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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究竟是何时,当他想要回头牵着她的手一起走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原地等着他了?
时间是魔鬼,它能够吞噬一切的东西,记忆、感情,以及所有的等待和付出。
回来后,他想尽了办法,用尽了一切的手段,接近她,帮助她,只要她想要的,他通通愿意给她,终于让她再次回到他的身边。
没有爱也没有关系,只想着,只要他还爱她,总有一天,她也能再次爱上他。
可是现在才发现,原来不是。
他哪还有什么资格说爱她,这些年,他答应她的事情全都没有做到过,他总是以为,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在一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所以,总是让她失望,害她难过,让她午休无止地等。
他明明比谁都了解她的脆弱,却总是视而不见,假装漠不关心。
如果,如果她有事,他好象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如果她有事,他该怎么办?
李清洋竭力控制自己声音里的哽咽与颤抖,声音沉重而底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是啊,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离开,还是对不起没有在该回来的时候回来,或者是对不起在不该打扰她的时候又走进她的生活?
他对不起她的东西太多,竟然一时都找不到最重要的那环。
究竟是在哪个环节出了错,才会造成今天的局面?
可是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会不会愿意放开她?
不会,不管怎么样,好在,现在,他还陪在她的身边,以后,也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再也不会离开。
萧勰涢转过身,抬头看着天花板,轻轻地说:“你信不信命?很小的时候,有个乞丐经常到我家门口要饭。每次我都给他东西吃,有时候,还特意做好了饭等他来。最后一次,他跟我说,我的命太硬,会克住身边的人,有可能会眼睁睁看着身边一个个人离开。
我以前不信的,可是你看,好象真的是这样,每一个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妈妈,爸爸,易晟,还有…”
李清洋突得打断她,““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那孩子呢?”萧勰涢转过头,看着他说,“如果我和孩子只能活一个,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你!”
他几乎想都没想就立刻回答。
萧勰涢愣在那里,过一会又问:“是因为不是你的孩子吗?”
李清洋沉默片刻,摇头说:“我知道,你一直介意,我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其实老实讲,我并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可是很奇怪,我会希望他好,希望这个孩子能幸福快乐,总觉得我和他之间,似乎有什么牵连。”
他顿了顿,接着往下说:“我没有后悔,我想要给你和孩子一个家,好好爱你们,现在依然是。可是如果这个孩子会威胁你的生命,我不会犹豫,不管他是谁的孩子。我也问过自己,如果这个孩子是我的,我会怎么样?我多希望这个孩子是我的,这样我就可以更不犹豫,除了对你,我不需要再对别人愧疚。
我知道你想要这个孩子,你一定一早就抱着这样的决心,可是你可不可以多考虑考虑我,对想想自己。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吗?我也是你的家人,不是吗?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做选择,但我希望你好好的,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安安稳稳、平平凡凡的生活到老。我要你活着,开心快乐的活着。
你问我信不信命,我不信,曾经我也以为,我们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可是你看,我们还是结了婚,你也不再像以前那么排斥我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所以,事在人为,如果靠近你的人都没有好下场,那就让我靠你靠得最近,看看老天会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下场。但是,在这之前,在你没有看到我的下场之前,我不允许你有事,我不会让你出事。”
他的话条理分明,异常清晰,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他依旧能顺畅得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些眼泪,是感动吗?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可是为什么,她也开始犹豫,开始怕他难过,和担心?
