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下最后三阶,刚要向外面跑去,就被人抓住手臂,“下次不许这么跳,危险。”
费力不讨好(1)
卷尔惊喜地回头,高莫正稳稳地抓牢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卷尔所住的宿舍是栋老式公寓,是当年C大条件最好的宿舍。学校考虑到给女生住,门厅修得不大,方便对出入的人盘查管理。所以所谓的门厅事实上就是楼梯尽头连接大门的一小段走廊。走廊正对着门卫室,在门卫阿姨的严密监控下。所以很少有人在这里逗留,卷尔当然想不到高莫会在这里等她。
高莫稳住了卷尔的身形后就放开手,“才起来?”
“谁说的,我早起来了。”卷尔还嘴硬呢,殊不知她脸颊上的压痕早就出卖了她。
高莫也不说破,“起得那么早,一定吃过了吧。我还想找你吃早饭呢,附近有家粥铺,小菜的味道很好。”
卷尔一听,马上表态,“早料到你来找我,一定会安排我吃好的,所以没吃饭,等着呢。”虽然她酝酿了那么久,可是真到了对着他的时候,又觉得现在这样的相处很自然、很好,仿佛那些看不到他时的心魔,在见到他的这一刹那就全被治愈了。
“走吧。”高莫先走出去,卷尔跟在后面。他们自小就是这样,卷尔在他的身后,她跌倒的时候他偶尔也会过来扶她,但并不会总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紧张和担心。卷尔实在是很会跌倒,在他们老家有一年雪很大,卷尔在不到五天的时间里,摔倒十多次。不论走得多小心,穿什么防滑鞋都没用。那段时间把卷尔摔得有时气得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因为勉强被人拉起来,还是会很快坐倒在地上。后来还是高莫在户外用品商店给她买来登雪山专用的一种辅助工具,可以扣在鞋上,下面是两个铁三角能够抓住地面,踩在雪地上就像是被钉到地面上一样不会摔倒。虽然她穿上了的确不会摔倒,可是会显得特别蠢笨,走路会变得一顿一顿的。卷尔只穿了一次就不肯再穿。高莫很不理解,她为什么宁愿摔跤也不肯再穿,他觉得求助于工具是最明智的选择,比什么都靠得住。他不明白,或者卷尔只是需要在她跌倒时,他伸过来一只手,而不是创造永远屹立不倒的神话。
高莫走得很快,卷尔追了两步就放弃了。她低着头在路上走,看到小石子就踢一下,目标是前面的那个“大石头”。有几个真的打到了高莫的腿上,他不以为意,卷尔经常这样玩,他也习惯了。
卷尔踢了一会儿就放弃了。什么能撼动他呢,所谓的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情况在他那里是根本不存在的。她越走越觉得泄气,或者是之前的憧憬在众人的渲染下太过浪漫美妙了,接触到现实的冷硬,让她的幻想近乎破灭。她在后面磨蹭着,积蓄已久的热情还没爆发,就有渐弱渐冷的趋势。暗恋就是自己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但也只是因着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自行衍生的情绪而已。这种情绪的起落,完全取决于对方。所以对着他,她的情绪就会大起大落,刺激得很。对此,卷尔自己也没有办法。
高莫已经出了学校侧门,走到路口停下来等她。她看到他停下来,马上乐颠颠地追过去,刚刚的心灰意冷转瞬就被她抛到脑后。
高莫伸手拦住还要继续向前冲的陆卷尔,“慢点儿,上了大学,还小孩子一样地乱闯乱撞。”手上的动作显露了他的担心,他依旧像以前一样,自己站在车来方向的一侧,把卷尔挡在身后。过了双黄线,他再把她拉到另一侧。卷尔乐得听他数落,也愿意在路中央被他拎来拎去,她喜欢他关心她时略显唠叨的强势姿态。
费力不讨好(2)
卷尔到了粥铺坐定,还笑眯眯地沉浸在被保护的甜蜜中,高莫叫了她几次,她都没听到。
“陆卷尔!”高莫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也不知道她小小的脑瓜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明明很聪明的孩子,有时就挂着一脸傻笑。
“到!”卷尔突然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口令式的回答冲口而出。
高莫笑笑,敲了一下她的头,“到什么到,吃什么?我去拿。”这里的早餐是十元一位的自助,味道很好,品种丰富,也算是物美价廉。
卷尔趴在桌子上,脸上热热的,“随便吧,我不挑。”
吃过了丰盛的早饭,高莫买了两瓶水,就带卷尔上了公交车。
“我们今天去哪儿?”
