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单小葵和孟清菲说笑两句,见齐氏和刘妈正说着话儿,象是说什么正事儿,忙起身道。“我去看看。”
孟清菲赶忙叫她,“你快点儿。我哥哥进城接我祖父去了。说今儿中午在我们庄子里吃饭呢。我祖父最喜人多热闹,他临进城时,叫我一定要把你接了去。”
单小葵回头笑,“再快我也和大伯母说一声。”言罢就往齐氏那边儿去,笑问,“大伯母,可是有什么事儿?”
“没有。”齐氏赶忙笑道,“不过是问菊香事怎样了。”
单小葵如实说了。又说了孟清菲的话。笑道,“这可是二哥将我卖了。我原本不知情的,子然哥哥一提。他就应下了。这会儿孟妹妹来接,倒不好不去。”实则她倒也不怎么想见孟家老太爷。总觉小孩子家家的情份,与家中大人见面,不大自在。
“那便去罢。”这事儿齐氏也知,一时也没甚好法子。便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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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老太爷已过七十岁生辰。古稀之年,身子骨好一日坏一日的,着实叫人忧心。去年冬里的那场病,虽说最后没怎么着,到底年岁大了,一年四五场的病积累着,比单小葵最初见他的时候,已又瘦了不少。
虽瘦,看起来精神还好,身着赭石团福夹棉厚长衫,坐在宽大塌子上,看着单小葵缓缓的笑,“好丫头,去年一年也不往我们府上去。”
单小葵忙请罪,笑道,“我倒是想去的,听怕扰着老太爷休息。”
孟老太爷呵呵地笑道,“你倒会说话儿。”
单小葵不好意思地笑了,去年老太爷的生辰,她不想再往孟府去,只叫人送了礼。说怕忧不是真心,不过不喜孟清菲的继母和孟府那略有些怪异的气氛。
或许旁人不觉怪异,反正在她看来,确实有那么些怪异。
“祖父,今儿柳姐姐知道你来,特意过来陪着玩的,你一见面倒还怪人。”坐在孟老太爷旁边的孟清菲不满地嘟气嘴巴。
“好好,祖父错了。”孟老太爷伸出干枯的手掌,在她背上拍了两下,笑呵呵地道。
与季家老太爷不同的是,这位孟老太爷虽看着面目也严肃,但对儿孙倒也和蔼,不知是不是因孟清菲年幼丧母,孟家又是如今这样的情况有关。
孟清菲这才高兴起来,叫单小葵,“柳姐姐,等午后天暖了,咱们和祖父去那桃花园旁赏花儿,好不好?”
“自然好。我也托你的福,自在玩半日。”单小葵笑说道,不过今儿风凉,她看孟家兄妹因老太爷要来,如临大敌的样子,便又笑道,“若要去,还是早早叫人扯了帷幔,挡挡风。”
孟子然也说要已安排过了,孟老太爷却不满,吹着花白的胡子道,“我就是因在府里闷得慌,才来散散心,扯上那东西,还有什么趣儿。”
孟子然温言劝道,“天还寒着呢,今儿还有些风。若不然,咱们等明日湿气消一消再去。”
孟清菲也忙道,“是啊,祖父。你若再贪凉病了,可如何是好?冬天里那一回病,还不是你因贪着要到外头吹风,才给病的?快把我和哥哥吓死了呢!”
单小葵见她满目关切,不觉笑了笑,这小丫头倒也并非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最起码这个祖父,她还是十分上心的。
孟老太爷只说没事,孟家兄妹也一齐不许,拉单小葵做同盟。单小葵可不想因自己说个什么话儿,叫老太爷受了凉,自然连连附和。
最后老太爷没得法子,连连吹胡子道,“我老了,挣不过你们小辈了。也罢!”
孟清菲这才高兴起来。催孟子然去叫人早早把挡风帷幔置好,这边又催人上饭上菜。一时又停的和孟老太爷说笑逗乐。
老太爷身边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仆,也跟着凑趣儿。一时就与老太爷说起一个憨子穿错鞋的笑话儿来。孟清菲听得笑得前附后仰,老太爷也乐得呵呵地笑。
孟清菲转眼儿见单小葵陪笑坐着。一是不想冷落了她,二来,她惯常看起来什么都懂的,就指着她笑道,“柳姐姐也讲一个来。”
单小葵方才实则心中也在想,来人家里坐客么,自然客随主便。他们有意逗老太爷乐呵,做为客人,自然也要出份力。听她这样说。想了想便笑道,“我不大会说笑话儿。不过你即说要我。我便就也说一个,但是你不准恼。”
孟清菲只道她害怕说得不好笑,故才这样说的,因就撇嘴儿道,“谁会恼你。快说来!”
