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之前有未接来电,来电显示的是“唇珠精”。叶佳楠的手机开的是振动,所以也没注意到有人来电话。
何茉莉正在纳闷这个“唇珠精”是谁的时候,手机又一次振动了起来。
她一看,还是“唇珠精”。
何茉莉十分怀疑这人就是行崇宁,于是干脆将电话接起来:“喂——”
对方听到她的声音,显然比较意外,愣了一秒没说话。
“我找叶佳楠。”对方说。
何茉莉一阵汗颜,还真是他:“行先生吗?我是何茉莉。”
“我是。”
“叶佳楠有点不舒服在医院里,她电话在我这里。”何茉莉说。
“她怎么了?”他嗓子一紧。
“她喝了点酒,然后又吃东西过敏了。”何茉莉急忙解释了一遍。
“哪家医院?我就在A城,刚下飞机。”行崇宁说。
“不是吧!”
待何茉莉交了医药费,又把单据交给护士。回到观察室,发现叶佳楠已经睡着了。
她替叶佳楠掖了掖被子,在门口坐着,没等多久,行崇宁就赶来了。她大致跟行崇宁说了一下情况。
行崇宁默默地听着,末了才说一句:“时间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我。”
待何茉莉走后,行崇宁推开门,看到病床上的叶佳楠。
大概她刚才想要坐着,所以护士将她病床的床头摇高了,还垫了两个枕头。可是此刻她就那样半倚半靠着睡着了。睡着后,身体又不自觉地往下滑,于是整个身体几乎就缩在了下半张床上。
他走进去摇着床尾的把手,将整张床调平了。
然后,他俯下身,叫她:“佳楠。”
大概是酒精的原因,她的呼吸有点沉,眼帘丝毫未动。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将脸贴得更近一些,又唤一声:“佳楠。”
她的脑袋晃了晃,眉毛皱在一起,应该是这样的睡姿让她十分难受,可是又舍不得睁开眼。
“你不要这样歪着头睡,会落枕。”他说。
她的睫毛动了一下,眼睛睁开一点,眼神模模糊糊的并没有聚焦,半开半闭的,像是醒了,又像是还在梦中。
他喜欢她的眼睛。
她有一双很暖的眼睛,他每次被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看的时候,会觉得周遭的风连同自己的心好像都是暖和的。如果他是阿布辛贝神庙里的雕像的话,那她就是太阳节清晨的那一缕日光。
他垂下头用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捏了捏她的耳垂,又说:“我现在抱不动你,你听话。”
她似乎觉得耳朵被他捏得痒,脖子缩了一下,然后肩膀往下一滑闭着眼继续睡,而身体却蜷得更厉害了。
行崇宁见状,无奈极了,只好伸手揽她入怀,忍着右肩的疼痛,将她抱起来重新规范了一下睡觉的姿态,还替她把头摆在了枕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她的脸上和脖子上已经起了大片红色的疹子,他有点庆幸她此刻睡着了,不然还不知道会难受成什么样,说不定又要哭。
可是他转念又想,她好像又不是那样的姑娘。上一次,她手臂脱臼了疼成那样却没掉一滴眼泪。
这时候,小唐来了个电话。
“行先生,需不需要我送点什么东西过去?”小唐问。
“不用了。”
“医院里需要帮忙吗?您要不要用车?”
“暂时不用。你先休息。”
讲完电话,他又去找护士加药,然后又趁闲把自己腕表的时间调了过来。他是从机场直接赶到医院的,时差使得他没有一丁点儿睡意,只是十多个小时的飞行确实让人疲惫。加上他已经像个陀飞轮一样,没日没夜地转了好多天了,不过就是为了早一点回来见她。
48
睡在病床上打着点滴的叶佳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和妹妹去河里游泳,下水的时候水是清凉的,不知道怎么游了两圈之后,水就脏得跟黑泥似的。
她顿时就觉得脸上有些痒。
于是,她就伸手去挠。
却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别动,越挠会越严重。”
她脾气倔,一点也不听话,只想甩开手上的桎梏,继续去挠自己的脸。
可是那只手的主人仍然没放手,似有似无地扣着她。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放弃了。
然后,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看着自己的行崇宁。
叶佳楠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四目相对。
一时间,她都说不出话来,却是行崇宁先开口:“本来是想给你惊喜,你倒好,抢在前头先给了我一个惊吓。”
这一句话好像触碰了叶佳楠的开关,她脸色一变,拉起枕头旁边的外套迅速地遮住头,又缩到被子里,将自己整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瓮声瓮气地说:“你不要看我,我肯定满脸疹子,丑死了。”
以前上中学她过敏的时候,整个脸会肿得像猪头,完全不敢去上学,不然会引人围观。
“知道过敏还吃?你还敢喝酒?”他皱眉。
“我错了还不行吗?”她说。
“醒了就走,反正你的点滴已经输完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了。”
她严实地捂着自己,并不吭声。
“我数三下,你还这样我就自己一个人走了。”行崇宁起身说。
“行崇宁,你没有同情心!”她气结。
“一。”
“二。”
快数三的时候,他顿了一下,叶佳楠急忙掀开罩着头的衣服,再一次坐了起来,又急又恼:“什么一二三,你以为是教育你儿子吗?”
