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卷尔显然低估了校方对新生的关心,以及新生们对新生活的热情。她所有的时间都被各种名目的活动占据,班会、团支部会议、社团欢迎会,还要分组准备迎新晚会的节目。
卷尔对新生要在迎新晚会上表演节目尤为不解,“不是迎新晚会吗?应该师兄师姐们在上面表演给我们看啊,怎么还要我们新生自己出节目?”对于排练节目,何布是抱怨最多、也招致最多教育的一个。见到有人和她觉悟一样低,她忙拿出之前别人教育她的话来,“不参与怎么能真正地进入这个集体,怎么能真正地融入新生活?!确切地说,这不是迎新晚会,应该是联欢晚会。老生代表学校,新生展现新面貌,并不冲突啊!”何布最喜欢运动,跑跑跳跳没问题,让她跳舞,她就会觉得平时很协调的四肢瞬间就变得特别多余,以什么姿势、摆在哪里都不对劲儿。
卷尔不想参加那么多的活动,她绞尽脑汁想偷溜出去和高莫去图书馆,都没能成功。现在的活动,是以宿舍为单位的,有几个人,一目了然。对集体活动热情不高没问题,可如果在最初的时候就公然抵制,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也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高莫当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卷尔抱歉地跟他说不能去了的时候,他只是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什么时候演出,给我占个座位,我去捧场。”
“我们宿舍排了一个舞蹈,但是能不能演出还不知道呢。据说节目要层层选拔,比例是十选一。”卷尔是想低调的,让她只是当观众只是卖力地鼓掌,她最开心了。她从小到大上过很多次台,有的时候是演出,有的时候是演讲,还有的时候是领奖。不论要不要讲话,不论是多低多小的舞台,她总会有点儿茫然,似乎下面的那些熟悉的面孔陡然陌生起来,总觉得自己被孤立了一样。那种感觉她实在不喜欢,但是档案里对每个学生的特长都有记载,辅导员早就要她自己选,是跳舞还是演奏。
表白的放手(4)
同寝的这些姑娘似乎都很有些本事,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商议的结果是跳一个民族舞蹈,六个人穿六个民族的服饰。这种节目热闹又不会太出挑,十分合卷尔的心意。以至于她怀疑大家的目的差不多,都巴望着不被选上。舞蹈由楚菲萍负责编排,服装孙木南说能借到,她们几个负责认真练习就行了。除了何布,她们都有些舞蹈的底子,所以只练习了几次就已经非常熟练了。何布自己要求跳藏族舞蹈,她分解了那个动作,说是和摔跤有点儿像,比较容易掌握。
“应该差不多,女生的节目似乎历年都是力保,所占的比例是男生节目的一倍。”高莫笑着说。
果真,一周后节目单出来的时候,她们的民族舞——普天同庆,赫然在列。接下来就是联排,因为要在学校的大礼堂演出,当然不能太马虎。
排练节目的时候,卷尔又遇到了丁未,他竟然是这届迎新晚会的主持人,与上一届的一个师姐一同主持。说是师姐,但据说这个姚笙是少年班的,年纪应该比新生还小。她人聪明,又活泼大方,卷尔觉得她的主持,举手投足间都是范儿,很了不起。丁未虽然也不错,但是两个人站在一起高下立现,马上能看出谁是台上的主导。这个姚笙根本就是颗闪闪的红星嘛。
显然,丁未也很明白这一点。他把参与这项活动当成一次工作,很认真地准备和学习。卷尔每次去排练,都能看到他或者一个人在那里背词,或者同别的工作人员讨论什么,或是同姚笙对词。几天下来,他的主持沉稳了很多,渐渐与姚笙有了配合与互动,应该说算得上是进步神速。