单小葵佯作想了想,向孟老太爷笑道,“我说的这个笑话儿,名字叫作蚊子的遗书。”
孟清菲一听便咯咯地笑起来。和孟老太爷道。“祖父,我说她点子多罢,你听这话就好笑。蚊子哪里会写什么遗书?”
孟老太爷含笑点头,“柳丫头快说说,听着倒也新鲜。”
单小葵略想了想,正了神色说道,“却说有一只初夏出生的花斑蚊,个头大,且善飞,凶猛异常。每日叮人无数,甚是洋洋得意。这日它飞过高墙,飞到一处深宅大院儿中,见满院子男男女女生得皮白内嫩,甚是开心。心想,自此就可以在这里住下,到老衣食无忧了。于是它左挑右挑,挑中一位面白玉嫩,生得十分美貌的小姐,心想,这小姐长得美,想必血是甜的。于是潜入这小姐的绣房…”
单小葵说到这儿,就停了下来。
孟清菲正听得有滋有味儿,赶忙催问,“后来怎么样了?”
正说着,孟子然进来,问了一回才知她正在说笑话儿,因在她对面坐了,“青娘说的笑话儿必然好笑,后面还有什么,赶快说来。”
单小葵笑道,“到第二天早上,那位小姐见枕边躺着一只断气的蚊子,旁边有一封遗书:想我自出以来,南征北战,无所不胜。但昨儿我奋战一夜,竟没能刺破你的脸皮,它厚的让我无颜活在这个世上…”
话未完,众人已哈哈大笑起来,孟清菲笑得前附后仰,指着单小葵道,“看把你能的。蚊子会写什么遗书?还自杀!那小姐的脸皮得有多厚呀!”
单小葵陪着笑了一场,正色道,“这笑话儿还没完呢…众蚊子听说这件事儿,都唏嘘感叹不已。也有在这府中混老了的蚊子不屑地道:哼,乡巴老,也不瞧瞧这是哪里?我们这些混熟了的都知道,挑谁不成要挑她!这里可是南京城三山街孟府大小姐的闺房…”
话又未完,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孟清菲恼得跳起来,追打单小葵,“我让你编排我,让你编排我…”
单小葵一跳起身,飞快出房门,自已也禁不住乐得笑起来。
冰儿几个也都闷笑不止,要帮着孟清菲捉单小葵,“有这么捉弄人的么…”
几人的笑闹声使得孟府庄子顿时鲜活起来。
孟老太爷跟着笑了一场,道,“这个柳丫头倒也精怪,难为她这么一会子现编出个这么可笑的笑话来。”
孟子然唇边含笑,看着孟清菲追着单小葵跑出了院子,往花园去了。摆手叫人,“去叫小姐和柳姑娘回来,就开饭了。”
不一时,孟清菲和单小葵笑跑得双颊通红的回来。
孟清菲犹不依单小葵,叫孟子然替她出气。又要罚她再讲一个笑话儿来。单小葵记得的也不多,其余都是极恶心的,要么有现代交通通讯工具在内,便笑说,想不到了。
孟清菲气得要拧她。两人笑闹了好一阵子,这才往饭厅用饭。
饭时,见孟老太爷眼中仍还带着笑意,单小葵心里也有些安慰,心说来人家做客,这彩头也上了,她也就心安了。
午后天气晴朗,孟子然已将赏桃花的帷幔布好,一时家里的仆从将烧茶的炉具等物都带齐,孟老太爷坐了车,往桃花林而去。
冰儿坐在车里。不住的磨单小葵,“柳姑娘必定还有什么新奇的笑话儿。再讲一个与我们听听。”
单小葵忍笑摇头,“没有了。”
孟清菲一见她这样子,便知她有,扑过去抓她,“有就趁早儿说,说了我就不恼了。”顿了顿又笑斥道,“不准再编排我。”
单小葵只笑着摇头,一味推说没有。一车的人,连菊香兰香都不信。
