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茉莉找到她的时候,她手里拿着那本绘本站在门口。
“买书了?”何茉莉瞅见她手上的东西。
“是啊,封面可爱吧。”她晃了晃手里的画册。
“哟,童心未泯嘛。”何茉莉说。
“永远十四岁的美少女。”叶佳楠将书放回塑料袋里,捧着自己的脸故作陶醉地说。
“臭美的你。”何茉莉无语,“你们家行先生喜欢你什么啊?”
“那还需要问,他肯定是喜欢我长得美啊。”
“我要吐了。”何茉莉说。
从书店出来,两个人去吃午饭。那是一家人气颇旺的港式茶餐厅,叶佳楠这人喜欢吃肉,点了一大份烧鹅饭外加一碗鲜虾云吞。
“能吃是福。”何茉莉哀怨地说。
叶佳楠看着她面前的一堆素,扑哧一笑:“你要辟谷修仙?”
“徐庆浩嫌我胖。”
“得了吧,你还没我重。”说着她又朝自己嘴里塞了块肉。
“我有时候晚上多吃一点,早上起来一称就重了,开始还不在意,后来真是一发不可收拾,徐庆浩还嫌弃我来着。”
“至于嘛,他敢嫌弃你我就揍他。”
“你们家行先生也会有这么一天的。”
“他!”叶佳楠瞪圆眼睛,本想怒喝一声“他敢”,“他”字倒是气势很足,“敢”字还没说出口就已心虚,垂头看了一眼盘里的肉,“他应该……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吧。”
“不肤浅,不肤浅,他只是喜欢你长得美。”何茉莉以牙还牙。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吃完饭,临走时,叶佳楠看了眼座位上自己刚才买的那本绘本,手刚伸过去一半,又缩了回来,最后还是将其留在了座位上,和何茉莉一同离开了。
却不想,他们都进了电梯了,餐厅的服务生却喘着气追上来:“美女,你们的东西忘记拿走了!”
何茉莉转身接过那个塑料袋,一边道谢一边数落叶佳楠的粗心。
叶佳楠冲她做了个鬼脸,笑了笑。
何茉莉直接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叶佳楠不想一个人回家,于是找了家星巴克坐了会儿。
她端了杯咖啡,坐在座位上,看了下表。行崇宁那边还是清晨,她实在不忍心叫醒睡梦中的他。犹豫中,她还是拿起了那本绘本。
她从小就喜欢画画,不然后来也不会去美国学设计。
很简单的一本给孩子看的绘本。
书里讲述了一个孩子失去自己的妈妈之后如何面对这个世界的故事。
上面有一句孩子的话——我拼命记住妈妈身上的味道,可这味道还是想跑。于是我把所有窗户都关起来,不让它逃走。
读到这里,独自坐在星巴克的叶佳楠已经泪流满面。
她早就完全忘记亲生母亲的长相,林曼仪已经完全取代了“妈妈”这个词。可是对于亲生父亲,她还记得一点。她经常都要在自己心中默念一下生父的名字,生父的长相,就怕自己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记。
妹妹不在乎那是因为当时太小了,对生父没有任何印象。
可是,她还记得。
正因为她还记得,所以才放不下,不甘心。
周末的星巴克人来人往,斜对面的一对情侣不禁对叶佳楠频频注目,其中那位女生还盯着叶佳楠看了好久。
她拿起包,去洗手间狠狠地洗了一把脸,又补了一下口红。
叶佳楠平静了一些,站在厕所里就拨了行崇宁的号码。
但是,电话没通。
等她从洗手间磨蹭了半天出来,那对情侣已经离开了,而她剩下的半杯咖啡和那本书还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上。
她坐下去,又重复读了一遍那本书。
这一次,她虽然眼角仍然含着泪,心情却平静多了。
她拿出手机给陆剑打了个电话。
不到一个小时,陆剑来了星巴克。
“给你添麻烦了。”叶佳楠起身说。
“你再这样说就不是朋友了。”陆剑笑。
叶佳楠不好意思地扯出一个笑脸。
“好了,说正事。”陆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本记事本。
“需要这么正式吗?”叶佳楠诧异。
“我先把情况记一下,如果以后有必要,还需要你去局里一趟。”陆剑说。
“哦。”叶佳楠有点窘迫地点点头。
“开始吧,你把你还记得的事情都说一说。”陆剑拔开笔帽。
“我的生父叫谢小勇,具体怎么写,我不太确定,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读书,所以不识字。姓谢的谢,‘小’这个字就不知道了,‘勇’大概是勇敢的勇。当时我六岁,妹妹比我小两岁半。”
“母亲呢?”陆剑问。
“不记得了。她在我们被遗弃前就已经不见了。”
“一点印象也没有?”
