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脸色霎时间苍白如雪,躲在安容身后,再不敢吭一句,眼神都带着敬畏。
“不知第三卦多少银子?”安容随口问了一句。
瞎眼神算又拍了拍挂牌,下面几个小字:卦不过三。
翻过来,还有两行小字:测前世,问今生,福修来世。
安容紧紧的盯着神算的手,他手下摁着四个字:积德行善。
再然后,瞎眼神算开始打盹了。
轻微的呼噜声中,安容笑了。
等离挂摊远了,沈安姒才抱怨,“别人一卦都只要三个铜板,偏他贵别人千倍,难怪门口罗雀,四妹妹,你以前找她算过卦?”
大昭寺很大,她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即便是秋菊和冬梅也不是次次跟着,所以安容也不怕露馅。
“算过一次。”
沈安姒来了兴致了,要是不灵验的话,任是谁都不会乐意掏百两银子,“快说说,他上一回说什么了?”
“宁可使人亏负我,我总不亏负人,殊不知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安姒一怔。
安容轻提裙摆,淡扫蛾眉,巧笑倩兮,“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最后一句,没有一两年,谁知真假?”
沈安姒讪笑两声,回头瞥了挂摊一眼,眼神晦暗莫名。
春兰丢了三个铜板,把签筒拿过来给跪求的沈安芸,沈安芸先是祈祷了一番,后摇摇晃晃出来一签。
第五二签。
春兰拿去给换了签文回来,沈安玉先沈安芸一步抢了过来,细细读出来。
水中捉月费功夫,费尽功夫却又无。
莫说闲言又乱语,枉劳心力强身枯。
沈安芸的脸色越来越差,沈安玉把签文给她,道,“是支下下签呢。”
身枯乃身孤之意。
不是独守空闺便是丈夫离世,绝不是好签。
沈安芸气的把签文往地上一丢,狠狠的踩了上去,气道,“一点都不灵,上次我来求还是上上签呢!”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上次来就她一个人是上上签,她们都是中签。
芍药也拿了签筒过来,安容本不想掷的,可是芍药塞她手里了,不求便是对菩萨不敬,便摇了一摇。
第九十签。
忽言一信向天飞,琼山宝贝满船归。
若问路途成好事,前头仍有贵人推。
“是支上上签呢,”芍药高兴道。
沈安芙几个也都求了签,唯有安容是上上签,沈安芸是下下签。
是以沈安芸的脸色,越发难看。
沈安姒安慰她道,“这卦全凭运气,下一次说不定又能掷个上上签出来呢。”
沈安芸的脸色才好了不少,不过心里还有些膈应,直到沈安玉说去外面逛会儿,便去梅林赏雪,才展露了笑颜。
外面的街市很热闹,丝毫没有因为下雪天而低迷,小摊子上的东西多廉价,只作偶尔把玩,这样的东西虽然漂亮,但是带出门做客,是堕了侯府名声。
大多买上一堆,把玩几日,就赏赐给身边的丫鬟,也算是物尽其用。
安容喜甜食,尤爱糖葫芦,糖人,每回来,总要一饱口福。
连卖糖人的小贩都认得她了,笑脸迎客,“姑娘身边换了丫头?是不是也赏她一串糖人?”
安容笑着点头,挑了个糖人,又让芍药自己挑一个,把芍药乐的,难怪秋菊和冬梅她们喜欢跟着姑娘出来玩呢,她也喜欢。
大家闺秀在边走路边吃东西是极其不雅观的一件事,安容就算再想,也得忍着,不然回头叫人说漏了嘴,她还得挨罚,一会儿到了梅林,没人了,爱怎么吃怎么吃。
安容从这个小摊逛到那个小摊,要是以前,怎么也会买上一些,但是今天,身上没剩多少银子了。
见有买书籍的摊子,安容迈步走了过去,结果走了两步,安容的脚步就停下了。
只见小摊前,立着一个姑娘,白皙的皮肤欺霜赛雪,柳眉若黛,穿着宝蓝色绣遍地葱绿折枝牡丹小袄,粉蓝色长裙,身量娇小,藕色碧纹束腰更显她腰身盈盈一握,端的是风姿宜人。
她是顾宛颜,顾清颜的庶妹,为人不像她的容貌那样,手段毒辣,笑里藏刀,安容十分不喜。
安容有心想去问问清颜来没来,可是她这会儿和清颜没什么交情,贸贸然去打扰,只会惹人生厌。
她认识清颜还要些日子呢,清颜与她有救命之恩。
只是这一世,她还会元宵节落水吗?
