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小葵这会也立在舱房窗外,自己跟自己说,再奈烦一会子罢。本来这些眉高眼低的事儿,她都懂些,姚黄魏紫不高兴,她怎么瞧不出来,只是嘴上不好说罢了。
“姑娘,孟少爷怎么想起买了药提前回来?”菊香在身后问,这话问得直白,让单小葵回了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转回头仍看茫茫水面,“孟家少爷帮咱们的还少么?药算什么?!”
菊香听这话头直冲,晓得她是不高兴叫人说道,不由暗吐了吐舌头,忙笑着软声道,“也是。”
兰香冲她露出兴灾乐祸的笑意,向单小葵笑道,“姑娘可吃茶?我们去弄些滚水来。”
“嗯。”单小葵冲着水面淡淡地应了一声。
菊香拉着兰香出来,才离开房门,便忍不住地悄声道,“这能和以往的东西一样的么?”
“怎么不一样?”兰香拍她一下,嗔她道,“你别瞎想了!”
菊香微叹一声,“也是,我是瞎想。走罢,拎水去!”
一下午无事,到天黑时,就到了杭州码头,因天晚进不得城,便在码头上的客栈里歇了一夜。
次日一早,几人便整装游杭州。
十月虽不是最好的观景时节,但因杭州地处江南,此时天气尚算融和,百花间或有开一二朵的,似乎初春之意,古称为“十月孟冬”,又名“小春”。
虽不是真正的春天,便与春天比起来,这深秋初冬的杭州,倒也别有一番趣味儿。有西湖那一湖残荷的可瞧,山寺也多,更有诸多名人贤士墓,唐杜牧墓、忠武岳鄂王墓、晋杜子恭墓、苏小小墓。
又因杭州左江右湖,地形最为奇特,那湖中江中,大小船只,不下数百舫,精雕细刻的花舫,扑素简洁的乌篷,或只能容一两人船坐的一叶扁舟,千舫百舟,水面上甚是热闹好看。
一连几日走马观花的看,行程紧,有了旁的事情分心,这几日过得倒还算愉快。
在杭州一共停留了七日,孟清菲兴致被吊了起来,催着要往苏州去,仍闹着要单小葵同行。单小葵原本的目的地就是杭州,因而死活不吐口,只笑,“有我们跟着,我必只挂心我的花木如何去买,这宗事儿不办妥,我是没闲逛的兴致,也勾得你们逛不尽兴。你好容易出来一回,就趁机好生玩。何必叫我扫了你的兴?”
“那…”孟清菲想了想笑道,“我们先往南,你们在杭州办完了事,先别回金陵,等我回自南边回来,咱们再去京城走走如何?”
“京城现在有什么好瞧的?天寒地冻的,等日后罢。”单小葵笑着说道,见她有些不高兴,因又笑道,“你等我手头的这一摊子事做完了,将来我有了银子,到时我做东请你和子然哥哥一道儿去游玩,到那时如何?”
孟清菲虽不十分情愿,还是扁扁嘴答应了。
立在杭州城中小埠头上,目送孟家兄妹坐小船前往苏州,直到船行出极远,柳墨翰方伸了懒腰,喟叹一声,“累死了,青娘我们明个儿再去寻访那些人家如何?”
“好。”单小葵笑了笑。趁着游玩的这几日,他们或是住店,或是用饭,或看见花木铺子去打探,也问得几家做花木的。这杭州虽说没有金陵的那股子富贵王者之气,到底有一条大运河畅通南北,过往商旅极多,做为南北商贸的中转站,民营商业极是兴旺。与金陵的朝廷控制的行当大不相同。
所以,这边的人做生意就活些,各色花木极多。就象孟子然早先说过的,这里的花市,倒是比金陵单卖盆栽的那种,经营手段更活泼多变。
依旧回到原先居住的客栈里,这才半下午,柳墨翰便和单小葵两个商议哪种花儿买多少,最多可接受什么价钱等。议了半晌,议定正事,柳墨翰脸上就堆起意味深长的目光,似笑非笑打量单小葵。
“二哥看什么?”单小葵心知肚明,这位柳二少爷自来就爱拿她打趣儿,这会子没了旁人,那憋了几天的话,还不趁机说说?
