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菲想她一定赢的,可巧单小葵极不擅长这针线,用这个拿她最合适不过。拍手笑道,“哥哥这主意好!就这么定了!”说着趴在窗台上向孟子然笑道,“哥哥,你今儿可要尽力赢才是。”
孟子然含笑看了看单小葵,又转向孟清菲笑道,“放心,定要赢他。”
单小葵登时苦了脸儿,和孟清菲道,“这个彩头不好,我针线是个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能做什么物件儿呢?换一个。不若陪你家去住几日也可。”
“不要!”孟清菲见她吃瘪,极是得意,把脸仰得高高的。
菊香和兰香都笑,“这下可把我们姑娘给难住了。不过,倒也有趣儿得很,趁机把这针线的手艺练一练。”
孟子然说过话儿之后,便走了,留她们在这里笑闹。
☆、第124章 春雨十分半日闲(二)
午饭时,雨还在下,孟清菲因等着看单小葵的笑话儿,急急地扒了几口饭,就要人去催孟子然和柳墨翰。这二人今儿倒也好兴致,不肯即时收了酒,孟清菲使人去催了几回,他们还在慢悠悠地吃酒叙话儿。
自己就急了,亲自带了丫头往西厢房去,一进门儿便道,“柳家哥哥可是怕输,故意拉着我哥哥吃酒,好把这一日混过去?”
说着眉眼儿一挑,有些得意地笑道,“我哥哥酒量也好着呢。你莫打错了算盘!”
柳墨翰失笑连连,看了看孟子然,他到是一副无所谓地样子,因把手中的杯子一放,笑道,“罢,摆棋罢!我家妹子把我给卖了,今儿少不得也要拼命!”
孟清菲见二人桌上的菜也没吃多少,酒也才开了一只一斤的小坛子,还有两小坛的泥封没动呢,心知自己太过急了,便笑道,“我叫他们另整了下酒的小菜来,你们边吃酒边下棋,不也极好?”
不待二人说话儿,她把手一拍,笑着往外走,“对了,我也叫人备些我和柳姐姐爱吃的,再弄些果子酒来,不然,我们两白观棋也没趣儿。”
话音未绝,人已到了院外。
柳墨翰张口要喊人,再想,在船上时,日日在一处用饭,偶尔她们两个也吃两杯,那时没存什么心思,倒也觉得没什么,便就息了声。
见孟子然疑惑地看他,连忙掩饰一笑。
孟府的下人们得孟清菲的话儿,不一时便将吃酒的各色果子备齐。抬到西厢房南间的里头,这间是孟子然常用的书房。前后有大窗。
后窗前摆着一张长六尺宽四尺的大画案。前窗下头却是一张长塌,也极宽大。孟清菲使人又寻来一只小炕桌,与塌上原有的那只并起来,一只与他们摆棋,一只上面放各色下酒的果子。
“柳姐姐,快上来,咱们靠窗坐,边赏雨,边看棋。”孟清菲上了塌子。欢快地向她招手。
单小葵略顿了下,也上了塌子。还好孟清菲的丫头有眼色。早早寻了孟清菲新绣鞋与她穿。二人隔着塌子临窗坐定,孟子然和柳墨翰两个在塌边相对而坐。
单小葵与柳墨翰坐在一边,孟家兄妹做在另一边。
孟清菲笑呵呵地道,“从现在起,咱们就分阵营。”说着向孟子然偏头笑,“哥哥,要尽力赢哦!”
孟子然看着妹妹极兴奋的笑颜,伸手拍拍她的头。轻笑。“放心。”
单小葵向柳墨翰苦笑,“二哥,我们完了。”
柳墨翰哼她一鼻子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不信我定是要输的。”
孟清菲见他们兄妹吃瘪,乐得前附后仰的。
单小葵其实并不懂什么围棋,不过看个热闹罢了,孟清菲也没心思看他俩下棋,不过时不时瞄一眼,看看战况,余下的时候,还是和单小葵说些闲话儿取乐,扯着就扯到入孟家庄子的那一大片桃花林上头,孟清菲就磨着单小葵道,“桃花才开,好看得紧。等雨停了,你陪我在这里玩几日。”
单小葵笑说,“家里忙呢。”
孟子然抬头看了看柳墨翰,又偏头看她,唇边儿带笑,“上午与你二哥说过,他同意了呢。”
柳墨翰偏头向单小葵呵呵地笑着把原由说了。
孟清菲微微皱了皱眉头,想立时拿她哥哥问,祖父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她怎么不知?又不想叫单小葵得了由头,便乐乐呵呵地拉着单小葵不放。
单小葵没得法子,只好点头笑,“也好。我就玩几日!”