安容四下张望了下,没有见到清颜的身影,有些怅然若失。
“四妹妹,去梅林了,一会儿回来再逛逛,”沈安芙唤道。
安容不死心的又张望了一下,确定没见到清颜,这才随着她们朝梅林走去。
第十八章 梅林
更新时间2014-12-1 9:12:12 字数:2121
大昭寺梅林,梅海凝云,圆圆的花朵儿小巧可爱,笑意盈盈的荡漾在枝头,或艳如朝霞,或白似瑞雪,或碧如绿玉…
俏丽多姿,花枝锦绣。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清香扑鼻而来,直钻进了人的心坎里,幽香绵绵,回味悠远。
梅花之美,玉雪为骨冰为魂。
在寒风傲雪中怒放,花枝摇曳,飒飒作响,风吹落满林的花瓣,纷纷扰扰,分不清是花还是雪。
美的让人心醉。
攀了一枝梅,鹅黄花瓣,嫩娇蕊,置于鼻尖轻嗅,一缕暗香夹着风雪寒意散发开来,透人心脾。
折梅、嗅梅、扫梅雪。
抑制不住挑起的唇角,带着得意和欢喜,扬声咯咯笑了起来。
清脆的笑声宛如银铃在这片冰天雪地随同落梅传遍整个梅海。
“要是能把玲珑苑沉香水榭搬到梅林来就好了,一边下棋,一边品茗,一边欣赏梅林雪,该是何等的惬意啊?”沈安姒向往道。
沈安芸赞同的笑着,“要是侯府有这样一片梅林倒是可以,这里肯定不行,人声嘈杂,再美的意境也俗了。”
沈安玉推着沈安芙笑道,“快往前走走,寻个僻静的地方,咱们弹箜篌吧。”
安容对弹箜篌没什么兴趣,她更喜欢寻梅,带着芍药往深处走去。
踩着深深浅浅的脚印,紫色的身影俏丽妩媚。
“四妹妹怎么走了,她不与我们一起玩了?”沈安芸疑惑的问道。
沈安玉兴致高昂,不愿意被破坏,嘟嚷道,“随她了,脚长在她身上,咱们又拦不住,她走了也好,二姐姐,一会儿你也跳吧,傻傻的看着,多无趣。”
沈安芙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芍药有些不想走,可是她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安容,有些不解道,“为什么不看五姑娘她们弹箜篌跳舞呢?”
安容继续走,“她们都想跳舞,我若在,会担心我破坏,我走了,她们才能尽情的玩。”
芍药当即脸色就带了怒意,“也太过分了,大姑娘的衣服是姑娘送的,箜篌是借的姑娘的,却把姑娘排除在外!”
安容低低笑了一声,“也没那么夸张,天寒地冻的,穿了斗篷跳舞不方便,脱了跳舞又冷,还不如寻个僻静之处吃着糖人,踏雪寻梅。”
芍药想了想,便笑了,“与身子相比,跳舞算什么,还是姑娘聪慧。”
说完,又看了看四周,雪地更安静,走的有些深了,把糖人拿出来,笑的眉眼弯弯的。
这片梅林很大,梅树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棵,来回转悠,把一片雪地全都印上脚印。
再回头看,又觉得太破坏美感了。
安容见有根棍子,就拿在了手里,在地上写起诗来。
寒客夜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写完,又写了一首。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为谁憔悴损芳姿。
夜来清梦好,应是发南枝。
玉瘦檀轻无限恨,南楼羌管休吹。
浓香吹尽有谁知,暖风迟日也,别到杏花肥。
芍药不知道安容写了些什么,只觉得戴了手套太方便了,羡慕的眼睛亮如雪。
丢了木棍,再往前走。
却发现有了脚印,脚印很大,不似女子。
安容本想绕开,却发现雪有些红晕,不是梅花,像是血化开了一般。
安容想到了四个字:积德行善。
罢了,去看看谁这么倒霉吧。
带着芍药追着脚印走,在一棵梅花树下,看到了一个人倒靠在树干下。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芍药怕出事,拦住了安容,可是见到树下的血,又起了怜惜之心。
安容饶过去,男子戴着半张银色面具,一身玄色锦袍,有些残破,后肩被剑划伤,流血不止。
是他!