“你们下午几点集合?”
“三点。”卷尔看看表,“还有五个小时呢,我们去哪里玩?我昨天看了一下地图,想去的地方我都记下来了。”说着,她开始翻她的口袋,但牛仔裤的四个兜前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记着地名的那张纸。
“可能放在屋里了。”她发现兜里甚至一块钱都没有,昨天整理的、要背出来的那个小包,彻底被她遗忘在角落了。
“那个,高莫,”卷尔心虚地说,“你借我点儿钱吧,我忘记带钱出来了。”她不是要买东西,这个城市又大又陌生,真的走散了,她总不能连打车的钱都没有吧!
“揣你兜里不也是被偷!”高莫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说来也奇怪,钱放在别人身上很少被偷。陆卷尔同学身上揣两角钱,也会被小偷光顾,弄得她如果忘记带月票,就连坐公车的钱都要四处借贷。
卷尔有点儿晕眩地看着公车上人叠着人的盛况,“我们走散了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上下车的。”
“今天时间不多,我带你去书城转转。等军训结束后,时间充裕些了,再去其他地方。”
卷尔一听他的话,顿时就泄气了。她揣着一大堆话要和他说,可是他却要去书城。且不说那里的氛围合不合适,首先在那样的地方说话肯定是要遭人白眼的,什么叫事与愿违,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卷尔蹲了下来,这也是军训练就的基本功之一,另一项是席地而坐。“我不去。”
高莫想拉她起来,总不能让他也蹲下来和她沟通吧。“快起来,你蹲在这里,要被踩到的。”他这么说毫不夸张。这个公车站是中转大站,公车经常要排队进站,候车的人就要前后地找自己要上的车,速度稍慢,车可能就开走了。卷尔蹲在这里,踩到可能未必,但一定会被踢到就是了。
卷尔挣脱他的手,站起来,“走吧。”她不如意,发下脾气就算了,总不好真的给高莫脸色看。他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的想法呢!不知者无罪,又何况是自己单方面的心意,她还能如何,容以后再做计较吧。越挫越勇,才是她的风格嘛。
她尽管想得明白,但是在满架的书面前还是很难调动起自己的积极性,只是把高莫推荐给她的,据说是不能不读的好书通通买回来,当然只能是高莫付钱。
卷尔把书城里送的帆布袋子和自己都扔到床上,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大家看她的脸色,也知道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彼此递个眼色,谁都不问。
罗思绎还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才探下身子看看她说:“怎么,人家走革命路线啊?”
卷尔摇摇头,她觉得她所有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这些书真不是普通的沉,高莫的脸色也不是普通的沉。所以她就只能自己扛回来。两个人的感觉可能惊人的一致,费力不讨好。
费力不讨好(3)
陆卷尔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会被高莫弄得这么脆弱,一点儿也没有百折不挠的架势,反而有点儿一蹶不振。每日军训结束,她对着床头码起的高高的那摞书,连一点儿想看的念头都没有。
由于刚开学,学校的图书证还没办下来,卷尔觉得那么多书是一种负担,可在别人眼中,可是平常得不得了。读惯了书的人,对于文字多少有点儿强迫症,连门把手上塞的小广告都要拿出来细细读过。正因为爱书,才以己度人,不好意思借别人的新书来翻。齐舞就是这样的人,她自己的书都要包上书皮,记上购于哪里,是个人藏书的第多少册;她看书的时候,手边还会放一个笔记本,把喜欢的句子抄录下来,不在书上乱写乱画。
这天中午,齐舞和楚菲萍先吃过饭回到屋里。齐舞拿着水杯站在卷尔的床边喝水,歪着脑袋看卷尔的新书。
楚菲萍凑过去,“好书吗?”