“没有。”叶佳楠摇了摇头。
“家里的地址还记得吗?”
“没有家。老家不记得了,记事起就和父亲在A城,好像住的是工棚,只是我当时喜欢画画,我记得附近有个教画画的老伯伯经常教我画画,我还记得工棚附近是个菜市场,门口有一根电线杆。”她平静地回答,“还有,我当时叫谢佳佳,我妹妹好像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二妹。”
“佳佳就是佳楠的那个佳吗?”陆剑一边记,一边问。
“我不知道,只是平时是这样叫我的。”
“走丢的情景还记得吗?”
叶佳楠思绪一顿,在脑子里好好地整理了一番,然后将那天的情景讲述了一遍。
此刻的行崇宁正在日内瓦飞德国杜塞尔多夫的飞机上,忙着赶一个与PYC的会。他之前要回日内瓦,就是要洽谈关于PYC的并购项目。PYC是德国一家闻名百年的制表厂,可惜那厚重刻板的德式腕表风格在市场上日渐萧瑟,早已不复当年的盛况。行崇宁却对他们那条生产线十分感兴趣,一心想要拿下来。
飞机已经停了,等着下飞机。
机舱外很冷。
行崇宁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打开手机。
他还没法抬胳膊,所以穿外衣的时候,需要旁人协助。
方昕已经走到身侧给他帮忙。
袖子穿上去的时候,他细微地皱了皱眉。
“是不是碰到伤口了?”方昕察觉。
“没事。”他说。
打开手机,方昕看了一眼屏幕,提醒说:“有一条叶小姐的来电提醒。”
他“嗯”了一声,自己用单手扣好纽扣,然后开始回叶佳楠的电话。
陆剑仔细地听着,一直没有打断叶佳楠,偶尔把一两个关键点记下来。说到被收养的地方,叶佳楠的电话就响了。
叶佳楠接起来。
“是我。”行崇宁说,“刚才我在搭飞机。”
“这么早。”叶佳楠算了下时差,他那边才九点多,“我还以为你在睡觉。”
“今天要赶着参加一个十一点的会。”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停机坪上,身边的风声简直刺耳。
叶佳楠听见风声,本想叫他好好养伤注意休息,可是想着陆剑在身边等着,也不好多啰唆,只好说自己在忙,简单告别收了线。
她放下手机,对陆剑说:“就这些了,你觉得怎么样?”
陆剑点点头,将笔记又重新整理了一遍,然后才说:“如果只是这些,要找到你父母的希望很渺茫。就拿你父亲谢小勇的名字来说吧,都是大海捞针。”
“嗯。没关系。”她也许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接下来的几天,叶佳楠在公司也忙碌了起来。
由于上次从蒋总饭桌上传出的风言风语,有些本不熟悉的同事开始对叶佳楠频献殷勤,而另一些原本熟悉的同事表面上看着什么事也没有,但是与叶佳楠之间的相处明显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并且,那些鸡毛蒜皮又讨不着好的事情很少有人再找她了。
小肖说:“原本觉得你不过是个新人和你嘻嘻哈哈,还随时可以使唤你加班干活儿,结果却陡然发现你大有来头,当然不好意思起来啦。”小肖和叶佳楠差不多,也是个洒脱的直肠子,跟叶佳楠和好后,两个人基本又恢复了之前的师徒情深。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那是狐假虎威。”叶佳楠头疼。
两个人在公司附近一家窄小的日本拉面馆里吃午餐。
“对了,你和我们厉大老板到底有什么关系?”小肖嚼着面,又用勺子舀了一勺骨汤喝了起来。
“我和大老板没什么关系啊。”
“那就是和行家有关系?”
“必须要说实话吗?”叶佳楠问。
“废话!”