正式演出的那天,卷尔出了点儿小纰漏,她踩到了自己的长袖子,结果需要甩起来的时候,却停在了那里,引得哄堂大笑,不过这倒也应了“普天同庆”的主题。高莫在下面也忍不住地笑,他笑的是陆卷尔在这种情况下,还强自镇定地很优美地抬了一下腿,把袖子再甩起来,仿佛刚刚的动作是事先设计好的一般,若无其事地继续跳着。陆卷尔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做得好不好不说,总是能把场面圆下来。
卷尔在后台换下服装,就挤到高莫身边,和他一起看演出。她们的节目靠前,后面还有半场晚会可以让她安心地坐在下面欣赏。
“这个女生马上就会捂着肚子滚做一团。”台上的小品,卷尔已经看了数遍,早已烂熟于心,所以忍不住跟高莫解说。她只是觉得好玩,就像和家人看电视一样,拿剧情出来讨论,再正常不过。
“别说了。”高莫忽然打断她,他的声音不大,可是语气非常严肃,把卷尔的笑脸立时冻在那里。
高莫一直目视前方,看着舞台,并没有看卷尔。她那么大声已经干扰到别人观看,也影响台上的演出效果。安静地观看别人的表演,是对演出者起码的尊重。他小声提醒她,是不想她被人侧目。
卷尔呆呆地看着高莫的侧面,台上的光从另一侧打过来,她只能看到微光背景下暗处的他。她没有表情,也不再有声音。
卷尔慢慢转身坐正,慢慢放松自己,靠到身后的椅背上。她知道自己今晚有点儿过于兴奋,在他身边坐下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说,仿佛嘴已经有了它自己的意志,执意地想要表达。她沮丧地缩在座位里,好好儿的一个晚上,又被自己搞砸了。
忽然卷尔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放在扶手上的那只手,先是轻轻地覆上,然后握住,一直握住。她再看向他,可他还是看着前面,表情和姿势也都没有变,似乎他不是这只手的主人一样。
高莫若无其事的表情惹恼了卷尔,她开始微微用力,想把手抽回来。她刚有动作,他就握得更紧一点,而且另一只手也覆上来,把她的手拉到胸前合握着。
卷尔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僵在那里任他握着。她当然也知道,如果成为恋人,是会有这样的接触。可是他们还不是男女朋友啊,连一个稍微正式的明确关系的说明都没有,就忽然这么亲密,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拒绝?她担心高莫误会她对他没有好感。可任由他这样,会不会显得她太随便、太好欺负了点儿?何况周围都是她的同学,他还不是她的男朋友,被看到了,她该怎么解释呢?每想到一点,她就扯动一下自己的手,想拿回对这只手的控制权。
突如其来的牵手,没有让卷尔觉得脸热心跳的甜蜜,反而是胆战心惊的犹疑。她其实并不大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高莫能有这样的举动,不是她盼望已久的吗?不是应该欣喜若狂的吗?可是在她的概念中,她还是希望正式一点儿,总是要确知彼此的心意,才好慢慢发展。三级跳,她很不适应,心脏也似乎超出负荷地跳个不停,需要按住自己的胸口,才能让它不要跳得那么剧烈。
高莫忽地收了力道,松开了一只手,卷尔想把手向回拉,但还是被牢牢地牵住。
卷尔只好把手藏到扶手下,两个人的手臂都垂着,姿势和表情一样地僵硬。
散场的时候,高莫拉着她走出礼堂。在向外移动的人潮中,他突然停下脚步,用力地握了一下她的手,“陆卷尔,你的手,我只松开一次,如果你还没准备好,就收回去吧。”他说完放开了自己的手。
被包裹的温热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一丝丝的风凉在手指间穿过。卷尔低头寻找自己的手,她应该不是没准备好啊,可是被握住的时候,那种感觉为什么那么异样?高莫的手就在手边,他放手是要她按她自己的意愿伸出手。这次出手,是不是也相当于表白?