她脸上的疹子因为捂着的热气,愈加猖狂,所以皮肤问题比刚才更严重了一点。
他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她:“你以为我儿子以后敢这样跟我顶嘴?”
“你的家长专制作风真是令人发指。”
叶佳楠怒气冲冲地掀开腿上的被子,坐在床边朝下面瞅了瞅,没有发现自己的鞋。然后她又换到床的另一边,双腿垂在床沿拿脚丫去够自己的那双球鞋。
大概是护士在加液体的时候,不小心给她踢到床底下去了。
正在叶佳楠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干脆穿着袜子踩在地上去捡鞋子的时候,行崇宁已经先于她弯腰将鞋子拾了起来。
他蹲在地上,直接握着她的脚,替她将球鞋穿了进去。
整个过程十分自然,就好像他已做过千百遍一样。
穿好了左脚,又换右脚。
她坐在床沿,看着这样低身蹲在自己眼前的行崇宁,双颊一下子就红了。
听完护士的交代,取了白天要吃的药,两个人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叶佳楠突然就想起上次也是这样的凌晨,也是他陪着她。
行崇宁拦了辆出租车,然后送她回家。
叶佳楠急忙又转头问:“你送了我就走吗?”
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他。
他回看她:“我再待会儿。”
“好啊。”她笑。
凌晨三点的街道会让人觉得冷清又寂寥,可是叶佳楠却觉得十分甜蜜。他回来了,他出现了,他就坐在她的身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叶佳楠问。
“刚才。”他答。
“我今天给你打了很多电话。”
“我知道,我下了飞机正找你,何小姐就说你在医院了。”
“对了,我手机呢?”
“你的手机?”行崇宁不解。
“我的手机、钥匙、钱包全部都在何茉莉那里,她走的时候没给你吗?”
“没有。”
叶佳楠目瞪口呆。
“那我怎么回家?”
“就去我家。”行崇宁淡淡说。
行崇宁一个人单独在市区有一套公寓,楼层不太高,是他常住的地方。他按开密码锁,带叶佳楠进了门。
“密码是圆周率前六位。”他说。
“什么?”
“门锁的密码,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开门进来。”
客厅里放着行崇宁的行李箱,大概是他在医院的时候小唐替他从机场送来的。他将行李箱拉到墙边,又安置她洗漱。
叶佳楠刚进浴室,行崇宁就敲开门,递给她一身干净的衣服。叶佳楠抖开一看,有一条运动裤、一件长袖T恤,不是新的,大概都是他平时穿惯的东西。
“别洗太热,不然会更痒。”他叮嘱。
“知道了。”叶佳楠笑眯眯地冲他乐。
她将水温调低,开着莲蓬头三下两下冲了一遍,然后套上衣服。
行崇宁在阳台上匆匆抽完一支烟也去洗漱,然后他睡沙发,她睡卧室的床。
她进卧室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没有将门关上。
他从厨房出来,拿着一瓶矿泉水走进卧室,拧松了瓶盖,放在她的床头。
她还没睡着,歪着脑袋说:“晚安。”
行崇宁点点头,没有答话,随手将房间门关上。
门缝里可以看见客厅里的亮光,过了一会儿,他也关了灯。
夜,几乎要尽了。
叶佳楠却睡不着。
一来因为她刚才已经扎扎实实地睡过一觉,所以一点困意也没有;二来是因为皮肤又烧又痒,她下意识地想要找手机打游戏分散注意力,又想起来手机在何茉莉那里。
她从床上起身,没有手机便想找本书看看转移注意力,可是光着脚在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甚至连衣帽间都找了,也没发现任何书籍杂志,然后她才恍然想起来,他的家里怎么可能会有书。
她将头发扎起来,又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脖子的皮肤仍然痒,她都不敢让脖子挨着枕头,只好朝下趴着。这是她最讨厌的睡姿,于是更加难受了。
她烦躁地起来喝口水降降温。
然后,她琢磨隔壁书房里会不会有电脑,或者有本说明书也行。
叶佳楠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不敢弄出任何声响。
客厅里还有光亮。
行崇宁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可是电视却开着。电视机里并未传出任何声音,只有光与影在黑暗的空间里闪烁。