柳墨翰挑眉挑了半晌,就在单小葵以为他会说出什么话儿的时候,只见他突然收了神色,晃着身子起来,笑道,“没什么。累了几日了,好生歇歇,明个儿咱们又有的忙。”
“嗯。”单小葵点点头,他不说,她自然也不会追问。
柳墨翰便晃着身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到底嘴边的话不说,憋得难受,不由转了头,笑向内说道,“青娘可长成大姑娘了。”
“是。”单小葵顿也不打地笑应了一声,“这话二哥头一见面就说过了。”
柳墨翰啧了一声,看了看他这位几年不见,现今十分摸不透她的脾性的妹子,最终还是点点头,晃着身子往他房间去了。
他一走,单小葵便斜到床上休息。这六七日来,虽然去哪里,不是车的就是轿子的,还是觉得极累,光每每到一个地方,和孟清菲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提着的精神气儿,也够让人神乏的了。
她这边一靠,不一会儿,眼皮就发涩沉重,便索性脱了鞋子上床。
菊香和兰香侍候她睡熟,二人也靠在床边打起了盹儿。直到夜幕初上时,才醒了过来,见单小葵仍睡得熟,二人便悄悄的出了屋子,准备看看今儿晚上是什么饭,一出门,便见柳墨翰立在他房间门口的栏杆边上,正望着西边天空最后的一抹晚霞出神。
“二少爷没睡一会子么?”菊香笑着打招呼。
“睡了。”柳墨翰回头微微点头,往二人身后的房门上瞄了一眼,“青娘还没醒?”
“没呢。婢子正说去瞧瞧什么饭,打些水来,再叫姑娘起身儿呢。”
柳墨翰黑眸盯着紧闭的房门,微微顿了片刻,转身往自己房间里去,说道,“你们两个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兰香和菊香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一抹了然,大约能猜到二少爷要问什么。连忙跟了过去。


第116章 回程


柳墨翰问了菊香兰香什么,单小葵一点也不知道。小睡起身后略用了些饭,便又沉沉睡去,直到第二日天色晶明才起了身。这一觉睡得长,精神也好了许多。
因挂着买花球,四人匆匆用了早饭,便直奔杭州城郊。接连十来日,跑完东家跑西家,有些人家原本没打算卖花苗的,还要与人家说好话儿,有些人家虽有卖苗的打算,因见他们是外地来地,忖他们心诚买,开出的价儿便极高。少不得又要与人磨嘴砍价儿。
亏得有柳墨翰跟着,不然单小葵一人,再做不来这些事。
她虽不怕什么抛头露面,但那些种花户皆是粗人,言语上难免会有些不恭,即使她不十分在意,心头也要暗暗作恼。
好容易买得杭州城郊喜种的茉莉并素馨、菊花三样儿,余下的花卉,这边种植得不多,她们再不想各家去问,到码头现雇了船,直回金陵而去。
这一趟虽说没将家中所缺的花苗一次解决,茉莉、素馨和菊花三样,倒都不缺了。茉莉素馨各有一万株,菊花买得多些,有两万株,按大田的种植密度,可种四五亩的样子。
这下子,明年自春到秋,基本都有花儿可卖了。
此日已到十一月初,江面寒气袭人,回去的路上,她只和柳墨翰、菊香、兰香几个窝在房间里玩叶子戏,或天南海北地说些景致取乐。不觉已即将到金陵。
这日天气晴朗,江面微风,柳墨翰与她们三个说笑腻了,便推了窗子,立在窗前看过往船只。与她们的船并行的是一只红漆雕花大客船,船头四角挂着大大的红灯笼,上书金粉大字“宋”并有“知县”字样。
船上人影绰绰,不时有女子说笑声传来,声音清脆悦耳。透过半开的窗子,可隐约瞧见里头有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正和丫头们嘻笑,其中一个丫头往这边望来,瞧见柳墨翰往那边张望,起身“啪”一声,将窗子关了,隐隐传来一句“登徒子”地骂声。
已进入内河,水面并不十分宽,两下船只相距只有约丈宽,单小葵在船舱里听见关窗的声音,伸头出去瞧了一瞧,那边窗子紧闭,窗子之外,还站着两个婆子对柳墨翰怒目而视。
她忙对外头谦意笑笑,顺手将窗子关了,说柳墨翰,“二哥非要瞧得人家恼了,堵着咱们的船,把咱们暴打一通,你方作罢么?”