从他们相识以来,每一次,如果要他在她和别人之间做选择,她总是先被遗弃的那个,总是先被忽略的那个。
可是这一次,他选了她,没有半分犹豫。
她该觉得高兴还是觉得难过,因为被放弃的那个,是她的孩子,是他们的孩子。
她更加不敢告诉他,那是他们的孩子,因为他会更没有负担,更不会犹豫,但是他会一个人伤心,一个人舔舐伤口。
他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默默哭泣。
她想要这个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
萧勰涢转过头,眼泪随着眼角流下来。
快天明的时候,窗外,有一颗流星闪过,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她宁愿相信那是真的流星,因为它的璀璨,因为那跟她多年前见到的一样。
她突然很想再许一次心愿,突然很想再相信一次。
这次,她也不会贪心,只许一个愿望,也是她唯一的愿望:希望她的身边再不会有人离开。
模模糊糊又睡去,闭上眼睛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重逢那么久,她好象一直没有问过他,当年他许的那个愿望最后实现了没有。
明天,明天她一定要记得问问他。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赌约没有实现。
她再不会奢求得不到的,她只要她已经有的。
她有了那么多的爱和祝福,或许好好活着,也不是那么难。
第二十五章:留得
萧勰涢拉开病房的窗帘,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让她暂时忘了昨晚那一番沉重的对话。
李清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醒来就没有看到他,不过没有关系,反正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
身后传来阵阵敲门声,破坏了这静谧的气氛,萧勰涢转身,对着门口说道:“请进!”
进来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似乎精心打扮过,穿着也很讲究,但其实她不用打扮,就已经给人一种很独特的感觉。
她走进来,看了看萧勰涢已经隆起来的肚子,然后微笑,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说:“我婆婆说,怀孕的女人喝这个骨头汤最好。你过来尝尝吧!”
如此单刀直入,简洁明朗,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这样特立独行的一个人,萧勰涢已经猜到来的是谁,微微一笑,走过去说:“好啊,谢谢你。”
和陆映亦聊天很愉快,一点都不累人,没过一个小时,萧勰涢已经开始欣赏她这种爽朗的个性。
韩磊进来巡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们相谈甚欢的场面,他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皱眉,拉起一边的陆映亦,在她耳边轻声说:“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陆映亦扬起头,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说:“你不让我来,我偏来。”
萧勰涢不由觉得好笑,但又觉得一股暖流自胸腔流过。这才是寻常夫妻之间该有的吧,温馨自然,就算是吵闹,也是爱的另一种证明。
韩磊觉察到萧勰涢的笑容,对她歉然一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拉起陆映亦,瞪着她说:“别吵着人家休息,跟我去办公室再说。”
他说人家,没说病人,她已经很感激。
而他们离开后,她忽然有些不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安静。
她竟然开始学会了贪心,贪恋。
“说吧!你想怎么样?”韩磊一进办公室就坐下来问道。
陆映亦跟着进来,也没关门,撅嘴回答:“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想来看看她。”
“看谁?萧勰涢还是季荏?”韩磊无奈地说,“你别整天瞎胡闹,这里是医院。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才告诉你的。人家季荏都结婚了,她是因为那个萧勰涢才会回来。她们的关系似乎很不简单。”
陆映亦得理不饶人:“那人家要是没结婚呢?你打算怎么办?”
韩磊到底了解她的脾性,努力控制自己快要升腾起的火焰,刻意挤出谄媚的笑容:“我还能怎么办,我都已经跟你结婚了,这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就算不管你,也得管管他们吧!”
“是谁上有老下有小的啊?”
陆映亦刚想冲过去揍他一顿,就听到一个声音先她一步传了进来,她一转头,就看到季荏拖着个行李箱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
韩磊连忙站起来,对她笑了笑,又问:“这么早,要先去看看她吗?”
“不用了,等会再说。先来问问你大致的情况。”
季荏放下行李,又看向陆映亦,浅笑,“你怎么一点都没变,还这么风风火火的?”
陆映亦也笑:“听说你前阵子终于结婚了,新郎倌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有点事,还没办完,等他来了再补请你们吃饭。”季荏也知道她不是真的介意,这只是他们夫妻之间一种独特的相处方式。
然后,她也不再寒暄,直接对韩磊说:“报告呢?让我先看看。”
韩磊遂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报告递给她。
趁着季荏全神贯注看报告的时候,陆映亦轻轻走到韩磊身边,拍了下他轻声说:“那我先走了,晚上早点回来。”
韩磊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点头道:“知道了。回去快把妆谢了,难看得要死。”
她这点小心思,谁还不知道啊!
“你的意见呢?”季荏放下报告,抬头问他。
韩磊给她倒了杯水,随后回答道:“我的意见你应该很清楚。”
“如果我说,我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呢?”季荏把杯子推到一边,继续问。
“你不能感情用事!”韩磊拿指着报告说:“以你专业的判断不会不知道,这孩子留不得。就算是第一个孩子,我都没把握她能安全产下,何况是第二个。”
季荏疑惑:“你都知道了?”