这情景却让叶佳楠觉得他并不是看着电视睡着的,而是这就是他睡觉的常态。
他睡着的时候,半张脸都陷到枕头里,嘴唇闭得紧紧的,眉心微微拢着,额前蓬松的头发耷下来,显得五官都柔软极了。
哪里还像第一次和他在山月庄开会时,他倨傲地对他们说:“但是今天,对于给我提出的这些东西,我的态度只有一个字——不。”
那个样子,当时她真想一拳揍在他脸上。
他睡得似乎不怎么安稳,毯子已经掉到地上去了。
她怕弄出动静,所以拖鞋也不敢穿,光着脚走到他的身边,然后拾起毯子轻轻地给他重新搭上,然后又去找电视机的遥控器。
他睡得太浅了。
动作这么轻,还是将他弄醒了。
行崇宁睁开眼睛看了看对面电视机的光,又看了看叶佳楠。此刻的他,睡意蒙眬,再衬着那一脸困意,让叶佳楠觉得他有些呆萌。
“我看见你毯子掉了……”她小声解释。
他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了下旁边的时间:“你上洗手间?”
“我睡不着,想去书房看看可不可以上网。”她老实交代。
“怎么睡不着?”大概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恢复神志,所以他说话的语速也是慢慢的。
“脖子痒得难受。”她说。
四月初的天气,并没有开地暖,夜晚还是会冷的。
借着电视荧屏的光,他看到她赤脚踩在地上,于是掀开毯子,在沙发上挪出一个空位,对她说:“我看看。”
叶佳楠听话地坐到他旁边。
他伸手撩开她脖子上的碎发。
她本以为他真的只是会看一看,然后再说一些她坚持一下,不要挠之类的话,哪会想到他居然垂下头,对着那凹凸不平的皮肤认真地吹了几口气,就像哄三岁的孩子一样。
那从嘴里吹出来的风,凉丝丝的,掠过皮肤的时候特别舒服。
“好点了?”他停下动作,问了一句。
依旧是那种慢悠悠的带着困意的语气。
“嗯。”叶佳楠轻轻答。
风是凉的,吹在她的身上,却将她的一颗心都暖得快化掉了。
他背过手去将沙发靠背的大靠垫拿开,沙发顿时宽敞了很多。然后他拍了拍枕头:“你躺下。”
叶佳楠捧着一颗滚烫的心在他面前,只觉得就算他此刻一口生吞了自己,她恐怕也甘之如饴,于是乖乖照做。
她背对着他,侧躺在他怀里。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吹着后颈那片痒热难熬的皮肤。
“睡吧。”他说。
“行崇宁。”她叫他。
脖子上的微风稍稍一顿,大概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叶佳楠本想问他是不是为了自己才这么早回来的,忽而又想告诉他如果不是签证太麻烦,说不定她已经在去瑞士的路上了。
可是,待念头一转,又什么也不想说,好像什么都不必说,就如他睡在客厅里却故意开着电视睡觉一样,她没有好奇,他也没有刻意解释。
她侧躺在沙发上,背脊和他的胸膛有一点点距离,眼睛看着电视画面,里面正在重播着什么娱乐节目。
身后那一点点的清风滋润着她,十分舒服。
最后,睡意袭来的那一刻,叶佳楠不禁想,难怪古代社会有钱人睡觉的时候都喜欢雇个人在旁边扇风,真是太会享受了。
她的呼吸变得绵长平缓,而行崇宁那一头的睡意却渐渐淡去。
叶佳楠特有的气息萦绕在鼻前,软玉温香在怀,他似乎也有些心猿意马。
行崇宁缓缓起身,却见电视正对着她的眼帘,她有些排斥那些光线,浅浅地皱着眉,还不安地动了一动。
他想抱她进卧室,可是既怕惊扰了她的好眠,又怕距离太远,自己肩伤未愈反而将她摔着了。
于是,他走去将电视关掉。
整个房间转瞬间就沉入黑暗。
他站在暗沉的阴影中,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声,半晌没动。他很想在这屋子里再弄点什么光亮出来,可是又强忍了下来。他想出去抽烟,却发现家里没烟了。
过了一会儿,他重复去确认了一遍门锁和窗户后,又轻轻地躺回狭窄的沙发上,小心地拥她入怀,一睡到天明。
第十二章 何止是喜欢
49
叶佳楠迷迷糊糊地翻了一个身,睁眼就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一颗唇珠。
她嘴角翘起来。
原来他真的回来了,不是她在做梦。
于是,她想吻他。
哪知她刚刚起意,他就醒了。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大巴车上看到他的情景,被压得低低的鸭舌帽,还有这颗唇珠。
“我想亲你。”叶佳楠说出来的时候带着试探。
他眯起眼睛,俊眉微皱:“你以前亲我的时候,有征求过我的意见?”
