想说的是她绣的再好,大夫人也不稀罕吧?
安容明媚的双眸夹杂着冷笑,越是不稀罕,她越是要送!
上一世为了给苏君泽做衣裳,给孩子做绣鞋,她不知道戳破了多少手指,才把针线活给学好,岂是这一世能比的?
今日午饭吃的晚,所以晚饭特地吩咐厨房晚准备半个时辰,等晚饭送来的时候,府里回廊上早点上了油灯。
安容晚饭用了一半,阮妈妈才回来,在珠帘外,还一个劲的拍自己身上的雪,抱怨雪下的太大。
秋菊过来帮她,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姑娘说这场雪夜里就会停,不会再下了。”
姑娘还能懂天气,阮妈妈不以为意的笑笑,嘴上却道,“不下了是好事,这天寒地冻的,府里的树不知道冻死多少,据说还冻死了不少人呢。”
安容夹鱼的手止住,想起大夫人寿辰后,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不知道砸死了多少人和牛羊牲畜,就连大哥都挨了冰雹,脸都被砸破了。
冰雹太大,把她玲珑阁上的瓦都砸碎了几块,而后一场大雨…
想起那夜的慌乱,安容索然无味。
阮妈妈怀里还抱着个木匣,安容勾了勾唇,她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故作不知的问,“母亲找你有什么急事,一去这么久才回来?”
阮妈妈把木匣搁到桌子上,笑道,“大夫人找奴婢只是问问姑娘的情况,还是怕姑娘摔跤撞了脑袋,又怕大夫人和老太太担心,故意忍着不说,奴婢出了沉香院,出了府一趟,找几个铺子上的掌柜的拿钱,匣子里是两千五百两,够姑娘用一段时间了。”
安容高兴地抱着匣子,瞅着里面一沓百两的银票,高兴的眉飞色舞的,“还是妈妈能干,我昨儿说要银子,你还说没有,今儿就给我拿了钱回来。”
安容欣喜的数着银票,忽然顿了一下道,“不是说今年铺子收益不怎么样吗,怎么一拿就有这么多?”
阮妈妈得了夸赞,心里高兴,想着怀里还要五十两,就更加高兴了,“原是说没有的,这不是姑娘急着要用吗,再急也得先紧着姑娘才是。”
“不会是把铺子应急的银子拿给我了吧?”安容有些咬唇瓣,对阮妈妈的办事十分中意,又担心拿应急的钱让她受了委屈。
应急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万一银钱不够周转,到时候铺子收益变差,那些掌柜的也要挨骂的。
阮妈妈心里有些得意,轻点头,卖乖道,“为了姑娘,奴婢被那些掌柜的数落几句也没什么。”
阮妈妈还以为安容会像往常一样高兴的赏她点东西,可是这一回,安容直接把木匣连着银票直接糊地上去了,吓的阮妈妈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怔怔的看着安容,不但是阮妈妈,还有秋菊几个,都不知她好好的发什么脾气,方才不还好好的吗?
“我就算再糊涂,也知道铺子里有些钱不能动,会伤及根本,拿了这一回,往后还不知道要往里面添多少银子才能把窟窿堵上!”安容厉声数落,“没有钱,我忍一时半会儿又怎么样?!还有以前盈利那么好,怎么两年时间生意就一落千丈了?!”
阮妈妈跪在地下,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她去帮姑娘要钱,竟然还挨骂了?
就听安容吩咐道,“明天叫掌柜的来见我,记得把账册带上!”
秋菊忙给安容倒了杯茶来,“姑娘消消气,姑娘不会看账册,带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啊。”
安容冷哼一声,“不过是看我年纪小,好糊弄罢了,以前叫祖母帮我管理的时候,可曾出过岔子,我不会看账册,可以叫祖母帮我,还有大哥,怎么能被几个奴才给糊弄了!”