叶佳楠在心中犹豫稍许之后,坦白说:“行崇宁现在是我男朋友。”
“噗——”小肖嘴里的汤一口喷了出来。
46
三月底,有一场腕表业的重头戏,便是日内瓦国际高级钟表展,全球各大钟表品牌都竞相在此期间推出自己的新款。
泊灵表业也不例外。
这一次的表展还敲定了一个与天文有关的主题——A Child of Astronomy。
叶佳楠的公司因为初涉高级制表行业,所以安排了相关人员去瑞士观摩。这种事情自然是轮不到新人的,所以叶佳楠压根儿都没有奢望可以公费与行崇宁见面。
晚上,叶佳楠接到陆剑的电话。
“怎么样?”她问。
“佳楠,我很抱歉。”陆剑说。
叶佳楠怔忡片刻,急忙拿着电话摇头:“你不要这样说。我本来就没抱什么希望,还是怪我自己能提供的线索太少了。”
“方便见个面吗?还是当面和你说一下情况比较好。”陆剑问。
“好。”
两个人约在叶佳楠小区附近的一家安静的西餐厅见面。
陆剑坐下后,拿出上次那本记事本,写下了“谢晓勇”和“谢小勇”两个名字。
“你生父有可能的这两个名字,我们也查了一下,十多年前没有现在这么详细的身份记录,所以仅凭他十多年前在A城当过建筑工人和姓名这两个信息,完全无迹可循。我还做了最坏的打算,查过这两个名字里留有犯罪记录的,符合你生父大致年龄的男性,”他说,“也没有。”
“嗯。”叶佳楠说。
陆剑继续在谢小勇的下方又写了几个名字——谢佳佳、谢家家、谢加加、谢嘉嘉。
陆剑拿笔指着上面的文字:“按照你说的,我们把同音的几个字,外加由这几个字排列组合出来的名字,比对了A城和B城十多年来走失儿童的信息,里面都没有符合你们姐妹俩条件的。”
叶佳楠接过那本本子,看着上面的几个名字。
“所以有可能是时间太久,你当时年纪太小,记忆发生了偏差。”
叶佳楠默然不语。
陆剑迟疑着补充:“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性……”
叶佳楠苦笑:“就是他们并没有报案找过我们,是不是?”
陆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然后服务生端来了之前叶佳楠点的一壶茶。
叶佳楠摆上茶杯,静静地给陆剑斟了一杯。
“对不起,佳楠,我很抱歉。”陆剑看着她说。
“谢谢,谢谢你,陆剑。”叶佳楠说。
“如果你还有什么线索又突然想起来了,还可以跟我说,我们再试试。”
“不用了,谢谢。”叶佳楠重复。
“我一遇见与工作有关的事情,说话就比较直接,你不要介意。其实,也许还有希望。”陆剑说,“你是不是心里有些不好受。要不要我陪你多坐会儿?”
“没关系。”叶佳楠笑了笑,“你要吃点什么?”刚才她先到,直接要了一壶茶,陆剑来了之后,一坐下就开始说正事,都忘记问他要不要点些别的东西。
“我们能力有限,现在有很多寻找走失儿童的志愿者机构,还有媒体,可以让他们帮帮忙,网络媒体也很发达,说不定会有收获。”
叶佳楠急忙摇头:“不需要,我不需要太多的人知道。我妹妹不想这样,而且还会让我妈妈尴尬,她会伤心。还有……”
她顿了一下,却没继续说了。
还有她自己也不想更进一步。
那颗心,已经冷了。
十多年来,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自己是生父遗弃了她们,可是她又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说,不是的,也许她当时真的是不小心和父亲走散了,只是因为怀着对妹妹的愧疚,所以才下意识地觉得是父亲故意的。所以她活得远没有妹妹那么轻松。
也许她也应该完完全全地忘记过去的一切。
叶佳楠的手指抚过那几个名字,最后落在“谢加加”上面,自语一般地轻轻说:“我觉得我有可能是这个‘加加’。”
“那我回去再比对一遍。”
“不用了。”
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段时间,她都在煎熬之中,怕没消息,又怕有消息:怕找不到,又怕找到。就在刚才,在电话里听见陆剑公布结果的时候,她居然觉得心中松了口气。
她确实难过,却不是陆剑想的那样,她难过的是自己竟然会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松了口气。
一个拖了十多年的故事,以这样的结局收场,真是最好不过了。
她告别了陆剑,一个人走回家,用钥匙开门,按亮屋里的灯,打开电视,然后坐在沙发上看了半天电视,却不知道里面演的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振动了起来。
“佳楠。”是行崇宁。
“嗯。”
“你在家?”
“是啊。在看电视。”她答。
“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行崇宁又问。
“你今天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这明明是我的台词。”叶佳楠打电话时对行崇宁自带话题的三个开场白——在干吗?吃饭了吗?吃的什么?
行崇宁顿时莞尔。
其实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拍卖会、新款发布会、采访一个接一个,只是就在刚才,他莫名地就想听听她的声音,才在拍卖会的间歇给她打电话。
叶佳楠问:“表展怎么样?”
行崇宁揉着眉心答:“Cartier的一款天体飞行陀飞轮同心圆大抢风头。”
叶佳楠不服气:“你们这么多专业制表厂还干不过一个卖珠宝的?”
行崇宁忍俊不禁:“你不也是卖珠宝的?”