“我并没有旁的意思,不过当个景儿瞧罢了。”柳墨翰不在意地一笑,在桌前坐下。
“人家知县家的女儿岂是叫你当景瞧的?”单小葵斜了他一眼,也晓得他没旁的意思,一是当景瞧,二来,怕是也好奇,这船是自杭州出发不多久,她们就有印象的,没想到,一路几乎同行。因也就往外头瞄了一眼笑道,“莫不是往金陵地界哪个县去上任的县官儿么?”
“不知,也不想知。不过那家的小姐却是个性子活泼的,一路上只见她和丫头们咭咭呱呱地说笑。”柳墨翰又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儿,少女如银铃般笑声音,随风隐隐地传来。
单小葵笑了,不由地瞪他道,“你倒还怪留心!”想了想,又取笑他道,“二哥千万莫学书里的书生,只偶然瞧见人家小姐一眼就上了心,从此就记挂上了,得了相思病,可哪里去寻药吃!”说完自己捂嘴儿先笑了。
柳墨翰把手一扬,佯作要打她,斥道,“小孩子家家只会混说。”
“嘻,你只当我乱说。”单小葵收着桌子上的叶子牌,头也不抬地笑道,“不过我先把一句话说在前头,千万莫太入心了,那家可是挂着知县的灯笼呢,咱们是什么人家?”
“不过挂着个灯笼罢了。许是借哪位县官公干出行,有商家捎他们一程。自己省了过往的税赋,那知县也省了船钱。这样的事情再平常不过。”柳墨翰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又叹,“和孟兄他们一道出行,确实便宜。把个南京工部尚书的灯笼一挂,莫说税赋省下不少,一路上还有许多人殷勤问候。我们自己回来,各色费用一样不少,还要受那些人地刁难。你说可气不可气?”
单小葵笑道,“是极可气。不过这有什么法子?我们是什么人家儿,人家是什么人家儿?不能比地!”
那边少女的清脆地声音愈发清晰地传来,单小葵自窗子缝隙里往外瞄了一眼,只见那少女披着一件大红镶毛地斗篷,带着两个小丫头,立在船栏杆上,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睁着,正往这边瞧,不由笑了,“人家也来瞧景儿了。”
说着伸手将窗子关紧了。
柳墨翰赶她道,“去,关窗子做什么?”
“我是怕人家围着咱们的船打咱们的。”单小葵笑了笑,说着故意盯着他的面颊,认真地瞧了一回,笑话他,“完了,二哥果真入心了,这可怎么是好?”
说着坐了下来,作长辈模样,意味深长地劝道,“快收了心罢。门当户对才是好姻缘,专想那些没用的!”
菊香兰香在一旁也跟着笑起来。
柳墨翰高高地挑了挑眉头,一双墨眸闪着促狭地光,意味深长地说道,“哦,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别有所指的话儿,叫单小葵微微有些尴尬,啐他道,“什么我这样想地,这世间人人都这样想!”说罢起身往屏风后头的去。
“我并没有说什么,也没做什么。是你非要往这上头扯!”柳墨翰笑嘻嘻地起了身,冲着屏风后头的人说了一句,又拉长了音调道,“原来,门当户对才是好姻缘…”
说得菊香兰香只是闷笑,他自己晃着身子出了船舱。
船行不久,便自东南水门进了城,也就在这时,那挂有宋知县字样的船,与他们分了河道,看方向是往正东水门而去。
自东南水门进城后,不久便到卸货的小码头,因是冬天,北来的船只少了许多,这里也不太拥挤,不过等候小半个时辰,便交了关税,过了闸口,顺利靠岸。
走时,金陵城尚还秋叶满城,此时,已是冬韵尽显,河边的垂柳上,一片树叶也没了,金黄冬阳融融照在上头,也遮盖不住冬的萧瑟。
上了岸,柳墨翰自拦了一辆马车,叫她们三个先回家,这边他雇几个船工,将一应花苗都卸船装车,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出城。
离家的日子算一算也有月余,单小葵带着久游归来的兴奋感,打量城郊,冬日的田野里,灰突突地,除了哪家菜田里有些刚种下不久,而又被霜打得叶片暗绿的菠菜,其它的田都空着。
倒是她家的月季田里,远远的,还能瞧见点点老绿,和已被霜打得蔫皱的殷红花朵。
最西边的大院子已经完全盖好,收了工,原先徐婆这里篱笆围聚的小院子,如今已被三个青砖大院子围联起来。三面院子围抱着一口野塘,看起来倒也不错。
刘妈在院子里听到声音,慌忙跑出来瞧,一见她们回来,喜得赶忙迎到车前笑道,“昨儿还和大太太说,去了这许久,也该回来了。又怕姑娘和二少爷年青,在外头惹着什么人,遇着什么事儿。正挂心呢,就回来了。”
“姑娘,路上可顺?”刘妈扶着单小葵下了车,殷殷问道,又打量她的脸儿,微叹,“这一趟好似是瘦了。”
听到这个单小葵苦笑,“别提了,我是不知道我晕船的。去时晕了一路,回来时也晕了半路,饭都吃不下,哪能不瘦?”