“嗯,”齐舞用手遥遥地指着,“这几本我都在报纸上看到过书评,开学之前,书店还没有卖的呢。”她的家庭条件一般,父亲是转业军人,单位是个军工厂,已经近乎停产,每个月只有几百块的收入。母亲的单位也不景气,早早办了病退,现在靠给一些小企业做账来赚些钱贴补家用。虽然父母已经尽可能地给她提供了最好的学习环境,但家里的情况如何,她清楚得很。她很懂事,与学习关系不大的书很少买,都是到书店里看。想要买哪本书,她都是要去书店反复看上个三四次,太喜欢了,才狠心买下来。像卷尔这样一口气买十来本书,还堆在那里接灰,碰都不碰,她真是不理解。
楚菲萍看了看,“当睡前读物的话,估计够卷尔看到毕业了。卷尔的这位高哥哥,素质教育是要从娃娃抓起啊!”
两个人正说着,卷尔和罗思绎从门外进来了。
“怎么了?”卷尔有点儿好奇,她们两个怎么围在自己的床前。
齐舞有点儿局促,“我看看你的新书。”
卷尔一听她提到那些书,脸顿时拉了下来,“想看哪本?借给你吧。”高莫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书给她,总让她有一种被布置了作业的感觉。不知道从哪本看起,也不知道哪本是他比较偏爱的,更不知道他希望她看了之后得到什么样的收获。她心里越是当回事,就越是难下决心去看。堆在枕边,她不只翻身的时候要撞到头,就是在梦里也常见这些书在里面乱跳一般,让她的头一日甚过一日地疼。
“真的吗?”齐舞也不是太拘谨的人,“我盯上好几天了呢,就是不知道怎么问你借。”
卷尔把书挪出来,“你自己拿吧,别客气。还有谁想看哪本就随便拿,我要看的时候,再问你们要回来。”
齐舞选了本圣·埃克苏佩里的《小王子》,她一直很想看看,为大人写的童话故事是什么样的。“我会包上书皮看的,一定完璧归赵。”
楚菲萍推了齐舞一下,“你这个紧张大师,弄得我这样手笨的人都不敢借书了。”她选了本法布尔的《昆虫记》,冲卷尔晃了晃,“借我的话,使用权就暂时转移到我这里,真有污损的话,不许哭鼻子啊!”她其实早看过这本书,问卷尔借书,只是融洽一下气氛。这个齐舞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儿太客气了,对于自己的和别人的东西分得很清楚。她可能是觉得自己没什么便宜可给别人占吧,所以一点儿也不肯借任何人的光。她吃饭忘记带饭卡,都要自己回宿舍取,别人帮她刷一下她都不肯。当然除去这些关乎利益的具体事例,齐舞是个特别直爽、很好相处的人。
费力不讨好(4)
楚菲萍家里的情况其实也不好。她父母都是知青,在甘肃工作,很大年纪才得了她,就盼着她能在上海落户,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她年纪小小,就寄人篱下。上海,是父母眼里的天堂;在她的心里,却是浸着许多酸楚的地方。她没有受到虐待,却时时刻刻都能明显地感到自己在姑姑家里是个外人。上海,对于她也只能是个寄宿的地方,而不是她的归宿。所以她高考的时候,毅然决然地报考了C大。她领到录取通知书后,第一次在父母面前流下了泪水。她有她的人生目标,她不要父母费尽心机地安排她的人生,她要努力地赚钱,让父母在有生之年,想在哪个城市生活,就在哪里安家。
她们正说笑呢,何布和孙木南也回来了,两个人都拿着几个袋子。
孙木南说:“运动服发下来了,都试试,号码不合适的话还可以调换。”
罗思绎扫了一眼,“大红色,这是谁的主意?眼光真是非同一般啊!”