安容身子一怔。
前世惧怕他,见了都绕道走,这一世,即便他受了伤,闭着眼,安容脚下都生了风。
偏又挪不动步子,按理他不会死的。
肯定会有人来救她,可她重活一世,哪怕改变一点点,也许就会引发一连串的后果。
万一没人来救他了怎么办?
安容咬了咬牙,前世她害死了清颜,欠了他,救他一命当偿还。
安容蹲下要扶他起来,可是他人已经晕了,她根本扶不动,芍药赶紧过来帮忙,又担心,“姑娘,要不还是把他丢在这儿,我们去喊人来救他吧?”
“等人来救他,他血早流干冻死了,前面有温泉,我们送他去那儿,”安容果断道。
芍药见四下无人,一会儿悄悄的走,谁也不知道姑娘碰过外男身子。
身后,血流一地,铺撒在雪里,像绽放的梅花。
温泉离的不远,那一边天气暖和,积雪融化,梅花没有绽放,只树梢上几朵,却更显的孤傲。
把萧湛放在地上,安容扫了两眼,发现附近有些能止血的草药,便撕裂他的锦袍,看到伤口时,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
伤口足有半寸深。
就是有草药也会丢掉半条命,安容握了握手,忽然想到一件事,回头问芍药,“带针线了吗?”
芍药愣了一下,连连点头,把荷包解下,安容拿了针线,咬着牙,帮他把伤口缝起来,却吓的芍药脸色苍白。
姑娘怎么能把人当衣服缝起来呢…
等她回过神来,安容已经是满手的血了,安容缝合的速度很快,前世在清颜的指导下,她给兔子缝过伤口。
清颜肯定想不到,她第一个缝合的人,竟然是她的夫君。
缝完了针线,安容把针丢掉,用温泉水洗了手,去采了草药来,用嘴嚼碎了,给他敷在伤口上,又撕了萧湛的衣服帮着把伤口裹好。
“他会不会死?”芍药担忧的问,毕竟是一条人命。
正常情况不会死,要死估计也是她害的,安容想。
“这里暖和如春天,至少他不会冻死,每天都会有人来打温泉水,肯定会发现他的,”安容想了想道,觉得手上药草味很重,又去洗了洗。
芍药捡起自己的荷包,上面染了血,眉头拢了拢,又丢地上了。
沿着原路返回,走到半道上,竟然看见雪地里有块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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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墨玉
更新时间2014-12-2 9:12:12 字数:2363
墨玉麒麟,雕琢的极其细致,雕工细润,鬼斧神工,玉佩入手,便从手心传来一股极其冰凉圆润的感受。
应该是萧湛的。
安容有些头疼,干嘛要让自己看到,还得给他送回去。
不如…丢地上?
算了,还是以后给清颜好了。
安容大方的揣在了腰间,让芍药目瞪口呆,路不拾遗是美德啊,捡了东西不还非大丈夫也非大家闺秀所为啊!
安容见她神情怪异的看着自己,脸颊红了红,“你给他送回去,我在这里等你?”
芍药看了远方一眼,寂静的有些吓人,猛摇头,“不一定是他的,还错了人多不好。”
安容翻白眼,迈步往回走,七拐八绕的,竟然迷了路,分不清方向了。
等寻到沈安芸她们的时候,首先听到的是抽泣声,“我该怎么办…。”
丫鬟婆子紧紧的围着,叫安容瞧了诧异,走过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安玉嘟着唇瓣看着安容,责怪道,“你跑哪儿玩去,你知不知道方才宣平侯府…。”
沈安芸哭的更大声了,沈安玉忙安慰她,“应该没事的,你别担心啊!”