叶佳楠扬扬得意地说:“对哦,最后还是把你拿下了。”
他挑起眉梢:“你的自信心越来越膨胀。”
叶佳楠狗腿地解释:“那还不是因为你越来越出色。”
讲完电话后,叶佳楠又拿起茶几上的那本杂志,翻开有行崇宁的那一页。然后,她垂下脸,用指尖在他的侧影轮廓上轻轻摩挲。
“幸好我有妹妹,有妈妈,”叶佳楠喃喃自语,“还有你。”
她放下书,去厨房打开冰箱,搜了一堆食材出来,又给何茉莉打电话:“快来,我做宵夜给你吃。”
“宵夜是减肥的天敌。”何茉莉说。
“秘制烤翅不吃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何茉莉说。
“那你继续减肥吧。”叶佳楠感叹。
“吃、吃,我要吃。”
何茉莉屁颠屁颠地出门换电梯,再敲开叶佳楠的门,手里还拿着一堆教案。
叶佳楠正在搅黄油,看到她抱着的书和本子:“你在准备考试?”
何茉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备课啊大姐。”
叶佳楠继续去厨房忙活了。
她先预热了烤箱后,然后将曲奇饼放进去,又开始腌制何茉莉喜欢的鸡翅。
何茉莉看到她桌子上新买的食谱书:“你怎么最近钻研起烘焙来了?”
“我在学着做点心。”她在厨房高声回答。
“还吃点心,你真不怕胖?别啊,一胖毁所有!”
“不是我吃,是我以后要养活一个喜欢甜食的男人。”叶佳楠说。
何茉莉哈哈一笑:“懂了,秒懂。”
两个人一边看电视聊天,一边吃,所以何茉莉待到很晚才走。
叶佳楠收拾完厨房的烂摊子,又去整理第二天出差的行李,看到床头柜上那本叫《小伤疤》的红色儿童绘本的时候,她打开抽屉,将它压到了最底下。
接下来的几天,小肖和老刘去了瑞士,叶佳楠被派去参加一个培训。一起培训的都是各个部门入职不到一年的同事,外加开年跳槽来的几个人。大家都是新人,没过多久就打成一片了。和叶佳楠培训住在一个房间的女孩叫邓桔,为人十分斯文。
叶佳楠觉得她的名字特别可爱,干脆叫她小橘子。
他们一般上午上课培训,下午去产业园区的车间,偶尔还要去门店观摩。
虽然是培训,却比平时忙碌很多,加上吃睡都和同事在一起,她不太方便跟行崇宁打电话。
而行崇宁似乎也更加忙碌了。
叶佳楠很想问他,身体有没有康复,可不可以进行横跨整个欧亚大陆的长途飞行,泊灵表业关于PYC的项目结束了没有,表展的发布会怎么样,是不是等这一切都妥当了他就可以回来了。
但是,她忍住了。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自己,害怕自己把一切都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以前生母抛弃她们的时候,她觉得我有爸爸就好了,然后想尽办法变得乖巧懂事来讨爸爸欢心。哪知最终,爸爸也抛弃了她们。
行崇宁的电话也越来越少。
大概他是真的忙不过来吧,叶佳楠对自己说。
47
到了周末,培训那边也给叶佳楠他们放一天假,她闲着在家无聊,再加上心里头难受,就约了晚上和何茉莉去看电影。
刚到电影院的门口,何茉莉的一个学生家长突然来了个电话,说孩子在家有点反常,所以想和何茉莉交流下。
电影开场的时间越来越近,何茉莉却依然在和家长聊着。
何茉莉将话筒捂着,对叶佳楠说:“你先进去吧,我随后就到。”
叶佳楠说:“没事,我等你。”
等何茉莉讲完电话,两个人检票入场的时候,已经在放电影的映前广告了。
何茉莉拿着票领着叶佳楠找座位,走到座位跟前,却发现被人占了。
何茉莉说:“麻烦你挪一下,这个位置是我们的。”
票是何茉莉在网上提前买的,位置正好是影厅的中间。
对方是个年轻的姑娘,看电影还带了一个跟行李袋似的大包,她看了一眼何茉莉,有些不乐意地嘀咕着把包拿起来,让旁边男伴搁在膝盖上,然后就没下一步动作了。
于是何茉莉又说:“不好意思,你现在坐的这个座位也是我们的。”
那姑娘闻言往左右看了看,发现周围都坐满了,只有几个角落才有空位置,于是她指着墙边,烦躁地翻了个白眼说:“你们坐那边不行吗?马上开演了,换来换去烦不烦,这座位又不是你买的。”
何茉莉顿时就傻眼了。
叶佳楠在旁边看着别人这样嚣张跋扈地对何茉莉,肚子里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涌,拿过何茉莉的票根放到那女的眼前说:“欸,你还别说,这位置就是我买了的。你让开!”