何布也跟着帮腔,“刚刚和南姐一路发下来,这身衣服应该已经被批得体无完肤了,起码颜色也要被口水泡得淡些了啊!”她拎出上衣,比在自己身上,“依旧完好无损,鲜亮夺目,质量还是可靠的!”她故意拉长声音打官腔。大家忙着迎合她,列举了这身运动服的数个优点。于是大家笑成一片,也就不去想穿上这么刺眼的衣服会有多么强烈的效果了。
为期三周的军训,在男生军体拳表演的震天喊声中宣告结束。经过了大学生活的第一次锻炼,这些半大孩子似乎都有了些变化,脸上的青涩褪去了一些,笑容里少了点儿稚嫩,多了一点儿坚定。周末的时候,她们把军装洗好,去院里领了新书,又在老生的带领下熟悉了上课的几个主要的教学楼。看来她们几个都对新生活充满了跃跃欲试的激情。
大一上学期的课,都是基础必修课,她们所在的院系一样,课表也完全相同。卷尔在发现这一点之后,首先的反应是有人可以帮忙占座了;第二个反应是如果不去上课,也很容易找到人帮忙请假。她所有的反应都是跟偷懒有关。而陆卷尔觉得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终于可以睡懒觉了。当然她显然自动忽略了院里平时要出早操的规定。
孙木南虽然还没被正式任命,但目前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新生的女生事务,都是由她负责,不是院系的学生会副会长,就是分团委副书记,再不然就是女生部部长。据消息灵通人士分析,三者必居其一。所以出早操的事情,自然也要她负责。院里的体育部部长总不可能过来女生宿舍喊人,所以孙木南只有每天每个宿舍地叫人起床出操。出操是大一、大二学生跑操,大三、大四学生到操场做操。后者并不严格,而前者要点名签到,可谓风雨无阻。
孙木南第一天光想着要叫醒别的宿舍的人,却忘记自己宿舍的了。结果只有罗思绎和楚菲萍被外面的脚步声吵醒,但她们两个没梳洗坚决不出门,所以也没出操。集合的时候,孙木南对着别的宿舍无声怨恨的睡眼无言以对。
经此一役,孙木南作为寝室长取消了值日生可以留在宿舍打扫的规定,要求宿舍的每个人,每天早上必须出操。当然她也不是随便取消规定的,所有宿舍的清扫工作,都由她自己包下来,以身作则得让人难有二话。
卷尔也想支持南姐的工作,可她实在不争气,早上的时候,她的血压又低,勉强起来了也跑不动。往往在终点点名查数的时候,她就会被落下。跑操也要记录院系名次,卷尔几次跑到终点,都被暗示还是别记录了,不然会拖她们学院的后腿。结果就是她明明出去跑操,可补助照扣,她自己都觉得冤枉得很,可是又没有办法。最可恶的是跑操要求统一着装,她穿得红通通地落到后面,被后面的男生包围、超过、再包围、再超过,没几天,已经成了早上一景。她跑着跑着,就听后面有人喊:“看到那面小红旗了,大家加油啊!”
过了几天,陆卷尔也就自暴自弃了。她还是和大家一同出发,虽然慢,也不能搞特殊化啊!但是她干脆不跑了,拿着本单词手册跟在队后跑,距离被拉开之后,就自己找地方背单词去了,省得留在路上被人取笑。
表白的放手(1)
这天早上,她在篮球场背完单词,正想去食堂吃早饭,突然被篮球砸到头。
卷尔揉着头回头看是哪个不带眼镜出门的,隔三个场地还能殃及到她。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很热情地说:“我就看着像你嘛!”
陆卷尔叹气,“丁同学,下次麻烦你用比较柔和点儿的方式打招呼。”
丁未跑过来抱起他的球,“我看你往门口走,不是怕你走远嘛!”
卷尔指着球,“你一直在打球?”
“刚起来,身上觉得紧,活动下筋骨。”
“你不跑操?”