叶佳楠笑。
笑了两三秒钟之后,她敛去笑颜,然后抬起自己下巴啄了一下他的唇珠。等她想退开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勺,深吻了过来。
唇齿相碰的同时,大门处却传来有人开门锁的声音,沙发上的叶佳楠顿时一个惊吓,猛然将行崇宁推开,结果沙发太窄,她扑通一声就滚到地上。
等她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位四十多岁的阿姨。
阿姨拎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有点进退两难的样子,犹豫后朝叶佳楠点点头:“早。我姓梁,来给小宁做饭。”
叶佳楠羞红了脸颊,回了一个“早”就匆忙逃去卧室。
行崇宁从沙发上起来,淡定地打着招呼:“梁阿姨,这么早。”
梁阿姨关了门,将一大袋食材暂放在鞋柜上,开始换鞋,解释说:“静姐跟我说你回国了,叫我今天一早来给你做点你爱吃的。”
只要行崇宁在国内,她平时也是这个时间来,要么行崇宁已经上班去了,要么还在卧室睡觉,无论怎样,她一个人在外面做事都很轻,从不会打扰到他。独独没有遇见过这样的。
“姑娘姓什么?”梁阿姨又问。
“叶。”行崇宁弯腰简单叠了下毯子。
“小叶姑娘喜欢吃什么?我给她做早餐。”
行崇宁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不得不说:“梁阿姨,您要不今天先休息下?”
他上次做手术,母亲厉娴静是直接飞奔瑞士,如今他提前回来了,母亲却懒得搬动,于是继续在瑞士留一段时间。他实在没想到,母亲居然提前给梁阿姨打电话安排了工作。
梁阿姨倒也不介意,笑嘻嘻地说:“那我把东西先放冰箱。”
她进了厨房一会儿,又说:“我本来买了排骨和山药,静姐说你的伤没痊愈,叫我记得煲汤给你补补。你看……”
“您先放着,我……”行崇宁本来想说等下他自己弄就行了,依她们对他的了解,这句话丝毫不具备说服力,于是改口说,“明天吧。”
“那我明天来。”
“我先给您打电话,您再来吧。”他改口说。
梁阿姨没敢多耽误就离开了。
行崇宁敲开叶佳楠的门。
“阿姨走了?”她小声地问。
“嗯。”
“幸亏不是你妈妈。”
“不管是谁,你都不用躲。”
“你不知道,我听同事说了你妈妈的事情,我真怕她填一张支票扔我脸上,叫我离开你。”叶佳楠无比认真地说。
行崇宁听了忍俊不禁道:“那要不要我跟她说你不要支票,要现钞?”
叶佳楠瞪大眼睛:“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紧张。”
“对了,送你一个东西。”他拉开自己昨天的行李箱,拿出一个纸袋子。
叶佳楠好奇地打开,看到里面黑色的籽,便倒了一些在掌心:“种子?”
“牵牛花的种子。”他说。
“我只看到过花,种子从哪里来的?”她觉得新奇。
“花开过就结籽了,过一段时间,等籽从绿色变成褐色就摘下来,放着晒干以后壳会裂开,里面就是种子。”
“你种的?”她诧异。
“嗯。”
“我以为你第一次送我礼物,会送家传的祖母绿,或者帕拉伊巴碧玺,不然一颗缅甸红宝石也行啊。”
行崇宁一愣,仿佛真的在自省是不是自己确实太随意了。
叶佳楠却扑哧一笑,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摇着手里的牵牛花种子:“可是我更喜欢这个。”
他察觉自己被叶佳楠戏弄,伸手发狠地捏了下她的脸颊,捏得她哇哇直叫。
“我是病人!”她不服气。
“今天周几?”他无厘头地问了一句。
“周二。”她揉着脸颊,恶狠狠地答。
“你们公司可以随意旷工?”他斜睨她。
“我去!”叶佳楠哀号一声,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连忙拿起沙发边的座机打电话向公司请假。
手机在何茉莉那里,幸亏她还记得公司的座机号码,打了总机,又转到刘总监办公室,点头哈腰地解释了一番自己过敏的事情,刘总监很好说话,准了她一天假。
这时,行崇宁的手机也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离梁阿姨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
来电话的是厉娴静。
“妈。”
“昨天航班顺利吧?”