说话间大少奶奶李氏也跟出来,拉着她瞧了一回,笑道,“果真是瘦了。原你大伯母还说,天寒地冻的出去,怕要遭罪,果然就叫她说中了。晚上做顿好的,与你补补。”
单小葵笑着应下,又叫刘妈将她们在杭州置的特产玩物点心等取下来,进了家门儿。
院子倒没什么变化,依旧和她走时一样,干净整洁。晨儿穿着一身青布小袄小棉裤,正蹲在墙角处,不知在玩些什么。见单小葵进院,他扭头怔了一怔,丢下手里的东西,迈着小短腿儿往这边跑,奶声奶气的叫,“姑姑…”
“哎!”单小葵瞬间笑开颜,张手迎着他,顺势将他抱起来,逗他道,“姑姑这些天没在家,想姑姑没有?”
晨儿大眼睛看了看她,重重点头,“想了。”然后又殷殷看着刘妈怀中的包袱。
单小葵笑了,拍拍他的背道,“走,姑娘与你带了好吃的,好玩的,咱们进屋瞧。”
晨儿欢喜点头。一行人到了屋里,刘妈将东西在桌上打开,有买的木质小鸭子小木剑,还有些杭州特产的点心如菊花糕之类的。再有便是的些干货如香菇干笋子之类。
又有几大包菊花茶并些胭脂水粉。
单小葵指着那菊花茶笑道,“都说这是什么菊胎茶,是上贡的。比南京市面上的卖得好些。咱们自留些,往季家送一些,再往孟府送一些。也算是我出趟远门儿,回来不空手。”
“嗯,这是该当的。”刘妈笑着点头,“单借着孟府的船出行,咱们便该去送个谢礼。”

第117章 说媒


回来的次日,单小葵便叫二郎赶着车和刘妈一道儿往城里去。
她则一刻不停地忙活起来。她不在家的这些日子刘家父子又运来不少根桩,都已摆到新盖好的宅子里,李家兄弟二人早已按照以前的法子修剪定形,春天里嫁接的红梅腊梅等,约有百十盆,经过一春一夏的定形,现今的形状倒也算不错,今冬或初春时,正好开卖,这些当是要比那些果树盆栽更受欢迎些,一盆能卖个三四两银子也不为过。
这些日子,大老爷和大少爷又四处买进不少的水仙,如今已栽种到长条石盆里头。
新盖的西院中,除了院子中间的盆栽整修台之外,还有五间青砖大敞亮的房子,里头一堵隔断墙也没垒,以青砖铺了地,四下留了供暖的地龙管道,此时,这是用来培育反季花卉的暖房,只放了些水仙,旁的还没放。
另有一坐极矮的西厢房,分作三间,这是专门用来临时加温催花的花房。空间小也没窗子。好加湿加温。她走时和大老爷几人说过拿牛粪和着湿泥等物加湿加温后培育青苔的法子,这些日子,他们也在试。
单小葵进去瞧了一回,效果倒还真不错。那些自河里捡来的鹅卵石上,已长出绿油油的一层。这是在孟子然给的农书上所学来的法子。
为了营造盆栽古朴苍老的效果,拿这些长了苍苔的石头做点缀,再好不过。
短短一月不在家,竟做成了这么多事,单小葵心头极高兴。再加她出去的这一个月,与二少爷日日相处,彼此又熟悉了几分,感情自然也增进了几分。
有这份熟悉在里头,再回到家时,早先与大老爷一家的隔阂不自觉的就消散了许多。