桃花林离孟府庄子近。几人才刚磨了她几句,便到了。单小葵忙挑帘下车。把余下的几人扔在身后不理睬。
孟子然搭的挡风帷幔在桃花林边上的一条小道上,早来的仆从已将路面平整好,上面又撒了不知哪里取来的干土,整体而言,虽不算干爽,倒也不黏脚。
帷幔开口,正对着桃花园。春雨过后格外明媚的春阳洒正在怒放的桃花之上,映得人满眼都是红艳明媚。仲春的风夹着旷野里特有万物盟发的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孟老太爷兴致极高。先叫人去砍几大枝桃花来插瓶,又与人道,“都别拘着。只管玩乐,我才高兴。”
跟着他来的老仆就笑和众人说,“老太爷说春来野菜鲜,晚上吃个野菜尝尝鲜儿。你们趁这会儿就去寻些,专挑鲜嫩的挖来。”
孟老太爷笑道,“正是。他们笑闹着玩,我虽不挖,听着心里头也舒心。”
孟子然因就笑道,“不若,今日去买些风筝回来,明儿咱往西走,那边都是平整麦田。”
“好,好。”不待他说完,孟老太爷就高兴地点头应声。
孟清菲和单小葵在孟老太爷跟前陪着说了会闲话儿,他赶二人自去玩。单小葵也有些知老年人的心思,不过图个热闹,遂也不客套,拉着了孟清菲寻了一只小篮子,去挖野菜。
冰儿仍磨着单小葵不放,要她讲笑话儿。因离帷幔远了些,单小葵想了想就和她们道,“这个笑话儿却不怎么雅。我说出来咱们大家笑笑,别让老太爷知道了,不然该说我粗鄙了。”
冰儿一见她这样,生怕她要讲什么混话,一时也不敢应声,也不敢出言阻止。
单小葵便笑了,这丫头倒还真有些机灵劲儿。孟清菲却是知道她素来不曾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一连声地笑催她,“快讲,快讲。”
“刚才讲了蚊子,这会,我讲个苍蝇的。”单小葵拉几人路边一株开得盛桃花下,微微弯着腰,悄声讲起来,“话说有一天,苍蝇一家三口到茅坑里吃晚饭,母苍蝇和公苍蝇吃得正高兴的时候,苍蝇宝宝就问:‘娘,娘,我们为什么要吃屎呀?’母苍蝇和公苍蝇看了看宝宝,没说什么还是继续吃。过了一会,苍蝇宝宝又问,母苍蝇大怒,很生气地对苍蝇宝宝说:‘去!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别问这么恶心的事!’”
话音刚落,几人登时大笑起来。菊香兰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姑娘原藏着这么好笑的笑话,往常也不和我们说。”
孟清菲笑得柔着肚子说,“青娘姐姐,这个是你编的吧?见天和田打交道,这些东西可不见多了…”
单小葵呵呵地笑着,去拎篮子,“所以说不雅,快别笑了,引得老太爷问咱们,可就不好了。”
她话音方落,孟子然款步行来,唇边含笑,向几人道,“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哥哥,哥哥!”孟清菲赶忙拉了他的衣袖,笑着将方才的笑话学了一遍儿,“你说好笑不?”
孟子然脸上浮起一抹浅笑,点头。
单小葵向孟子然吐吐舌头,嘻嘻地一笑,“是冰儿非缠着我说的。若恶心到了,都找冰儿算帐!”
