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不用。”单小葵连连摆手,“二位姐姐也别过来。菊香兰香快去铲木灰来。”说着将一方帕子小心盖在那摊秽物上。
菊香应声去了,兰香扶着她,忙又掏出一方帕子,叫她擦拭,一边紧张的问,“姑娘摔疼哪里没有?”
“没。”单小葵忍着疼,扶着栏杆,拦在那堆儿东西前面儿,不让人靠近。不多时菊香拿簸箕铲了木灰跑来,倒在那堆秽物上,单小葵登时松了一口气。
菊香见她衣裳也沾也不少粘液,忙道,“姑娘回去换衣裳,这里我来清。”
在菊香兰香面前,单小葵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微微点头,扶着兰香的手回了屋子,赶忙拿了茶漱口,一气漱了两杯茶,方觉口中的异味儿减轻了些,跌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真丢人。”
兰香抿嘴儿一笑,“姑娘真是的,不看看哪里摔破皮没有,只想着丢人了。”说着挽了她的袖子,捋到胳膊肘处一瞧,登时吸了口凉气,一层嫩皮已被磨得翘起来,里头的嫩肉透着丝丝血色,连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血啧,不由“哎呀”一块,忙看她另一只胳膊肘,这只比那只更狠些,血将衣衫粘在伤口上,兰香微微一动,就疼得单小葵呲牙咧嘴“哎哟哟”的叫疼。
兰香见摔得这样重,忙把她的衬裤撩起来看,果然两只白生生的膝盖,已磕成紫青色,虽没破皮,那么一大片,怕也是极疼的。忙站起身子道,“我去问问孟姑娘可有伤药没有。”
单小葵只觉脚也疼的厉害,忙把鞋子踢下来,让兰香帮着看看。
兰香依言褪了袜子,果然脚面也肿了起来,不由心疼的道,“姑娘这回可真是…午饭前不是好些了么,怎么突然就又厉害了。”
单小葵苦着脸叹了一声丢人,才道,“原是好些了,那装汤的碗却是腥得很,不知是打了生鸡蛋了,还是装过鱼。我一闻那腥味儿,胃里就似是烧开了的水,一下子就翻腾起来了。”
“哼,肯定是厨房里人偷懒,碗没洗干净。真是的!”兰香恼怒地哼了一声,起身看看单小葵的面色,“那姑娘现在还觉难受么?”
“现在好多了,那东西吐出来,心口就不堵了。”单小葵觉得轻松了不少。
兰香见她脸色确实不那么白了,略微放了心,赶忙去找孟清菲问问可有伤药。
孟子然赶忙让姚黄去寻来。孟清菲皱眉道,“上午不是好些了么,怎么突的又吐了?”
兰香笑道,“姑娘说那碗可能没洗净,有些腥气儿,她受不住…吐过之后,已好多了。”
有腥气儿?孟清菲端起面前的碗闻了闻,没有一丝异味儿。正好单小葵面前的那碗甜汤没撤走,她端起来闻了闻,果然一股子浓浓的腥味儿。
豁然将目光转向魏紫,“柳姑娘的汤碗是怎么回事?”
第113章 平息事端
孟清菲突然向魏紫发难,倒让兰香怔了一怔,回过神来,赶忙自责赔笑道,“瞧我这多嘴的,孟姑娘您千万别生气,许是厨房里忙一时没洗干净而已,不过巧了,怎能怪魏紫姐姐…”
魏紫的脸紫胀成一片,又羞又愧又尴尬,一时也无从辩解,“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婢子一时疏漏,没看管好厨房,请姑娘责罚,可柳姑娘的碗为何有腥气,婢子确实不知…”
孟清菲冲着她冷冷一声,“你莫给我装。你以为我不知你在背后说柳姑娘什么?你敢将你说的那话儿当着哥哥的面儿再说一遍?!我倒不知我请的客人,还有你这个做丫头的多嘴的份儿!”
魏紫脸胀得青紫,哭着分辩道,“婢子并不曾在背后说过柳姑娘什么,不知姑娘哪里听来的…”
“哼,你要寻证人,我这就寻给你看!”孟清菲立时恼了,向舱房外脆喝一声,“秦妈,进来!”