韩磊点了下头,接着说:“照理说,她的先天性心脏病不是很严重,就算怀孕,她的体质也不应该那么弱。报告显示,她的各项功能似乎都受过极大的损伤,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已经勉强生过一个孩子。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要再生这个孩子,你应该清楚,危险系数有多高,也许两个都保不住。”
季荏低头沉思,他说的全都是事实,她也全都明白,可是,她也同样清楚这个孩子对萧勰涢来说的意义。
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也许也是她最后一个希望。
知道了这一点,她怎么还忍心剥夺这个小生命,也剥夺萧勰涢重生的希望?
“其实还是有办法的,是不是?”季荏抬头,眼中皎洁的泪光,似在求助,“现在孩子已经五个月,要拿出来同样危险,我们再等等,再等两个月,替她做引产,未必没有希望。”
这样的目光,即使是从前,他都从来没在她眼里看到过。
韩磊有些震惊,随后还是理智地说道:“你难道不明白,这样做,手术即使成功,母亲也可能一样醒不过来?而且,两个月,这两个月会发生很多事,她已经开始晕倒,以后频率会越来越高,你能保证,她能安然度过这两个月?”
季荏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韩磊在边上束手无策,只能沉默。
这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听到季荏哽咽的声音响起:“当年我转做妇产科,你固然是一个原因,而另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
韩磊没有说话,季荏原本也没想要他回答,自顾自往下说:“跟你分手,是因为我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能容忍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做你的妻子,而你的家庭也绝对不会允许。我知道,当时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不会走。
其实你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想成全你,你不可能有这么好的机会,不会和你心里住着的那个人在一起。
当时,我很犹豫,我放手,是因为我不相信你足够爱我。你在我身上,或许找到了和映亦共通的地方,但我毕竟不是她,也不能替代她。
离开你之后,我跟着医疗小组去广西支贫。那是个真正的山区,医疗设施很落后,流产率也很高。有一次,我开车去镇上买药,途中冲出来一个即将临盆的妇女,可能受了惊吓,她的羊水已经破了。我没有这方面的一时又找不到医院,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只能在车里用最原始的方法给她接生。
可是那个妈妈很坚强,她咬着自己的手,几次我以为她快要痛得晕死过去的时候,她
依然顽强地支撑着,最后终于在我慌乱完全没有技巧的帮助下,生下了这个孩子,母子平安。
当我抱着那个满身是血的婴儿,听着他嘤嘤啼哭的时候,你能理解我当时的那种心情吗?
勰涢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是我亲眼一步步地看她如何辛苦地走过来的,我从她身上,看到坚持、勇气,以及生命的意义。不管发生了什么,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
我一直在问自己,这世上那么多不能救治的病症,面对死亡,我们常常那样无力,那我究竟为何还要做一个医生?
但是,他们都没有放弃,我们怎么能先放弃?我知道,不是一定救得了,生命的奥秘在于它的不可知,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是无法避免的事实。可是同样的,生命有奇迹,只要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我们每个人就都不应该放弃,是不是?”
那么长的叙述,第一次完全的信任与交托,韩磊瞥过头,不让她看到他眼里的潮湿。
长时间的沉默,他们都在思考,在缓冲,终于,他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缓缓开口:“只要她不放弃,你不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季荏擦干眼泪,也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试图牵起嘴角的一个笑容:“谢谢你,记不记得,那时候我说,希望我和你能共同完成一个手术。今天终于可以,我相信你,也相信自己,更相信这个世界,有奇迹。”
韩磊伸出了另一只手,用力握住了她的,坚定地说:“我们一起努力。”
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他们手心传递,那是爱,和希望。
第二十六章:希望
“我不同意。”
李清洋在听完韩磊和季荏的手术安排后,直接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季荏追上去拉住他:“你这是干嘛,有什么事大家好好商量。”
李清洋甩开她的手,带着嘲弄问道:“商量?你们不是已经和她商量好了吗?既然这样,何必还要来通知我?”