“怎么会没事,他都抱着大姐姐了!”沈安姒大声道,脸上带着同情之色,但眼睛闪的极亮。
安容有些冷笑,上一世也是,明明正中下怀,如愿以偿,偏做出委屈的姿态,叫她心愧难安,想着她嫁进宣平侯府别受委屈,给她银钱压箱底。
这一次,又故技重施,她看着烦。
安容朝前走了两步,忽然眼睛一沉,箜篌坏了!
芍药上前凑到她耳边嘀咕了两句,安容先是一愣,复而嘴角勾了勾,有些想大笑出声,原来是出了意外啊!
她还以为抱她的是宣平侯世子林致远呢,原来是宣平侯府二少爷林成远,非但是庶出,而且性格有些乖张,虽不十分纨绔,却也去那**酒肆,有一群狐朋狗友。
前世,她没少听沈安芸抱怨,说二叔败家,偏他姨娘受侯爷宠爱,经常偷偷贴补他,侯府要是能早一日分家才好。
原来她们几个抚箜篌,箜篌之声把人吸引了过来,宣平侯世子等人则停下脚步欣赏,宣平侯府五少爷就想看看背影标致的抚箜篌之人是谁,就走了过去。
沈安芸为了美,把她送的大红斗篷披散开,林成远没注意,脚下踩到了。
有人靠近,沈安芸吓的起身,脖子一勒,直接倒了下去,然后就被林成远给抱住了。
前世不过遗失了一方纱巾都出嫁了,这回可是被人抱了满怀,身在注重清白名声,势必打造望族世家的武安侯府,沈安芸不嫁也不行了。
不怪她哭的这般伤心,是该哭,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安容用帕子遮住嘴角,偷偷笑了两下。
芍药离的近,发觉了她的笑意,赶紧替她挡着,这要让人知道姑娘幸灾乐祸,那可有损名声的。
沈安芸哭的伤心,说是肝肠寸断都不为过,安容想世上要是有后悔药,她绝对会买的。
沈安芙提议回府,沈安芸连连摇头,眼眶哭肿了,“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沈安姒用帕子帮她拭泪,“你别担心,今儿这事又不是你的错,都是宣平侯五少爷的错,别人都乖乖的止步,偏他好奇心重。”
沈安芸眼神黯淡,错在他又如何,名声毁了,一想到宣平侯世子说的话,她就心肠打结,恨不得把林成远给撕了好,她不要宣平侯府给交代!
不想回家也不成,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有心情赏梅游玩啊,好言好语的哄着,把沈安芸哄上了马车。
马车内,沈安玉抱着暖炉,眸底笑意不掩,故意咳了两声,把闭着眼睛假寐的安容吵醒,不满道,“大姐姐都出了这事,你怎么还睡的着啊?”
安容神情慵懒,把怀里的暖炉抱紧了些,“睡着了才不会胡思乱想,才不会胡乱担心,这事有祖母和母亲做主呢,她们总会为大姐姐着想的。”
沈安玉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说的对,这事她们拿不了主意,只能看着,不过闲聊两句总可以吧,“宣平侯府与咱们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宣平侯府五少爷是庶出,就是不知道为人怎么样,瞧样子很不牢靠,不过他应该不是故意的。”
安容眉头动了动。
沈安玉是赞同这门亲事的。
她赞同,大夫人就不会反对。
沈安芸嫁定了。
回了侯府,下了马车,几人拥着沈安芸进了府。
芍药跟在安容身后,见四下无人,轻声道,“方才半道上,春兰借着说落了东西在大昭寺,下了马车。”
都到闹市了,才想起落了东西,只要不是姑娘的贴身物什,丢了根本没什么,而且她一路忐忑不安,吓的额头直冒冷汗。
如果猜测的不错的话,春兰应该是逃了。
春兰虽然是大丫鬟,却不是家生子,是打小买进府的,跟在大姑娘身边有五年了,说走就走,叫人寒心。
安容挑了眉头,前世春兰可是跟着沈安芸嫁进宣平侯府的,这回怎么逃了?
她的卖身契捏在沈安芸的手里,她根本走不远,除非就在京都附近的村落里,找个老实庄稼汉嫁了。
侯府的大丫鬟,可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娇贵三分,除非不得已,没人会逃。
沈安芸要杀她?