魏紫跪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僵,哭泣声登时小了。
“菲儿!”孟子然神色微沉,皱眉轻喝一声。
柳墨翰见状,忙斥兰香,“满口胡说的东西,青娘是因晕船,哪是因什么腥不腥的。”
兰香看看他的神色,登时会意,连忙赔笑说道,“二少爷说得对,我们姑娘也说,虽早先好些了,那是因旁的事情分了心的缘故,胸口如塞着一团东西,不吐出来极是难受,亏得吐出来了,这会子轻松多了。”
孟清菲因孟子然喝她,气得眼睛登时涌出来,狠狠瞪向魏紫,一顿脚蹿出厅房,她的丫头并两个媳妇子赶忙跟了过去。
柳墨翰向兰香打了个眼色,兰香会意悄悄退下,他则向孟子然哈哈一笑,“都是青娘这丫头惹得祸,我代她向孟兄赔罪,向魏紫姑娘姑娘赔罪!”
说着施了一礼,向孟子然道,“我去瞧瞧青娘。”闪身就退了出来。
兰香去了片刻就跑了回来,单小葵听见人进舱,坐在屏风后的床帐里还笑,“这么快就回来了。”
兰香进了房间随手关上门儿,几步转到屏风之后,单小葵一见她脸色就怔了,“莫不是有什么事儿?”
“嗯。都怪我嘴上没把门儿。姑娘说那碗腥惹得吐出来,孟姑娘一问,我就如实说了,实也没想那么多,结果孟姑娘一听,竟立时板了脸,怪到魏紫头上。”兰香嘟着嘴甚是懊恼,将方才厅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遍儿,“孟少爷因此斥了孟姑娘,孟姑娘抹泪回舱里去了。”
“什么?”单小葵一惊,急切地道,“我说那汤碗腥,也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针对谁的!”怎么就惹出这样一场事故,赶忙催兰香,“你给我寻衣裳来,我去看看孟姑娘。”
说话间儿外头有人敲门,紧接柳墨翰推门进来,望着屏风后的人影道,“你这丫头,乘人家的船,还要闹出些事故来!”
单小葵苦笑,“你当我想么,我摔得够惨了,二哥还兴灾乐祸。”
柳墨翰微微一怔,冲着屏风后的人关切地说道,“怎么,摔得可重?”
“没大碍。疼一点罢了。”单小葵见兰香取出来衣裳,就笑说道,“我这边没事儿。等换了衣裳就去看看孟姑娘,二哥自去歇着罢。嗯,其它的事儿,咱们也别过问…”
“我正要与你说这句话儿呢,你即知道,我便睡去了。”柳墨翰说完晃着身子自往他的船舱里歇息。
单小葵极快的换好衣裳,扶着兰香菊香的手往孟清菲房间里去,经过厅房的时候,往里瞄了一眼,里头已没了人影,只有几个仆从正在收拾饭桌。
单小葵猜得果然不错,她到时,孟清菲正躲在床上,躲在被窝里抹泪儿,摆手叫兰香几个都下去,自己坐在床边扯她身上的被子,笑道,“好没羞,这么大了还动不动的抹眼泪儿!”
孟清菲死死拽着被子不让她扯,在被窝里哭道,“我不和他一道去游玩了,我这就家去。为一个丫头喝斥我,日后我不理他了!”
单小葵噗嗤一声笑了,隔着被子拍着她的背缓声道,“这话让人听见可要笑死了。你多大了?三岁还是四岁,一点事子恼上头,就不理人了。”
孟清菲只管哽咽着不说话。
单小葵想了想笑道,“方才我虽不在跟前儿,听兰香回去简略说了,我也觉是你的不对!”
一言未完,孟清菲豁然挑开被子坐起来,一双哭红的眼睛瞪着她,“我替你出气,你还说是我的不对!”
“你先消消气,消消气!”单小葵笑着连声安抚,等她气微顺了些,方缓声道,“不管那碗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你方才也不宜当着我二哥的面儿训魏紫。”
孟清菲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扁扁嘴没说话。
单小葵笑着替她擦了擦泪儿,接着道,“你想,她是你哥哥的丫头,你当着我二哥的面儿怪到她头上,你叫子然哥哥脸面上如何过得去?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要当着外人的面扯闹一场,对子然哥哥来说,岂不是让我二哥在一旁看了笑话儿?”