话音方落,只见柳墨翰“啊呀”一声,孟清菲立时伸头瞧过去,只见黑子已被堵死在角落里,乐得拍手笑起来,“第一局就输了,今儿可见是我赢定了!”
说着给单小葵斟酒,又叫丫头们给两个下棋的也满上,自己举杯向单小葵的杯沿上一碰,笑嘻嘻地道,“柳姐姐快喝了,咱们议一议,你要绣个什么物件儿给我!”
单小葵这些日子以来,有时家中闲得无事,或有什么高兴的事儿,也吃几杯酒,倒不似先前那般没量了,闻言便举了杯子,笑道,“你就臊我吧,臊得我恼了,那赌约就不作数了!”
孟清菲忙叫她哥哥帮忙说话儿。
孟子然吃了一杯酒,偏头思量一会儿,笑道,“青娘如若说话作数儿,早先你和菲儿说的,叫我替那花田作画地事儿,就也作数,如何?”
孟清菲一听这个不依道,“她耍赖,哥哥还要再替她做什么画,我不依!”
单小葵一听这个,倒是极乐呵,她自过了年,见家里人手兴旺,也算齐心,正盘着一个大计划呢,闻言忙拿起酒壶,自斟了一杯,笑道,“那我先谢过子然哥哥。”言罢,背过身子,一口吃尽了。
气得孟清菲拿了酒壶嚷道,“一杯不成,要三杯才显心诚。”
单小葵被她逼得连吃了三杯,她方才作罢。
这边二人仍旧下棋,果然柳墨翰不是对手,往往棋局不过半儿,便投子认输,惹得孟清菲拍手嘲笑他们兄妹。
柳墨翰摸摸鼻子气恼得向孟子然道,“没有这样不与人留一点脸面的。”
单小葵背过身子拿衣袖遮了脸笑道,“二哥说这话也叫我跟着没脸,要人让棋还这般理直气壮。”
说得柳墨翰直瞪她,孟清菲乐得咯咯地笑个不停。
到半下午时,细雨住了,外头气息清新,孟清菲看棋看得不耐烦,反正输赢已定,拉单小葵起身,“走,咱们去园子里赏花赏景儿。”
单小葵忙应了声,与她下了塌子,二人回到西厢房,又要浓浓的热茶,各吃了两杯,略醒了醒酒气儿,换了外出的鞋子,携手出了内宅,往花园中的亭子里而去。
她们两个一走,柳墨翰推了棋盘,懊恼道,“不下了。咱们也清清静静的吃两杯酒,我便该家去了。”
孟子然含笑点头,叫人来收棋盘,重新治了酒,就在塌子上临窗坐了,吃酒说闲话儿。
柳墨翰没探出什么有用的信儿,很是不甘,借着吃酒,狠吃了几杯,略有些醉意上头,便又扯起自家妹子来,一连声要孟子然多多留意,把手中的酒杯举得高高的,道,“我替青娘先谢过孟兄。”言罢一仰脖就干了。
孟子然手中持着杯子停在唇边,含笑看着,没说话,也没动。
“怎么,孟兄不肯帮忙?”柳墨翰挑眉,又自斟一杯,高高的举起来道,“必是嫌我一杯不够,我也敬你三杯表诚意。”
孟子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柳墨翰一时拿不准主意,只得将第二杯也干了。话即说出去,自然要作数,于是又倒了第三杯。见孟子然还不说话儿,只得又饮了。
到此时,他才方微微地点了点头笑,“好,我记下了。遇着合适地人,必知会柳兄知道。”说着,一指点了点他面前的杯子,依旧笑得淡然,“不过,这酒三杯却是不够的。”
柳墨翰自己被自己的话儿拿住,一时怔神儿,只得笑道,“只要孟兄肯帮忙,三杯不够,便再饮三杯…”
于是到天色将幕,单小葵和孟清菲在花园里赏了半日,又叫人赶了车,去看了一回那十里桃花回来时,柳墨翰已算不清他因自己的话,叫孟子然灌进去多少杯。
单小葵来请人家去,一见他这副歪歪斜斜,酒气熏天的模样,登时怔了,再看看眉目清明的孟子然,失笑,“我二哥究竟输了多少局,竟吃成这个样子。”
孟清菲极是乐呵,“我就说,我哥哥酒量也不差的。嘻!”