那女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蹦起来:“谁叫你们不早点来,你这人有没有素质,连个请都不会说吗?”她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比叶佳楠矮了大半个头,气势上就差了一截,于是一边跳脚,一边拿手指高高地指着叶佳楠。
猩红的指甲几乎都要戳到叶佳楠的脸。
叶佳楠冷笑一下:“我还真就让你见见什么叫作没素质。”
何茉莉夹在两个人中间,一看叶佳楠的表情就知道她的脾气要开始发作了。果然,下一刻已经见叶佳楠抬起手,一把揪住对方戳出来的那根手指头,然后就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何茉莉飞速地拦下叶佳楠,将她们隔开。
后来,影厅的工作人员来了,将双方隔开,又让他们按自己票面的位置坐好。这才消停下来。
何茉莉坐在自己来之不易的那个座位上,小声对叶佳楠说:“你今天心情不好?”
“我是心情不好。但是就算我心情好,遇见这样的人我不怼回去,还不被她活活气死。”
“你还跟以前读书的时候一个脾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冲动的时候,一般什么也不想,先把她揍趴下再说。”
“真要打起来怎么办?她身边还有个男的。”
“大不了你对付那女的,男的归我。”叶佳楠说。
何茉莉扑哧一下,乐了。
影厅的灯暗下来,电影马上就要开始了。
何茉莉突然有点好奇,又小声问:“你当初是不是就是这样跟你们家行崇宁打架的?”
“我……”叶佳楠觉得没脸解释,只好敷衍说,“你能不能认真看电影?”
那晚,她还没来得及动手,他就把她给按倒了。他那一下,下手真的很重,以至于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看见他都有些犯怵。那是她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男人和女人在力量和速度上会有那么大的差距。
如今想来,黑暗之中有陌生人入侵了他的领地,他当时可能也在害怕吧。
电影看到中途,叶佳楠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既然他没工夫回来,那她就去看他。
叶佳楠是个行动派,回到家就盘算了一下自己存款的余额,发现买两张往返机票还是够的,之后立马就打开电脑搜了搜飞瑞士的航班和签证要求,开始着手准备签证。
第二天叶佳楠在公司集合,集体搭车去培训基地,这是培训的最后一天,前几天已经安排好,等结束完今天的课程,晚上大家聚个餐,明天就分赴各自的岗位。
叶佳楠心情也十分好,上课时跟坐在旁边的邓桔研究了一下公司的请假制度。
中午,她越想越兴奋,马上就给行崇宁打电话。
电话却是关机,打了两次都是关机。
她的心情霎时就低落下去,好像满腔赤诚被人泼了一瓢凉水。
下午她又打一次,仍然关机。
等到晚饭前,她试着第一次给他发了条文字消息。
不过,与叶佳楠的心情不同,培训会聚餐活动很圆满。叶佳楠吃饱喝足,还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一盘杧果全给吃了。
饭后,酒精将她的脑子冲得昏昏沉沉,回到家,她踢掉鞋子,直接躺在沙发上。
没过多久,她迷糊着起来去上洗手间,又觉得脸上痒,然后一边走一边挠,走到镜子面前看到自己的一瞬间就清醒了。
镜子中的她整个脖子都是红斑。
“我天!”叶佳楠在心中哀号,然后给何茉莉打电话。
何茉莉在电话里吼:“你赶紧下来,我带你去医院!”
出租车上,何茉莉还在啰唆:“你不是杧果过敏吗?吃吃吃,终于吃出毛病了吧?”
叶佳楠头疼地解释:“我已经好几年没事了,我怎么知道会突然这样。”
何茉莉哪肯放过她,发挥作为一位中学班主任的特长,将她一路数落到急诊医生门口。
刚开始,叶佳楠还可以和她对戗,后来渐渐连话也不说了。
何茉莉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还好吧?”
“没事,我就是有点胸闷。”
叶佳楠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堵住了,呼吸都有点困难,
她们本来坐在急诊室的门口,等着医生给前一个病人开药。何茉莉看着叶佳楠的样子,焦急地冲进去:“大夫,你能不能先替她看看?”
护士和医生闻讯而来,责备道:“这么严重的过敏,你怎么不早说?”
接下来又是输液,又是静脉注射,一顿折腾。
等叶佳楠的情况都稳定下来,护士才让何茉莉去缴费。
何茉莉拿着单子走到收费处,去翻自己的包。
她俩为了来医院方便,只带了一个包,刚才上车前,她就把叶佳楠的手机钱包钥匙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