秋菊背脊一凉,很不得把舌头给咬了才好,抿着唇瓣,看着海棠小心的把银票捡起来。
海棠拿着银票,那叫一个心疼,姑娘真是大手大脚习惯了,这可是两千五百两银票啊,万一损坏一张,都够她做八年丫鬟的工钱了。
安容把筷子一丢,胡乱的擦拭了下嘴角,就去小榻上,拿了针线篓子,继续绣。
阮妈妈看了半天,还是秋菊说那是安容亲手绣了给大夫人做寿礼,海棠给舅老爷绣寿礼,她才反应过来,她错在了哪里,以前银钱上的事,她很少忤逆四姑娘,她误以为两千两铸造金寿字是给舅老爷的,这才起了阻拦之心,谁想是给大夫人的,是姑娘自己说的不清不楚,她也理解错了。
四姑娘最不耐烦绣的就是针线了,却因为她的阻拦,手里头又没有多少钱可以用,这才起了自己绣寿礼的心,做不喜欢的事,谁都会心里不高兴。
她这是撞四姑娘刀口上去了,阮妈妈忙给安容倒茶端水,“姑娘,奴婢知错了,往后再不做逼迫掌柜的拿钱的事了。”
安容嘴角一抹冷笑一闪而逝,这是认错吗,听着根本就是在指责她做的不对,她辛苦要了钱回来,她该高兴而不是指责她。
安容接了茶,随口问了一句,“阮妈妈,你觉得我是听三姐姐的话铸造金寿字给大夫人祝寿好,还是亲手绣个双面绣屏风祝寿好?”
阮妈妈眸光轻闪,头皮有些蹦的疼,四姑娘怎么问她这么难的问题,一边铺子没钱,她说送铸造金寿,那是不顾及四姑娘,若是说送双面绣屏风,那是得罪大夫人的事,一个双面绣屏风能值多少钱,百两银子足矣。
无论她怎么回答,总会得罪一个,还是她多心了,四姑娘根本不是那意思?
阮妈妈看了看双面绣屏风,道,“姑娘若是觉得绣针线费神,就送金寿字,不管送那个,总是姑娘的一番心意。”
安容喝了茶水,把茶盏放下,拿起绣篓子道,“天冷,整天待在屋子里,绣针线能打发时间,就送绣屏吧,我的针线比不得五妹妹,今年肯定不会抢了她的风头,回头我叫她好好谢谢你。”
安容笑的如盛开的山茶,明媚淡雅,却叫阮妈妈背脊划过一阵阵凉意。
她可是跟大夫人打了包票,会送金寿字的…
碧玉莲花灯燃烧着,烛芯发出哔啵声,照着一室的亮堂。
阮妈妈祈祷安容绣一会儿就失了耐心,可是偏偏她兴致高昂,没有一丝不耐烦的意思,反而越绣越来精神。
阮妈妈催了七八次,安容才不依不舍的睡下了。
第二十二章 打趣
更新时间2014-12-5 9:12:11 字数:2357
一宿安眠。
第二天刚醒,秋菊就端了铜盆进屋,里面盛放着热水,冒着腾腾热气。
冬梅跟在后面,眼圈略青,神情有些沮丧,显然是一宿没睡好。
芍药就活泼的多,脸上挂着灿烂的笑,让安容想起了几年后的喜鹊,机灵活乏,东钦侯府家生子,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是她的丫鬟了。
芍药把窗户推开一些,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她眸底带着崇拜道,“姑娘说的对,这场雪真的是半夜停的,今儿就放晴了。”
安容洗漱,梳妆好,用过早饭,就去了沉香院给大夫人请安。
在珠帘外,就听到婆子禀告道,“大姑娘从大昭寺回来就没有进过滴米,今儿早饭也没有用。”
大夫人把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笑道,“宣平侯府还没人上门呢,就做这样的姿态了,她想嫁给谁,是想进宫做皇妃还是嫁给皇子郡王?!”