单小葵没得法子,只得请孟府的人,将他扶到车上,自己向孟家兄妹告了罪,也坐上马车。孟清菲在她身后喊,“记得一月为限,绣个帕子出来,花样子我挑好了与你送过去。”
单小葵在车里应了一声,匆匆往家里去。
刘妈这一大天的,因家中无人,倒在西院儿里陪着大太太和大少奶奶说闲话儿,到午后时,忖着人该回来了,却一直不见踪影,心知孟家姑娘是个见了人去玩,必要留一留的,倒也不在意。
谁想眼见就天黑了,雨也停了,还不见人来,一连出院门儿望了几回,才见着回来的马车,不及这些人走近,便笑,“这一大天的,姑娘玩得可痛快?”
单小葵挑了车帘,向刘妈笑,“快来扶二哥。今儿也不知怎么了,竟叫孟大哥给灌得醉成这个模样!”
刘妈走近,往车里一瞧,柳墨翰瘫软在车厢里,酒气冲天,忙拿手在鼻前扇了一下子,往前去扶他,一边笑问,“今儿可还有外人?”
“哪有。”单小葵跳下车,看孟府下人往下扶柳墨翰,他身子软面条儿一般,不由得失笑连连,“只他和孟大哥两个人。我看孟大哥倒象没一点酒意,只他一个喝成这样。”
菊香笑道,“莫不是二少爷输了棋,心情郁闷,借酒浇愁?”
单小葵也猜不着根由,随口笑道,“二少爷倒也不是把输赢放在心上的人。”
☆、第125章 春雨十分半日闲(三)
自孟府回来的次日,仍是阴雨天气,细雨时而蒙蒙,时而淅沥。
单小葵起床后,立在廊子底下看了一回春雨,不多时,见柳墨翰自东屋歪歪斜斜的,以手按额头出来,面上仍有困顿之色,酒意也似未完全醒。
“二哥昨儿是怎么了?怎么喝成这个样子?”单小葵立在廊子底下遥摇地笑。昨儿他回来连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这会儿,还是这副模样,也不知吃了多少酒。
柳墨翰苦笑摆手,昨日的事儿,他哪好意思提?他倒是有意借酒套些话儿,却没想到叫那孟子然反将他用自己的话拿住,酒一杯一杯的灌,到后来,脑子已昏沉得已不知他在说什么了…
酒醉前的一刻,已忖出他是有意的。可这有意灌酒,倒是底是为何呢?还是想不明白…晃着身子往厨房走去。
单小葵一见他这样,倒有些好奇,忙撑了把伞小跑跟了过去,在他身后追着问,“二哥,你们倒底说了些什么?可是因输棋的缘故?”
“你还说?好好的与那孟姑娘立什么赌约?”柳墨翰没好气儿地回头瞪了她一眼。
菊香盛了碗醒酒汤,兰香将热水打好,听了这话都抿嘴窃笑。
单小葵也笑,不过她是苦笑,和柳墨翰自嘲地道,“得,咱们兄妹两个,一下子叫人都给拿住了。你醉酒,我要绣什么帕子…”
“却是你活该!”柳墨翰佯瞪了她一眼,晃着身子出去,进东屋洗漱。
单小葵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鼻子。转和刘妈说闲话儿,略叙了几句。想起心头的一件事儿,便撑了伞往西院儿去。此时柳大老爷和齐氏才刚起身儿,梳洗完毕,见她来了,齐氏笑着招手叫她进屋,问她,“昨儿去孟府是有什么事么,叫你二哥吃成这样?”