“还有,你若真的叫了证人来,你叫我二哥如何说话儿?他自然看着你哥哥的面子,不好怪她们的。反而还要替她们说好话儿…子然哥哥斥你,我想,不是因你斥魏紫,是斥你用的法子不对!”
“哼!”孟清菲重重哼一声,复又躺下来,“反正他当着那些人的面斥我,我不要理他!”
单小葵笑推了她一下,道,“你是他最亲的,他不斥你斥谁?还耍小性子!”
孟清菲拿帕子盖脸,还嘴,“就因我是他最亲的,他才不能斥我!”
“好好好,我说错了!”单小葵拍拍她笑道,“快起来梳头洗脸,什么大事么,你和你哥哥闹脾气,我也不安。”
孟清一把将帕子揪下来,奇道,“与你何干?”
单小葵笑道,“还不是因我的缘故,才叫你和你哥哥闹别扭么?还有,便是见了姚黄和魏紫的面儿,我也要与她们赔个礼。”
“哼,你莫理她们!这两个人最近愈发惹人厌。”孟清菲哼了哼,下面的话却没接着往下说。
单小葵虽然想知道这二人在背后都说了她些什么,但见她这样,又有点点欣慰,这说明,她还是知道有些话不能轻易和旁人说的。
坐着劝了孟清菲半晌,她方才起身净了面,梳了头,只是不理孟子然。这件事儿,单小葵见劝不动,不好一直劝,也只得作罢。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这船上就没了早先的一团和气,因孟清菲动不动便给姚黄魏紫脸色瞧,连带得她在这船上呆得也有些难受,等胳膊腿上的伤略好了些,便和柳墨翰商议,不若借口去池州府去瞧瞧徐公徐婆,就在池州码头分手。
柳墨翰因为听单小葵说过徐公徐婆家乡附近的山上也生有些百合,也想借机去瞧了一瞧,若真的有,可托他们帮着挖些。二人商议之后,单小葵先去和孟清菲说她的盘算。
孟清菲一听她要提前分船,登时恼了,“不准!说好一道游杭州的。”
单小葵无奈地笑笑,“是说的好不错,可你这几日一直寻姚黄魏紫的不是,起因还是因我,我在这船上呆着也不自在呢!”
孟清菲瞪着她哼了哼,“你是故意的罢?故意说要走,叫我不斥她们!”
单小葵笑了,“你惯会歪想我。不过,出来游玩么,一团合气才好。这船上不比家里,不想见可以躲一躲,大家落得眼净。船上只这么点子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是大家心里不痛快,哪还有心思游玩?”
孟清菲闷头半晌,不甘心地哼了哼,“哼,每回你都是满嘴的道理!罢,依你就是。”
单小葵就笑了,“你还说我。你非要把我逼得要走了,方肯罢休!”说着拉她起来,“今儿天好,我晕船的毛病也好多了,咱们去甲板上走走。”
孟清菲不情不愿地被她拉起来,二人刚要往外走,只听舱外有重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粗声喊,“大少爷。”声音就落在孟清菲的窗外。
孟清菲一个箭步过去,伏在窗上往外瞧,只见孟子然正立隔壁舱房的窗子之外,手扶栏杆,正在看江景儿,江风拂过,他墨发衣袂翻飞,显得整个人比平时更鲜活豪放。
孟清菲撅嘴道,“哼,哥哥在偷听我们说话!”
孟子然指指自已的房间,轻笑,“我在我的窗前赏景,哪里是听你们在说话。”
“反正你就是偷听了。”孟清菲不依。
“臭丫头,往日是太惯你了。不过斥你一句,你便要与我摆脸色!”孟子然走近到窗前,一指敲在孟清菲头顶。
孟清菲捂着被敲的头呼痛瞪他。
孟子然向她笑了笑,看向单小葵,“青娘现在还要分道去池州府?”
单小葵忙笑道,“自然不去了。等回程时再去瞧也可!”