韩磊也站起来打圆场:“你要对我们有信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她们母子平安。”
“我不需要你们的全力,需要的是百分百的保证。只要任何威胁到她的事情,我都赌不起,更输不起。你们不肯说,我只有自己去查,这些天,我拿着她的报告去了那么多地方,可是没有一个肯给我哪怕是50%的希望。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说服了你们,总之我不会同意,更不会把她再交给你们。
李清洋的愤怒显而易见,他只有在气极的时候才会透出他的那种强势,咄咄逼人。
韩磊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季荏轻轻拉住,“让他走吧,自会有人给他希望。”
萧勰涢见到李清洋的时候,他脸上的怒气还没有散去,她尽量扯开脸上的笑容,轻轻地问了一句:“你来啦?”
李清洋一声不吭地过去替她收拾东西,萧勰涢觉察到不对,走上前拉住他问:“你干嘛呀?”
“换上衣服,我们走!”李清洋继续埋头收拾东西,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萧勰涢急了,顺手就去抢他手上的衣服:“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李清洋不说话,也不去管她手里的那件衣服,转过身去拿另一件塞进包里。萧勰涢一下明白他要做什么,伸手就将包里的衣服拿出来扔到床上。
她一件一件地扔,他一件一件地捡起再放回去。
萧勰涢终于失去了耐心:“你到底想怎么样?”
“是我要问你,你想怎么样?”李清洋终于抬头看她,“为了他的孩子,就想要赔上自己的命吗?那么我呢?你有没有一丝一毫考虑过我的感受?”
李清洋心里烦躁,似乎想要竭力发泄什么,用力将手上的那件衣服甩到地上。
萧勰涢怔在那里,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的打算,她的决心,只有一点,他还不知道,她也没打算让他知道。
她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捡起地上的衣服放低了态度说:“我没有说过要赔上自己的命。”
“可是你就是在做。为了这个孩子,你什么都不在乎了,是不是?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可是,你一直都在瞒我。从头到尾,你根本没想过要跟我一起分担,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你的丈夫!萧勰涢,你究竟为什么要嫁给我?”
李清洋觉得自己很悲哀,那是种完全的悲凉,这么久了,他突然觉得无力。
他一心以为他们可以开始新的生活,只要她给他机会,他什么都可以不计较。
他不过就是想给她一个家,不过就是想好好爱她,他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原来可以卑微如此。
他一点点的靠近,快了,怕她接受不了,慢了,怕她会突然离开,这样小心翼翼,生怕她有一丝抗拒。
可是她始终没有对他敞开过心扉,从来没有真正接纳过他,连对他偶尔的笑容都是虚假的。
就算是这样,他都想要守在她的身边,他不介意等待,他曾经让她等了那么久,现在换他等她也是应该。
可是为什么,她却连一个机会都不肯给他?她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是他在乎,比谁都在乎。
他要怎么办?他们该怎么办?
李清洋身上涌出来的悲伤和无望让萧勰涢的双眼潮湿,她不是不懂他的感情,她也想要让他相信,她是真的,愿意重新来过。
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放柔了声音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呢?”