单小葵也不深知原由,想来是因下围棋。便与齐氏说了。
齐氏失笑,“便是先前在家中。也不见他摸过棋,专好往外头跑着玩。那位孟公子,斯斯文文,倒象在这些雅好上头极是精通,偏他还不自知,要与人一决高下,输了不亏他。”说着便笑起来。
单小葵也跟着笑了一回,才说了几句闲话。见柳大老爷进来。忙含笑起身。与他行礼。
柳大老爷忙摆手,“坐罢。”
单小葵依言坐下笑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趁这会子得空儿,想和大伯商议商议呢。”
齐氏看二人象是说正事儿,自起了身子道,“你们先说着。青娘,今儿在这院儿用饭罢?”
“好,多谢大伯母。”单小葵笑应了一下。挨着桌子坐下,看着柳大老爷接着说道,“这事儿倒不是现下一时能做成的。不过是我为日后的考量,说出来大伯听听可妥当?”
柳大老爷奇怪她又想做什么,便微微点头。
“我是想,咱们家现有的这些地今年都已种下花草了,现今看来,雨水也足,想必今年境况比去年要好些。只是单凭这些,要足足供着咱们的铺子一年到头都有花儿卖,好似也不够。”单小葵缓缓地看着柳大老爷讲自己的规划,“自打咱们赁了大眼嫂家的田之后,村子里倒有好几家儿,叫春生嫂子带信儿,想把田赁给咱们。我是想,咱们不如再有计划的赁些田或者买些田,除了惯常的切花之类,仍旧多种,余下的田,倒也可多种些瓜果之类的。等将来咱们手中的田多了,亦可就在庄子里盖间酒楼,到时,由大哥管着,专接那等文人雅客在花时来赏游玩乐,到时,岂不是又多了笔进项?”此处紧临南京城,农家乐这类的场所,想必不愁客源。
柳大老爷一听要做酒楼,便微微皱了眉,“咱们家早些年倒是经营过酒楼,但那行当极其繁琐,倒不如清清静静地种花,卖花更省心。”
这个单小葵也知道,她只是想着,去年那几亩花开时,景色颇好,白白放着,也可惜了。今年的花也多些,想来到各色花木盛开时,景色更加怡人。
再有往孟家庄子里的那十里桃花林,若是那儿有个什么酒楼茶楼的,象昨儿今儿这样的细雨天气,必定会吸引许多人到那处游玩。
因把这想法缓缓的说了,又笑,“不做酒楼,只做茶楼也可。咱们这里慢慢经营起来,基本能做到四季花木不断,赏花赏景儿的,想来能吸引不少客人。便是咱们的花木,怕也能借着这个名头慢慢的也就有些名气了。有了名气,便不愁花木往外卖。南京城中,现今人烟号称百万,咱们才有多少花木?百人中有一人买,就够咱们发家了呢。”
见柳大老爷还是眉头微皱,单小葵也晓得他心中所想,因笑道,“我倒也不是现下就要这般做,不过和大伯商议商议,如觉可行,咱们往后就留心些,谁家要卖田,或是要怎样,咱们往这个方向努力。”
往西的田是不能再买了,再买就连上人家的村子。只有往北,往城门方向。往东,往官道方向。再往南也可,那边是大片的旷野,倒不碍余家头村的什么事儿。
便将这些话儿也细细的说给柳大老爷听,“咱们定了大方向,往后租田也好,买田也罢。就照着这方向来,将来等咱们的庄子能有五十亩、百亩的规模,我说的那件事儿,也就能成了。”
她说的这个,柳大老爷倒同意,因就微微笑道,“不管将来做不做酒楼,咱们得往东、往南去,才是正理儿。往北面去的话,隔着一条路,和咱们现今的田连不到一处。”
单小葵微微点头笑,“是,去年一时没想到赁了大眼嫂家的田。现今想想,她家的田倒不是很妥当。”
见柳大老爷仍对办茶楼的事儿不大同意。单小葵也没多说,反正目前,财力也跟不上。只说让他再考虑考虑,这边李氏就叫开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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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院用过早饭,雨丝还在蒙蒙的下,单小葵一时也没事,便叫刘妈将菊香和兰香常用的绣撑子寻出来,顺便再寻一块帕子,画个简单的花样子。练练手。
反正下雨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刘妈三人见她头一回主动要做针线。都笑,“这个法子好,明个儿再和孟姑娘说说,凑着什么事儿,还和姑娘立赌约。”一面将东西寻来给她。
单小葵很小的时候,也见过山村里,比她大点的女孩儿绣过花儿。当时她年小,也着实好奇过。后来只顾挣钱。哪里还想到这个。便是自来到这里两年。也没想到过要试一试手,借着这个契机,自己也体会一下做针线活的感觉。
绣花一要讲究针法。二来要手稳心细,三要讲究配线。好的绣娘,绣出来的花和叶子,深深浅浅,一片叶子用不同的绿色丝线绣,能绣出似光线打上去的立体效果。
即便不大十分讲究光影色彩配比的,最起码要保证针脚匀称细密。
刘妈讲了半晌,单小葵很是挫败,“光听我就晕了头,清菲这个丫头害苦我了。”
刘妈笑道,“姑娘不必急,慢慢来。便是绣不出来,孟姑娘能说什么不成?”