一只手的距离(1)
卷尔不知道抓住他的手是不是就能真的永远在一起,也不知道这样的牵手是不是暗含着承诺,所有的这些对她来说,都太过突然。尽管如此她还是定了定神,望向高莫,希望他能给她点儿提示,哪怕只是一个鼓励的眼神。可高莫依旧没有看她,似乎向前涌动的人群夺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给她的是始终紧闭双唇的一个侧面。
仰望了这么久的这个人、追随了这么久的他,现在只要抬抬手,他就唾手可得。卷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迟疑,别扭矫情得让自己都着急。可是看着他那么严肃的样子,卷尔就觉得有点儿怕。是的,她有点儿怕。
不管了,先抓住再说,不然要后悔的。卷尔忽然间就想明白了这个很简单的道理,伸手去牵高莫的手。
就在卷尔感觉自己的手已经贴到高莫的手的时候,她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走。当扭着身子回头张望的时候,她就看到高莫也被向前移动的人流带走了。他们的位置在前排,所以本来是走在后面的,但是各院系学生会帮忙的工作人员现在向外走,虽然人数并不太多,可一起向外挤竟然也声势浩大。
“陆卷尔,你怎么先走了?你们宿舍的那几个姑娘到处找你呢!”拉走她的是校团委的王老师,五十多岁,听说孩子在国外留学,对学生特别好。她总是笑眯眯地管女生都叫姑娘,管男生都叫小伙,特热心的一个女老师。这段时间她负责组织排练,和她们都很熟了,尤其喜欢孙木南,好像有意要她课余时间到团委帮忙。
卷尔有点儿懊恼,但又不好在王老师的面前太表露出来,“王老师好!我以为她们回宿舍了呢。她们呢?”
“在后台商量明天会餐吃什么呢。”
“会餐?”
“这次参加演出的人员,学校给每个人30元的补贴,大家的意见是搞一次会餐,就不发给个人了。不过众口难调,都七嘴八舌的,也没个准主意。我出来跟负责这里的老师打个招呼,让他先下班,我留下来锁门,好让他们多闹一会儿。这不,我就找到你了。”
卷尔有些无奈,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们谁是能说出去哪里会餐的?!罗思绎和孙木南算是本市人,可一个懒得管这些事,一个太明白事理,根本不会自作主张,不知道都在那里跟着掺和什么呢,还害得自己也被拖了回来。
她跟着王老师走进后台,果然所有参与演出的人都在那里。卷尔找到孙木南她们,就靠了过去,“你们凑什么热闹呢?”她其实并没什么心思真的探听什么,但看她们一个个的表情都很精彩,伴着窃窃私语状,似乎有什么好戏正在上演一样。
卷尔拉拉坐在最外面的罗思绎,“这是干嘛呢?”
罗思绎拉下卷尔的手握住。她的手冰凉,让卷尔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没什么,台上的主持成了台下的主角。”
卷尔闻言看过去,丁未和姚笙靠得很近,旁若无人地在低声谈笑,时不时地还用手挡住,咬咬耳朵。看来这次晚会幕后一样成功,打造出一对璧人。“哦,挺好。”
“好什么啊,我刚刚听说姚笙有喜欢的人,矢志不渝,多少人的进攻都被她化于无形。这个丁未估计也没戏。”何布马上贡献她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难说,丁未不也是很受欢迎吗?高中时把我们学校的女生迷倒一片呢!”孙木南道。
“我看他还嫩了点儿,胜算不大。”齐舞有点儿老气横秋地说。在她眼中,同年级的男生就是幼稚。
一只手的距离(2)
“你们怎么看出来他要追姚笙?”卷尔有点儿纳闷,这个丁未向来自来熟的,感觉对女生殷勤可能就是他的习惯,不能乱给他扣帽子,否则随便哪个女生他都有意了,包括她自己。
“这还用看么?”楚菲萍插了一句,“除了主持的时候必须要面对观众,其余的时候他的眼睛就长在姚笙身上一样,哪看过别人!你竟然没看出来?”