“我是校队的,早上是集训时间,不参加跑操。”丁未转着手上的篮球,漫不经心地说。
卷尔用手上的单词手册打掉了他手上的球,看他拽的样子,就惹人生气。
丁未也不计较,让球停在脚下。“别用功了,我请你吃早饭吧。”
“没空。”
“走吧,走吧。”丁未夺去卷尔手上的书揣到自己裤兜里面,把球往身后一踢,推着卷尔就走。
卷尔侧身甩掉他的手,把书抢回来,“没空儿理你,自己玩去。”
“别介啊,遇到一次多不容易。不过你要保持现在的穿衣风格,我在人群中搜索你的命中率会高很多。”
卷尔回头正好看到丁未夸张的笑脸,她拿起手上的书,“啪”的一声打在他的脸上,打散了他的笑容,“你看这样命中率会不会更高一点儿?”
虽然离得近,丁未知道以他的反应,是能躲开的。可是她拍过来的时候,撅着嘴,脸上的神情又气又恼,竟让丁未一时间不忍心让她落空。似乎被她打一下,看到她解气之后的小小得意,他便舒坦得很。
卷尔看丁未像是被她这一下定住了似的,也有点儿慌了。她本来不是没轻重的孩子,只是这个丁未惯会揭人家的短处,而且不留情面,连累她也经常抓狂得不像她自己。她用手在丁未的眼前晃来晃去,“你没事吧?”陆卷尔看看手上的红宝书,虽然很厚可一定不至于把人打得傻掉了。
丁未的坏主意也来得快,他调整自己的视线,“不好了,我怎么看什么都是重影的?”
卷尔定睛一看,这个丁未竟然对眼了,被她砸了一下头部就对眼了!她的手顿时就软了,抓不住任何东西,任那本单词手册掉落到地上。
“怎么办?我们去校医院吧。”卷尔拉起丁未的手就想跑。
“别跑,别跑,我看不清,头晕得很。”丁未还对着眼,一阵恍惚。他也没料到小时候的玩意儿拿出来逗弄陆卷尔效果会这么好。他哪里知道卷尔从小就不会这个,对着镜子努力了很多次,都宣告失败。开始的时候,看小朋友会对眼很是艳羡,后来高莫告诉她,如果对眼的时候受到惊吓,就恢复不了了。她因此对这个小本领又有点儿惊惧。她看别人弄的时候,总是为人家提心吊胆,自己在旁边也不敢随便乱说乱动,生怕惊扰到他们让人家落下什么毛病。
卷尔松开手,急得围着丁未直转圈,“那你先坐下,我去叫车?”
丁未眼见着陆卷尔的眼泪都要下来了,忙闭上眼睛,“别慌,别慌,我试试活动一下或者就好了。”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陆卷尔大大的眼睛里面含着泪水,被长长的睫毛托着,正是将滴未滴的时候。她见到丁未恢复正常的眼睛,泪珠就刷的一下争先恐后地落了下来。
丁未无奈地叹气,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看见陆卷尔在他面前哭了。不知道是她太爱哭,还是自己本事见长,随便一下都能将她弄哭。他微蹲下身对着卷尔,拽下自己的毛巾给她擦脸,“你怎么这么爱哭,我和你开玩笑呢,别哭了。”他灵活地转动他的眼球,“看,我的眼睛不是好好儿的?你怎么别人说什么都信啊!”
表白的放手(2)
陆卷尔伸手在丁未眼前晃,他也很配合地跟着她手的动作转动眼球。只见陆卷尔脸色一变,手型变为V型,直向他的眼睛插来。“谁有空儿和你开玩笑!” 陆卷尔见丁未伸手来挡,半路收手,也一副逗你玩的、皮皮的表情,但配着她有点儿泛红的双眼,效果大打折扣。
“陆卷尔?”这个声音不高,却让卷尔和丁未的表情同时都变了一变。
卷尔回头一看,果真是高莫。高莫的眼神却不在她的身上而在地上。卷尔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看的正是刚刚自己背的单词手册,那也是上个周末他买的那些书中的一本。
丁未伸手把书捡起来放到卷尔手上。眼前这个高莫,看来对陆卷尔来说意义非凡,每次见到他,她都有点儿惊慌失措。
卷尔接过书,很有点儿不安地说:“我在背单词。”
高莫点点头,“去实验室前还有点儿时间,一起吃早饭吧?”