孟子然含笑微微点头,向方才唤他的人走去。
第004章 品笛
呃,章节名写错了,应该是114章。明天让编编帮着改哈。不影响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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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小葵晕船症状时好时坏,好时尚能和孟清菲说笑一会儿,顺便叫菊香兰香、冰儿雪儿几个陪着玩叶子戏,坏时,胸口堵得难受,只能恹恹地躺在床上,挨一时算一时。
这日船行到一处小码头,歇息补给,孟清菲船上呆得无聊,要上岸走走,单小葵难受得紧,半歪在窗前圈椅上,懒得动,便叫她自去玩,又见菊香兰香两个也有些意动,因就笑,“罢,你们也去跟着二少爷去罢,记得来时再买金橘回来,我闻着那个味儿,好似胸口舒坦些。”
菊香兰香踟蹰一阵子,因见孟府留在船上守船地人亦不少,终是带了银子跟着柳墨翰一道去了。
一阵嘈杂声响后,船上恢复静寂。单小葵抱着孟清菲送来的兔毛小毯子歪椅子上闭了眼睛,听窗外风声水声,以及过往停靠船只上传来的人声说话声嬉闹声。
坐在静处听或远或近的热闹,倒也有几分趣味儿。
她微闭着双眸,在脑海中想象别的船上都是些什么人,家在哪里,又为何出行,正想得入神,突听远处隐隐有笛音穿船掠水而来,笛音时高时低,缥渺空旷,落在无边水面上,别有一潘滋味儿。
闭目听了半晌,那边笛音渐渐消了,单小葵没听够,想了想,自从椅子上坐起来,到装行李的箱子里扒了一回,扒到去年生辰时,孟子然送她的笛子,这次出行,专门带了出来,她心里还期望着,到了杭州游玩时,或到那古刹深寺里夜宿,或恰逢月圆,与几人吹笛助兴呢。
这会子正好自得其乐。
将笛子放在唇边,略试了试音色,决定吹一曲她最熟悉的曲子,这是前世她看守果园时,每逢月夜必吹的,自来了这边,家人一多,倒没那心境了。
随着笛音在指下飞扬,单小葵闭了眼,努力想象那月色渺渺下,故乡黑幽幽的山峰,以及月夜中,安静无声,只余虫鸣蛙叫的果园,想象家乡山脚下那淙淙溪水,在安详宁静地月色下蜿蜒穿过草丛,或欢快,或缓缓地流淌。月光荡涤了世间万物的五光十色,将大千世界浸染成梦幻一样的银白…连同她的果园,和她那时偶尔的寂寞和孤寂。
一曲终了,单小葵象以往坐在果园房子的二楼平台上一样,微微闭着眼,感受并不存在的月光,想象着它们淡淡挥散在脸上,品味余韵。
“啪啪”门外腾地响起掌声,单小葵一怔,赶忙睁睛回头看,房间门却是关着,便向外喊,“是二哥回来了么?”
门“吱嘎”一声推开,一个青影闪进来,孟子然含笑拍着掌进来,“好曲子,好曲子。我不知你笛子吹得这样好。”
单小葵不防是他,赶忙摇摇晃晃的起身,笑着让座,赧然笑道,“我这个不过闲时照着书本学的,哪里值得子然哥哥这样夸赞。”
孟子然着实没想她能吹出这样的好曲,原先船外听到,还当是旁家过路的船里传来的笛音,空灵缥缈,闭目听来,如置身于水面波心荡月,桨橹添声的水乡明月夜。
“你这手法怕不是一两年能练得出来的。”孟子然含笑坐下,将手中的一只白瓷瓶放到桌上,推到单小葵面前,眼眸蓄满笑意,关切的问,“身子可好些了?”
单小葵忙把盖在身上的兔毛小褥子放到一旁,坐正,笑微微地点头,“一停船就好了些。”
又好奇地将小瓷瓶拿起来问道,“这个是什么?”
“药。码头上有一间药房,有售这类治晕船地药。”孟子然说着将那只笛子拿起来,凑到眼前看了一回,笑问,“方才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哪里学来的?”