单小葵笑了,点头,“就是这样。她耍赖,我也与她混。”一面又问刘妈菊香的嫁妆还差什么。
刘妈笑道,“倒不差什么了。只叫菊香赶快绣个盖头出来,嫁衣,咱们还是叫城里的绣花娘子帮着做。一来往前田里该忙了,二来,她见天在家里有做不完的事儿,也没那功夫。”
单小葵点头,再看看兰香,想来不出一年,这二人也都不在跟前儿,往家里头还缺人手,便和刘妈悄悄商议,如何再添人。
刘妈往北间里看了看,悄向单小葵打了眼色,用不小的声音说道,“姑娘,咱往东屋里去,叫菊香清清静静的做会活计。”
单小葵会意,忙应了一声,打了伞,刘妈端了针线箩筐,到了东屋。柳墨翰是在屋里呆不住的,早饭后去了西院儿,正好东屋当门靠窗的地方,过年的时候才砌了一张新炕,单小葵在炕上坐定,笑问刘妈,“您要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刘妈拉着她的手,在她身上打量,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方笑,“姑娘往前也十五了,转眼儿也就到了说亲的年纪,昨儿太太还问我说,姑娘可有什么打算。我说不知道。大太太就说,也到年龄了,该留意着。我就想到菊香兰香这事儿,现下看来,将来是不能陪着姑娘了,再选人来,姑娘有什么想法?”
单小葵笑了,拿起绣撑子比划,“能什么想法?左右挑两个老实肯干,不多事的就罢了。我还想,趁机挑两个上了年纪的,等她们一来,做饭洗衣什么的,你也就别做了,歇着就是了。”
刘妈看她面色坦荡,不似原先不肯让提一提的模样,也不似心中有什么一般娇羞不自在。一时下也不想透她心里到底有什么盘算。昨儿趁雨和大太太说闲话儿,她言语间虽没明说,却似是对孟府格外关心些,还话里话外的意思在问孟公子和姑娘如何的话儿。
刘妈几人倒也不是没想过,实是知道两家人相识的根由,那孟公子又是个疼妹妹的,看着姑娘和孟姑娘相好,又是差不多大的年纪,见她这样难,不忍心不帮忙,倒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虽提了,倒没狠往这边歪想。
只是听菊香兰香说起路上情形,倒也并非一点踪迹不显,却也不好直问。便笑着试探问道,“要不挑两个伶俐些的,就挑十三四岁的,跟着姑娘历练几年,到时,年方十五六岁。年纪正好,也懂些事儿,正好帮衬姑娘。”
单小葵拿着绣撑子努力研究如何下针,闻言便头也不抬地笑,“随您。不过是小事,有什么好商议的?”