赶在下头一场雪前头,柳墨翰带着帮工们将买来的花苗子种了下去。将赁大眼嫂家的田全部种完了后,又在自家西边的田里种了约有一亩,余下还有两三亩的田,单小葵就打算来年种那大西瓜,如今人手够用,自然一亩田也不能白旷。
忙碌不少日子,将花苗子都种下,家里才算安定下来。
田里没了事,家中也没甚事。单小葵整日在家里和小侄子晨儿玩乐,天气好的时候,便到田里瞧了一瞧。日子过得飞快,展眼儿就到了迎年月里。
大老爷和大少爷又开始张罗着那些盆栽花儿的往城中彭记送,齐氏和李氏并刘妈三个也开始张罗过节过年的吃用等物。单小葵闲得无聊,只得整日带着小侄儿玩耍,偶尔也领着往村子里小货栈里买些糖果点心与他吃。
这日半午的时候,晨儿玩了半晌,又想零嘴儿吃,家里可巧没有了,她也有心去逛一逛,便带着菊香往村子里去,在小货栈买了些瓜子落花生并一包梨糕糖,回来走到半道儿,一个眼生的妇人自家里出来与她打招呼,“柳姑娘来玩呀。”
单小葵便笑眯眯地站住,“是啊,嫂子一手拿瓢,一手拿棍子的,这是做什么去?”
那妇人低头往两手上一瞧,“嗨”的一声笑了,边走近边说道,“正在家里拌猪食,见柳姑娘打街中过来,急惶就出来了。”
单小葵听她这话头倒象寻自己有事儿,便笑道,“可是什么事儿要与我说?”
那妇人见问,就往菊香的身上的瞄了几眼,向单小葵笑道,“也没甚事。只是姑娘早先不爱往村子里来,是稀客,瞧见了,请你到家里坐坐,歇歇脚儿!”
余家头村里,单小葵除了余春生,大眼嫂,并大眼嫂家的几个近邻认得之外,其余的皆不认得,这妇人她连怎么称呼都不知,这般热情,又看菊香,莫不是…说亲?
单小葵偏头看了看菊香,见菊香已偏了头往旁处看。
想了想,就笑着点头,“好。多谢嫂子了。”
那妇人一见她应下,高兴得连连往家里让,只是那眼儿不免又往菊香身上瞄了几眼。
菊香被她这目光看得有点臊,立在街边儿不动,叫单小葵,“姑娘,天快午了,出来时没和大太太说呢,一会儿不见了人,要急的。”
单小葵回头笑道,“不碍,坐坐就家去。”说话儿间已到那妇人家门口。
菊香没了法子,把脚顿了顿,悻悻地跟了过去。
单小葵还真没猜错,这妇人果然是为了试探菊香兰香的亲事,因菊香心里臊,不进屋门儿,她的话儿倒也好出口,几句客套话过后,眼睛望着院中的菊香,悄声道,“有句话儿问了,姑娘也别嫌我莽撞。”
“不嫌。嫂子有话儿只管说。”单小葵逗着晨儿说道。
这妇人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收回目光看着单小葵说道,“我听大眼嫂说,姑娘正张罗着给菊香兰香两位姑娘说亲事?”
“是有这么回事儿。”单小葵笑着点了点头,歪头看了看这妇人,笑道,“莫不是嫂子有什么好人家儿要与我们说?”