“我没注意。”卷尔老实地点点头。其实这也不能怪卷尔粗心,她们几个都有过被追求的经历,对男生的态度也敏感得很。单就丁未眼中似乎世界上只有姚笙一个人的那种狂热劲儿,自然可以看出点儿什么。可在卷尔看来丁未就是那样的人,容易对别人热情,不分男女,也不看场合的。
卷尔已经把丁未当成朋友,不由得有点儿替他担心,“你们觉得希望不大啊,我觉得他们看起来挺合适的。”
“别人看着好不好有什么用,不喜欢的话,谁能拿他怎样。”
罗思绎说完松开卷尔就起身要走。卷尔眼见王老师正和别人说话,忙拉住罗思绎的手就势说:“我们先走了。”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她不知道高莫会不会在门口等她,被拉回来听了一段不知下文的八卦,真是无妄之灾。
礼堂外面,卷尔边走边看,没看到高莫的身影。卷尔脑子里都是疑问,他是看到她被人拉走还是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走散了?会不会多心?现在人又在哪里?
“磨蹭什么呢?”罗思绎本来是不耐烦开口多问的,但卷尔挪动得实在太慢,跟原地踏步相去不远。
卷尔犹豫了一下,“没什么。”刚刚发生的事情,她自己还没理出头绪,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们去运动场坐会儿吧。”罗思绎忽然提议。
卷尔想去高莫的宿舍找他,在她看来,这似乎才是当务之急。可是罗思绎一脸的落寞,让她很难开口拒绝。何况前些天的那个晚上,是罗思绎在深夜安慰了心神不定的她,她又怎么好意思拒绝。而且见到高莫要怎么说?怎么做?已经错过了他递过来的那只手,不知道会不会失了牵手共行的时效。现在她不仅仅是懊恼了,更多的是苦恼。
“走吧。”卷尔挽起罗思绎的手臂,她相信自己脸上的神情,应该如她一般落寞,而自己的落寞中包含了心焦与无措。
运动场上,卷尔和罗思绎坐在看台最高处,看着在跑道上跑步、散步的同学,有独自一人的,也有三三两两的;有的是恋人,有的是一般朋友。那种平稳的步调,配合着旁边宿舍楼晕染过来的灯光和夜色,让人有一种置身画卷的错觉,又仿佛除了自身,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流淌。
“这里很舒服吧?”罗思绎忽然问。
卷尔点点头。
“没上大学前,我有时会来这里一个人跑上两圈,跑到脱力了就让自己栽倒在草坪上。我跑的时候也知道,即使是这么努力地跑,也只是兜圈,永远也到不了我想去的地方、到不了他身边,除非他肯站到我的跑道中。”
“你向他跑过去不就行了?既然你想,就把他的位置当做你的方向呗。”
罗思绎摇摇头,“你的方法在我这里行不通的。他一直就在旁边,我还怎么跑过去?一步的距离可就是怎么也跨不过去。”
“罗思绎,”卷尔想了想,还是开口,“要是他主动跨过来呢?”
“我看不出有那个可能,他的姿势怎么看都是要向别人迈进。”罗思绎说着,轻笑了一下。年轻的烦恼似乎很容易在自我解嘲中被冲淡一点儿,也因为人生似乎才刚刚起步,心底总还揣着希望。
一只手的距离(3)
“是有这个可能的,真的。”罗思绎的话倒是触动了卷尔。她和高莫之间可能就是一臂的距离,或者只是一只手的距离。她从来没想过他会主动跨越这个距离。只可惜他伸手过来,自己却没握住。她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头发,缠住、松开,再缠住、再松开,她的心和她的头发一样乱蓬蓬的。卷尔很想和罗思绎说说今晚的事情,她觉得她会懂。只是不知道以她现在的状态,她有没有心情听。
“高莫主动了?”罗思绎果然冰雪聪明。
“算是吧。”卷尔这会儿才渐渐体会到有种喜悦在心中升起来,似乎离开了他的身边,才敢慢慢相信那是真的。
“陆卷尔,你真幸运。”罗思绎由衷地说。那个高莫听说跟老僧入定一样,谁的青睐都不为所动。之前还担心卷尔会受挫呢,现在看来他可能是心里早就放了个陆卷尔,没别的想法而已。
“幸运吗?”卷尔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举起刚刚高莫握过的那只手,“我好像把幸运断送在我自己手上了,唉!”