冰儿笑得双颊通红,闻言就道,“我是叫姑娘说笑话儿,也没叫您说这个呀。不过确实好笑,哈哈…”
几人边笑,边又去寻野菜挖,孟子然往回看看,见老太爷那边几个老仆都跟在,不时越过大半人高的帷幔往外瞧,似是在给老太爷讲解外面的情形,不由的微微一笑。
转身进了桃花林,不一时擎了几枝明艳桃花,出来时,见孟清菲和单小葵背对着这边儿,挤在一处,二人你挤我我挤你的,互不相让,似乎在挣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不时还传来阵阵如银铃般的笑声。
唇边笑意更大,一时又想到前儿柳墨翰的话,将目光转向西面的郊野,湛蓝天空下,绿草茵茵,孟府的庄子远远立在田野间,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意思。顺势往北面方向看去,透过田野的几株大树,隐隐可见柳府的宅子。
立着看了好一会儿,方转身往帷幔那边去了。


☆、第126章 兰香亲事

孟府老太爷是个不太拘着孙子孙女的,是以,单小葵在孟府庄子里,过得倒也自在。整日和孟清菲想些新鲜的花样来玩,春来拧些柳靡靡,鼓着腮帮子,比塞谁吹得响。
又闻得,自孟府庄子往南约十来里,那儿有人家的庄子里种得大片的油菜,黄澄澄的花儿,如一张巨大花毯一样,极是好看。趁天暖风小,孟子然叫人备了车,一行二十来人,浩浩荡荡的去看了一回,又有小子丫头们寻得一空地,四处疯跑放风筝。
转眼儿就过了三日,她挂着家里。本来来这边玩,也是推不过去的。如今心意尽到了,就要说要家去。
孟清菲还是和以往那样,拉着不肯让她走。倒是孟老太爷见她说得恳切,因就斥孟清菲道,“你柳家姐姐能和你一样,整日只知道玩。她是有正事的人,抽空来陪几日,是她的心意。”
这么着,孟清菲不甘心地放她回家。临离孟府庄时,单小葵客套地邀请孟老太爷过些日子往她的庄子去赏花儿,“虽没什么好的,大片花开的时候,也极赏心悦目呢。”
孟老太爷这几日兴致极高,因孟家兄妹照料得周倒,春风虽还不大暖,他到一点没受风。乐呵呵地应了单小葵的邀请。
自孟府回家后,田里已是大忙了。单小葵知道农闲结束了,遂也换了家常旧衫,跟着刘妈忙活家里的活计,有时也和柳墨翰往田里去,或搭把手做活。也或他不让搭手,自己就在田里四下转转。查看花苗长势和墒情。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儿到了三月底,第一批月季花苞已将开放。这里,月季倒也有个雅称,称作花中皇后,这里头的月季苗子,大多都是好品种,也有一些和玫瑰枝条嫁接好的,但花形还是叫单小葵略有些失望。前世的那种切花月季,想来是不大好培育的。
不能培育出那种花期又长。花形又好看切花月季,让单小葵大为挫败。好在,这里的人也都没见过那种,也算是一个安慰罢。
挑几枝最早将开放的花切了自己插瓶,观察它的花期和形装。这月季花,开得太快太猛,盛开之后,最多也就三天左右就显了败象。极是不合心意。但一时又寻不着解决的办法。只能先这么着。
倒是柳大老爷和大少爷将头一批月季花拉到铺子里后,回来极是高兴,都说她们家的月季花。个头大,杆儿直,往铺子里放花时,单小葵已叫人拿了剪刀将杆上的刺和杂枝略做修整,所以十枝合在一个瓶子里,看着倒也极好看。
卖价儿倒也不低,一束能卖三百文。因初夏时节,各色月季初开,一天也只能供个二十来束,往往早上才刚送到,不到半午也就卖空了。
这花儿不压在手中,就是一大胜利。单小葵的因此又提了劲儿。
给大少爷出主意,再去制作几个杏黄大招子,把自家专售各色切花的这个名头给打出去,再拿块板子来,写上各色花木出售的时辰,叫那些爱花的人,掐着时辰去。其间彭君安倒又来了一回,数叨单小葵说她,借着彭记发了家,如今倒把彭记踢到一边去了。单小葵晓得他是不大管生意的,就与他笑着打哈哈。
日子慢慢到了四月中旬,月季花开得多了起来。那一亩多的百合也应时开了。再往前芍药和牡丹也将次第开放,一家子人都空前忙碌起来。
单小葵也开忙她去年种的大西瓜,去年是和冬瓜嫁接的,今年她又试了几株和葫芦嫁接的。因为今要的瓜苗多,西边院子里的五间宽敞大房子,全都留给她一个人使用。
为了这些瓜苗,她整日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一直忙到四月底,第一拨花期过去了,这才得了闲儿。
单小葵一直记挂着兰香的亲事,等到那茉莉素馨花大开,还有小半个月功夫,还叫大眼嫂帮着往刘家去一趟,透个信儿,若是有意叫,就使人说来。
虽早先透过一两句,也不知是不是因老刘头觉得她家门户高,不好意思上赶着说亲,等着她们去说呢。
大眼嫂今年家里只留半亩田自己种些菜,或是卖,或是自吃,故而家中也闲得很,她就叫她家孩子爹张罗自家田里的事儿,自己在柳家做了短工。
又熟识,又不和春生嫂子一样,和柳家结了亲,所以她去,最合适不过。
得了单小葵的话儿,她次日就往刘家去了。到了刘家一问老刘头的婆娘,果然就是等着柳家来说着呢,老刘头的婆娘苦笑着和大眼嫂道,“左等右等不来人,我已急得不得了,要亲自去问问,又怕人家变了卦。”
大眼嫂呵呵地笑道,“柳家忙着呢。今年又是那么多花,那么多田的,还开铺子。还有菊香的事儿,没有功夫,这才略闲下来,柳姑娘就叫我来了。来得倒正好!”