“夫人也太抬举大姑娘了,庶出的身份,哪有机会进宫做皇妃,从您肚子里出来的才身份尊贵,”婆子恭敬的笑着,知道大夫人恼怒了沈安芸,狠狠的踩她一脚,又捧了沈安玉。
虽说四姑娘也是嫡出,比五姑娘身份还尊贵些,可大夫人在府里经营了十几年,五姑娘和四姑娘同样有嫡出之名,一般人家娶妻娶的是贤惠和背景,没有娘不疼自己亲生女儿的,虽说大夫人对四姑娘也好,可到底隔了一层肚皮。
大夫人听得心里很高兴,抬眸见到珠帘外安容,笑道,“府里身份最尊贵的是世子爷和四姑娘,她可是太后的心尖肉,又有县主的封号,五姑娘可比不得。”
婆子连连称是,“四姑娘福缘深厚,能救太后一命,连萧国公府表少爷的亲都帮着退了,将来要是看中哪位贵家世子,去求太后赐婚,没有不应的。”
只不过太后身子骨不大好,谁知道撑不撑的到四姑娘有了意中人?要是太后驾鹤西去了,皇上还记得一个小小县主吗?
安容转了身,微微扬起头颅,让眼角的泪珠倒流回去,前世她能嫁给苏君泽,就是求的太后赐婚,她嫁进东钦侯府没一个月,太后便过世了。
太后过世,老太太和大夫人都是诰命夫人,要进宫送太后一程,原本老太太是递了帖子进宫,免了送行。
可是不知道为何,宫里没收,一定要老太太去送,那一天天气本来好好的,却忽然下起了雨,在大雨里一跪两个时辰,老太太回来便病倒了。
本来还算硬朗的身子骨,打那回起就一天不如一天,又因三叔,爹爹,大哥先后出事,老太太再抵不住打击,撒手人寰。
为什么宫里没有收请帖,就连苏君泽都说这不可能,不过是少去一个诰命夫人而已,宫里不会为了已经死了的太后得罪武安侯,他甚至怀疑请帖压根就没有送进宫。
安容的眼睛沉了下去,正好听到身后大夫人唤她,安容换了副笑脸,袅娜的打了帘子进去,福身请安,“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跟以往一样拉着她坐下,嘘寒问暖,而后叹道,“得了空,帮母亲去劝劝你大姐姐,她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安容被夸的脸颊微红,“我一直觉得大姐姐比我听话,她长的又漂亮,才情更是好,便是嫁给宣平侯世子都可以,却要她嫁给五少爷,确实委屈她了,昨儿不过就是一个意外,大家都不是故意的,不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么?”
安容顿了顿道,“我和萧国公府表少爷定过亲都退了,大姐姐不过不想嫁而已…。”
大夫人知道她心肠软,和府里姐妹玩的好,不忍沈安芸受苦,可是她以诚待人,别人未必以诚待她。
“你和她情况不同,萧国公府表少爷性子冷,常年面具示人,容貌受损,你不愿意嫁给他情有可原,再者当初太后只是从中调解,你不愿意嫁,他也不是非娶你不可,这桩婚事才作了罢。”
当初太后把萧国公寻了去,只说安容胆小,萧湛那冷冽的性子,她见了都走不动路,做夫妻有些勉强,安容是她可心疼的,若是不妨碍两府交情,这亲事不妨作罢。
太后都这样说了,萧国公还能说什么,便同意了,太后才把老太太找了去。
安容上辈子怕萧湛,就是因为曾经退过他的亲,对他不满过,他虽然没说过什么,但安容心里犯嘀咕,见了他都是绕道走的。
上辈子安容从没有后悔过,这辈子心里还真有三分悔意,但是一想到他对清颜的疼爱,安容就不后悔了。
大夫人见安容有些走神,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听说那日你摔倒就是因为大姑娘打趣你,说给你定亲吓的,太后能给你退一次亲,却不会一直帮你,你也过了十四岁了,大家闺秀大多及笄就出嫁,我出门做客,倒是有不少夫人想求娶你,老太太好几次叫我留心,我都不敢应,又怕生生耽搁了你,没法跟你爹交代。”
安容脸颊飞霞,心里却在冷笑,阮妈妈忠心于她,会不知道她倾慕苏君泽?