“怎么说?”
“他是主动了,可没等我来得及回应就被王老师抓走了。再出来时他已经不见了。”
罗思绎马上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找他啊,继续回应啊!”
罗思绎雷厉风行,卷尔反而迟疑了,“也不急在一时吧。”
“莫等闲,空悲切。”罗思绎甩下一句话,就径自先走了。
高莫宿舍楼下。
陆卷尔虽然忐忑,但上楼时还强自镇定、旁若无人。她前几次去找高莫,已经有些熟门熟路了。她不需要登记,收发室的老大爷就会很亲切地笑着说:“找谁啊,快上去吧。”她没想到,这次竟然一点儿都不顺利,上到一楼一半的地方,就被一个大爷从后面追上,强行拉了下来。收发室的老大爷换了个人,说话口气很凶,关键是口音很重,他大声嚷了半天,指指点点、比比画画的,卷尔还是没弄清楚他为什么不让她上去。
“咦,六壶水?”
卷尔正觉得头大呢,有个声音插了进来。她抬头看看,也算是认识的人,就是那位侯委员。
“找丁未吗?我,我上楼帮你叫,女生不让上。”侯维源知道自己刚刚一时说走嘴,把他们在宿舍胡扯时给这个女生起的外号给说出来了。当日她在底下对着他的架势,他可还记忆犹新呢!再杠上,他还得败下阵来。所以,他没等卷尔答应就一步跨几阶地上楼了。
那个老大爷见有人上楼帮着叫人了,就指着门口让卷尔到那里等,自己便回屋了。一个说不清,一个根本不给她机会说,卷尔也没办法,只好到门口站等。这个时间,也不知道丁未回来没呢。这位侯委员看来体力很好,他不辞劳苦地愿意跑上跑下,她也没有办法。六壶水?!别以为刚刚那个大爷声高,她就没听清楚,丁未他们宿舍拿她当笑料为生活添姿彩啊!这笔账以后有机会再算!
好一会儿,那个侯委员才气喘吁吁地跑下来,“丁未好像还没回来呢。附近几个宿舍、水房、厕所、活动室我都找遍了,也没看到他的人影。”
卷尔等他的气喘匀了,才说:“我不找丁未。”
“啊?那你找谁呀?”侯维源嘟囔着,“不早点儿说,我在走廊里喊他那么久,别人都问我是不是孩子走失了。”
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刻,卷尔还是被侯维源逗得笑出声来。
“我找321的高莫。”
“321,不是就住我们楼上?我们是221。”
一只手的距离(4)
这栋宿舍楼的一层是半地下的,因此二楼就是最低的楼层了。卷尔不自觉地翻了一下白眼,就上了半层楼梯,却用了这么久,这个侯委员同志看来真是对丁未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
侯维源也不用卷尔下一步的指示,马上说:“我这就帮你叫去,高莫是吧!”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上楼去了。单看他上楼的架势,根本就像是要爬十几层一样,运足了力气。
被侯维源这么一掺和,卷尔的紧张感彻底被他卷走了。她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好。
果然,不一会儿侯维源跑下来,“他们宿舍说高莫不到关门前五分钟是不回宿舍的,让你到实验室找他。”
“麻烦你了。”她认真地谢过侯维源,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的感觉。高莫实验室的那栋楼,白天她或者还能找到,可现在夜色深沉,每栋楼看起来都差不多,如果一个个找下去,估计天也就亮了。
她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追来,“还是我陪你过去吧,这个时间那边有点儿黑了。”侯维源的这句话说得速度特别快,中间都没有喘气。
“不用了,我不确定他在哪栋楼,也不记得他的实验室名字了。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侯维源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看着陆卷尔娇小的背影,用一分钟时间说服自己,只是基于关心同学、担心女同学的安全才要跟着去的。结果这个正义的理由竟然都没派上用场。他都不敢回头看楼上,那里不一定挤着多少个脑袋看热闹呢。“那,那你慢慢等吧。这里九点以后不让女生进,你下次找人就喊我,我帮你叫。”侯维源说完就自己跑回宿舍楼了,依然不等卷尔的回答。
关门前五分钟!卷尔一边赶着入秋以后更加凶悍、频频向她袭击的蚊子,一边苦恼地想,即使高莫进得去男生宿舍,自己却是绝对不可能进得去自己宿舍了。
“陆卷尔!”卷尔的肩头被重重地拍了一下,“你在这儿干嘛呢?”