一时正说着话儿,刘家三郎刘少卿下了晌,大眼嫂也认得他,虽大熟,也知是个好孩子,因就打趣儿他笑道,“三郎,我来与你说亲。你猜猜是谁?”
刘少卿微微偏头,笑了笑。
就在大眼嫂以为他有些害羞,不好接话的时候,他扭过头来,笑脸上略带一丝丝局促,问道,“是兰香吧?”
“哎哟,你倒是上心!”大眼嫂登时笑了,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几个来回,和老刘头的婆娘说道,“倒比余家二郎活道些,那个二郎哟,扭扭捏捏的,在这事儿上倒象个姑娘!”
刘少卿被大眼嫂这一番笑说,也有些赧然,匆匆打了声招呼,往西屋去了。
刘家两个儿媳闻得这边的事儿,赶着到这边帮忙做饭,老刘头的婆娘极是热情,又是整酒,又是买肉的,劝酒把大眼嫂劝得双颊通红,直到下午下半晌,才回余家头村。
她到柳家时,刘妈和单小葵坐在廊子底下摆弄不知哪里采来的野花儿,一见她这模样,都笑了。刘妈忙过来扶她,叫兰香给倒茶来,一边和单小葵笑道,“姑娘我猜得如何?我就说必是那边儿极高兴,留她吃酒呢。”
“可不是,你们家的这两宗亲事都怪顺和!”大眼嫂笑道,撇眼儿见兰香倒了茶出来,伸手接过,道了谢,笑和单小葵刘妈两个将刘三郎的反应说了,回头向兰香笑道,“可见是盼着你呢。”
说得兰香红了脸颊,低头咬唇含笑往堂屋去了。
大眼嫂一见她这样,就笑,“这两个,倒似比菊香他们两个大方些。看样子性子也相投!”
陪大眼嫂说了一会儿闲话,叫家去歇着。单小葵回到堂屋,见兰香正在北间里凭窗坐着纳鞋底,走进去在她对面,菊香的小床上坐了,笑道,“这事儿总算有点眉目了。菊香秋后嫁,你就等来年春上。办完你们这两宗事儿,我就没什么挂心的了。”
兰香抿嘴抬眸看她,一笑,“姑娘这声调老气横秋的,也不知和谁学的。”
单小葵呵呵一笑,随便歪在菊香的被子上,“操心多了,自然而然就成这样了呗。”
“咱们今年的花木卖得极好,铺子有大老爷、大少爷,田里有二少爷,家里有刘妈和大太太,姑娘还用操什么心?”兰香一边纳鞋底儿,一边缓缓地笑说,“今年花木比往年的多出几个倍数来,想必利钱也能多出几个倍数。再往前,还茉莉和素馨,再再往前,又有那么些菊花。哦,对了,还有咱们今年种下的大西瓜。前日我和菊香无事,躺在这里算帐,今年咱们一年下来,怕是能挣得千两银子呢。”
“…这大摊子铺开了后,往后只能比这个好,不会比这个差。所以姑娘就放宽心吧。”
单小葵微微点头叹息,“这倒也是。能把事情理顺了,往前就不那么急慌了。”今年自开春到现今,二少爷管花田,有模有样的,那几个帮工,早也练成了熟手,甚至李家的老大,如今手艺比单小葵的还精湛。
兰香说前面的话儿,是为了下面的打底子,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回家中生意如何,便放下鞋底子,缓缓地笑道,“姑娘年龄也不小了呢,往前就十五岁了。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盘算呢?”