这个…单小葵微微低了头,掩饰自己脸上难色,这曲子原先是琵琶曲,原名叫《浔阳琵琶》也称作《浔阳月夜》,后来又改为笛子曲,是所有学笛子的人都必学的一个曲子,她当时加了一个自学笛子的群,这也是旁人大力推荐给她的。这曲子后来又有另外一个名字,与千古名诗《春江花月夜》同名。
这首诗现今自然是有,至于曲子么,想来是还没有的。正不知如何回答,耳边缥缈笛音突起,单小葵抬眸看,见孟子然微闭双眸,吹的正正是这曲子的后半段,笛音流畅婉转,清亮高亢,与自己吹的比起来,多了一丝高远旷达,这声音几乎瞬间让她想到那首春江花月夜里所吟涌的景致,这首在中学时曾学的诗句,自然而然的浮现在脑海中,单小葵不自觉的吟了出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孟子然在她声音初时,微微张了眼眸,斜过去一眼,略带病容的少女,此时坐得端端正正,目光透过大开的窗子,望向浩浩水面,目光悠长,不知是投在远处江岸,还是比江岸更远的远方,心头有种奇怪的感觉,事实上他自始至终都觉单小葵奇怪,迷一样的让人看不透。
即单纯又沉稳,即看起来柔弱,却从没见过她向什么事情妥协。心态平和,从不自哀…
这样的年龄即有着这样的心性,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姚黄魏紫二人因见孟子然先行回来,本就不预多逛,何况孟清菲虽不再故意给她们脸色瞧,到底有先前的事儿,觉得在她跟前没脸,尴尬,这次出行,孟府倒跟出来十来个人,连孟清菲的奶娘秦妈也跟了来,二人便寻了个由头自回来了。
还没到船上便听见缥缈笛音,姚黄向魏紫笑道,“是公子在吹罢?他倒好兴致,怎么想起这时候吹起笛子来?”
魏紫也笑,“可是,从来不逢月夜不吹笛的。”
二人急步往船上走,刚踏上搭板,便听见一个少女有声音,轻忽缥缈,正吟着,“…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两人登时怔住,对看了一眼,上得船上抓着一个孟府的下人问,“公子在柳姑娘的房间里?”
“嗯。”那人点头笑,“方才柳姑娘吹笛子,吹得也极好听呢!”
魏紫又是一怔,“你是说柳姑娘吹笛子?”
“是啊。公子吹的这曲子就是柳姑娘方才吹的。”那人点点头,大约看姚黄魏紫脸色不好,赶忙寻个由头,往船头去了。
“哼,看不出她倒会钻空子!”魏紫恨恨地望着船身中间儿,那间半开的舱门哼道。
“不但会钻空子,还会装样子!病歪歪的也不知叫谁瞧!”姚黄也沉脸儿哼一声,随即轻蔑嗤笑,“也不瞧瞧自己家是什么模样,简直痴心妄想!”
“妄不妄想也难说,你没见她整日的哄着姑娘玩得开心,从这点儿上看,她小小年纪,倒比旁些人更有心机!”魏紫想到这个就来气,“自姑娘认得她起,我们受了姑娘多少排暄?真真是叫人恨得牙根痒痒!”