卷尔不用回头,在这个校园里用这种力道跟她打招呼的,只能有一个——丁未。
“我等人。”
丁未绕到她身前,半蹲着和卷尔面对面,“有点儿沮丧啊。让我猜猜,你不是在等那个高莫吧!”
卷尔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丁未掩住他的脸,“你别瞪我啊,你这样用力瞪我,我总担心你的眼珠会不会不小心掉下来。”
“你照顾好你自己的眼睛就行了,少操心别人的事情。我眼珠要是掉下来,我自然有办法再安上去,谁让咱眼睛大呢。”
“你笑话我眼睛小,枉我还那么担心你,还想告诉你高莫的行踪。既然你这么不看重我们患难与共的阶级感情,也不照顾我脆弱的自信,没办法了,我走了。”他说完,好像还觉得不够劲儿,又回来加了一句,“你要是后悔伤到我了,就给我出钱吧,我割个双眼皮去。”
卷尔已经忘记了和他的谈话是怎么开始的,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脑门,“不用那么麻烦吧,给我把刀,我给你割。”
丁未的眼睛是标准的单眼皮,但眼睛圆圆亮亮的,很精神。他见卷尔又火了,马上说:“我就是长得太高,脸太大了,才显得眼睛小,其实它的绝对尺寸还可以的,不信咱们比比,不比你的小。”他说着真的贴过来和卷尔面对面、眼对眼。那个瞬间,卷尔感觉自己要窒息了,没有什么绮思联想,只是一个人突然靠得这么近,她就下意识地停住呼吸。留下的唯一印象就是,他的双眼很亮、很深。
陆卷尔一把推开他,气得说不出话。但是几次交往的经验使她清楚,他没什么恶意,她不能认真地和他计较。“我信了,要论脸大,你的确无敌。”
忽然,起哄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卷尔越过丁未看过去,每个有灯光的窗口,似乎都有几颗头在乱晃,只是看不清各人的面目。刚刚的一幕,从他们的角度看过来,想是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再看看丁未,他不知道是被卷尔的话吓到了,还是被身后的反应吓到了,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只看着卷尔这边。
“快走吧,不用你担心我的眼睛,也用不着你告诉我高莫的行踪,继续当你的大脸猫吧。”主角离场,观众才会散场,卷尔赶丁未快走。
丁未抬起手指着卷尔身后,“不用我告诉你了,刚刚他在你宿舍楼下,现在他就在你身后。”
卷尔难以置信地慢慢回身,高莫站在那里,一脸肃杀。
失去了她(1)
丁未知道自己一定是闯祸了,因为陆卷尔刚刚还因怒意儿红扑扑的脸,瞬间变得青白。而那个高莫在陆卷尔没看到他的时候,就那么一动不动,而在她转身之后,他的动作可谓迅速得很,很快越过他们直接向楼里走去。这时不知道四周真的是沉寂了下来还是丁未太过专注于面前的两个人,他能听到陆卷尔很小声地、类似于耳语般地叫了一声:“高莫……”,唤过之后,就再没了下文。当然,有下文也没人倾听,高莫的身影已经隐入楼中。
丁未拉起石化在那里一般的陆卷尔转到楼后的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和那个高莫是什么关系?”
卷尔此刻才发觉自己被丁未带离了。她本不愿意迁怒别人,可这个丁未实在是衰神,明明没什么,却每次都被他搞得那么暧昧,连累无辜的她跟着受罪。
“要你管!”卷尔哪里有心情对他解说自己的事情啊,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流年不利,还是单纯地同丁未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