前世爱的那么深,最后除了苦笑得到了什么,她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打算,可是她知道,这不可能。
“羞死人了,母亲就知道打趣我,我去给祖母请安,”安容声音弱如蚊蝇哼。
说完,转身便逃。
她可不能把话随便丢出去,到时候可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大夫人看着安容跑远,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夫人,您也太疼四姑娘了,自古儿女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事事顺着她呢,”王妈妈奉茶过来道。
大夫人轻啜了一口,声音不冷不热道,“我嫁进来就是为了好好照顾他们兄妹,不得让他们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屏风处,安容站在那里并没有走,而是整理裙摆,听到王妈妈和大夫人的话,心中冷笑更甚。
大夫人乃是她娘江氏的庶妹。
江氏生安容时难产过世。
建安伯,也就是安容的外祖父怜惜他们兄妹,有意把族中一个侄女嫁过来做填房。
周姨娘主动提出把女儿嫁过来。
建安伯觉得她们母女重情重义,就应了,还把周姨娘扶正做了建安伯夫人。
舅舅,表哥先后出事,侯爵落到周姨娘所出二老爷头上。
而武安侯府,嫡系就剩下大夫人所出的沈安孝,因年纪小,暂由二老爷继承爵位,等沈安孝长到十六岁,再把爵位还给他!
最后,不论是建安侯府还是武安侯府都是他们一家子的!
有些人活着,就妨碍了别人,该死。
这句话就像是阴霾围堵着安容的心,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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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苛待
更新时间2014-12-6 9:12:12 字数:2447
有些人活着,就妨碍了别人,该死。
这句话就像是阴霾围堵着安容的心,缠紧。
让她险些窒息。
“姑娘?”秋菊见安容的脸色骇然,轻唤了她一声。
安容冰冷的眼神一斜。
眼光如刀,胜过冷冽的寒风。
秋菊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背脊蹿过一阵寒意,恍惚间,又觉得自己看错了,温和待人的四姑娘怎么会有那样的气势呢?
再抬眸时。
安容眼神温和,嘴角的笑容更似春风。
真的看错了。
秋菊晃晃脑袋,低眉顺眼,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松鹤院,正屋。
安容迈步进去,没有跟往常一样见到老太太,眉头眨了两下,问丫鬟,“祖母去哪儿了?”
屋子里擦拭高几的小丫鬟忙道,“昨儿夜里老太太受了些凉,这会儿在里间歇息呢,怕过了病气给姑娘们,这两日不用来请安了。”
安容心微微疼,祖母真的年纪大了,迈步朝里间走去。
里屋,饶过富贵牡丹的屏风,安容就见到老太太倚靠在大迎枕上,孙妈妈在给她喂粥,老太太吃了一口,便摆摆手不吃了。
“老太太再用一些吧,好歹吃半碗,”孙妈妈有些焦急,吩咐红绸道,“快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红绸刚转身,就见到了安容,忙福身行礼,“见过四姑娘。”
老太太正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呢,瞧见安容过来,忙摆摆手,让安容出去。
安容酸涩着鼻子,只有疼爱小辈的祖母才会不要她们侍疾。
老太太见安容眼眶红着,摆着的手就放了下来,心里暖洋洋的,“你这傻孩子,祖母不过是受了些伤寒,又不是什么大病,怎么哭起来了。”
老太太说着,心里也有些酸,到底年纪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不过是嫌炭火烧多了,胸口闷的慌,就开了半扇窗户,还用了屏风挡着,没想到就受了寒。
老太太见安容坐到一旁的绣墩上,这样乖巧的孙女儿,老太太舍不得轰,又怕她病了,回头心疼的还是她。
孙妈妈伺候了老太太几十年,最是了解老太太,便道,“四姑娘是孝顺老太太您呢,见您病了自然心里担心,一会儿大夫来瞧过,伺候您吃了药,四姑娘就会放心回去了。”
安容在一旁连连点头,老太太嗔看了她一眼,“合起伙来要我老婆子吃药呢。”
正说着,红绸就领着柳大夫进来了,柳大夫一身直辍,穿的很单薄,可面色红润,给人的感觉就是他走路过来,有些热了。
安容就羡慕道,“柳大夫的身子骨真好,你可得帮我祖母好好调理身子,最好是跟你一样,大冬日里穿这么淡薄都不怕冷。”
老太太哑然失笑,笑骂了一句,“净胡说,祖母怎么能跟柳大夫比,他可是习武之人,你还要祖母天天蹲马步吗?”