刘妈只得叹了一声,不再说这些。转而手把手地教她。
要么说大户人家的小姐,日日拿绣花打发日子呢。这种精细活。确实混时间,单小葵自早到晚,除了中午吃饭时间,才绣出两三片皱皱巴巴的叶子。
虽然气馁,倒也引出她点点兴致,晚饭后,又就着烛光绣到半夜。惹得刘妈三个直笑她。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她便醒了。侧耳听了听外头,雨似是停住了。连带房檐上也没了滴水的声响。反正便是天晴,今儿也下不得地,借着微弱光亮起身儿,点了蜡烛,随手拿起绣撑子,又绣了起来。
因雨夜地潮,刘妈这几日都睡在对房间里,听见这边有动静。赶忙起床。挑帘进来,却见她又绣上了,不由失笑。“姑娘倒好兴致。”
单小葵旁的优点没有,但有一点,凡事只要提起兴致,也能沉下心来。冲她嘿嘿一笑,复又低头绣花。
刘妈忙将她手中的东西接来,嗔她道,“又不指着它挣银子,何苦坏了眼睛,等天亮了再说。”
这时节天亮的也快,不一时天就大亮了。单小葵洗漱完毕出了房间,雨后空气清新冷冽,郊野里已是新绿一片。细雨下得缓,又停了大半夜,土路面上已没了积水。
趁早饭没好,她晃着身子出了院子,往塘边儿去。路上除了哪处坑洼处有积水,其它的地方已干了。
塘里的水已快与路齐平,嫩嫩的水草在混浊的水中,随水波自在游曳。去年种下各色花苗也应时破土而出,小苗或红,或绿,与杂草长在一处,鲜嫩一片。
仍旧和往常一样,趁这会儿到西边的大院子里瞧了一回盆栽,那百十盆贴梗海棠已打了苞,就要开放了。自铺子开了后,这还是头一批自家产的花木在里头卖呢。
铺子开后,家里的花木少,过去的一个月,自然是不赚什么银子的。不过再往前,慢慢的各色花儿上来,也就好了。
自西边又往塘南去,沿地头巡视一回,复往东走。走到去年种百合和芍药的田间,开了春后又往韩家的山头上挖了些百合。再加去年分球,分种子的,这边最初买徐公徐婆的五六亩田,今年已种满了。
其中有四亩能今年能出切花。月季芍药百合菊花和那一二分田的姜花儿。
转了一大圈子,远远见家里厨房中,已冒起缕缕炊烟,四野静寂,新绿满目,只那她们这一家青砖院墙孤立在田野里,倒也有那么几分隐居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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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孟家姑娘来了。”
饭后单小葵仍旧钻到东屋,霸占着柳墨翰的临窗大炕,绣昨儿未完的帕子。听到刘妈在院中喊,往外扫了一眼,赶忙下来穿鞋。
此时太阳就出来了,融融照着大地,半午时分,虽有几分雨后清冷,也比前两日暖和多了。
才刚出了东屋,孟清菲就在院中笑道,“人呢,赶快换衣裳,往我家玩去。”声音落后,单小葵才见她带着丫头自院门转进来。
“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前儿才刚去过呢。”单小葵笑迎着她说道。
“你才是闹哪一出呢。”孟清菲不满地撇了撇嘴儿说道,“你是亲口应了要往我家庄子里玩几日呢。快走,今儿我来时,那桃花开得愈发艳了。还有些好些人特意去赏呢!”
一边说,一边来拉她,又笑睨着她道,“听刘妈说你在家里绣花,拿来我瞧瞧?”说着要往东屋去。
单小葵没得法子,只得跟过去,才刚进门,里头响起孟清菲的暴笑声,“哎呀,真真好笑,柳姐姐你的针线比我还差呢…这绣的是个什么?”
单小葵无奈笑道,“我本不擅长这个,不若再换一个?”
“不要,不要!”孟清菲笑红了脸颊,连连摆手,“我要拿这个回去叫我哥哥瞧瞧,日后他必定不嘲笑我的针线不成了。”
一时齐氏在那边听到动静,自小月门儿过来,刘妈见了忙迎过去笑道,“太太有事?”
齐氏往东屋努了努嘴儿,笑,“孟家姑娘又来了?”
“是。说叫我们姑娘往孟家庄子里去玩呢。”刘妈如实道,见她眉尖微蹙,心知她可能有些不大赞同。便缓缓笑道,“孟姑娘和我们姑娘自来投缘儿…”
齐氏笑笑。“这个我自然知道。”昨儿早饭后,将柳墨翰叫到那院儿中问了一回,听他说拿给青娘说亲事,也没探出什么来。想来人家是没什么心思了,即没什么心思,倒不好一直在一处说笑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