“好,好。”卷尔生怕高莫觉得她不爱惜他送的书,听他这么说,忙连声答应,然后抱着书颠颠地跟在他身后走了。
丁未杵在那里,彻底被无视,“完全当我是器械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不过,他只失落了一秒钟,就被队友叫去打球了,汗水会冲走他小小的郁闷。
卷尔为了与高莫在学校食堂共进早餐,端着餐盘跟在他身后在各个窗口转来转去,在人群中闪来躲去,这让她重新找到了做他的小尾巴的感觉。不过被他看着吃掉相当于她一天饭量的早饭,感觉就不是那么美妙了。高莫并不是话多的人,卷尔想讨他的欢心,自然就会揣度他的心思、看他的脸色。她吃掉了一个鸡蛋、一个花卷、一碗粥,觉得自己都胀得圆圆滚滚的了,才看到高莫看似满意地点点头,“我们走吧。”
他们两个都当之前的不愉快没有发生过,谁也不再提起。
“我要去实验室,你呢?”
“我想跟你过去看看,我一二节没课。”卷尔很想看看他学习的地方。他的信里面提到过他坐在实验室的窗台上给她写信,她想知道那是哪扇窗,她也想知道他是看着什么样的风景给她写的那些句子。当然他的信满是励志的语句,尽管看了又看,几乎能倒背如流,可里面能让她自行引申、展开联想的句子几乎没有,只有他对景致的描写上面似乎附着点儿私人情绪。
高莫没说话,任由卷尔跟着。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充实、有目标。生活正按照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进行着。暑假的时候,他正式地找陆叔叔谈过一次,那是男人之间的谈话。他决定留在国内读硕士,这样他可以等卷尔大学毕业以后一同出国。
当时陆叔叔问他:“卷尔现在是考上C大了,她要是没考上呢?你希望你们四年后能一起出国,如果她不想出国呢?小莫,你计划的未必是卷尔能做到的,是不是她希望的也不知道。所以我的态度并不重要,关键是她自己。”
“我明白,陆叔叔。所以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打算而已,我没跟卷尔提过,不会给她压力。我会想得很远,但具体怎么走当然要看卷尔的意愿。”
虽然是这么保证过了,高莫在上一次就发觉自己还是太急切了。他太急于把自己所知所想灌输给卷尔,太急于按照他自己的模式来塑造她,太急于同化她,把她变成自己期望的那样。那日卷尔的不情愿与他不自觉的强硬态度,已经隐约暴露了一些问题,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罢了。
表白的放手(3)
“那个男生,是你的同学?”他们又走过篮球场,丁未他们还在那里打球,高莫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卷尔摇摇头,“不是。他叫丁未,军训时认识的,人挺好玩的,”她见高莫没说话,又忙补了一句,“我们军训后也是第一次遇到。”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一栋教学楼前。高莫停下,“就是这里,你不要进去了。晚上的时间你都怎么安排的?”
“我周一、周三晚上有课。最近院里晚上经常组织开会、搞活动,再不然就是大扫除,而且生活部要检查,所以也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嗯。”高莫点点头,“刚开学,事情是多了一点儿。以后周二、周四晚上和我去图书馆吧。”
“噢,好。”卷尔不知道去图书馆可以做些什么,虽然第一周老师上课推荐了很多参考书目,可大家还沉浸在高考后的解放中,都是记下来了事,谁会真的刚开学就去苦读啊!
高莫敲了她的头一下,“提到学习你就这么勉强,图书馆也有很多杂志、漫画的。”
卷尔不大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是还没进入状况嘛。”
卷尔在回宿舍的路上,先是快走,继而小跑起来,她的脚步和她的心一样轻快。她有些后知后觉,高莫的意思可以这样理解,周二、周四他们都会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待整个晚上。约定、承诺,对于卷尔来说,都是新鲜而极具冲击力的。她轻易地遗忘了上一次的失败经验,开始憧憬可以想见的朝夕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