又望着柳大夫道,“她年纪小胡闹,柳大夫莫要放进心里去。”
柳大夫也是个妙人,捋着胡须笑,“四姑娘心念着您,有这样孝顺的孙女儿可是您的福气,要是四姑娘舍得老太太您跟我吃苦头,我还真愿意教您习武强身。”
安容满脸窘红,扭着绣帕道,“就非得习武么,就没有别的法子么?”
说完,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道,“不如我跟柳大夫您学医吧?”
柳大夫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这是怕我藏起医术不给老太太您用呢,要不您这孙女儿就给我做徒儿了?”
老太太有些想抚额,拿安容一点办法没有,“往后我这老婆子都不敢病了。”
安容坐在那里,一脸的忧伤,她是真想学医,可显然没人把她的话当真,全当是笑话听了,她怕再不把医术巩固下,过不多久就全还清颜了。
柳大夫看了安容两眼,眼睛闪了闪,莫非四姑娘真想学医,他想到了在琥珀苑,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许是有了些成就感,心里对医术萌发了好奇,可是这样的好奇撑不了多久,更何况她是武安侯府嫡姑娘,要学的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不是医术。
柳大夫把脉过后道,“先吃两剂汤药,老太太的身子骨弱了些,不妨每日服用一颗养荣丸。”
养荣丸,乃济民堂的镇堂药丸,一两银子一粒,与柳记药铺是对头,安容有些钦佩柳大夫,竟然会推荐对手的药丸,是个医德高尚之人,难怪前世清颜对他是赞不绝口。
不过安容犹豫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又抬眸看了柳大夫两眼,手里的帕子扭捏了两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柳大夫去开药方,安容迈步走了过去,柳大夫打趣安容,“莫非四姑娘手里又有奇方?”
安容脸颊飞红,心道真是个小气的大夫,一点子小事这会儿还记得,不过她挺直了背脊,挑衅的看着他,“柳大夫还真的说对了,我手里头还真的有奇方。”
柳大夫一鄂,摸不准安容是成心的刺激他,还是真有,便把手里的笔递了过去,“四姑娘请开方子。”
安容也不扭捏,接了纸笔就唰唰的写起来,一旁的红袖轻唔了下唇,掩去一丝笑意,四姑娘给六姑娘开的药方子,把柳大夫震住了,四姑娘显然是打趣他的啊,他怎么当真了。
很快,安容就写完了,递给柳大夫,柳大夫看了两眼,眸光凝了起来,倒让一旁的红袖心生雾水了,难道四姑娘真的有奇方?
只听柳大夫颤抖着声音道,“真是奇方,四姑娘你?”
安容很得意,“古语有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我知道两个奇方不足为奇,我就想问问,我祖母的身子可能调理好?”
柳大夫忍住心潮澎湃,柳记药铺和济民堂斗了十几年,一直被他压一筹,要是有这张方子,绝对能让柳记药铺名声大噪。
柳大夫平复了下心情,大笑道,“老朽对四姑娘是甘拜下风了,有此药丸,老太太再活二三十年不是难事。”
“胡说,我祖母是要长命百岁的,”安容怒道。
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心头一震,柳大夫跟她说过,她没几年好活头了,怎么会?
就听柳大夫问,“不知这药方?”