李清洋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快步往前走:“我要你去做手术,把孩子拿掉。”
“不要…”萧勰涢一下警醒,试图挣开他的手,可是他箍得太牢,她根本使不上力。
他从来说到做到,她突然就怕极了,拉着他哀求道:“我不去,我不要去…我求你…你让我生下他…只要你让我生下他,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求你,好不好…”
李清洋生怕弄疼了她,手上的力道减轻,但却还是拖着她往前走:“只要一会,你别怕,我会守着你。我不在乎我们以后有没有孩子,只要你好好的。”
萧勰涢急的眼泪簌簌往下落,她是真的慌了,只知道要拽开他的手,只知道要让他放手,所以,出口的时候才会那样没有顾忌:“李清洋,你没有权利不要这个孩子,他不是你的。”
他不是你的。
李清洋抓着她的手猛然一松,萧勰涢趁机溜开,她瑟瑟地躲到床上,像是受大了很大的惊吓,用被子裹住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李清样看着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某个地方不断地在下落下落,就快要什么都没有了。
原来,她永远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的底限。
她这个样子,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
突然就觉得累了,这段婚姻走到今时今日,他看不出他们之间还有任何的希望。
他一直想要弥补对她的亏欠,一直想要用爱来温暖她,包容她,就算用一辈子的时间也没有关系。
她厌恶他也好,对他冷言冷语也好,甚至完全地漠视都好,只要她还在他身边,只要她还在,那么即使是折磨,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可是她怎么能不爱惜自己,他那么珍爱的东西她却可以这样不在乎,她根本不能想象他在跑了这么多家医院之后的心情,那样的孤立无援,那样的绝望,和无助。
李清洋终于觉得疲惫不堪,他无力地蹲了下来,然后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那是一个男人的低声呜咽,是他压抑了太久的感情,是他终于失去了全部的信心和希望。
她太明白他,他就是爱她,所以不忍心,不忍心逼她。
萧勰涢在他的低声呜咽中渐渐平息下来,她走下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身边。她已经不能再蹲下来,只有伸开双腿,坐到他的面前。
她轻轻地拿起他抱着头的手,慢慢放到她的肚子上,用无比温柔的声音说:“你听听,这是宝宝的心跳。我听他们说,孩子在妈妈肚子里一个月的时候就会有自己的心跳。从我知道自己怀孕开始,就一直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好象他在跟我说话,叫我妈妈,妈妈。
我想生下他,不是因为他是谁的孩子,只因为他是一条生命,一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你,也是我的亲人。
我曾经很爱你,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人,你说过,你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我。我相信你,到现在,我也相信这句话。
我也曾经很恨你,恨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你问我,为什么会嫁给你。我也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你,到底是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我明知道嫁给你会让自己更麻烦,可是我却做了。我想,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从来没有忘记你在我生命里留下的印迹。
不过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你,我,还有肚子里的宝宝,我们谁都不能先抛下谁。
最近,我总感觉自己在慢慢改变,不再执着于过去的人和事,心境也变得越来越平和,我知道是宝宝在帮助我,他让我觉得温暖,觉得美好。
清洋,我想好好生活,我真的想要放下一切好好生活。你让我生下这个孩子,我保证,我和孩子都会好好活下来,从此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做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就当是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大家一个希望,好不好?”
萧勰涢讲得泪流满面,她的眼泪一滴滴滴到李清洋的手背上,灼灼得疼。
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有所感应一般动了一下,他抚摸着她的肚子,真真切切地感受着这个孩子强大的生命力。
似乎是过了很久,但其实并没有那么久,李清洋终于站起来,把她抱起,隐隐的责备与心疼,“地上这么凉,怎么能就这么坐下去呢?”
也许,这个世界真的有希望。
第二十七章:相信
希望这个词,对萧勰涢来说,已经太过遥远而陌生。
好象自她出生的那刻开始,她就不断地陷入希望和失望一个个循环的轮回里,不能解脱,也无法得到救赎。
后来她才知道: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更不会绝望。
所以,很多年前她就告诉自己:希望是她要不起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该有希望。
可是,这一次,她宁愿相信有,因为只要她相信有,她的孩子就会有,她和李清洋之间也会有。
她从来没有那么认真地想要活着,她有了孩子,有了丈夫,她已经有家了,她要他们一家人从此幸福地生活。
这便是她的希望。
萧勰涢的身体意外地越来越好,韩磊每次给她做完检查,都会笑着说:“一切正常。照这种情况,再过一个多月,我们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季荏说:“你看,这个世界毕竟还是希望多一些。”
她笑,她所求不多,不过是个安稳的家而已,哪会有这么难呢?
李清洋大部分的时间都陪在医院里,医院里的相熟的护士跟医生常常过来取笑勰涢:“如果要评模范丈夫和模范爸爸,非你老公莫属。”
她也常跟李清洋说:“要是忙就不要来了,这里这么多医生护士,不会有问题的。”
可他就是固执地每天风雨无阻地奔波,只有见她好好地坐在那里,才会安心。
手术前两个星期,萧勰涢开始吃不下任何东西,有时候睡了就醒不过来,甚至出现过两次短暂的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