“嗯。是咧!”妇人见单小葵主动问,脸上的笑意便多了几分,“是我的外甥子,现年十九岁,家就在离咱们这里不远的江村,生得高大,人也壮实。我娘家弟弟种得十来亩菜,家境也殷实。我这外甥子原是早该说亲地,只是他不大看得上乡庄里的丫头,这才耽搁了。我瞧着菊香姑娘模样好,行事也大方,又和那等大户人家的丫头不一样,整日挑东挑西的,实是满意得很。只是不知姑娘…”
单小葵因此往外瞧了瞧菊香,深红绸缎小袄,下头是素青棉裙儿,外头也是一件湖青色绸缎过膝长比甲,腰间是一条与小袄同色地腰封,愈发显得小腰不盈一握,立在这家略些破败的院子,真真是亭亭玉立,娇俏可人。
微微地笑了,原说冬天里就说菊香的亲事,谁料她们一出去一个月,回来又忙了好一通,竟耽搁了。
略想了想,和这妇人笑说道,“嫂子的弟弟家能在城门外有十来亩菜田,想来也是殷实人家儿。能看上我们菊香,我心头也高兴。不过,你也知道,我自出府来,这两个丫头就和我一道儿,吃苦也好,受累也罢,从没任何怨言。虽名上是丫头,实则我拿她们做姐妹看待。因而这事儿,我得先与她说说,听听她的意思。”
妇人听前头的话,极是高兴,听到后头不免有些失望遗憾,不过还是强笑道,“是该如此。”
单小葵便又与她叙了几句闲话,带着菊香,领着晨儿出来。
刚离那家院门儿十来步,菊香便忍不住埋怨道,“姑娘也是,什么不认得的人搭话儿,你也敢应。万一她存着坏心,诓人到家里,倒把我们关起来,可怎么是好?”
单小葵噗嗤一声笑了,“青天白日的,这街上又人来人往,我们与他家无怨无仇的,她为何要关我?”
菊香扁扁嘴,不作声。顺手将晨儿抱起来,这才又说道,“反正不相干的人,理她作甚?”
“倒不是不相干呢!”单小葵看着她娇嗔的脸儿,笑道,“那位嫂子要替你做媒呢!”
“呸!”菊香闻言扭头冲着那妇人的家啐了一口,脸颊飞上一丝红晕嘟哝,“谁稀罕她操这心。”
“你是不稀罕,她却稀罕。是为她外甥子说媒呢!”单小葵边走,边看两旁田野景致,将那妇人的外甥子家是什么样的情况,与她一一说来,“听她的话头,这家却是个富足户,那人的年龄与你也相配。他十九,你十六,正正好儿。”
说着偏头看她,低声笑道,“你可是怎么想的呢,要不要我和刘妈说说,让她抽空去访一访那家儿?”
“凭他家多有财,我不稀罕!”菊香撇撇嘴道。
“这么说,你心里是有中意的人了?”单小葵凑到她脸上笑着问。
“姑娘真是会…哪里有!”菊香怔了一怔,脸上猛地飞上两朵羞红,气恼说着,抱着晨儿飞快往前走。
“即没有,我瞧那妇人的外甥子家却是不错。”单小葵笑嘻嘻快步跟上,又说道,“最起码比二郎家的家境好些。听她的话头,人长得也齐整。”
“哎呀,姑娘你真是!”菊香猛地止了脚步,急的直顿脚,“好好的你提他家做甚?”
“他家?他家是谁家,谁家是他家?”单小葵看她急切又不想承认的模样,故意逗她。
菊香语塞,脸愈发红了,又把脚顿了几顿,嗔道,“随姑娘怎样!”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单小葵望着她的背影嘿嘿地笑了笑,跟着快步回了家。二人自西边的小道儿穿过,刚转到院前路上,便见二郎在塘边割芦苇。菊香抱着晨儿只管闷头走,单小葵故意在她身后大声道,“那位根生嫂子的外甥子我瞧着是不错,等我回家和大太太说,就谴了人去应下,明年春天就把你地亲事给办了。”
余二郎原本想与二人打个招呼,突听这话,猛地一怔,再看菊香闷头快走的羞恼模样,身子登时就僵住了。

第118章 反应


柳墨翰一上午都在西边院子里瞧李家兄弟整治那些盆栽,他们已来这里一年有余,各色活计都是惯熟的,柳墨翰看得有趣儿,不时问他们这是做是为何,那样做又有怎样的好处。
直直到中午时分,他才晃着身子出来,李家兄弟便去院子后面的小厨房里做饭午饭吃。