说着,她顿了顿,轻声笑道,“姑娘若不好和我们说,我也不问。只是劝姑娘不管有什么想法,自己暗暗的拿个主意…”
一个话说得单小葵笑着坐起来,斥她,“我有什么盘算,要拿什么主意?”
兰香抬眸看了看她,低下头拿起鞋底子抿嘴儿笑,“姑娘有什么盘算又不和我们说,我们哪里知道?可再不说,我们跟着你这么久了,难不成都没长眼睛么?多少也忖出一点子来!不过姑娘不说,事情也不明朗,大家都不好提罢了。”
说到这儿,悄悄抬眸看单小葵,见单小葵正拿眼儿笑瞪她,便又低了头,带着笑音说道,“…先不对针哪个人说,难道姑娘不该盘算盘算亲事么?您生意上的事,事事都盘算前头的人,自己个儿的事儿,岂能一点也没想过?”
单小葵扑过去挠她痒痒,“那边一应亲,就兴头得不是你了。拿我来说笑!”


☆、第127章 往事

菊香成亲的事儿,还有兰香定亲的事儿,夹在一起,单小葵虽忙,倒也不无聊。
忙碌碌的,一转眼儿就立了秋。因家里忙,又加夏天热,她这一段日子倒也没出去。只不过使人送了信给孟清菲和季妍。但二人的回信带回的消息都不怎么好。
季家还是因季妍哥哥的事儿,如今已闹得满府鸡飞狗跳墙了。季老太爷被季云翼气得病了,却也没改了他要考武举的主意。季老太爷见他这样忤逆长辈,一气之下,要赶他出家门儿。
孟府那边儿自然还是孟老太爷的身子,看孟清菲的来信,自春后到如今,又连续生了两场小病,夏天暑气盛,他不敢往哪里去,他兄妹二人便也留在家,在他跟前儿尽孝。
单小葵得了信,不免替二人担忧。因季家闹着,又不敢轻易去。只派人给两家各送些补品,算是尽她的一份心。
暑天里,花儿开得也不少。自家铺子里一时消化不完,倒得了去年来寻花木的卖花妇人的便利。象她们这样的卖花卖胭脂水粉的妇人,专往画舫,画楼里钻。
那里头的姑娘谁也不在乎那几个小钱儿,或是簪头,或是插瓶,出手倒也大方。所以,自五月之后,经这些妇人卖出的花儿,倒和铺子里几乎相当了。
做这些营生的妇人们,消息都是极灵通的。自那两个妇人来了后,过不几日,又有四五个婆子结伴儿,要买她家的花儿,到城中零卖。
这个路子再好不过,单小葵也极高兴。也省了她们操心一天卖不完,蔫了怎么办。
这些人一天虽不多买,却是天天不拉的来,积累起来。数量也就可观了。柳墨翰为此也大松了一口气,生怕今年种的花木多,一时卖不及,眼睁睁败在田里。白花花的银子也就没了。
立秋过后,田里又静寂下来,只有白菊花并茉莉和少许野姜花儿了。余下二亩菊花还等些时候才要开。趁着这农闲时,大家也都好生歇一回。
柳墨翰忙时直喊累,闲时又在家坐不住。才没歇两日,就有些焦躁,这日早上。刚用过早饭,他便往西瓜田里去挑大西瓜。今年这几亩西瓜却是请了老瓜农管着,或是锄草,或是浇水,一点不要自家人操心,只听他安排行事。
柳墨翰得老杜头指点,挑了四个熟透的大西瓜,叫人帮着抱回家。进院儿和单小葵笑道,“我闲得慌,要去四处走走。拿这个做礼。”
因菊香的亲事定在八月初八。也快到了。单小葵也没心思往外跑,闻言就隔帘笑问,“二哥又要往哪家去?”
柳墨翰说完了话,便去赶车,将西瓜一股脑装到车上,才向门里笑道,“韩家。”
单小葵笑微微地点头,“行,那你去吧。”春后自孟府回来,柳墨翰倒又去过韩家两回。回来带了不少好茶来。今儿去,便是带了四只大西瓜,她也没什么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