“嗯。”
“今天下雨没有?”厉娴静又问。
“您那边才早上五点,只是想问问这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行崇宁摊牌。
“姑娘姓叶啊?”
“嗯。”
“什么时候认识的?”
“元旦节您见过。”
“有吗?”
“大哥带回来的那个朋友的女儿。”他说。
厉娴静听见后,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有点印象,迟疑了半晌问道:“高中生吧?有十八岁了吗?你对人家有没有做什么?”
行崇宁一脸黑线,草草敷衍了母亲几句,便掐断了电话。
叶佳楠倒是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刷牙洗脸时,发现自己脸上的疹子几乎没有了,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行崇宁陪着叶佳楠去门诊输液。
输完液已经下午了,行崇宁又让医生给看了看。
医生说不用继续输液了,回家继续吃药就好了。
从医院出来,叶佳楠琢磨着何茉莉下课的时间,给她打了个电话。
“你什么时候下班?”叶佳楠问。
“我下班说不定要去徐庆浩那里,你的手机和钱包,早上我放你家里了,钥匙在牛奶箱里。”
“你真是聪明。”叶佳楠佩服。
“我昨天回到家才想起来。可是又联系不上你,早知道就记一个行崇宁的电话号码了。欸,对了,你怎么才给我打电话,身体还好吧?”
“我起晚了,刚才又在输液。”
“起——晚——了?是不是我神助攻了一把?”何茉莉在电话那头坏笑。
叶佳楠正坐在行崇宁的车里,小唐在前排开车,车里只有她发出的声音。听见何茉莉的话,她下意识地将身体挪得离行崇宁远一点,然后含糊地说:“你觉得有可能吗?”
“也对,你一脸疹子,如果都还亲得下去,也蛮重口味的。”
“靠,”叶佳楠道,“何茉莉,友尽!”
行崇宁抬了抬眼眸。
待她和何茉莉说完电话,行崇宁从她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不禁说:“叶佳楠,我想和你谈一谈关于你说话的口头禅问题。”
“我有什么口头禅了?”叶佳楠纳闷。
行崇宁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小唐轻咳了半声。
“噢。”叶佳楠明白他指的是她不按常理出牌,时不时冒出来的粗口,嘿嘿一笑道,“有时候太激动了就忍不住,大不了我以后在你面前用英文代替好了。”
行崇宁觉得自己额角的那根筋被激得猛烈地跳动了一下。
车到了叶佳楠小区门口,小唐去停车,行崇宁陪着她上楼去。
他见她真的从牛奶箱里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开了门。
“你别担心了,我们经常这么干。”
“经常?”行崇宁蹙眉。
“是啊,一个人住老是忘记带钥匙,有时候会干脆放一把备用的钥匙在牛奶箱。”
“要是有歹心的,知道你一个女孩独居,又有这种习惯,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他一边说,一边进了她的家门,把每间屋子和可以藏人的角落都检查了一遍。
叶佳楠静静地看着他做完这些,眼见着他又开始联系人换锁。
“锁是房东的,私下换了会不会不太好?”叶佳楠迟疑道。
“你住进来之前,没有换新锁?”
“锁好好的,我换它干吗?”
听完这话,行崇宁简直一刻都不能忍了。
突然,窗外就下雨了。
行崇宁没有离开,等着人来换锁。
叶佳楠连忙去关窗户,还把之前晾在阳台的衣服赶紧收起来,等她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行崇宁正在看被她随手摆在茶几上的相册。
那相册是她一直带在身边的,从家里带到美国,再到这里。
“介意吗?”行崇宁问。
“不介意啊。但是你肯定分不清我和我妹妹小时候谁是谁。”叶佳楠放下怀里的干衣服,饶有兴趣地将脑袋凑过去,指着一张老照片,“你看是不是很像?”
那是一张在照相馆照的照片,那个年代流行的样式,照片里叶佳楠将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妹妹搂在怀里,妹妹又抱着洋娃娃。
行崇宁的视线在上面停留。
两张稚嫩的脸果真长得有八九分相似。
下一页是一张半身的户外单人照。
“你猜这是妹妹还是我?”叶佳楠问。
照片里的小女孩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怀里有一只小猫咪。小女孩和猫都是圆脸,还一起瞪着镜头,圆眼,圆鼻头,简直就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一样。行崇宁嘴角溢出浅浅笑意,毫不迟疑地说:“这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