安容既然写给了他,就不藏着掖着了,“我用这方子入股,利润占一半,两成孝敬我祖母,另外三成送给顾家大姑娘,柳大夫可同意?”
柳大夫有一半的利润,他很吃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她竟然一份利润也不要,孝敬给老太太他懂,可是给顾家大姑娘做什么?
“顾家大姑娘,顾清颜?”柳大夫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安容点点头,柳大夫更不解了,“这方子与她有关系?”
安容犹豫了下,现在的清颜还在藏拙,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藏着,可她不能坏了她的事,便笑道,“若不是有她,我也不大可能得到这药方。”
越说柳大夫越糊涂,前几日闲聊时,还听铺子里的大夫说起顾家姑娘,大冬天洗衣服,又身子差,累晕倒了,言语之间对顾家主母这样苛待嫡女唏嘘不已。
第二十四章 账册
更新时间2014-12-7 9:12:11 字数:2380
柳大夫忽然有些明白了,估计是四姑娘起了同情心,可也用不着送这样一份大同情吧,她可知道三成股意味着什么?
安容见他目露疑惑,有些挠额头,扯了个谎言,“书上写了,这方子乃是一位顾姓大夫所开,若是后世有缘人要用,心里务必念着顾家人之好,姓顾的,我就喜欢顾清颜,不给她给谁?”
柳大夫有些无言,四姑娘也太天真了吧,书上写的就信,还把大头让给她,做的好听点是心底仁厚,说的难听点,就是缺心眼,天生合适做大夫啊,病人没钱了,一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自己掏腰包把要钱垫上了。
可正是她信了,这方子才有机会到他手里来,不能不说四姑娘好心有好报。
不过安容傻,柳大夫不可能就这样听任她了,提出把另外五成股平分,安容也没什么意见,那点钱清颜还不会看在眼里,她只求心安而已。
柳大夫拿了方子,又去看了看老太太,老太太激动的问,“柳大夫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柳大夫神色有些凝重,叫老太太把心提了起来,却听柳大夫道,“四姑娘赠我奇方,一心盼望我不要藏着掖着,要是老太太您跟我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再配合雪荣丸,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老太太心一松,笑的格外的慈和,“再有十年活头,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敢奢望长命百岁。”
柳大夫捋着胡须大笑,手里的药方子攥的紧紧的,“明儿我就派人把雪荣丸送到府上,以后每月给您送一盒来。”
老太太眸光轻动,听柳大夫的话和神态,雪荣丸比养荣丸更好,那一粒最少也得一两银子啊,京都多少老太君会日日服用,其中的利润不言而喻,宛容那傻孩子,利润就这样给了她一个老婆子和个外人,老太太无奈的笑笑,向柳大夫道谢。
孙妈妈封了谢仪来,柳大夫拒绝道,“我可是得了四姑娘天大的好处,这谢仪可要不得。”
说完,还行了退礼,才拎着药箱子急急忙赶回去。
孙妈妈看柳大夫那兴奋的模样,忍不住笑道,“虽不知道那雪荣丸是个什么样,单瞧柳大夫这样急切,绝对差不了。”
安容迈步过来,有些脸红道,“祖母是不是也觉得我傻?”
老太太靠在大迎枕上,朝安容招了招手,安容忙坐了过去,老太太拍着她的手道,“傻人有傻福,你屋子里的书不是你娘留下的就是从府外面买回来的,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他们都没有你有福气,做人该厚道,可是也不用厚道成你这样。”
要是方子真好,连柳大夫都占不了五成股,到底是年纪轻,厚道惯了,“祖母不需要什么股,都给你留着,将来给你做陪嫁。”
安容脸颊绯红,“祖母,柳记药铺的股是安容孝敬您的,安容不要。”
像雪荣丸那样的方子,整整有一本,她全记在脑子里,清颜的药铺她有半成股,一年的分红足够她奢靡的活十年之久。
安容说着,瞅了孙妈妈一眼道,“祖母,您把孙妈妈借我用一用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