安容快步上前,追上沈安芸,问道,“大姐姐,春兰没跟着回来呢。”
沈安芸咬紧唇瓣,眸底迸发恨意。
要不是春兰说,“宣平侯…。”
她怎么会误以为是宣平侯世子,急急忙慌的站起来,想起来沈安芸就攒紧了手,修长的指甲嵌进手心。
“那个贱蹄子,连话都不会说,回来我也要活活打死她!”
安容没说话,春兰跟在她身边伺候,绝对了解她,哪怕有一丝活路,她都不会逃。
既是存了心的逃,肯定是惜命的,要是被抓回来,胡言乱语说出她根本就是存心**宣平侯世子,那脸丢的肯定不止现在这么点大。
侯府也不会为了个没放什么大错的丫鬟大张旗鼓的去找,最多只在衙门里报个案底。
大昭寺的事,早有婆子赶回来禀告给大夫人和老太太知晓了,这会儿全在松鹤院。
老太太明事理,知道这不是沈安芸的错,没有责怪她,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可越是这样,沈安芸越是伤心,跪在地上求道,“祖母,我该怎么办?”
老太太也心疼她,可这事也不全是她说了算的,女子清誉重于天,宣平侯府也不会不懂礼数。
“先起来,这事你虽受了委屈,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给抱了,清誉有损,不嫁给他,往后谁还会来府上提亲?”大夫人心肠要硬的多。
“我宁愿做姑子!”沈安芸顶撞道。
第二十章 殷勤
更新时间2014-12-3 9:12:12 字数:2462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顶撞,大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冷笑一声,这事能怨谁,穿的花枝招展的跑大昭寺梅林弹箜篌,不就是为了贤名远播吗,现在出了意外,又要做姑子了。
她乐意成全她!
老太太气的拍桌子,“说什么胡话!宣平侯府五少爷是缺了胳膊还是少了腿,嫁给他还能比做姑子差,要是传了出去,你叫人家宣平侯府如何在京都立足!”
老太太这话说的不错,沈安芸又不是嫡女,可以瞧不上人家庶子,宁愿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他,这不是说他已经差到极点了吗,往后谁还敢把女儿嫁给林成远?
宣平侯就两个儿子,这样轻贱他,肯定会和武安侯府关系闹僵,这不是给侯府找麻烦吗?
结亲不成反结怨。
若是沈安芸出嫁,她容姿才情均不俗,配他庶子绰绰有余,又因林成远失误而受了委屈,宣平侯对侯府有愧,沈安芸嫁进去,日子不会难过,要是将来武安侯府有了困难,宣平侯也会鼎力相助的。
这就是个死结。
宣平侯府不来提亲,那是说沈安芸差到极点,即便有错,也不愿意娶。
武安侯府不允亲事,那是说林成远差到极点,宁愿清誉有损,嫁不出去,也不愿意嫁。
沈安芸两行清泪,哭的是梨花带雨,叫人怜惜。
她哪里真想做姑子,不过是气极了,口不择言罢了。
大夫人当着老太太的面不可能会跟她一般见识,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名声,摆摆手,让丫鬟送她回院子。
“都过了正午了,赶着回来,也没吃午饭,都回去吃饭吧,”老太太摆手道。
回了玲珑苑,喝了两口热茶,热腾腾的午饭就摆了上来,秋菊拽着芍药问梅林里的事。
“我也不知道,我和姑娘踏雪寻梅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早没了宣平侯府五少爷他们的人影,”芍药惋惜道,她还想知道宣平侯府五少爷和大姑娘是不是男才女貌呢。
安容今天走了不少的路,胃口大开,往常只吃半碗米饭的她竟把一碗米饭全吃完了,芍药看着有些想去夺碗。
倒不是怕安容吃多了,毁了身材,而是大姑娘伤心成那样,做姐妹的要表示同情,好歹哀伤半天,不然叫人传出去,不是于名声不利么?