姚黄也暗恼,最初见时,不过是想着小女孩家家一时新鲜投缘罢了,也不在意,谁知她自此便就自家姑娘好上了,还撺掇公子出去游玩,把姑娘接到她那里住,从那时起,她们已觉出什么来,不过不太明显,不好说罢了。
今儿竟偷空子装狐媚子拿什么曲子勾人,恨恨地立在原地半晌,深深吸了几口气,放缓神色,拉魏紫,“走,咱们去瞧瞧。”
魏紫明了,缓了缓神色,放重脚步,和姚黄向船上来,边走边向半开的船舱笑道,“柳姑娘好兴致…”二人一脚踏进发船舱,见孟子然刚收了笛子,恍然大悟般笑道,“原来公子也在这里。”
孟子然微微点头,放下笛子,向二人道,“去倒茶来,让柳姑娘吃药。”
单小葵忙笑着阻拦,“我可不敢叫二位姐姐替我倒茶,快歇着罢,在外头逛了半天,必定是累了。”又向孟子然笑道,“药待会儿再吃也不碍。多谢子然哥哥关心。”
魏紫和姚黄正恼单小葵,因此极不乐意与她倒什么茶,听她推脱,二人身子便都没动。
孟子然缓缓看向二人,脸上笑意微敛,“还不快去。”声音虽轻,却已透出斥责的意思。
单小葵一见他带了些恼色,知道不能再插言,忙借着拿笛子偏过头。
姚黄魏紫闻言皆是一怔,极快垂下头掩饰,匆匆应了声是,扭头往船尾厨房而去。姚黄才没走几步,突然掉了泪,赶忙拿帕子擦了去,声音闷闷地自嘲道,“我们如今可真得脸,早先从不曾斥过一句,这一遭在船上把这十几年的脸都丢光了。”
魏紫性子冲些,恨恨地回头瞪了一眼,咒骂一句。
第115章 各人反应
过后不多时,柳墨翰带着菊香兰香便也回来了,单小葵吃了药后,也不知是因方才的事儿心头提着劲儿,还是这药有效,已觉好了些,正立地窗前看过往船只,发呆。
“咦,姑娘,这是哪来的药?”菊香一眼瞧见放窗边桌上的小白瓷瓶,正和她们在药店里看到了的一模一样,奇怪地问。
柳墨翰伸头来瞧了一回,啧啧有声,“谁的脚这么快。抢在我前头了。”
单小葵转身瞄了一眼,向他笑道,“是子然哥哥顺道买来的,二哥也买么了?”
柳墨翰闻言高高地挑了挑眉,“啧,他倒有心。”说着,将手中的小药瓶放到桌子上,另将买的金橘等水果也放下来,问了一回身子可好些了,便出了房间。
几人上了船后,船便缓缓地开行,不多时,便离开码头,满目又是漫漫水道,长天一色,两岸枯草萋萋,极是无聊,他立着看了会子水景,又自往孟子然那边舱房里去晃去,想瞧瞧他可有空,再下盘棋助兴,走到船舱口,房门紧闭,里头鸦雀无声,想来是不在里头。正想往船头去寻,只听里头隐隐有女子说话声。
原也不以为意,知道姚黄魏紫常在舱房与这兄妹二人收拾屋子,将穿过前窗时,突听里头有一个人猛然提高音量说了一句话,只听得“小小年纪没羞没臊”几个字儿,柳墨翰的眉头登时皱起来,这话说的是谁,自然是一听便之,根本用不着猜。
他是男子,又与孟家兄妹不熟,本不想理会他们家的事儿,便是孟家兄妹与单小葵之间的相交情份,因不是亲兄弟,也不好多嘴。只是心里到底极气,故意把脚重重一跺,冲着船舱窗子大声道,“孟兄,可在?”
一问之后,里头响起一声轻呼,便静默下来,没人答话。
柳墨翰微微挑了挑唇角,又向里头喊,“孟兄,我听见你在里头说话了,出来下棋如何?”
“是柳少爷呀!”姚黄略带惊惶的声音传来,随即嘎吱一声开了舱门,冲着他勉强笑道,“我们少爷不在舱里,该是在船头与船老大说话儿呢。”
“哦!”柳墨翰作恍然大悟状,一指自己的耳朵,“想来是我听岔了。”说着就转了身子,“我去寻他。”
一晃三摇的走了。
魏紫出来,一见他吊儿郎当的背影,嗤了一声,悻悻地哼道,“真是什么米养什么人。这兄妹两个都够叫人瞧的!”
姚黄拉了拉她,“得了,别再说了。船就这么大,指不定就叫谁听在耳内了,传到他们耳朵里,什么意思?”
“传到就传到!我还怕传不到呢!真是不知羞!”
“你还说?姑娘就在隔壁呢,叫她听见,又要斥我们一场。受一时半刻的委屈罢,再往前百里就是杭州,晚饭时,许是就到了。”姚黄拉她进舱,“到了杭州他们去做他们的事,咱们两下正好分道扬镳…”
“我真是受够了!”魏紫嘟哝道。
“再忍忍罢。”姚黄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