吃完午饭,在屋子里歇了会儿,冬梅回来了,手里拿了张大红的请帖。
“姑娘,弋阳郡主很喜欢手套,感谢你送她梅雪,特地给你下了帖子,三天后去她府上饮酒呢,”冬梅笑着递上请帖。
安容看了眼请帖,让冬梅拿下去收好。
闲来无事,找了本书打发时间,看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正想着去床上眯会儿,丫鬟便进来禀告,“四姑娘,三姑娘来了。”
安容笑着把歪了的身子坐正了,看着沈安姒走进来,笑道,“累了一天,我都乏了,三姐姐还精神着呢。”
沈安姒走到安容身边坐下,接过丫鬟递上来的暖炉,暖手道,“方才我从大姐姐那里过来,大姐姐生气极了,把你送给她的衣裳给剪了,掉了一地的珍珠。”
安容眉头皱了皱,沈安芸这是什么意思,迁怒与她吗?
安容有些不虞,更不虞的是沈安姒来挑拨离间,皱紧的眉头松开,笑道,“衣裳送给她了,她是剪了还是烧了,都随她意,左右也不会再穿到我身上来。”
沈安姒摸着暖炉的手顿了顿,笑道,“还是四妹妹你大方,要是换做我,我可做不到自己送的东西被人这样作践,好歹也是自己的一番心意,衣裳是死东西,能有错?”
安容很温婉的笑着,就是不恼怒,“我看大姐姐跟我一样,喜欢意气用事,回头她还得后悔。”
若是成就一段姻缘的话,那衣裳也算是媒了,是夫妻之间美好的回忆,将来出嫁后,林成远问起那件衣裳,她回答剪了,他心里作何感想?
她这是铁了心不愿意嫁啊!
也难怪,大家闺秀嫁人,自然是嫁富嫁贵嫁嫡。
林成远不富不贵更不是嫡子。
沈安芸的心计她见识过的,看来还有的闹腾。
沈安姒见自己针扎到石头上,直接掉了下来,觉得很无趣。
这人真是大方过了头了,跟她说心计,真是对牛弹琴。
沈安姒坐了会儿,也开始打哈欠了,便带着丫鬟走了。
她走后,冬梅端了糕点过来,担忧道,“听三姑娘话里的意思,大姑娘没准儿是恼姑娘改了主意,送她衣服了。”
安容拿了块枣泥糕吃着,闻言,瞥了冬梅一眼,她到底是谁的丫鬟,还是说如今沈安芸去处已定,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改巴结沈安姒了?
真当她这个主子是死的呢,安容勾唇一笑,“说来要怪还得怪你,我的衣裳我没穿,你就送去给了大姐姐,我不就当她喜欢极了,我成人之美可没错,你去给大姐姐赔个不是吧,也省得她没头没脑的怨我。”
安容说的大方,浑然不在意被记恨的模样,冬梅却心慌了,大姑娘如今正在气头上,她去赔不是,把倒霉过错往自己身上揽,那不是没偷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骚吗?
“还傻愣在这里做什么,去啊,”安容催促道,“你要没脸去那算了,芍药,你去替冬梅赔个不是,就说冬梅没事献殷勤,才有了她的倒霉事,要打要罚,冬梅随她处置,只要熄了心中怒气就好。”
芍药轻怔了下,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冬梅脸色难看的要命,偏安容跟没事人一样,吩咐海棠道,“帮我绣个松鹤延年双面绣屏风,我要给舅舅做寿礼,这些日子你专心绣针线就好,你的活交给半夏做。”
海棠面上一喜,姑娘看中她的针线活呢,把绣寿礼这样的事都交给她,她可得好好的用心绣才行。
半夏暗跺了跺脚,她要做两个人的活,会累垮的,有心抱怨两句,可是安容已经打着哈欠躺床上了,见海棠殷勤的帮着掖住被角,心底暗恼,难怪姑娘会对她另眼相看,原是是得了机会就钻空子!
安容醒来时,天边晚霞绚烂,照耀在雪地上,映出一片霞光。
安容起来洗了把脸,喝了杯热茶,外面又飘起了雪花。
安容坐在小榻上,把玩着各色丝线,随口问道,“阮妈妈呢,怎么没见到她?”
半夏正在往炭炉里加银霜炭,闻言,忙道,“方才姑娘睡着的时候,巧儿把阮妈妈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